那年夏天，知青的新屋终于立起来了。
      薄暮的群山中，整个屋架变成一个镂空的、淡淡的剪影，如同梦幻一般，引发人的种种遐想。
      从光屋架到拶（zan）好板子能住人，往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的人家，屋架的柱子都发黑了，板子还拶不起来。没有钱。
      我们起屋的钱，公社早就拨到队上，并且已经作为生产队当年的收入，按工分分配到了每一个劳动力。难怪我们下去的第一年，生产队的工分值是历史上最高的，我们知青组十几号人就分到了八百多块钱！
      山上有的是杉树，有树就有板子，这是不需要付现金的，所以我们的新屋拶好板子不会拖得太久。
      真正影响我们进住新屋进程的是——没有瓦。
      山上人好像没有到山下去买瓦的习惯和先例。田里有泥巴，山上有柴火，请人来烧瓦，就只需要付工钱了。但烧瓦也不是说烧就能烧的，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一家人独自烧，绝对花不来，往往是好几家合起来，隔几代人才请人上山来烧一次瓦。
      不久，瓦匠请来了，几位洪江老乡。为首的是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一米七几的个子，五官端正秀气，用现在的标准看，有几许奶油味，亦不乏帅气。讲话也不像一般农民，天上地下国际国内，都还说得出个一二三。嘴甜得很。以至使我们生出疑惑：不会是撮骗犯吧？
      一旦摆开架势，干起活来，我们就疑虑顿消，是专业人士。
      首先放干了界上最大的一丘田，十二担，合二亩四分地。然后在这里搭起了一个四面无墙的草棚，占去约三分之一的地方。棚子里的地面整得溜光平坦，赤脚走在上面，凉凉的，软软的，好不舒坦。夏天的中午，躺在这凉软的草棚里，灼热的干风吹进来，都会变得又凉又软。
      瓦匠师傅们就吃住在这四面透风的草棚里。
      做瓦就在棚外的田里取土，有一堆了，牵来一头壮牛，一顿踩去，一边拣去土中的石块、禾兜、草根，直到泥巴被踩得糜融。挖一坨扮到一个用脚踩得车车转的模具上，在师傅或徒弟的手下，一坨泥巴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直径约一尺半、高六寸、壁厚五分的无底无盖圆筒，放到地上，轻轻取去模具，圆筒稳稳立住。再用一个十字交叉的“线刀”一按，四片瓦就做成了。阴干后，再一片挨一片的码好。做瓦的同时，也做了相当数量的砖。
      这期间，全队的男劳力悉数进山剁松树，放倒，锯成筒，劈开，挑到瓦场，架空码堆，只等烧。
      瓦、砖做得差不多了，洪江师傅开始砌窑。也是用田里的泥巴扮成的大土砖。直径丈余的窑，从下往上砌，又是一个大圆筒。砌到有一个半人高了，圆筒向中间收缩，没有任何支撑，大土砖一块紧紧嵌住一块，竟渐渐地封顶了！
      ——顶会垮啵？
      洪江师傅走到拱顶上，跺几脚，蹦几下——你讲呢？
      师傅就是师傅。佩服！

 

 

我们队上的瓦场搞了两三年，师傅是靖县江东的邓姬松，我们去县里还到他们家去玩过几次，江东的瓦匠师傅好象还是较有名的。窑场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在山上挖黄泥做瓦。一系列的工作我们知青都做得较多，砍松树劈瓦柴（在脚上还来了一下）、担瓦柴（腰痛得扒在床上起不来）、牵牛踩瓦泥（这个事轻松，只做了一早上）、烧瓦（这个做得最多，睡在窑门口，添柴挑水）。做瓦不行，曾试过几次，泥瓦筒子立不起来，一收模子就瘫下去了。

做了这些事后，就知道青砖青瓦是怎么来的了。

好好学习，天天照相！
qq5255138

 

 

行家里手还真不少啊！

楚人兄提到，一个圆筒分割成三块瓦。其实，究竟是三块还是四块，我也记不准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