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上的打米机坏了,碾米的辊子碎裂了,要命的是这几天刚刚分过粮,家家户户都等着打米做饭,没办法只有赶紧送到县城去换。
一大早我就出发了,考虑到上一趟县城来回一百一十多里路,等不及吃早饭就上路,心想路边这么多知青点,哪个地方吃不上一餐饭?可是,这天出发实在是太早,路过鲍家、龙凤,时间仍然太早,人家都还没收早工呢,吃饭的时候还没到。想想,还是赶路要紧。走到溪口大队的时候,这已经是沿途最后一个知青点,一看大家已经纷纷从村里出来,出上午工了。这时去打搅别人,恐怕还得专门再作,费时不说,欠的人情也太大了。算了吧,看来这餐早饭是吃不成了,咬咬牙,空着肚子继续上路。
中午时分到了县城,吃了一碗面,又到县机械厂找人,折腾了好久,总算把碾米辊子买到了。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又是一路紧走,到甘棠坳时天已全黑了,为了尽快回家,决定走界上那条路回去,这样可以近一两里路。
好在我带了一只手电筒,天黑了也不要紧。那天的天也真是黑,月亮没有出来,就连星星也没一颗。走到界上,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走着走着,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想想也想不出名堂来,就是不对。摸摸身上的东西都还在,听听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闻闻还是闻不出特别的气味。等我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发现不对头的地方在哪里了,在我前面有一只小老鼠跟我在一起走。
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有个小动物做伴,走夜路也不至于太孤单,不是挺好的吗?可是走了一阵子,又感到不对头了,我走得快的时候,小老鼠也走得快,我走得慢的时候,小老鼠同样走得慢一些,与我始终保持三四步的距离。我有意改变自己的步伐,往前紧走几步,小老鼠赶快跑了起来,我又慢慢地走几步,小老鼠一下子又不紧不忙了,甚至于我停了下来,小老鼠也停下来等我。
这一下我真的慌了。
往前看,白生生的一条土路伸向前方的黑暗之中,两边是不高不矮的灌木丛,夜色中显得千奇百怪,四周再也看不到什么景象,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一只小老鼠在前面给我带路!
它要带我到那里去?!
难道见到鬼啦?
一下子想起了聊斋里各式各样的故事,尤其是席方平的故事。难道是牛头马面变成了这只老鼠,来带我走的吗?越想越怕,本来十分熟悉的路也变得十分陌生了。我不敢再往前走,停下来,闭上眼,静静心。
干脆,我把手电筒也灭了。
这时,整个世界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光线,四面八方都是同样的漆黑漆黑;没有任何声响,上下左右都是同样的安安静静;甚至连风都没一丝。整个人的五官完全失去了作用。我想,完了,不是说人死了就没有知觉了吗,我一定是死了!起劲地回想,刚才在路上我有没有摔跤?没有,那我没摔死。有没有走错路掉到水库里去?也没有,那我没淹死。还有没有其他的特殊情况发生?还是没有。那我是怎么死的呢?再说,死了难道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咬了咬嘴唇,有点痛,那说明我还是没有死嘛!死人是不会感到痛的。慢慢睁开眼,尽管周边还是那样漆黑一片,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再次打开手电筒,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上是空的,小老鼠不见了,也没有牛头马面等着我。
我赶紧加快步伐往前走,很快,看到了凉亭,然后又看到山下我们村的几点灯光,隐隐约约听到村里传来的各种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