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里的传说

山区里有着不少的传说，我们知青点的小周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民间故事，他最大的理想是也能像许多作家们一样写一本书，他计划写的第一本书就是民间故事集。那天，住在村里的大周在我们的吊脚楼里喝多了，阿解的故事就这么从他嘴里说了出来。故事的主人公阿解只是个四岁的小孩，一天，阿解妈在院子里做腌肉，突然听到阿解说，妈妈呀，我以前的妈妈就是这样做腌肉的，她的腌肉做得也和你的一样好吃呢。阿解妈听了觉得很奇怪，于是就问阿解，阿解呀，你以前有妈妈吗？你以前的妈妈住在哪里呀？阿解就告诉他妈妈，他以前的妈妈就住在离岩脚大队五十几里地的一个山寨里，以前他是不叫阿解的，以前他的名字叫阿腊。阿解妈听说过有那么个山寨，心里边半信半疑，于是跟男人说了，男人一听，第二天就到了那个寨子，一打听叫阿腊的，果然有，说是四年前得病死了，死时还只有三岁多一点。据说，那孩子挺懂事的，死时要他妈别哭，说他不会死的，就是到别人家去了，要是哪天妈妈想他了，托个梦给他，他就回来看她的。故事说得这么有根有据的，大家伙也不敢不信，看着大周的醉相，大家决定第二天到村子里边去打听个明白，小周为了这事一夜翻来覆去的等天明。天才朦朦亮，我们几个就起床了，直奔阿解家，远远地就看到了阿解家的院子，院子里一个约四岁的光屁股小孩玩泥巴，小周近前去问，你是阿解么？小孩疑惑地看着我们，点点头，没等问第二句，阿解就往屋子里跑去，跟着就听见一个女人在屋里说，谁呀？窗户口探出了个头来，是那个女人的，是那些城里人呢！她对着里边说了一句，又问我们什么事。小周说要问阿解的事，那女人忙地出来，小声地说，快别问了，让阿解听见了，他会回到他从前的阿妈那去的。屋里男人也出来了，说，我们家就阿解这么一个，他要跑了，我们家就完罗，你们请回吧。看着他们担心得要命的眼神，我们只好回去了。回去后，小周总觉得有些不心甘，说是要到那个阿腊住的寨子里去，终究还是没有去成了。

常放牛的去处有两个，一个是河边的大草甸子里，大草甸离村里近，农忙时牛多放在那里，到了农闲，放牛的总喜欢把牛放到山那边的一个坡地上去，那就是第二个去处，我去那放过两次牛，跟着一块放牛的老农听了一段关于这块坡地的一个故事。这个坡名叫坎儿坡，为什么一片完完整整的大山坡中间硬生生地凿了那么长一道坎，这里边就有一个故事，传说在这块坡地上曾经住着兄妹俩，俩人相依为命地过着日子，一天哥哥对妹妹说，妹妹，我要在屋里做点事，这些天你就不要叫我，每天只管给我送两餐饭就行了，记住了，我没有叫你你千万不要打开我的门和窗。妹妹答应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眼看着四月八就来了，四月八是苗族的姑娘节，妹妹见哥哥还没有动静，就着急了，她在哥哥的门口叫了好久也没听到人应声，于是掀起了窗帘门儿，往里一看，看见哥哥已经睡着了，只是满屋子的纸人、纸兵器还有纸车马，也在她掀开窗户的一刹那，满屋的纸人纸兵器和纸车马“嗖”地一声就飞了起来，围着屋子飞了一圈后，只见它们从窗户口飞了出去，向着北方飞去，这时哥哥醒了，他一看满屋的纸人约马都飞走了，连喊几声“糟糕”，追了出去，可是它们飞得太快，无法追赶上了，哥哥气得连连跺脚。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在北京的皇帝正好上朝不久，突然他就听到一阵兵马厮杀过来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一队人马直奔自己而来，顿时吓坏了，没等他下令阻击，这时，天上突然乌云满布，雷声轰鸣，一阵大风大雨下了铺天盖地，把那些天兵天将们吹得东倒西歪，淋得七零八落，一会风停雨止了，一切好象没有发生过一样，皇帝感到很奇怪，便请来了巫师，巫师掐指一算，说南方有人想要造反，所幸的是造反的人时辰算早了一点，以至于碰上了这么一场风雨，皇帝的江山有天保佑着呀。这时候在南方这片坡地上的那个哥哥正在怪妹妹不该不听他的话，以至于坏了大事，妹妹就问哥哥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哥哥说办法倒是有，于是叫妹妹去拿一块犁来，把犁放炭火上去烧，要烧七七四十九天，要妹妹这一次千万别再坏他的大事了，妹妹答应了，哥哥又把自己锁在了房子里，好不容易到了第四十九天，妹妹起了个大清早，想着要哥哥再点起床，一敲门，没听到哥哥的声音，于是她以为哥哥早已经起床出门了，于是把门推开一条缝，只见那已烧得通红透亮的铁犁，“呼”地一声从妹妹的脑门上飞了过去，直向北方飞去，这个时辰正是皇帝上早朝的时间，皇帝刚走到大殿还没上龙椅，只见一把烧得通红的铁犁从南边飞了过来，一下钝在了龙椅的正中央，把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吓得半死，皇帝当然也吓坏了，还好有惊无险，这回真的惹怒了皇帝，皇帝派人四处查访，发誓要把造反的人抓到，终于在靖州的这个地方打听到了这两兄妹，巫师带着队伍来到了这片山坡上，兄妹俩已经跑了，皇帝就问巫师为什么这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取他的性命，巫师再掐指算，就告诉皇帝，在这连绵的山底下埋着一根龙脉，要想保住皇帝的性命，保住皇帝的江山，就得把这条龙脉挖断，要不挖断后患无穷，而这块山坡就是龙脉的正中位置。听了巫师的话，皇帝命令手下的人在这山坡的的中间挖出了一条又深又宽的沟，沟挖成后，附近的村子里夭折了不少的小孩，原来那些小孩都是随这条龙脉衍生的，如果造反成功，他们都将会成为宰相，将军级的人物。自从龙脉挖断以后，在这块土地上再也没有谁动过造反的念头了。

其实在乡下像这样的故事真的很多，小周还收集了不少，我是个过耳就忘的人，所幸的是我对什么都有着极强的好奇心。有一阵子，七姑娘的事在当地闹得很凶，说是七姑娘怎么怎么有本事，还说谁家的晚辈想见自己的先祖或逝去的前辈，只要在七姑娘的指引下就可以看到逝去的亲人，可以和他们说话什么的。那段时间我缠着队长，要他带我一块去看七姑娘，队长拗不过我，带我到邻村去看过一次，去时天已经黑了，队长解释说鬼都只在晚上才出来活动的，见七姑娘的地方选在牙寨河边上旷地上，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摆满了供品，有鸡，有猪头，还有一些山野果子什么的，石头的下面地插了几柱香，一阵鞭炮响过，只见一个老巫师点燃一柱香，在放着供品的大石头前转了几个圈，口中念念有词，大概转得差不多了，他在石前站定，做了几个跳跃式的动作，只听他脚下的脚铃随着动作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最后他跪了下来，合掌嗑了三个响头，把石头上的三杯酒一一地倒在地上，仪式正式开始了，围看的人们都屏住呼吸，巫师身后的沙地上盘腿坐着一个人，这就是那个要随着七姑娘去见死去的亲人的人。巫师朝他点点头，只见那人站起来，走到大石头前，拿起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冥钱，点燃，队长轻声地告诉我，这是给先人烧的引路钱，先人从阴槽地府里回来也要盘缠，还要打点一路上把关的小鬼们，所以冥钱是一定不能少烧的，烧得不够的话，很有可能先人还没出鬼门关就得打道回府了。烧完钱，嗑完头，那人又盘腿正坐在原来的地方，巫师又点燃一柱香，他开始围着坐着的那人转起来，转速度越来越快起来，巫师手中燃烧的香在空中形成一个光环，散出的烟雾也绕成一个又一个圆圈，巫师的嘴也动得越来越快，盘坐在地的那个人紧闭着双眼，一开始时，他的脸部表情显得很紧张，慢慢地，慢慢地，那人放松下来，而且渐渐地呈现出笑意，一副很欣喜的样子。队长又附在我耳边说，他见到七姑娘了。我静静地看着，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天鸦鸦地和大山黑成了一片，整个四周都弥漫着烟和水雾。那人开始问话了，巫师在一边答着，不知怎么，巫师的嗓音竟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女声，那女声有些哽咽。离得太远，我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能猜到，那一定都是些思念的话。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巫师浑身一颤，盘坐的那人也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看了看四周的人群，站了起来，默默地离开了人群。大家任由他离去，谁也没有去追他，一切结束了，村民们也渐渐地散去，我和队长也随着人群离开了，我们沿着河岸边的小道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刚才看到的一切，队长问我，看到那个死去的女人坐在那人对面了没。我大吃一惊，有一个女的？！对，有一个女的。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为了让自己镇静，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队长看着我笑了笑，没事的，你没看到说明你的灵气不够，其实我也没看到。我更惊奇了，那你怎么知道那人对面坐着死去的亲人？听老人们说的，队长说，有些人阳气旺，所以就能看到鬼，阳气旺的人看到鬼也没事的，鬼伤不了他，但有些人因为阴气太重，在见到先人后就回不来了。队长告诉我，在我们岩脚大队就有这么一个人，妻子死后，日子过得一直都不好，于是就想见死去的妻子一面，巫师看他阴气太重，体质太虚，没答应他去见七姑娘，于是他自己带了一些祭品，到山上去了，半个月也没见他下山，于是村里人便上山去找他，没找着，都以为他老虎什么的吃掉了，谁知过了两年多后，一个走迷了路的放牛娃娃在深山中的一个向阳坡地上，发现了他，只见他跪在草地上，双眼紧闭，已经变成人干了，村民们都说他是被七姑娘带走了。我们听说这事自然是有着万般惊奇，可在寨牙这些地方的人却并不觉得奇怪，这事在他们那虽然很少发生，但也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