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辈子总会收到一些礼物,有的礼物并不是特别的珍贵,但却能给人很多美好的回忆。
(一)
上个世纪,57、58年吧,突然一下子有很多人都得了传染性肝炎,传言说是古巴进口的食糖传染的,不知是真是假。
爸爸和妈妈先后因肝炎住进了医院。我在幼儿园全托,爸爸妈妈来看我,据说去商店为我买东西时,要请营业员把东西放进提袋,到了幼儿园,再请幼儿园的阿姨把东西拿出来,他们自己是不接触给我的东西的。可就是这样,我还是被怀疑传染上了肝炎。幼儿园不能让我待,家中也无人照顾,于是我住进了爸爸妈妈的同一所医院。
医院里还住着爸爸妈妈的其他同事,其中一位市妇联的阿姨,不知是喜欢我还是什么原因,她送了我一只石头雕的和平鸽。
这只石雕和平鸽有真鸽子大小,均匀的、暖暖的黄色,通身光洁柔润,现在想来,应该是青田、寿山一类的石头。
医院没有小朋友,这只鸽子就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吃饭、睡觉、做检查,都抱着它。大概是怕它冷吧,我还专为它打了一条围巾――这应该是我的第一件针织手工艺成品,当然是用那种最简单的平针织成的。
谁知就是这条围巾,让我的鸽子身首异处,忘记了具体细节,大概是提着围了围巾的鸽子,围巾散了,鸽子掉地上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这种石头雕成的鸽子。
和平鸽,应该是那个年代一个有着特别含义的徽标了.
(二)
不知道那是哪一年,也忘了是舒拉的爸爸王又民还是任之伯伯,从杭州回来,带给我一样礼物:两条手绢。
两条手绢,一红一绿,红是那种浅浅的桃红,绿是那种淡淡的苹果绿,上面印着西湖的风景,又厚又软,也不知是什么料子。
反右以后,不久,任之伯伯就因病去世了,舒拉的爸爸王又民后来听说又成了反革命,关进了监牢,爸爸则去了湘南的一个小县城。
这两条手绢跟了我很多年,先是全家搬到醴陵,醴陵十年,特别是文革中,搬了无数次的家,十六岁下农村,十八岁进工厂,手绢是放在家里的,倒也安然无恙,爸爸妈妈从醴陵到湘阴,又从湘阴到株洲,直到我自己成家,这两条手绢也还一直在,但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它们不见了。
其实,它们在与不在,都一样。在,也不过是看着它们,想起它们的来历,不在,我也一样会想起它们,记得它们。
(三)
不记得是十一还是十二岁的生日,郑纪湘的妈妈送给我一件小礼物:一枚胸花。
它的图案是一个嘴里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鸽子的下方有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下端吊着一个红红的五角星。 把它别在胸前,走起路来,那红红的五角星就会随着链子在胸前有节奏地左右左右的晃动。
和平鸽的材质应该是银的,它的工艺大概是属于“盘丝”一类?五角星的材料应该是赛璐珞的――那时还没有听说有塑料。
经过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招工进厂、调动工作、、、、、、无数次的异地搬迁,多少心爱的东西丢失了,它却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抽屉的小盒子里,这是否也是一种缘份呢?
虽然原来银色的和平鸽已经发黑,那五角星却依旧是鲜红鲜红的。
(四)
在我收藏旧物件的小盒子里,有一条小手帕,一只手绘的彩蛋,这都是小波送我的。
小手帕是淡青的颜色,细格子,我喜欢这种颜色。
彩蛋光洁的蛋壳上绘的是两条金鱼,旁边有一支飘逸的水草,让人看了就想象那金鱼是在水里面快快乐乐地游着的。
除了这两样,我记得小波还送过我一个有机玻璃的头箍,黑色,也是我喜欢的最简洁的式样。
小波是那种气质优雅、见面就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子。她的话不多,接人待物不象我们那个年龄的女孩子那样大大咧咧,总是很有分寸,平时也从没见过她象我们那样,高兴起来就疯疯癲癲,大喊大叫。处处显得很有教养的样子。
小波的妈妈跟我的爸爸妈妈是同事,我们在汨纺,同在一个轮班,而且还曾同住一间寑室。
按说我们的关系应该是特别亲密的那种,但也许性格不同吧,我们没有特别的亲密过,但也绝对没有任何的隔阂,总是平平淡淡的。
这些小礼物就是小波和我同住一间寑室的时候,她送我的。我不知她是不是也送别人小礼物,我也不记得我是不是也送过什么“礼物”给她。
这些小礼物让我记得她,20多年了,还常常想起她。听说她离婚了,去了香港,不知她现在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