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岁月] 老 D  

  也俨然作个序.

  这主角是从小D变成老D的.他天性就象爱玩弄生活，生活也就喜欢捉弄他。我不知他当年肚子里总有那么多的坏水，不时做出些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事来。笑一笑，想一想，也难怪:在那么个环境，那么个土壤，结出个那么畸形的"瓜"来，又有啥奇怪呢?不过，我从可怜可悲可笑的背后，真真的喜欢上了他; 因他算我一个从历史上丢不掉的朋友.

  此为序.

  小D第一次真正被生活玩弄，怕是从他下乡的第一天起.

  我们做为老知青，在一个偌大的场坪组织欢迎新来的这批知青弟弟妹妹。近一百号人啊，就乱糟糟的站着等分到如同军队建制的连排去，再就是等集体会一次餐，以示农场的欢迎姿态。忽然，在这场坪的一角出了点骚乱，有一个知青被赶出了乱乱的方阵。我做为老知青的头头，那时是个团委书记,急赶去一看，还真是一个让人心揪的笑话:这小D被赶出来了。理由是，这小子冒充知青，混在队伍里等会儿好撮顿饭吃。也难怪，这小D也真没成人，就1。55的个头吧，还是一张充满稚气的脸。好歹一阵解释，就让他归队了。混饭的----这典故成了他今后人生轨迹的始点.

  也算天意。这小D分到的一个排，就是落在把他赶出来的当了一个工区长的那人的管辖之下;也就是我做为知青老连长的所属工区。人的第一印象深刻得让人惊讶!这小D此后的一切，就是要报这工区长的"一赶"之"仇";而对我，他就一直要报为他"正名"之"恩"。

  他总以小得要把他赶出知青队伍为借口，什么轻松活，干净活，室内活就第一个上，其他的脏活，累活，苦活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工区长气不过，多次找我要处罚他，我说算了吧，有人干完了就得了，不少了他一个。可知青哥们治他，他倒没辙:在一个干涸的水渠里，几个人一吆喝，抓着他把一身剥个精光，拿些个稻草往他身上一阵猛撮，然后四人把他的手脚一并抬起，往水田里一扔，留下一句话:你小子充小，没毛没毛，就让你轻松，也让我们开开心.解解闷!再然后就是一阵乐颠颠的笑声留在了空旷的天际。最尴尬的倒不是这小D，是那群在乐哈哈看热闹又吓得四处跑开的女知青姐妹们。看着小D近赤裸的一身泥水往宿舍走的窘态，这笑料要伴他十天半月的。不过，不久又会有新的恶作剧狠狠的把这件事淡化了.

  这小D对工区长恨得真是个梗梗如怀的。一会，工区长的热水瓶里浸了个青蛙，一会他的饭锅又碎了，当晚上人正酣睡时，工区长的窗户玻璃就只听得匡啷一声，特别是出早工，这工区长的锄头之类的就硬是找不到。每年工区的水塘收鱼时，那里面足足可找到上十把锄头。这是谁干的 不言自明。可谁也找不到证据。工区长每年被气得吃药要达十多次。小D窃窃私笑之后，被工区长安排重苦累的功夫活明显多了，可也难不倒这小D，他就总是以小卖小， 为大哥大姐们说笑话，在田梗上翻跟头，双手总是作揖:拜托帮忙拜托帮忙。这些个活就由他的这些鬼把戏一一分解了

  小D偷懒出名，嘴谗更了不得。谗出了不少笑话。好些个知青姐们从家弄一点，或自个狠心去买一点留着充饥的菜蔬食物，总是不知何时少了，或者是没了踪影。这大家伙都知是谁干的"猫腻"之事。但同样也抓不着证据。这倒有法子治的。不久，就有一次看到，这小D满口白泡的哇哇叫着从女宿舍跑了出来。你猜怎么着 他把女生的洗衣粉当炒熟的面粉灌进了嘴里。。。这下他整整用水把口冲洗了上百次。女生们则笑得直不起了腰:看你小D，还嘴谗偷吃不 这小D看来是一下改不了的。不久，这些个女生发现她们准备歇工时的凉茶也被喝光了，就真来了个绝对的报复。这次下工，女生们特意慢着回宿舍，小D当然是跑前头回去了。真绝，小D偷吃的这凉茶，就不知是哪一位仙女的与茶颜色一般的"玉液琼浆"，小D气得嘴直喷:奶奶的，我操我操……女生们这次不是笑得直不起腰，而是笑着在地上直打滚。我猜，那在地上笑着打滚最来劲的，肯定是小D吃的这杯"玉液琼浆"的制造者啦.

  小D弄吃的恶作剧更是一绝。一天，一条黄狗从小D的门前走过，他操起一块砖头砸去，就直直的把狗砸死了.他急急的把狗背起，藏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捂着，等到深夜，就把狗装在一个大化肥袋里，扛到避静处，用稻草将狗毛烧掉，居然能用一把小刀将狗开膛破肚弄妥，又回来藏在被窝里，与死狗共眠一宿。第二天一早，就谎称头痛请个工假，借个小煤油灶，没油没盐的一上午把个狗肉煮得个香喷喷的。这次，他做了个大方，把一个排都叫饿的GGJJ们请来撮了一顿，算是笼络一下人心，不过，他丢下一句话:这吃了狗肉的谁说出去了，就如这条老黄狗的下场。也可别怪小D的紧张，这老黄狗失踪一天，狗主人就在这附近逡巡了七八次，还好像闻到了狗肉香，就是找不着北。如找着是小D做的好事，他的头不被打破才怪。这小D把个保密措施真做到了位。

  不过，小D有次杀猪就吃了个大亏。一次，一辆运猪的车从农场的公路上驶过，竞掉下了一条猪，足有160斤吧。他乐颠颠的邀个伴，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猪拖了回来，胡乱的烫毛开膛，那猪毛茬都退不干净的。他忙完了，眼就发楞:这么多猪肉怎么消受得了? 就卖个好去送人。可这一次，谁都不敢要了:这猪是国家收购的啊!谁挨上了腥味都是要被追查的。他头发晕，蠢事就干到了底，没人敢要，他就挑着跑到集市上以最低价0。6元一斤以最快的速度抛出去了。当他乐呵呵的数着这发横财的几十元如天文数字的钞票回到农场时，一副手铐就把他带走了。罪名是:盗窃国家财产。四天后，他仍是乐哈哈的回了，只骂了一句:奶奶的，他们用枪押着我与杀人犯一起陪斗。我是后来爬窗户逃出来的……

  小D其实就初中毕业下放的。那个年代，城市就萧条啊，哪有什么就业 他爸一个建筑工人，母亲没工作，就料理家务。他不想在这家呆着，凭一时冲动，没到年龄就申请随高中生一起三个面向了。很薄的文化素养，顽劣的天性，严酷的现实，把他过早的扔进了一个历史的漩涡。他挣扎着顽强的表露着他的天性。当这漩涡渐渐舒展，知青陆续回城时，他仍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那年高考读大学走后许多年，见到他时，他已俨然一大款模样，就那身高，已有1;76米了吧。一次，他在我们农场知青的聚会上，就一人全包了整个活动费用。他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我托你们那时关照我了。我一个懒鬼谗鬼捣蛋鬼，没被你们欺负，我一直记恩啊!当然在这么个场合，那哥们姐们仍是要把他那顽劣之事抖出来的。不过，那制造"玉液琼浆"的姐们已到了另一个世界，大家在嘻笑小D之时，仍免不了要为那姐们郗嘘一番。

  小D做过建筑泥水工，当过司机跑运输，真使他开始发财的是用一笔借款弄了两台挖掘机，就着如火如荼的城市建设与开发，狠狠的赚了一笔。他拥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漂亮的妻子和一个乖巧的女儿。谁知生活就是这么捉弄他:他在外跑业务时，养尊处优的妻子在家竞然上了毒瘾，花费大量钱财后，这女人仍未戒掉毒，他只得把这老婆休掉了。更残酷的是，他看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刚考上大学一年，竟在一次河中游泳时永远的离他而去。那一连串的打击，小D，哦，要叫老D了吧，他的头顶就这么的早谢了。生活就这么还在残酷戏弄着他……

  去年，老D请我去喝了他人生的第二次喜酒，这娘子还蛮漂亮年轻的，这大概算老D有几个钱的福份;今年10月，我又一次去喝了老D再当老爸的弥月酒，这是个小子，其模样与老D当年那顽劣样类似。朋友们一阵调侃:又一个小D降临啦。他就一声声痴笑:哈哈，是吗 是吗 我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说出来:这小子可再别象当年那小D啊，他应生活在一个没有忧患和不被人玩耍的天地里。我说出来送给老D的一句话是:你要很耐心莫急躁的等着做老爷子啊。老D听了，一阵哈哈:我会等，我等得!

  后记:此帖写于四年前,就权当抖一抖当年知青生活最原始最真实的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