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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总算过去了。
平展展的飞机坪上，留下了酸臭的汗水，创造的自豪，还有，眼泪。
飞机坪长六百米，宽一百五十米，每年使用一星期，供省里来的“安二”飞机播树种时起飞、降落、加油、休息。当然，这并不妨碍成立一个百十人的航空局。而民工们百多天劳动的代价只是每人分得十元现钞。刚发下来我便寄回家去了。晚上躺在“床”上，营长很是兴奋，夸他五岁的宝贝儿子，如何聪明，如何懂事，如何爱吃狗肉，（这也算优点！）夸他老婆任何漂亮，如何勤快，如何规矩，从不偷人。
“家里早没油吃了，崽伢子想吃狗肉，我老婆想面镜子都想疯了，怕要块多钱。嗨，真要好好划算一下。”
他在被窝里叽叽咕咕地划算，我却生起一股妒意了。前优秀少先队员，此刻竟毫无廉耻地想入非非，哪天能捡他百八十块钱，足矣。
一切照例由打牙祭来结束。
这天上午，营长要我去睡觉，说我太累。我是累啊，走路摇摇晃晃，风都吹得倒。营长为我找了个静处。我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营长摇醒我，“快起来！狗肉，补肾的，趁热吃。”他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
口里又苦又涩。我摇摇头，却摇不动。
“你怎么啦？”他放下碗。
我怎么啦？我也不明白。只是头痛得要炸开，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他把手放在我额上。手真冷！我打了个寒噤。他却象被烫了一样跳起来：“我的小祖宗，别动别动！”一转眼，他不见了。
天已黑尽。松明在腾腾热气后面燃烧，变得娴静、温存。
松明的火焰最后跳了一下，熄了。暗红色的余烬在漆黑中一明一暗……
营长领着工地医生进来。医生把冰一样的体温表插进我嘴里。
“不吃了？”营长指指狗肉。我点头。他把狗肉倒进一个大茶缸。崭新的，装得一升米。狗肉堆起来，盖都盖不住。他自己的那一份也在里面？他犹豫了一番，才喝去两口汤，吧嗒着嘴，喜气洋洋地捆上几道绳子，总算把狗肉们镇压下去。带回家？哦，明天都该回家了。他的宝贝儿子最爱吃狗肉。……我呢？家？
医生抽出口表，对着松明转了转：“三十九度八。”
“还烧不烧？”营长的头也凑过去。
“高烧！”医生挂上听筒。
“什么病？”营长脸色紧张。医生挥挥手，默默听着。冰凉的听筒在我胸膛上沉重地滑动。还要什么听筒，我都听得见自己的肺在撕裂！医生摘下听筒，又沉思了一会，说：“大叶性肺炎，恐怕……”他避开我绝望的眼光，转身与营长耳语。
“什么？你大声点！”营长嚷道。我却听清了：“……什么成份？”
“革命干部！”营长吼起来，“你不信？我，我拿狗肉跟你打赌！”医生笑了：“你我还信不过？好吧，立即送县医院。”说完，在一张纸上刷刷写起来。
“兹介绍革干子弟”？
我又昏沉沉睡去……
总算过去了。
平展展的飞机坪上，留下了酸臭的汗水，创造的自豪，还有，眼泪。
飞机坪长六百米，宽一百五十米，每年使用一星期，供省里来的“安二”飞机播树种时起飞、降落、加油、休息。当然，这并不妨碍成立一个百十人的航空局。而民工们百多天劳动的代价只是每人分得十元现钞。刚发下来我便寄回家去了。晚上躺在“床”上，营长很是兴奋，夸他五岁的宝贝儿子，如何聪明，如何懂事，如何爱吃狗肉，（这也算优点！）夸他老婆任何漂亮，如何勤快，如何规矩，从不偷人。
“家里早没油吃了，崽伢子想吃狗肉，我老婆想面镜子都想疯了，怕要块多钱。嗨，真要好好划算一下。”
他在被窝里叽叽咕咕地划算，我却生起一股妒意了。前优秀少先队员，此刻竟毫无廉耻地想入非非，哪天能捡他百八十块钱，足矣。
一切照例由打牙祭来结束。
这天上午，营长要我去睡觉，说我太累。我是累啊，走路摇摇晃晃，风都吹得倒。营长为我找了个静处。我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营长摇醒我，“快起来！狗肉，补肾的，趁热吃。”他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
口里又苦又涩。我摇摇头，却摇不动。
“你怎么啦？”他放下碗。
我怎么啦？我也不明白。只是头痛得要炸开，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他把手放在我额上。手真冷！我打了个寒噤。他却象被烫了一样跳起来：“我的小祖宗，别动别动！”一转眼，他不见了。
天已黑尽。松明在腾腾热气后面燃烧，变得娴静、温存。
松明的火焰最后跳了一下，熄了。暗红色的余烬在漆黑中一明一暗……
营长领着工地医生进来。医生把冰一样的体温表插进我嘴里。
“不吃了？”营长指指狗肉。我点头。他把狗肉倒进一个大茶缸。崭新的，装得一升米。狗肉堆起来，盖都盖不住。他自己的那一份也在里面？他犹豫了一番，才喝去两口汤，吧嗒着嘴，喜气洋洋地捆上几道绳子，总算把狗肉们镇压下去。带回家？哦，明天都该回家了。他的宝贝儿子最爱吃狗肉。……我呢？家？
医生抽出口表，对着松明转了转：“三十九度八。”
“还烧不烧？”营长的头也凑过去。
“高烧！”医生挂上听筒。
“什么病？”营长脸色紧张。医生挥挥手，默默听着。冰凉的听筒在我胸膛上沉重地滑动。还要什么听筒，我都听得见自己的肺在撕裂！医生摘下听筒，又沉思了一会，说：“大叶性肺炎，恐怕……”他避开我绝望的眼光，转身与营长耳语。
“什么？你大声点！”营长嚷道。我却听清了：“……什么成份？”
“革命干部！”营长吼起来，“你不信？我，我拿狗肉跟你打赌！”医生笑了：“你我还信不过？好吧，立即送县医院。”说完，在一张纸上刷刷写起来。
“兹介绍革干子弟”？
我又昏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