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种心情之四---读山
那年那月那天那个寒冷的冬季,我们从省城来到这个大山的褶皱里,从此,我如一粒被人丢弃的种子,落入了群山。沾着山的雨露风雪,带着我的无奈,成就着山人合一的溶解。
初来时节的我,对山的一切都很惊奇。不懂事的眼神里,搜索过山以后只是增添了更多弄不懂的事。山上哪里有一座庙啊?庙里有老和尚吗?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吗?哦!十五岁的年纪,思维的方式只能用幼稚做答案。
山,在我的眼里,就是一本晦涩难懂的天书。
那时的山,很贫很瘠。挂在山上的田,总是担多少秧去栽担多少谷回来。即使老天赐个风调雨顺的年份,灌满了浆的谷穗也挡不住野猪的偷袭。面对禾倒谷脱的村民,也只能对山仰天长叹。吃不饱饭是我的亲身经历,有村民对我‘‘红颜色锅子炒菜”的笑话进行再教育;是因为没有油,炒菜的锅子都锈成红颜色了。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总是向往有碗干饭去填满贴在背上的胃。
有饱饭吃,是我那时的奢望。
贫瘠的大山也有慷慨的时候。老死枯朽的树杆上,会一窝窝的生长出香菇、木耳、冻菌…勤快的大娘伙发现这些后,会把个竹篓装得满满的。也有灵巧的妇人会去坡边扯根野藤,把山赐的礼品穿成一串提回家来,一锅煮了,清汤寡水的让家人享用一顿。聪明的男人会在山上东瞅瞅西看看,选个地方设个陷阱,装个夹子挂个套,那些野猪山鸡野兔山羊总会误入歧途。有男人肩来野物时就是村里小把戏过年的日子,调皮的伢几嘎会指着野猪肚子下的怪物追着问大人“那是么个?那是么个嘛?”乖巧的妹几嘎却会拔下山鸡美丽的羽毛,装扮出木屋小房子的漂亮。
有属于我自己的木屋,是我那时的奢望。
贫瘠的大山也有咆哮发怒的时候。在树光兽光的日子里,大山忍受不住寂寞,他沉默后选择了爆发。大雨滂沱时他会轰然坍塌,露出嶙嶙瘦骨,空空肚皮,黄黄面容,象个熟透了的老人,用睁不开的眼打探着山下的人。用无言的话对过于放肆的人咒骂。
有树木葱茏野兽过山的山,是我那时的奢望。
贫瘠的大山也有温柔多情的时候。正值青春好年华的苗家哥侗家妹在情歌对唱情深意浓时,伢几嘎会对中意的妹几嘎丢一个眼神,送一个暗示,打一句“哦呵”,便双双隐入草深树密的山坡。他们当然不会忘记在路边用草挽个结,或团个球,或解下随身的花巾、腰带、头帕高挂树上。那意思是大家都明白的;请别打扰,此地有人哦。山,便是少男少女的伊甸园,掩住了好多脉脉温情。
有山的浪漫,是我那时的奢望。
哦,山!四十年过去了,该忘却的,不该忘却的都在离我渐行渐远,唯独你,却离我越来越近。你是我?我是你?你的给于?我的索取?已不再评说。你用四十年的时间溶解幼稚的我,让我依然奢望。
有奢望的我,只想一如既往的读你,读我的大山,是我这时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