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武汉的休整
早上六点多,我们就起来了。洗漱完毕,昨天的疲劳已经不见,浑身充满了精力,年轻真是好呀!
吃过早饭,告别了路口铺区公所的同志,我们又上路了。本来我们计划从路口到岳阳,然后顺着京广铁路一直到北京。可是吃早饭时我们在区公所看到了一幅很详细的全国公路交通图,发现不走京广也可以到北京,而且更有创意,于是我们今天就改走平江---通城---崇阳---咸宁---武汉这条路。
经过昨天的急行军检验,我们对自己的体力更有信心了。所以虽然路越来越陡了,可是我们走得很轻松。从路口到武汉大约360多公里,我们共花了6天一夜。一路上还是有些值得记载的事。
早就听说过平江话难懂,这次可真正的见识到了。那天我们进了平江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县城不大,但是历史比较悠久。全城除了一条穿城而过的砂石马路之外,到处都是铺满麻石的街巷。街上的人倒是不少,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小烘篮,里面烧着木炭,别有一番风情。当我们问红卫兵接待站在哪时,根本无法听懂他们回答的任何一个字,问了两条街,也没有结果。幸亏问到一个在长沙上学的中学生,才找到了栖身之地。
到了接待站住下之后,我们才知道,这里的官方语言是长沙话。但除了国家工作人员外,会说的人很少。大部分人能只能听懂一些。好在接待站的工作人员都能说一口纯熟的长沙话,我们的吃饭住宿还算顺利。
从平江北行,过了南江桥镇不远,就到了湖南和湖北两省的交界处。那是一个小山峰,山顶的路旁。竖着一块石碑,一边刻着湖北省,一边刻着湖南省。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走”出湖南省。站在两省的分水岭,眺望两省,发现山河虽然无异,但风光大有不同。我们一路走过的沙石公路到此嘎然而止,与它连接的是一条宽阔的柏油大道。家乡的清晨,安详而溢静,山村中冒出阵阵炊烟,偶尔可以听到零落的鸡犬之声,尽展数千年古国的风貌。而前面的湖北,多了许多工厂的烟筒,远远传来的汽笛声和机器的轰鸣声,提醒着我们现在已是20世纪60年代。“湖南太落后了!”,我们心中感叹。同时又豪情万丈:“改变这种落后面貌的重任就落在我们身上!”
经过几天的跋涉,地势渐渐平坦了,到达鄂南重镇咸宁市时,我们已开始进入江汉平原。(续)三、武汉的休整
咸宁是个工业城市,感觉好像湖南的株洲,但比株洲要小一些。市内工厂较多,京广铁路也从市内穿过。从这里到武汉,路程最近的公路和京广铁路平行,大约80公里。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开始奔向武汉。这天和前几天的感觉完全不同。由于离京广铁路较近,沿途的市镇较多,行人和车辆也较多,走起来也就不觉得累。傍晚,我们到达了计划中的目的地。
吃过晚饭,漫步街头,发现这里的夜晚不是那么黑,远远看去,公路被京广铁路的路灯照得很清楚。而我们经过这几天的锻炼,已经适应了这种长途跋涉,一点也不觉得累。我们对望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有话说,“你先说。”,何其真对我说。“来个夜行军,直达武汉怎么样?”,我兴奋的提议。“好!我正想说的也是这个意思。看来我们有心灵感应呀。“,何其真激动地回答。我们都笑了起来。接着,回到住处,收拾好行李,向武汉进发。
到达武汉市已经是次日清晨,我们被安排在武汉大学里住下。这时,毛主席已经接见过几次串连的红卫兵了,正是红卫兵串连的高潮。武汉本来就是交通中心,铁路、航运、公路在这里换车的车次和水运航班极多。因此这里也聚集了很多红卫兵。我们决定在这里修整一、两天,。一来作一下个人卫生清理,即洗澡、洗衣服、打理一下头发,刮胡子等;二来和各地的红卫兵接触接触,了解一下目前形势;三是逛一下武汉三镇,领略当地的风光。其实,我小时候在武汉住过几年,小学一到三年级就是在这里上的,对武汉依稀还有些印象。武汉三镇由武昌、汉口和汉阳组成。武昌主要是大学,汉口主要是商业,而汉阳主要是工厂。长江和汉水把三镇分割开来,长江大桥和汉水铁桥是三镇之间的主要交通要道。
记得离开武汉时,长江大桥还没有修成,那时京广铁路的火车过长江,也要坐“轮渡”,而且要拆分成几段,小时候觉得那种情景很是壮观。现在看到的是火车从长江大桥飞驰而过,已是别样感受。
我们登上了黄鹤楼,“极目楚天舒”,欣赏着“一桥飞架南北”,龟山、蛇山、鹦鹉洲,尽收眼底。漫步在大桥上,感受着“天堑变通途”。游览了一阵,最后我们来到了汉口车站路的一所小房子前,这里住着的人和我大有渊源。
那其实是和我同时出生、而又一直在一起玩耍的儿时伙伴。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同学又是同事,母亲和我母亲也是同学和同事;我和他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一直到我离开武汉才分开。转眼已是十年时间了,真想和他见上一面。可是考虑到我们这种家庭背景可能给他家带来麻烦,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敲门。只能带着遗憾的心情,无可奈何的回到武汉大学。
在武汉大学,我们结识了许多串连的学生,他们看了我们的长征日记,为我们的“壮举”所感动,送了许多生活用品给我们,给我们以后的征途,添加了许多方便。
四、穿越大别山
四、穿过大别山
大别山,一个叫我们向往的地方。横跨鄂、豫两省边界。南边是江汉平原,北边是中原大地。这里曾是新四军的根据地,出过许多抗击日寇的英雄。
从武汉经过黄陂折向东北,大约半天的路程,我们就进入了大别山。
与山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工厂的烟筒不见了,机器轰鸣声没有了,公路上车辆稀少,行人罕见,柏油路变成了砂石路。公路两边的山岭中,不时传来鸟鸣、猿啼,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生动物的叫声。
我们在武汉时,就知道大别山里的城镇很少,完全沿着公路走很可能找不到落脚和吃饭的地方。因此我们决定,恐怕只能按照村寨的排列来行走。
按照我们打听来的信息,走了一段公路之后,我们折向一条青石板小路,向我们第一天计划到达的村寨前进。根据路程,估计在天黑前可以赶到。
山路虽然崎岖,由于是青石板路,还不是很难走,凭我们这几天锻炼出来的功力,一点也不觉得累。可是走了不久,突然下雨了,好在我们带了雨衣,不至于成为落汤鸡;只是路比较难走了,对我们的体力消耗也比较大了。
雨越来越大,山水顺着青石板路哗哗往下流,鞋子和膝盖以下的裤腿都湿透了,好在我们爬山时的运动,使我们浑身发热,倒也不觉得冷,只是觉得腿脚比较重,走路更费力了。
天暗下来了,我们的目的地还看不见,心里有些着急了。要是天完全黑了,恐怕我们要露营了。可是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们有没有帐篷,该怎么办?而且肚子也开始饿起来了。
我抬头望了一下正在爬的第四个山头,做出了决定:“爬上这个山头,如果还看不到村落,我们就在山头露营了”,何其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就使劲往山上爬去。这时雨停了,月亮也露出脸来,我们也松了口气,至少今晚可以不被雨淋了。
爬上山头,一眼就看到山下有一个小村落,“前进!我们不用露营了!”,何其真欢呼起来,我没有吱声,还给他一个兴奋的笑脸。两个人的脚步加快了。山里的路就是这样,看似不远的一个目标,走起来还很有一段距离。我们把湿透的裤脚走干了,才进入小村落。
比较凑巧的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队的大队长。几句简单的交谈之后,他就明白了我们的来历。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欢迎欢迎!你们是第一批来到我们这个村子的红卫兵。今天晚上就在我家住”。接着,他就抢过我们的行李,一直把我们让到他家中。
这里的房子是木石结构,只有一层,顶上盖的是树皮,看起来比靖县的木楼要简陋些。走进屋里,队长一家人都围着火塘坐着,一共有三女两男,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做饭,想必是这家的女主人,另外几个显然是队长的孩子,最大的女孩不过11、2岁,最小的恐怕只有2、3岁。我们和女主人打了招呼,她热情地说:“正好我们还没有吃饭,一起吃吧,只是山里的粗茶淡饭,不知道你们城里伢子吃得惯不”,“没关系,我们吃得惯”。我们客气着。一会,开始吃饭了,每人一碗红薯糊糊。菜倒是有几大碗,还有一碗野物的肉,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只吃了一碗就说吃饱了,我想,今天我们可占去他们的口粮咯。
晚上,第一次打开自己的背包(以前都是接待站的被子),两个人挤在火塘边舒服的躺下了,虽然已经很累了,但心中的感概,使我们久久不能入睡。借着火光,分别把自己的所想,写在长征日记上。
(续)四、穿过大别山
第一次在火塘边睡觉,真得很舒服。昨晚睡得很好,要不是队长打哦喝的声音把我们惊醒,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早上依然是吃了一碗红薯糊糊,收拾好行李,告别热情的主人,我们出发了。走到村口,看见很多老乡都聚集在一起,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待我们一走近,老乡们围了上来,热情地欢送我们,人群还举着一个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一些欢送我们的标语。这可使我们很感意外。更让我们意外的是,一些大妈大嫂往我们的口袋里塞着烤红薯、鸡蛋等,嘱咐我一路安全。一下子,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欢送新四军的场面就变成了现实,而我们竟然是被欢送的主角。此情此景,叫我们怎么能不激动,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老革命根据地的老百姓就是不同,感情那么淳朴,那么真挚,那么动人心弦。这种情景,在大别山的其他地方,我们经常遇到。
告别了纯朴的乡亲们,队长又送了我们一程。临别,他告诉我们,此去80多里中已经没有村落,只有到他们公社宿营。中午我们就只能吃老乡们送的食品了。
当晚,我们住在公社的招待室,吃上了在大别山中的唯一一次大米饭。那晚我们想了很多。怎么为大别山的老乡做点什么,总不能老是白吃白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