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岁月] 冷 月
1: 人有时越急着赶到某处,就偏偏会出岔.可不,很想着在天黑前赶到九宫山顶,偏偏在高速公路上错过了卡,白白多跑了几十公里.待要上得山来,天早就黑了.
2: 这山处在湖北咸宁的通山境内,海拔1657米.我自趣为山不在高,有道则名;峰不在险,有冢则神.这就因了南朝晋安王陈伯恭兄弟九人避战乱建九座行宫于此,尔后南宋道士张道清至九宫山开辟道场而名扬至今;更因农民起义做了皇帝的李自成最后命丧于斯,就再增添了九宫山的神秘性.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曾到家乡的石门夹山寺慕名游览了被称为奉天玉和尚的李自成禅隐之处,可惜没被正名.李自成最后死在九宫山,这是真的.有朋友对我这么说.于是,在这深秋,我就瞅了个机会,急急的赶来了.
3: 已是晚上八点.秋末的山路,寂寥得很,再加上盘旋险峻的弯道,空蒙的心中又徒添了点压抑.在汽车呼呼加油往上爬,车灯忽左忽右的探路时,猛然间,我看到了一个奇观:一轮秋月通明透亮的悬在半山腰,静静的痴痴的把冷峻的清辉泻了下来.山高月小,自认卑下,把个千古岁月无言的凝于一刻,我不由得对大自然多了份敬畏.与这没有一丝云纱的姣洁的夜空进行一次心的交流,我体会到了净化这词的深层次的含义.是的,那在这山头静静躺着六个甲子整360年的李自成,他是否也是如此的与这静寂的月空做着心的交流呢?我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天籁的私语:人间得失没山林.我不禁肃然敬畏了.
4: 第二天早起.我看看天,肯定是晴着的,可就是风簌簌的凉刺了骨.我还是急不可耐的奔到山峦的开阔地,望尽新奇的山势-----百丈峭壁对峙,诸峰尽争高下.只是现在这山因旅游开发少了些原始和古朴.我还是在想着这李自成从巍巍紫禁城溃逃到此的良苦用心:他是不是还想着来个第二次商洛山的再起呢?历史显然没有再给他第二次崛起的机会,他的英名就毁在这里了.待我打听李自成的墓冢在哪好去先睹了愿时,接待的主人说:还远着呢,准备一天的时间吧?我愕然:不在这?
5: 也真的不在这山头,老远着呢.早餐过后,我们一行人就乘车向自成陵墓赶去.这是一段也令我心惊胆颤的路程.它是往另一个方向的狭窄的单行下山路,急弯陡坡,人在车上左右摇晃.我曾想起毛领袖上庐山跃上葱笼四百旋的诗句,为庐山的险峻赞叹,谁知这九宫山下来的路,可还多了个几百旋吧,有点让人恐惧.我心在打鼓的问导游:这李自成为啥没葬在山头,而葬在那么下边呢?他可没上得山来? 导游笑笑:你猜对了,他没有真上过九宫山,他还在山脚下就遇害了.原来如此,真是英雄末路,路也短啊.
6: 闯王陵位于九宫山西麓牛迹岭小月山上.背依九宫老崖“虎山”, 傍西流溪水, 座南朝北.从陵园门楼拾级而上,便是一座不大的坟冢,由郭老书立一墓碑;再后就是由矛盾题写馆名的陈列馆.左側是自成殉难处.我默默的一处一处的徘徊细看,仿佛想丈量出自成这曾惊天动地的足迹.从驿卒出身从军,到商洛山的贄伏;从洛阳大会战的胜利,到紫禁城的登基;从诛杀李岩忠良,到吴三桂引清入关;从拥几十万大军一路溃败逃窜,到最后被乡勇一锄头殒命九宫山下,英雄悲歌,令月冷星寒.是农民成不了大器?是心胸狭窄容不下功臣?是骄傲自大自毁了前程?是时势还没到造就他的天意?我混沌着,不可能一下来解开这个迷.甲申啊,六六三百六十年过去了.在这第七个甲申年到来之时,我只从心里冒出了一句:自成啊,你也就只是一个人啊!看那夜晚的亿万年的冷月都显得微下凄寒,何况人呢?
7: 是的,就这句话一直盘在我的脑海踏上了再迂回上山的路.可能是天意,让我又再一次的在夜色中领略了那悬在半山的圆圆无语的冷月.沐着带有寒意的清辉,我向这亘古而来的月亮说:再有多少个甲申年来烘着你,你照样默默无语;但纵再有多少个波澜壮阔的史诗,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李自成!
后记:此帖写于两年前,恰自成命陨九宫山360年,特以文祭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