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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县知青文集”投稿箱
去西奇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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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手

        我在靖县有过几次失手,69年上山砍柴,失手砍到左手手背上,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我自己的白肉外翻,至今还留下一道疤痕;71年在金麦修水库打炮眼时,失手将大锤砸在扶钢钎的同伴手上,换个位置,同伴也失手砸到我手上,青了一块,肿了好几天。但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失手害了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一只小鸡,现在重提起还于心不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里有必要先将我们知青组的情况作一番介绍,我们八人(五男三女)原都是下在一队的,二队没来知青,大队为了平衡,将我们四人(三男一女)调剂到二队,一二队都在一个团子里。分成两组后,相隔不远,我们天天打照面,仍然常来往。下放二年后,招工先后走了四人,每组都剩两人,一队留两女生,我们这队就剩我和小h。我不会做饭,就厚着脸皮去一队女生那儿搭伙,她们收留了我,我就主动干一些砍柴,打米,担水等较重的活,她们煮饭种菜搞内勤。那时,她俩都当上了大队的民办教师,放学比我收工时早些,所以我收工回来就有饭吃,凭这点我就很满意了。


      与女生搭伙是有好处的,女生常在家,内勤有保障,至少菜有人种,我看到清一色男知青的小组,菜都没得吃,因为男知青常被派出当民工,自留地的菜没人种,种了也没人管理,所以无菜吃。他们羡慕我有菜吃,又有人煮饭。话说回来,我们配合还默契,我也只是吃饭时过来,呆在厨房里,吃完饭就回我二队的住处,不越雷池一步。


       第二年夏天,又是青黄不接时,主要是没油了,她俩趁学校放暑假回长探亲,顺便弄点猪油带来。她们一走,我又得自己做饭,饭还好说,早上就把三餐的煮了,中午只需挖一团冷饭放锅加水一煮,就行了。靖县的食俗与长沙的不同,早晚吃干的,中午吃稀的,我也入乡随俗,中午吃起了稀饭,剩下的晚上炒热吃。但菜不好办,没油更伤脑筋。我借买喷雾器零件的机会,到了县城菜场里,看到有长沙产的什锦菜卖,这菜不用下锅,正好对付中午的稀饭,就买一斤什锦菜,用纸包着带了回来。吃了两天就觉得不对劲,感觉到嘴边有东西在爬,用手抓下来看,是条小虫,厨房里光线暗,看不清,拿到门口一瞧,我的妈呀,是条米粒大小的白蛆,再把碗端到门口看,什锦菜上爬了许多小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还不知我吃了多少进去了。可能是我买的时候这菜就有问题了,当时没在意,买回后就敞开放在碗柜里,大热天的,不出问题才怪呢,赶紧把什锦菜倒了。


       因碗柜里也有蛆,我得清扫一下,在清扫中,我找到一个酒瓶,里面还有半瓶子油,闻不出是什么油,管他的,吃了再说,晚上就用它炒了菜,炒出来的菜还是挺香的,口感还可以,吃下去当晚就见效了,肚子庝,不停的跑厕所,连换了两条裤子,一晚都没睡好,怀疑是什锦菜的问题,还是这油的问题?后来听说,这是油是桐油,她们一队分的。


       一队知青组的住地,也是我到二队之前住过的地方,是在一栋仓库里,男生住楼上靠南的房间,女生住楼下北边的小屋里,厨房建在女生的门口,占住了仓库前面坪的一角,厨房的门口正对着仓库门,这块坪是一队社员的活动的场所,常聚集着社员,也是各家各户到井边担水的必经之路。我们刚来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注视中,到了吃饭时,坪中时常弥漫着我们厨房里饭菜的香气,令他们吞涎不止。这里也是猪、鸡、鸭活动的场地,仓库的南边是牛栏,天天有牛从门口经过,所以,我们的门口常常有牛屎猪屎的,鸡屎更不用说,都拉到了我们的厨房里来了。当时队上给我们建厨房时,就考虑方便我们养鸡,将厨房的木门留下一个洞,可以让鸡进出方便。可是,我们无力养鸡,倒方便社员的鸡进出,弄得厨房到处是鸡屎,很烦人的。


       现在回到正题上来,当她俩回长探亲后,这厨房交我接管了,鸡们就光顾得更频繁,它们闻到我锅里留有饭,就在灶上,锅盖上到处折腾。还有,我吃完饭后当时不洗碗的,堆在灶上留到晚上做一块洗,这些碗也就成了鸡们的目标。所以,灶上、锅盖上、甚至碗里都有鸡屎,每当我一进厨房看到它们,气不打一处来,赶得它们鸡飞鸡叫的。这时,住在厨房后面的一位老婆婆,常坐在她家门口纳着鞋底,就咯咯的叫唤鸡了,那意思好象是,我家的鸡,赶鸡也要看主人啦。我只好忍声吐气,清它们让出厨房。


       那个中午,我照例先请出鸡们,坐下来默默地烧火热饭,也就是一勺水,一团饭扔在锅里煮。这时,一支胆大妄为的鸡又踱了进来,事无忌惮的跳上灶台,我不出声,手拧紧吹火筒,看它到底想干什么,只见它引颈朝热气腾腾的锅里探望,头一摆一晃的,我趁它耵住锅里那一瞬间,一吹火筒扫过去,正巧扫在鸡头,它一声不吭的倒在锅边,险些掉到锅里去了。我一看出了鸡命,吓得一身冷汗都冒出来了,那老婆婆知道后,全家都会与我过不去的,得赶快燓尸灭迹。我找了一个挎包,捡起死鸡塞了进去,不料这鸡竟活了过来,叫了一声,并挣扎着,吓得我手慌脚乱,顿时没了主意,还没等它叫出第二声,慌不择手地抓住鸡脖子一拧,它不吭声了,这回真的死了,刚才那一吹火筒只是把它打晕了,早知道是假死,我何必弄得如此紧张?这时我有种负罪感,我至今还没伤过生的(除苍蝇、蚊子、偷油婆外),我连鱼都不剖的,现在居然杀鸡灭口,真是难以想象。有人说,人在情急之中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出来,经过这事后,我信了。可能一些人的犯罪也在这种情形下产生的。


       死鸡是送到别的知青组那儿处理的,看看外面没人,我提着挎包就溜了出来,鸡虽然只一斤多点,但我提在手上如同铁砣般,我还不时的捂着挎包,生怕它又活过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好,社员家都在吃饭,没人看见我的出走。我一溜烟的跑到三里外的王家生产队,找到吴元龙,他两口子还没吃饭。献上鸡后,女主人立即烧水钳毛,鸡很快烧好了,女主人手艺不错,虽然这鸡没有放血,但味道很好,是真正的土鸡,也可能是这段时期我吃多了红锅菜的缘故,这鸡确实很好吃,只是骨头多了一点。吴元龙这人很有意思,他不吃鸡,说是看到那鸡皮疙瘩就不敢伸筷子,我也不吃鸡皮的,但我吃去皮鸡肉,这点我比他强些。


       “独鸡宴”结束后,我匆匆道别,要赶回队上出工,以免生疑。晚上收工后,我提心吊胆回到厨房,不出所料,老婆婆来找鸡了,咯咯咯的唤鸡,围着我们厨房转,不时的朝我们厨房里看一下,并没问我,我作案现场早已收拾清了,不留一点痕迹,我也装做懵懂的样子,专心做我的晚饭。她不停的呼唤着鸡,直到天完全黑下,才失望的回家,那悲切的唤鸡声一直在我耳边萦绕,搅得我一晚没睡好。

    第二天早饭时,我到厨房去,就看到老婆婆站在坪里骂:“那个剁脑壳的,挨千刀的,短命崽偷了我的鸡,”骂声始终伴随着我做早饭,吃完早饭后,我匆匆出工,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那老婆婆连骂了三天,这三天我度日如年,她的骂声,使我头皮一阵阵发麻,直至现在,只要一听到“剁脑壳的,挨千刀” 的,我就无意思的缩颈根,落下了这“禽流感”的后遗症。


       说实话,那鸡不幸落人我的毒掌,并非我本意,的的确确是失手误杀,但没有人来证明我实属误杀,我也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件“谋杀”,吴元龙两口子除外,他俩属“销赃”,是我把他俩口子连累了。我们组上那两位女老师回来后,我也没跟她们提过此事,她们是正经八百的,怕她们知道我这劣迹而被驱逐出伙食团。


       我一次一次的找理由为自己辨解,是失手误杀,不是偷鸡,但一次一次的又被否定,当发现这鸡活过来时,为什么还要将它卡死?为什么还要把它吃进肚里?难道这也属“失口误吃”?难圆其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次反省这“失手”案,因吃进到肚子里去了,性质就变了,实属偷鸡,这是我在靖县的唯一一次的越轨。


              肥皂风波
  
          在我们知青组中, 竟有一位是北京女八中的女生,此人从小在北京亲戚家生活,在北京上的中学,属67届初中毕业的,因父母都在长沙工作,下放时就选择到了湖南,她带着小学毕业的弟弟加入到我们师大附中学生去靖县的行列,与我分到了一组。
  直到下到生产队后,我才与她相识,这位北京来的女生,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京腔,非常好听,她有着北方人的那种率直,她身上常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军装,似乎还留有点当初首都红卫兵的余威,接触后发觉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很快就与我们熟识了,也较快的适应了靖县的生活,迅速的与队上的社员打成了一片。
       我们男生在背后都叫她“大大”,因为当地把姐姐叫做“大大”,入乡随俗,就唆使她弟弟喊她“大大”,久而久之我们也喊顺口了。69年4月,我们组八人一分为二,把我与另三人安排到舒家二队去了,她和弟弟等四人就留在了舒一队,69年9月招工时,她弟弟有幸被招走了。到了下放第三年,她组上只剩下她和另一女生了,我便加入到她们的伙食团来了(这我都在"失手"篇中有介绍,这里就不重复了)。我与她们和谐相处,不是因一件突发事件,打破了这种和谐,我的靖县生活也将不会留有遗憾的。
  那是1971年11月下旬,我与往常一样到她们厨房吃中饭,走出拐角,还未踏进坪里,就看到一群社员围在厨房门口,她面红耳赤的在与一后生在争吵,那后生全家也在帮腔,我停顿了一下,以为他们还是在为写信的事在吵,这我就不方便介入了,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就掉头回屋里去了,这一掉头就留下了我永久的愧疚。我这人胆小怕事,最怕与社员吵架,见吵架就退避三舍,惹不起躲得起。所以一看见她在吵架我就离开,而不是上前去了解吵架的原因,我主观上的判断又是错误的,我事后才知道他们不是在为写信的事吵,而是另有原委。
        这里我先把写信一事交代一下,这位北京知青很受队上社员的欢迎,她们队上一男青年,就是与她吵架那人,也是上过中学的,个子较高,肤色稍白,五官端正,在她们一队的社员中鹤立鸡群。他眼光较高,二十来岁还未婚,但他却看上了这位北京知青,竟给她写了封求爱信。当然此事不成,但这事却给传开了,队上的社员都笑话那青年,弄得那青年很没面子的,虽然事情已过去许多日子,他们之间却已结芥蒂。所以我一见她和那后生子吵架,便误认为他们仍在为那事在吵,便作出了回避。
  等吵架结束后,我才去了她们那里,发现Z一脸悲怆,没等我开口,另一女生忙告诉我,她被打了,我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事情是从她们队上丢失肥皂而引起的,保管员发现放在仓库楼上的肥皂少了几块,这肥皂也就是靖县本地产的桐油肥皂,黑不溜湫的,商店里还买不到,还是计划配给生产队灭虫用的,这仓库的楼上又是队上的会议室,那些天晚上都要学习57号文件批林,肥皂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去的?于是队长找她们,因为她们是住在仓库的楼下,她们的厨房门正对着仓库的楼梯口,进出仓库的人必须要经过厨房门口,所以,问她们看见有谁拿走肥皂?她听到肥皂被盗也很愤慨,出于对集体财产的爱护,就尽力回忆提供线索,说是看过那青年下楼时手中握着一块黑东西,不知是不是肥皂?这队长也简单,就直接找到那青年,并说出是她揭发的,那青年还在为写信的事而恼怒,现在又告他偷肥皂,便火冒三丈,冲到她们房里质问,还动手打了她两下,他父母也赶来帮腔。打人的场面我没看到,看到的已是在争吵阶段了,我竟以不是她们队上的人不便插手为理由而离开,实在太不应该了,不管怎么说,两个弱女子遭人围攻,作为一个组上的,是应该挺身而出。
  她为被打一事而伤心不已,她抱怨我见死不救,她虽没多加指责,但从她的满含泪水的眼中,却分明能感觉到她对我的鄙视,我羞愧难言,无法为自己辩护,我至今还记得她那种带有责备的眼神。她俩还担心他们家再来打骂,不知怎么办才好?我正想要以行动来补救我的过失,便提议与她们换房。她俩住的房子是在一队仓库楼下,独门独户,四周无人,不安全,我住在二队的房子,是团子里的中间地带,周围都是二队的人,隔壁有小H和房东,相对安全些,她们同意了,就这样我们当即互换了房间。
    见我们互换房住,她们的队长找了我,说这是仓库,我不是这队上的人,出了事我要负责的。我正在为她被打一事气愤,破天荒地与他顶了起来,我负什么责?你们队上把打人的事处理好,我自然不住这里了,不处理好你们要负责,他没话说了。过了两天,队上仍无动静,社员对我们也冷漠了许多,我们也有些提心吊胆的。
    第三天傍晚,那青年在我们厨房外耀武扬威的,这时从公社方向下来了一行人,那青年知道是来找他的,想上前为自己辩护,公社干部不容他分说,就一索子将他捆了押往公社,他父母听到消息急忙赶来,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原来是她看到队上不管,就告到公社去了,这我怎么又没想到,我们离公社这么近啊。当时,中央有文件要各地落实知识青年政策,公社对这桩事特重视,正好抓典型,所以就有了上面抓人的一幕。
       公社又将这事报告给县里,县里也重视,成立了有公安和知青办组成的工作组,在公社的陪同下,直接到她们队上实地调查此案,连大队干部都不让来。工作组看了现场,听取了她们的控诉,又询问了队长和几个社员,没能做出盗窃的结论,但肯定打人是错的,队上不制止,不处理也是错误的。工作组来后,队上对我们客气多了,再不提要我负责仓库安全的事了。
       又过了几天,工作组和公社作出决定,责成同乐大队在社员大会上批判打知青事件,以杜绝此事再次发生。批判会是在铺口中学礼堂里召开的,全大队的人都掺加了,那打人的青年站在台上接受批判,我也作为知青代表上台发言,我本是怯台的,在学校时连讲台都不敢上的,这次为了补救我的过失,我鼓起勇气站在台上,扯起喉咙大声指责那青年。散会后,知青们笑我在台上歇嘶底里的,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失常,但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次的会知青们还是满意的,至少给了当地人一个警示,不能再欺负知青了。
肥皂事件后,她俩与队上的关系有些疏远了,她俩都是在大队当民办教师,与队上的人接触少了,由于她们担心队上会为难她们,另一女生在第二年就转走了。我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们对我有看法,我也不好老面对她那种责备的眼光,也想找机会对她解释清楚,让我能少一份自责,少一份内疚的,但一直鼓不起勇气来。之后,队上经常派到外面出工,先去金麦修水库,而后又上排牙山守野猪,秋收后到了公社基建队,大部分时间只她一人在组上,显得较寂寞的。1972年的年底,我被招工了,因招工的单位是派车来接我们的,走得突然,她正在上课,没来得及与她告别,但我已拜托我们二队,把我年终分红的钱和粮全留给了她,以弥补我心中的愧憾。                                          
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事长期的困扰着我的心,我时时留意她的动向,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听到她终于回到了北京,在北医大(现北大医学部)搞党委工作,我很替高兴,终于回到北京了。2006年我在湖南知青网上写了对这事的回忆,想不到也被她看到了,今年的春节,她趁回长沙探望父母之际,专程到了我家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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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4 16:03:43
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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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子

我家珍藏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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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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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一  抓空降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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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二 “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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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三  重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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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四——感动贫下中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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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五——火烧刀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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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六——“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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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七——扮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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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八——挤扁的雷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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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九——喝洗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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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咬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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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一——“绝咬”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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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二——一担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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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三——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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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四知青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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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旧事之十五—卖猪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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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六—一次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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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七—受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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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八—社员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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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十九—省委书记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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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二十_老知青李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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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二十—辣了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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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二十二_一副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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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旧事之二十三—俩个眼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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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25 19:39:41
呵呵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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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梅平   网名:呵呵

1968年高中毕业于长沙市一中,1969年1月下放到靖县甘棠公社乐群大队第十一生产队。

1973年招生到湖南师范学院

2004年珠海四中退休。

我的知青生活

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已经过去,
狂热的心虽冷却但依然在跳动。
岁月的年轮刻在我们饱经沧桑的脸上,
留下多少回想。
多少次啊
从梦中醒来——
     眼前还是知青点的那片山和水……

难忘的友情

知青生活的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那时我和同学们插队落户到湖南靖县甘棠公社乐群大队。我们生产队的知青先后有十几人,一起过着共产主义生活。吃的是一锅饭,点的是一盏灯,大家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互相照顾互相帮助。
    除了出工,我们还拥有一片菜园。种菜是知青生活的一种乐趣和享受。很荣幸我们中间有一位种菜的能手——赵胖子(招工上来后变成了赵瘦子)菜种得很好,种出来的黄瓜有一尺多长。村里的社员都夸我们,吃不完的菜我们就用来和其他队交换别的东西。在知青大家庭里没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记得有次山上队的知青杀了一头猪,请全大队的知青去聚会,几十人不到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午宴就一扫而光。
    我们白天出工,晚上看书学习。有个男孩很小,去的时候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水平,可是在我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的帮助下,他1977年考上了湖南师大外语系。平时我们还会在一起跳舞、唱歌、玩游戏,我们的排球和篮球都打得很好,还代表县里参加了地区比赛呢。
    招工招生时,我们那里又是另一番风景。在我们中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让大的先走。有位高66届的大姐一直照顾着弟弟妹妹,到了1973年初招工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招工点,一起为他报名,招工的同志感动地说:你们这样的友情真是少见,少见……。
    县里、公社、大队和生产队的领导与社员对我们都很好。招工招生优先知识青年。知青在当地被称为革命小将。生产队长每次开会回来必到我们家,队上的重大决策先和小将商量,再作决定。队上的技术活是我们的专利,重活、累活我们也抢着干。令我自豪的是,生产队女子挑120多斤担子,走10里山路的纪录还是我创造的。而在平路上,130多斤都不在话下。男同学还自己设计和施工为山里农民修了打米站和水库。我们没有辜负他们对知青的信任。
    数年来,我们和那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返城后,乡里公社都经常有人来省城看望知青。县里还建有知青纪念园,1993年我们再次回到那里看望父老乡亲时,县委书记、县长亲自接待,视为贵宾。乡亲们更是喊着小名老远就来迎接,离别的时刻又送了一程又一程……

学犁田 做秧田
    湖南农村自古以来犁田做秧田是大男人干的活。开春后,我们听说到顶山上的女同学在犁田,马上向队长要求要学犁田,队长睁大眼睛盯着我们看了很久,简直不相信女孩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女孩犁田从娘肚子出世就没听说过,连问几次你们说什么?你们要学犁田?对!我们要学,非学不可。
    当时流行的一句话是,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做的事,女的也能做。我们就拿这句话对队长说。队长被我们纠缠的没办法,只好说,你们是革命小将特殊看待(这是当地社员对我们知青的称呼),你们去学吧,这活很累可不能哭鼻子哦。我们立即回答:没问题!队长松了口,于是几个女生马上找了男社员当师傅,牵着牛就下了田,田边围了不少人。女知识青年犁田在少见多怪的山村是一件大事。真是看事容易,做事难。开始犁田时,社员手把着手教,他一松手,我们就把不住犁,东倒西歪,总在原路上走,犁铧插不进泥中,翻不起泥坯,半天都犁不了多少,看到男同学犁的像模像样,不服输的脾气上来了,大家更鼓足了劲学,一身泥,一身水的,蚂蝗叮也不害怕了,一天两天……我们不但学会了犁田,还学会了耙田,队长也不得不夸知识青年就是不一样,社员也不敢小看我们呢。
        接下来做秧田,这在农村不仅是男的干的,而且是老农才有资格做,我们又想一试,这次队长倒是答应得爽快,犁田要力气,秧田主要是技巧,田要耙得平,谷种要撒得匀。对女知青做秧田,队上的人见怪不怪了,倒是益阳有人到这里拖枕木,看到女的做秧田,一个个目瞪口呆,活都不干了,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你指你的,我干我的,我们撒得更起劲,好过瘾。


赤脚医生

       从小就羡慕给人治病的医生,就喜欢模仿大人装模作样给人把脉,给洋娃娃喂药。没想到当知青后还真过了一把当医生的瘾。

       我们下放的地方是偏僻的山区,知青的到来给那里增添了活力,带来了文明和知识,队上办起了小学,合作医疗站。

         所谓医疗站,就是两个人,每人一个药箱,平时在队上出工,有病人就出诊。出于从小对医学的喜爱,伴随着一个听筒,一个药箱,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和几部草药书,没学过医的我自告奋勇,走马上任,当上了赤脚医生,圆了孩时的梦。现在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当时可是一件新生事物。

       人命关天,不可乱来,怎么办?只有边学边干,这里的西药不多,主要是采草药,由于外出看病不方便,社员有个小病痛只好自己用草药解决,因此知道很多偏方和草药,他们是我的老师。山区满山遍野都是宝,平时出工,就不断向他们询问每种草的名字作用,回家赶快记下来。农闲时他们就带我到深山去采名贵中药如:治蛇咬伤的七叶一支花。

        光会草药肯定不行,社员都会,要你干什么?有时间我就去公社卫生院,向那里的医生,护士请教,不要小看公社卫生院,当时下放了几位大城市的专家。先学打针,肌肉注射好办,找好部位,进针快,就不会很痛,静脉注射找血管麻烦点,社员整天劳动血管粗好打,就是有的知青血管细,难打,有时打几次才进去,我头冒汗,他手发抖。学针灸先拿自己开刀,我从小怕打针,在自己腿上扎第一针的时候,犹豫了十几分钟,才咬咬牙,狠狠心,对着足三里扎下去,此后身上各个穴位扎了无数次,找到感觉。才敢在社员身上动真格。队上有一位妇女坐月子时落下毛病,造成了行动不方便,于是我尝试着用针灸给她治,嘿!想不到还卓有成效!呵呵,真得佩服当时治人者和被治者的勇气!诊断疾病主要是看书,疑难问题有机会就请教,大病赶快送医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通过自学,居然还让我干出了小小成就 。

       记得有一位知青在抬木头时一不留神脚被木头压成腓骨骨折,由于当时去医院要走十几里山路,十分不方便,于是就轮到我这个医生出马了,看着偏方,依靠草药,请教社员给他治疗,居然一个月后他又能下地干活了,有一个偏方是喝刚出生不久婴儿的尿和韭菜,再在伤口处敷上草药,后来去医院拍片,骨头对位得非常好,恢复的不错。

         还有一次,队上李大伯,叫肚子痛,看到他时,肚子涨鼓鼓的,一问,几天没大便了,反复呕吐,又听不到肠鳴音,我立刻叫上在田里耕作的几个男劳力,用竹子扎好担架,往公社卫生院送,一到医院,医生诊断和我的一样:肠梗阻:马上动手术,只说,再晚送来,就没命了。

         作为山区的医生是很苦的,即使是半夜三更也得翻山越岭去为社员看病。好在我们知青很团结,很友好。每次晚上出诊,都有人陪同前往。有天晚上门敲的嘭嘭响,我想一定有事了,赶快爬起来,原来是住在界上的一位社员女儿发高烧,他家离我们住的地方好几里山路,大家都争着要陪我去。社员好感动,连忙说;不耽误你们睡觉了,我送她回,结果还是有两位同学打着火把一同上山,给我壮胆。等小孩打了针,退了烧,回到家,天都快亮了,休息一下又准备出工。

          渐渐的知青和社员感冒发烧,刀伤,三头两痛的就再不要长途拔涉去看病了,看到能为他们减轻一些痛苦,感到很欣慰。出于感激,很多人都将一些祖传秘方教给了我——那在他们的信念中,可是只能传给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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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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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是我们生活中的主题,似乎每天离不开笑,笑话笑料也不少。笑得喷饭笑的肚子痛的事时有发生。也就产生了不少经典语言。
 
1 吃哪头?
  
    有天队上最小的男孩生病了,给他体温表量体温,看发不发烧,过了几分钟看他还拿着温度计在琢磨,以为他烧糊涂了,赶忙问,你怎么拉?他冒出来一句:吃哪头? 哈哈原来他不会用体温表。

2 酸菜泡茶,茶叶打汤
  
    双抢时期,很忙很累,队上的小男孩身体较弱,留他在家煮饭,第一天从田里回来,他很热情的为我们端上茶,第一个调皮妹妹喝了表情怪怪的,没说话,接着几个人抢着喝,噗哧,噗哧大家往外吐,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大笑起来。这那是什么茶,杯里飘着的是酸菜。
   接着吃饭,口干喝汤,又是一番忙乱,大家一个一个又吐过不停,茶叶和油盐煮在一起,你们想想是什么味道。这样一来,一天的劳累全笑跑了。
   原来这小男孩眼睛近视,茶叶酸菜没分清,看到大家的表情,他在一旁傻笑
  
3反正要洗碗,再吃一碗
    
    我们知青之家是个大家庭,最多时有11个人,洗碗的活没人主动做,于是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吃先的不管,吃后的洗碗,有位女同学干活很勤快,就是怕洗碗,吃饭时我们说说笑笑,没在乎快慢,有次几个同学探亲还没回。那天吃饭大家都很快,她落后了,端着碗,看看锅,突然冒出一句,反正要洗碗,再吃一碗。我们听后开始一怔,接着指着她大笑,原来她怕洗碗,都没吃饱过。

4无产阶级也要冲冲抖抖的过日子
  
   队上有位男同学平时他的房间最乱最脏,有天下雨他一个人在房间忙了半天后,叫我们去参观,哇……一个个的眼睛都睁大了,脸上布满了问号,这是他的房间吗?他呵呵笑着,不慌不忙的说:无产阶级也要冲冲抖抖的过日子。哦,大家省悟过来,对,对,一阵大笑后,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起来,以后谁的房间一乱,就有话说了。


打球

    为参加地区球类比赛,县里先进行公社级的篮球比赛.这可是个好消息,打球是知青的强项,读书时不少人就是校代表队的,当地社员肯定比不过我们.  大家纷纷跑到公社请战.一支长沙知青的篮球队建立起来了,好久没摸过球了,到公社集中训练时,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参加球队比赛,这次是练的最刻苦,认真的.吃住公社,天天玩球,队上照样记工分,到那去找这么美的公差.到县里参赛,开始漫不经心,一看不少公社来的都是长沙知青,就不敢大意了,拿不到名次,不好交差.还好男队第一,女队第二,县里在我们中间组成男女篮,排球队.

     哈哈,太过瘾了,又在县里集训,代表县里参加地区比赛,好久没这样痛快的玩过球了,都是长沙知青滚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我们所在的县是地区的小县城,以往在地区比赛是被人瞧不起的,这次可让他们大跌眼镜,四支球队(男女蓝,排球队)多为长沙知青,全部杀入前三名,真是为我们县出了一口气,也为知青争了面子.l连隔壁会同县的都说·:给南边的小县争了面子。
    
    正因为我们出色的表现,大家都认为我们女排能拿冠军,但是在最后打决赛时输给了对方,组委会的人觉得我们输的冤,想为我们"出口气"晚上安排了一场表演赛,谁知知识青年知识太多,读得眼睛都不好了,两位主力晚上看不清.不知球落何方,结果可想而知.事后他们笑着说,想为你们争回脸面,谁知你们不领情.
      告诉你们我们女队的排球"教练'连排球的规则都不懂,起的最大的作用就是捡球,但是为人很好,我们都喜欢她,可见这个地方以前体育之落后.

      到地区比赛对我们这些长沙妹子还说,还有一件痛快事,吃冰激凌 那时可不怕肥,到了地区,放下行李,相约直奔冰室,要知道,平时回长沙是冬季,根本见不到冰激凌,几年没看到她了,怪想的。每人要了好几样,吃了还想吃,这可惊呆了服务员,急坏了教练,明天还要比赛,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我们只好乖乖的,恋恋不舍离开。说好比赛完了再来,所以我们的庆功宴不在酒席上,而在冰激凌室。哈哈哈,再没那么过瘾的吃过那么美味的冰激凌了。




土鸡和北京鸭  

我们队上没鸡场,但是我们知青自己喂了很多当地土鸡,它们是自由自在的,自己管好自己,自生不自灭。我们平时从来不去理会他们,结果经常是一不留神老母鸡就带出来了一窝小鸡,在仓库,在屋角也能发现一堆堆鸡蛋。哇~~~~~的惊喜声不时出现。来客人或者要改善伙食了,鸡就遭殃。我可是从来不杀它们。尽管没怎么喂,但是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也有感情。至今我都不敢抓鸡。也不怎么吃鸡。

    有个知青男同胞从长沙带回来了两只北京鸭,在山村里可算是珍稀动物,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鸭,方圆几里路的乡亲们都跑来看,白天门前的小溪,稻田是它们游玩的好地方,一到傍晚,就嘎嘎嘎的叫着回来和鸡做伴。到也省心。每天还生两只鹅蛋大的鸭蛋,看着爱煞人。惹得社员都来要,供不应求,还得罪人。于是我们想了一个办法,两只鸡蛋换一只北京鸭蛋,预先订,到时换,这样到也相安无事。不久,村里出现了不少北京鸭。

山村小学

我们下放的生产队是个大山区,小孩上学一直是个难题,知青去了后,队上决定办所小学,在山坡上一间废弃的房子里,放上大家凑起来的几张桌椅板凳,一间早年的希望小学就办起来了。老师,用社员的话说:就是要唱歌和收音机里一样好听的肖大大来当(这里叫姐姐为大大)我们上面的一个生产队见状也派了一个知青当老师带了十个学生参加了进来。

开学的第一天全体社员都来庆贺,全队7岁到十几岁的小孩都穿着干净的衣服高高兴兴的来了,两个队几十个小孩子坐在一间教室,按不同层次进行教学,记得开始是1,4,5三个年级这叫复试教学,老师给一个年级的上课,其他两个年级的就自己看书,做作业。

肖老师有时有事,我们有幸也去过了把瘾,那可是万能老师,什么课你都得会教,语文,数学,美术,音乐,体育,还要经常帮背着孩子上课的学生照顾弟妹。

条件艰难,好在学生很听话,比起现在的学生乖多了,求知欲很强,学得很认真。山里的孩子很朴实,很可爱,和知青的关系特好。

有不少学生在这样的环境下,走出了山区,走近了大学,到外面见了世界。



返城之路

    我的返城之路即简单又曲折。69年第一批招工,队上推荐了我,长沙带队来的是我表哥,公社社长和他关系很好,要走没一点问题,但是我们队有位女孩家里特困难,而我当时觉得在农村也能过得去,就将名额让给了她。

     第二次资江氮肥厂招工,带着我的名字来的,想去的人多,我不又不喜欢那个厂,没去找招工的。
    
     第三次溆浦维尼纶厂招工,开始没我,但是招工的是姐夫的熟人,他特的从其他地方调了一个名额来,指明给我,结果公社副书记要给队上另一位知青,书记当时在长沙,听到消息后赶回去,和招工的一起坚持要给我,争持不下时,准备将另一个大队的知青刷下来,让我们两人走,这怎么行?老爸说:不要挤别人,不要和别人争,你回来吧,以后还有机会的,我就和书记说:让她走吧,我回长沙玩去了.帮他们解决了难题,大概书记有点感动,问我:"你最想干什么?""读书",“那好,下次一定让你去.”“好!说话算数。”听了书记这句话,心里多少有点安慰。我就是想读书,当时有了工农兵大学生。看到了一线读书的曙光。为怕他变卦,两人还拉了勾。边拉勾,边说:“拉勾算数,一百年,不变卦。”说实在的,一起来的朋友,一个个先后走了,队上5个女知青,就留了我一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再说在队上虽然累,还是蛮愉快的,大家很友好。自由自在。呵呵,这次没走,招工的老关一直感到遗憾,后来还和我通了一段时间的信.

    1973年,“推荐加考试”的方式实行工农兵上大学,我正在县里准备参加地区排球赛,人没在家,然而队上和知青一致推荐了我,书记也说话算数,在县里听到消息后,好感动,一边打球,一边复习功课,好好珍惜这难得的机会。那年我们生产队推荐了三人,公社和县城,对长沙知青很照顾,公社20个招生名额,18位知青。我们也争气,到地区比赛,四支长沙知青为主的球队,都为县里第一次拿到前三名。参加考试,长沙知青平均8,90分,本地知青才40多,数学有两个打满分的,我不知那里扣了两分,98分.就语文没上90分.张铁生事件出来后,传来消息,原来定的招生名单要复查,心里又七上八下的,耽心读书泡汤。

好在靖县仍坚持原有的录取方案不变,理由是凡是参加考试的都是选拔出来的优秀青年,没必要调整。 地区来复查的也很通情达理,没有为难县里.   原本我录在湖大半导体专业,因为在县里打球,当时很多人都去找招生的说情,我没去找他们,师院招生的老师反而看上了我,他是负责人,将我的名字换到师院.也就改变了我的命运.后来他说:害了我.其实说不清楚,焉之非福?我喜欢当老师.只是不喜欢文科.

作者后记:

曾经面对那寂静的再教育的小山村说了一声——我走了 。若干年后,我们满载着对过去的怀念与那美好的回忆,再次地站到那曾经告别小山村的土坎上……

久别的小山村没有变化,还是那样的寂静。还有那袅袅的炊烟让人感觉格外的亲切。想起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年代,就埋没于这寂静的小山村。但正是那段寂静的岁月,给自己留下了难忘的一段回忆。那段回忆是一曲感人的歌,是一首动人的诗篇。


(多贴了几篇,给编委们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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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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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阳的故事

我和晓阳有缘,在学校时我还不认识他,但从下放直到回城的这一段时间,他和我总是分在一起。先是都分到了园艺场,分组时做事时,我们又都是同一组的成员(旱土组),文革串连时,我们又一起到过北京,撤散园艺场又同分到太阳坪古村三队,一起生活了九年多。

我们在一起九年多,就有了许多的事,本想有空时再细述,但是斜阳兄与大肚子的催促,加上看到游客宴生已经写了打野猪的故事,也不妨来凑个热闹。

有一天在做完事回家,看到桌上有一张纸,上面的字是:“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怕!!!!!!!!!!怕!!!!!!!!!!!!!!!!!”一看就知道是晓阳写的,以为他发什么神经写下这文字的游戏。冒过好久,他回来了,情绪相当激动。他告诉我:今天遇到了老虎。我们到靖县五四园艺场再到生产队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靖县有老虎,我反驳说那你是看错了,哪来的老虎。他见我不信,就讲了当时的情况:他在屋背冲做事时砍了一捆柴,正背着柴准备回家时,听到了不远处有响动,他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到有两个绿色的灯似的东西正向他移来,而且越来越近,他意识到那是只野兽。他把柴捆一丢,抽出柴刀就向十来米远的高压电杆处跑。一丢柴捆时,那东西停住了,他才有时间跑到电杆前,然后用刀背猛敲高压电杆,发出强烈的敲击声,口中也骇得大喊大叫,敲击声加叫喊声,使那东西停在高压电杆附近的空旷地不再前进了,他也看清楚了,是只老虎。相持了一段时间,老虎转身走了,他确定老虎已经走远,他才手握柴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家的方向猛跑。他丢柴的地方离家有一里多路,并且都是山间的小路,是怎样跑回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不敢放慢速度,头也不敢回,一直冲进家,就写下了上面的文字。我还是不相信在这个地方有老虎。隔几天后,他才敢带我到丢柴的地方去背回柴火。却没有看到脚印。又隔了几天,同生产队的另一个人发现对面的山上有只老虎。再隔几天,我和另一人去守野猪的路上发现了老虎的脚印。这才真真切切的相信晓阳与老虎有过近距离的接触。那段时间晚上守野猪,我不但带了柴刀,还带上了一把斧头与马灯。与我同守的老乡是个木匠,他带上了一根三尺,说是带三尺就会有鲁班师傅的保佑。

那阵子做事是摘茶子,近处的茶子山都没有摘了,只能到远的地方去摘。摘茶子是按重量计工分,摘得到就上算,并不要统一出工收工。我们有时一起行动,有时单独行动。那天我已经回家准备煮饭。听到晓阳的脚步声走了回来,进了厨房丢下的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看见他丢下的东西是只野物:棕麻色带黑色,有两尺多长,脑壳打得稀烂,有二十来斤重。我不认识,他告诉我说是只野猪崽子。这意外的收获让我惊喜,连忙喊了隔壁的李书记和住在近处的人,就东家的蒜、西家的辣椒、烧的烧水去毛、开膛破肚、砍肉下锅热热闹闹的忙开了,打了几斤酒十几个人就着酒吃下了这美味。吃饭时问起晓阳怎么得来的,他讲了打野猪的经历:

那天下午他背着竹篓独自一人去雷冲摘茶子,在山上边走边摘,差不到走到冲头,看到下面的田里有一只大野猪带着一群小野猪拱田里的东西,他悄悄的溜下山来,到了下面的一丘田里,田坎有一人多高,野猪看不到下面田里有人,他弓身溜到田坎下,捡起一块大石头,慢慢的爬上田坎,刚一露头,扬起石头猛的一丢,石头正好打中一只小的野猪,他同时也突的跳上田坎,口中发出呜哩哇拉的时代最强音。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母野猪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赶快带着其它的小野猪逃窜到山上去了,留下那只被打中的小崽子在田中打滾,晓阳听得声音远去了,再拿起那块石头对准那小野猪的脑袋一阵猛打,把脑壳打得稀烂。第一击打中了什么部位,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书记讲晓阳有胆气、有运气。独自一人赤手空拳敢与一只带崽的母野猪斗智,是他的胆气。那只母野猪跑了,是他的运气,要是没有跑,看清了它崽子被打的情况,你一个赤手空拳的人不是母野猪的对手,太危险了。

晓阳平时并不敏捷,还有点动作缓慢,但是打起野物来,不知怎么的常有收获,在园艺场的一天晚上,三只狗围着一棵树叫,我们好多人也围在树下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狗如此的兴奋。人将散去时,一团黑影窜下树来,他手起棒落,就硬是打中了,一看是只大山猫,当晚知青们有许多人就吃了猫肉。还有一次在队上的河中沙洲上做事,发现了一只野兔,队上的好多青年人都没有抓到,他纵身一扑,就被他抓到手了。那次炸魚也是他去的,就让我们饱了魚福。

我与魚与兽都无缘,他正好相反,与老虎都有缘。

水塘

在农村中水圹是何处不见,何处不在。但是有一口水圹让五四园艺场三队的知青永远不能忘记。它记录了五四园艺场三队知青的欢乐与悲伤。

一到夏天,劳累一天下午散工回来的知青们吃完晚饭,打兰球或排球或其它的文娱活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这时的男知青们三三两两的拿着肥皂、换洗衣裤,向艮山口公社戈村方向走去,一里多路的地方有一口小水圹,是一个开采石灰石后留下的大坑,不大,我们从这岸跳水一个迷子(潜水)就可以游到对岸,但是这里的水很深,有十几个人同时在圹里玩,也不会把水搞浑,会游泳的同学洗完澡后在这里过跳水的瘾,也不用担心会触到底。不太会游泳的同学主要是体力不足,从这岸游到那岸,正好歇气。天天都用肥皂搓澡的,想起水应该受到污染,但是水总是清清爽爽的,一点也不脏。水也总是那样清凉,潜向深一点还有点冷。一天劳累过后,到此一游,反而精神奋发,疲劳全消。有些不太会游泳同学都尝试找浅一些的圹来替代。有一次我和孟铁强、ZFA就曾一起找过浅水圹,那圹中水深不过腰,洗澡也还可以,但是一动水就浑了。孟有感于浅水圹的好处是因为他是一个浮得起的称它在此不怕淹,ZFA也说自己是一个浮不起的鸭子也希望有一处安全的游泳处。但同学们找来找去,还是认为这一口圹最好。还有一点好处是这里没有人家,男同学就是天体在此也不怕有女的看见了,可以自由自在的摆来摆去。

在水圹里游泳,水平就参差不齐,PZ是水平差的那种,一次他游到圹中间,突然体力不支,人往下沉,脚又落不到底,心慌了,呛水了,手脚乱动的挣扎,沉下去又浮上来,几度沉浮,让在旁的同学知道他是不行了,于是就有几个同学从不同方向游到他身边,抓的抓头发,抓的抓手,抓的抓脚,各自向自己的方向划,来了一个五人分人的方法,谁也扯不动PZ。一阵救援之后,大家都放弃了,于是PZ悠悠的沉到圹底,没有再一次的浮起。他刚刚沉下去,后续到来的杜钧汉等一批人刚来到圹边。听说了情况,水性较好的杜钧汉纵身一跳,跃入水中,潜到五、六米深的水底,摸寻到了已经停止了呼吸的PZ,把他托出水面交给了其它的同学,另一同学又从最近的老乡那里牵来了一头黄牛,把PZ肚皮朝下横耷在牛背上,牵着牛走动,牛背上的体温温暧PZ, 牛背骨头的运动让PZ贴着牛背的肚皮也跟着运动,起到了人工呼吸的起与伏的作用,冒过好久,耷在牛背上脑袋朝下的PZ口中流出水来,接着又出了一口气。我们这些手忙脚乱的同学们也随着PZ的一口气而松了一口气。PZ活过来了。事后,我问他是什么 感觉。他告诉我说是在死之前好难受、好难受,到了水底两脚一伸,人放松了,好舒服,好舒服的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水圹给了我们快乐,也让我们知道了它也可以呑食人的生命。

68年九月的一天晚上,几百农民包围了我们五四园艺场三队,抓走了几个人 ,由县里来人宣布工宣队进驻这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孟铁强、朱稚黄、赖德礼、项振模、吴长杰、张如意等人被抓起来与我们分开,交贫下中农专政。一个月后又把他们送回来,每晚一人进行轮流批斗,批斗会由工宣队一手导演,什么时候谁发言,什么时候又起来喊口号,发言的调子由工宣队定,口号由他们发下来指定人喊,批斗的人在演戏。其实是可以不把这当回事的,朱稚黄在批斗中承认了自己书写在厕所墙上的反动标语,获刑八年。批孟铁强时,就拿他家庭来说事,说是坚持资产阶级反动立场、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等。他是一个团支部书记,平时引以自豪的就是与自己的家庭划清了界限,现在反而因家庭成份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他想不通。

当天晚上二点至三点钟左右,他向看守他们这批人的李柏林(益阳佬)请假下楼去解小手。就没有回来了。天亮后李向工宣队报告了这个情况。我们分几批的寻找,我与益阳佬先到牛棚,又寻到了松树林,后来我猛的记起他曾经说的我是浮得起的称它。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袭来,他会不会寻了短见。我与李柏林一起向那口曾淹过PZ的圹走去。水圹仍是那样的平静,但是走近一看,圹的正中央有一团黑黑的东西浮在水面。仔细看是一团头发。益阳佬嚇得就往后跑。我吼住了他,说先捞上来再说,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我跳下水去拖着那头发游到岸边。确确实实是孟铁强,但已经死了多时了,变得僵硬了。孟铁强的死,让同学们悲伤,在我们向工宣队要求一口棺材时遭到了拒绝。得到的答复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死得比狗还不如,还有什么棺材。就用一床席子一裹,拖到对面的松树林中,由项振模、朱稚黄、张如意挖了一个坑,放入坑内面朝上的浅浅的掩埋了。几天后,浅埋的土沉陷出现了一个小坑。圹湖大队的李卫国等人趁夜偷偷的又加掩了土,以防野狗的行凶。下乡三十年时,一行同学为他在掩埋的不远处立了一块碑长沙知青孟铁强之墓

这口水圹的两次事故,让五四园艺场三队的知青永远记住了它。

渠江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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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游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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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排游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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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飞山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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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公祺         网名石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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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4/30 6:5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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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亡兄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102&ID=25226&page=1

哥哥走后的日子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102&ID=25227&page=1

我们这一辈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102&ID=25230&page=1

我们是知青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102&ID=25231&page=1


推荐夏悸的《也说知青》http://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4224&replyID=&ski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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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五年的三月一日,风和日丽,春光灿烂。我们应届高中毕业生和一些社会青年,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在县革委会领导的带领下,下放到铺口公社做了一名新农民。我和另外四位社会青年来到了同乐大队第三生产队,住在原长沙知青留下的知青屋里,我们三男二女组成了一个新家庭,大家和陸相处。

  我们到队上第三天,就跟队上的社员一起出工了。队上社员们都比较热情好客,我们跟他们相处十多天就熟悉了,在我们一起劳动中,有一个大大下个月就要出嫁了,队上的长辈们跟我们讲“这里嫁女是兴哭嫁的,她出嫁时是要哭你们两个女知青,那你们两个也要陪哭”。啊!当时我和另一个女同伴惊呆了,不知怎么办?长辈及队上的姑娘们就说“我们教你俩个哭嫁,跟我们学吧”。于是我们一出工就边劳动边学哭嫁了。但是我俩都比较笨,无法学到哭嫁的技巧,只有捏着鼻子哭嫁就象那么回事,放开鼻子哭嫁时就象唱歌了,把社员们逗得哈哈大笑。到了大大出嫁的那天,我的同伴正巧感冒了,于是当新娘子哭我们时,我就要同伴陪哭了,嘿嘿!还真象是哭嫁,但那些在场的长辈及姑娘们不同意我没陪哭,讲一定要我也陪哭,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哭吧。结果把大家都逗得哄堂大笑,没有一个哭嫁的人呢。

    作者:袁桂莲      网名:难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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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

光阳似箭,转眼就到了入冬时季。队上又有一个哥哥要讨婆娘了,而且请我们知青帮他取 亲。 于是到取亲的那天,天刚蒙蒙亮时我们在新郎家吃了糖豆子茶(糖豆子茶是豆类食品加白糖煮成的茶)。一行二十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浩浩荡荡向五星大队安村出发了。我们二十多人都分工不同,男的抬嫁装、女的背新娘、老人叫开门、(新娘家的门)小把戏打彩旗、(小竹杆叶子上邦红布条)提马灯。我们来到了新娘家的大门外,燃放起鞭炮老人走到大门前高声喊“喜爆一响急急忙忙、来到杨府请老大人老先生、打开东阁,闪开龙门”。杨府答:“耳听来宾说得妙,禺下开言来接倒,各位来宾来得早,请问来宾为哪遭?”答“喜盈盈来笑盈盈,今日初到贵府门;久知贵府好姻亲,五湖四海都出名;今日不为别一等;千里到此接新人;倘有某些不周正,望其宽恩多原成。”对完话后,就要礼薪(红包)只见老人从门缝里塞进去四个红包,又燃放鞭炮半小时后,杨府家的大门才打开。杨府客气的请我们几十人进堂屋喝豆子茶,茶后男士就开始搬嫁装,这时听到房内传出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好象有很多人在哭嫁。嫁装搬完后,杨府送亲的人说,“快放鞭炮多放炮”。于是我们将鞭炮轰轰烈烈的燃放起来,好热闹啊;只见一个小伙子背着一个身穿着新衣新裤新鞋子,哭得象泪人似的姑娘从房间来到堂屋祖先神位前面,让新姑娘站在一个隔筛里面,给祖先下拜;给父母下拜。然后小伙子将新姑娘背到大门口,就叫我们接亲的姑娘去背新姑娘,我们选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姑娘去背,而我身材较瘦小,就帮新姑娘打伞,送亲的姑娘们是不准新娘子的脚落地,她们在旁边是拖的拖来、扯的扯。把我们接亲的姑娘一个换一个的轮流背新姑娘,但还是被累得汗流浃背,上气接不上下气以经坚持不住的时候,这时我们接亲的一个男知青拿着鞭炮点燃放到送亲姑娘们的脚下,顿时她们的手一松,躲到一边去了。而我们背着新娘子赶快往前跑,就这样你追我赶的走了一里多路,新娘子就自己走路了。到了新郎家门口时,我们将新娘子背进新房。

     在新房内有位有儿有女,能说会道的大娘婆帮新娘子铺床,而且铺床很有讲究。看到她们边做边说“新娘床、四四方,明年生对状元郎,”铺垫棉被时说“棉被棉棉被棉,生的儿子中状元。”铺床单时说“床单花又花,生的儿子座长沙。”铺被子时说“新棉被;棉被新,新娘新郎走鸿运。”挂文帐时说“帐子挂得高;明年吃酒糟;帐子挂得矮,明年生个崽。”她们说得新娘子面红耳赤,新郎倌却哈哈大笑。晚上吃了喜酒,一些年青人说闹新房去子喽!来到新房门口,年长的讲闹新房是有规矩的略,要边唱边讲才能进新房,而且新房内是见什么就唱什么,想吃什么东西、就讲什么,都是奉承话,好听的话。于是听到一个人高声唱到。“鞭炮一响,走进新房,新房里面喜洋洋,”接着另一人高唱“喜汽洋洋走进新房,新房里面有对好鸳鸯。”  接着又另一人高唱,“打新房闹新房,新房里面好鸳鸯,鸳鸯成对,对对成双,明年生对状元郎。………”走进新房后,姑娘和小伙子们就要新郎新娘做游戏,要新郎倌抱着新娘摘花,有人高声唱到“大红花梁上挂,夫妻二人同摘下,摘下来子子孙孙发又发。”又有接着唱“喜洋洋来笑洋洋,鼓乐师傅聚一堂。音乐吹得堂屋响,唢呐吹得二郎昂,吹得喜鹊梅枝上,吹得碧水戏鸳鸯,吹得花好月而园,吹得喜家闹洞房。新郎快来把烟装,新娘送来茶和糖。……”大家高兴的闹洞房到半夜才散,留下时间给新郎新娘度春宵。

    作者:袁桂莲      网名:难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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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21:32:22
石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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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沦落客委托我代他投稿:

从6.27到10.15[一]

文化革命的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席卷全国。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波及到下放在靖县五四园艺场的长沙知青。随着“6.6”惨案,“6.18抢车案”,通过多种渠道传到这些人手中时,“知青是天生的造反派”成了大家的信条。靖县长沙工联观点派联络站简称“靖工联”便出现了。67年6月27日,知青去城里卖西瓜,与县城不同观点的群众发生口角,直至互喊攻击口号。从四古楼直汽车站,之后“靖工联”又名“湘江风雷6.27红卫兵司令部”成员是五四园艺场的长沙知青。随后有了武器,在“文攻武卫指挥部的安排下,三次到安江、洪江等地。目击了倪安生、邹听贤的亡故,塘湖的洋葱也在白虎垴因大腿中弹而负伤,所幸未伤筋骨。在洪江待命时,“目秋子”因摆弄冲锋枪导致走火险些酿祸。在洪江时,因无所事事,常去巫水河游泳。有一次在洪江桥下横渡时,项振模因被人踢腿而造成抽筋,大家都在下游处拱围他上岸。上岸后才发现距河口汇流处仅有两只船的长度了,惊出一身冷汗。

〔二〕

67年九月下旬,从安洪“战场”回来,县官、桂老倌相邀我同回长沙。也是走桂林。我先去农机站找王麻子联系便车,颇顺利。次日即有谭师傅运货去,而王麻子要第三天才去。于是约定我先随老谭去,王麻子捎县官和桂老倌。坐拖拉机头,虽然有棚,但不如客车舒服。拖厢上盖有篷布,一问才知运的是凉薯。不吃白不吃,拿一把再说。还不错,在县溪还蹭了一顿早餐。时近中午,到了通道。卸下凉薯还要装载原木返回。天赐良机,存在通道汽车车站的行李回靖有望了。当拖拉机装好原木路过汽车站时,我拦下车子,托老谭把二十八件行李带回靖县。老谭问我拖回靖县怎么处理,我说就放在你们站的仓库里,这样这二十八件行李又从通道回到靖县。万幸没有遗失。(原件三十件中因有二件是本人的,故带走了。)

想到一月前初临通道的无奈,还历历在目,但这次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去哪呢?先去找粮食局小李子,一打听,人不在。嗯……对,找“马副官,”一一一人民医院的沪籍医生,安洪的“武友”。运气不错,人在。见到我也很高兴。洗澡、换衣裳吃晚饭。天晚了,把我安排住进了外科病房,没有感染其他疾病的忧虑。好好睡一觉吧!远离枪炮硝烟。明早准备好去桂林的车票。哦、对了、明天还要找到小李子,不然三人一同“住院”就“麻烦”了。

(三)

县官和桂老倌如约到了,同马副官道了别,到粮食局找到小李子,反正都是武友,无须客套,当晚我们三人就住进了粮食局的客房。

      桂林火车站售票窗口前,买票的人少,取票的人多。哦,国庆临近外出串联的学生返程。噢!可以省票钱了。我拿出了在长沙红中会的红卫兵证办了一张,县官也顺当办了一张,桂老倌没办上,不怕,我还有长沙商业学校的学生证,证出票来,顺利上车。

  过完国庆节,又听说毕业政审表中有黑材料进入档案,几个同学又逼郭觉校长开证明,要回靖县调毕业政审表。10月11日晚,12名知青并6名在校生坐火车往桂林返靖(这就是十八勇士的由来),同时还有桂林到靖县的客票款。到桂林后就住在桂林市委礼堂。当日下午,游玩七星岩,差点与老多发生冲突,后得知是湖南湘江风雷,尽释前嫌,还同在月牙楼喝茶。在桂林给靖县打电话,答应派车到桂林接。13日上午游玩芦笛岩,下午车来了,农机站的解放车,丘八开的。当晚住宿龙胜,14日在通道吃早餐,又见到了武友。中午时分到了靖县,住进了湘江风雷司令部,晚上去安置办调取了政审表。

(四)

10月15日,早饭后,一行人“搞”了一些枪枝弹药准备回园艺场三队。路上遇见“丘八”的车子运粮去洪江,正好搭乘一节。在三队下车后,我们还有另一目的,许多同学回长日子很长,需要粮票,安置办又拔了一些款到三队账上。这些都要我们带回。找到支票和印鉴盖好,场里的公章还是好盖的,取数千斤粮票是要证明的。不要急我们不是有一枚“三队文化革命领导小组”的公章嘛,上好印油,裁一张小纸条把“文化革命”这几个字封上,盖在纸上,一枚靖县五四园艺场第三生产队领导小组的公章就赫然印在纸上。

  然后从银行和粮店取回了粮票和钱,打枪玩,煮饭吃。晚上没有铺盖睡觉,下午我们又回城了。当行至龙井庵时,一台汽车擦身迎面而过,车上是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到了洪家冲时,见对面坡上和路上有武装人员包围上来,脚鱼喊“快上山!”我们立即上了洪家冲边的山坡上,分两组相互掩护撤回城里,我持苏式转盘机枪打了两发示警。

  从北门坡到招待所的后面,招待所后面的小木楼上打来两枪,我们包围了小楼,后武装部人员来了,要我们一起到武装部谈判解决冲突。晚间洪江会同的持枪人员陆续赶来(这是安、洪、会、靖、通“五地联防”的措施,一地出事,四地驰援,因曾途径通道,所以通道方没来。)武装部安江47军联络站请示,答复是息事宁人,即然是长沙知青,就送回长沙。

  谈判结果是:我们交出武器,武装部负责送我们回长。   

(五)

 事态终于发生了,交出武器,形势大变。有人口口声声要找出山上开枪的人,不用说那就是我。好在当时靖县主要武装的财革联中有武友,让我在他的床上睡觉,睡梦中依稀听到隔壁有打人声,呵斥声,直到天亮。武友进来喊我说你的同学在找你。我来到同伴中间,讲起昨晚的遭遇,因对方人太多,寡不敌众,相互间根本无法照应,而且又手无寸铁,有的人甚至从楼上跳下去,幸好无大碍。只有我最幸运,在床上睡了一觉,而且被打者,还是长沙来玩的在校生。

  10.15曾被称为长沙知青抢钱、抢粮、抢档案。其实钱、粮都是我们自己的,手续齐全何来之说。

  第三日,向武装部了几百元钱作为我们回长的路费,当时还是心有余悸,步行到二凉亭时,拦下湘运公司王德沛的解放搭乘去了通道。而后经桂林返回长沙。

  政审表没拿,不过一个月后从沅陵返回的联友(靖工联),还是把政审表带回了长沙。而且他们还在财革联楼上留下了N个弹孔。

  10.15,早已淡淡化了的记忆!

AA制寿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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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头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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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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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三志计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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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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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沦落客的真名是朱稚黄
1965年9月15日由长沙市五中组织下放到靖县五四园艺场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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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23: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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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刘颂平    网名:艾木地

1966年初中毕业于长沙市一中,1968年12月下放到靖县甘棠公社乐群大队第十二生产队。

1974年12月招工到长沙市二十七中当厨工。

现在长沙市井湾子中学当教师。

我的自荐文章:

1.知青有打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1936&page=6

2.富农宏举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13952&page=1   (删去开头语和最后的说明)

3.我们与狗

(一)社员的狗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14019&page=1

(二)知青的狗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14164&page=1

4.哪个聪明些?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14752&page=1  

http://2006.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14839&page=1

5. 我们与蛇   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2740&page=1

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3348&page=1

6.那年招工  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4858&page=2

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4961&page=1

7.杀猪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1480&page=1

8 我失(she)嘎哒  http://www.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7839&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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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追忆

                 一 无悔之路

   临近中考放榜的那几天,我的心情没来由的不安,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情绪。几天后,冥冥之中的预感竟变成了现实——当落榜的通知送到手中时,我心中一片茫然。
    这个结果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就在填写志愿的当天,班主任还满怀信心地告诉我,学校建议平时成绩好的同学在填志愿时一定要填本校高中,因为学校对你们了解,希望你们能继续深造,录取绝对是有把握的。这样,我才信心十足地做了直升高中的一切准备。想不到事与愿违,竟得了个落榜的结局。          似乎命运早有安排,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没有经过任何思想斗争,没有半点彷徨和犹豫,一大早,我就来到位于侯家圹东面的长沙市五中——我的母校。学校当时正在放暑假,偌大的校园内,少有人影。我到学校,既不来告别,也不是怀旧,我是报名来了——报名上山下乡。
    找了几间办公室,没有见到人,最后寻到校团委,才见张书记埋头在整理文件。瘦小个子的张书记,是个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大青年。因我原是初中部的少先队干部,平时没少打过交道,所以见面并不陌生。
    我喊了一声张书记,他直起身子,见是我,忙问有什么事来找他。
我十分平静地说来报名上山下乡。张书记面露诧异之色,忙说你来得真早,我们连报名的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呢,报名上山下乡,在学校你这是第一名了。说完,就在稿纸上记下了我的名字,叫我回家等候消息。
    在城市生活了十六年,除了每年一次到郊区农村参加几天劳动,感受一点山野气息外,还从未了解到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农村对于我,真还是一个迷。至于上山下乡,在我,更是一个刚接触到的名词。记得就在中考前,学校在大礼堂组织了一次应届毕业生大会。会上专门请农村来的干部作了一次演讲,演讲讲得相当精彩,至今我还记得说什么靖县(台上的演说者就是那里来的)那地方山好水好人更好,漫山遍野的茶籽树,睡在山上都可以摘到一箩筐。四季水果不断,顶有名的木洞杨梅,在古代是送到皇宫里的贡品。演说者在台上眉飞色舞,坐在底下的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却不解此次演讲的深意。不过自从听了那次演讲会后,上山下乡、乃至靖县在我脑海中却留下了最初的印象,所以当得到不能继续升学的确信时,我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上山下乡。
    接下来事就顺理成章了。学校通知了每个报名学生的家长,家里也开始为我准备行装,我们则遍寻那些同样落榜的同学家串门,邀尽可能多的同学一起同行,似乎这次出行只是一次远足,丝毫感觉不到它对我们人生的重要。
    出发的日子到了。那天父母亲陪我早早来到了学校。其时新学期已经开学,送行的教师、同学、家长将我们即将远行的长途客车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次去靖县,光五中就有近百人,有些班级一同去的同学围在学校礼堂前合影,我们班这次也有七位同学一起下去,大家在招呼我过去留个影,我竞鬼使神差的硬是不愿照,使得一起下去的同学没有留下一张合影,此事成了留在我心中几十年的痛。
    在送行父母们的泪水中,在锣鼓声和飘扬的旗帜簇拥下汽车缓缓地开出了校门。出乎意料,长沙当天竟像过节一样,我们的车队走到哪,哪里就红旗招展,锣鼓掀天,人行道两边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标语当街挂满。那时我们的感觉就像出征的队伍。呼应着人们的热情,车里也响起了雄壮的歌声。把刚开始离校与家长们告别的愁容一扫而空。
    此时,青春的热血在激荡,澎湃的豪情在升华,个个都盼不得一下子就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去,去实现我们心中美好的理想。去塑造我们壮丽的人生。
    晓行夜宿,经过三天长途跋涉,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客车终于抵达目的地——靖县(现在改叫靖州)。
    住在县委招待所,好吃好喝了几天后,终于将我们五中和师院附中一起下来的几百名同学(以后只能叫知青了),分别分至两个公社和一个园艺场。附中的全部到埔口公社,我们五中的则又拆开,一半到飞山公社,一半到县园艺场。而且分时都是按男女搭配和高、初中生各半的原则进行。过了好久我们才悟出它这样分的深意,这都是为了今后长期扎根及便于知青成家,真是用心何其良苦。
    我与同班的另六名知青都分到了园艺场。汽车将我们送到时,园艺场的职工们又是像迎接亲人一样热情有加。晚餐招待我们的凉薯烧肉,吃得我们一个个挺着肚子到公路上溜圈子,兴奋得半夜都睡不着。
    上山下乡蛮好玩、蛮舒服的嘛!长这么大,还从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比到哪里去做客都惬意。明天,以至今后,我相信还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待着我们……
    第二天一早,兴奋劲还未过去的知青们就吵着要领工具参加劳动。
    吃过早饭,我们扛着新领的锄头,开上不远的山坡。领队的老职工教我们挖地,点罗卜籽。劳动是全然简单不过了。但这是一块生荒地,听说原来是部队的一个农场,前几年部队走了,就留下了这么几个山头的荒地,现在要由我们再开垦出来。
    初来乍到,什么都是新鲜的。悠远的蓝天上飘浮着朵朵白云,高高低低的山岭,油绿中夹杂着深浅不同的金黄。远处的山峦,近前的农田,无不给人一种清新、明丽的视觉感受。加上知青的打闹和笑语,一天就这样匆匆而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渐渐就不那么好过了。重复简单的劳动,并且是这样大负荷的劳动,几天下来就有点受不了了。腰酸背痛,手掌起泡,躺在床上人就不想起来,身子像散了架一样。
    更难忍受的是食堂的饭菜,餐餐就是一锅寡罗卜菜下钣,吃得我们好生诧异。有胆大的上去询问老职工,你们这里平时就这样的伙食呀!打探回来的消息使我们每个人都大为泄气。这,就是这里正常的伙食,刚来时吃的那餐红烧肉,是农场过节都难看到的佳肴。
    自此,刚来时高涨的情绪逐渐低落。但地还得种,好在种下去的菜籽已变成了一蓬蓬嫩绿的菜苗。看到自己汗水没有白流,心下多少也有了一丝欣慰。就是伙食太难以忍受了,好像肚子大部份时间都在饥饿状态中。那时知青们都是十六、七到十八、九之间,正是吃长饭的时候,肚皮实在剜得不行,有些知青就将下来时父母塞在口袋里的几块钱拿来到小卖点买饼干吃,当然这是坚持不了几天的。
    此时,使得我们能坚持下来的最大的精神力量,就是这条道路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我们坚信这条道路能给我们带来光明的前途。十几年来在家里、在学校、在社会所受的教育,使得我们义无反顾。何况,这几年大力宣扬的上山下乡的优秀代表侯 隽、邢燕子、董加耕的事迹是那样的感动人,他们能在农村干得那样有声有色,我们为什么不能呢?我们也要像他们那样,为祖国的新农村贡献自己的青春。每天,在劳累了一个白天之后,夜晚都是在这样美好的憧憬中沉入梦乡。

                    
二 初识农村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有一天带队的张书记(就是我报名那天碰到的原五中团委书记,这次是由他带我们下来的)通知我到场部谈话。同去的还有两女一男三位知青,我全不认识。
    张书记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们,叫我们担当一项重要使命,到县委书记李 耀办的点上去插队。说是那个队里原下放的社会青年个别表现不大好,有损县委书记的形象。经县委书记亲自出马,要与我们学校下来的交换几个人过去当榜样,做表率。现在选中你们四位表现一直不错的同志担当此任,希望你们不负重望。
    这时我们对什么插队,什么社会青年等等根本没有任何认识。听党的话(上级就等同于党)是我们行动的唯一准则。话一谈完,回到集体宿舍收拾行装,没有任何仪式,当天就随生产队来接我们的人一起上路了。
    从此,我们四人的命运发生了不大不小的转折,而此时,我们四人甚至还不相识。
    四人中年长的男知青,也是唯一一个高中生,大家都叫他俞氏,熟悉后才知道他本名叫俞集岐,到生产队后大家把他喊成了“鱼刺”,可能是“鱼刺”比俞氏来得更通俗些吧,农村谁理解得了“氏”是什么含义呢? 俞氏在学校那是风云一时的人物,人长得高大帅气不说,光是他那身球技就好生了得,校篮球队主力后卫、足球队正选门将的头衔像光环一样笼罩在他的头上,使他走到那里都是人群眼球的焦点。在学校,我们初中同学对于他只能高山仰止;而现在,他就在我的身边同行;今后,我还将和他一同生活和劳动。我心里真是感动得不行,以至于一开始我竟不知怎样和他说话。
    另两名女知青都是初中同学,但以前从不相识。我生性腼腆,过去与女孩绝少交往,从长沙下来一路上我还很少与女同学有过个别接触。尽管在班上我心仪的女同学这次也下来了,但平时仅仅是在人丛中瞟她一眼,从没在一起单独说过话,这次离开园艺场,今后可能连面都难得一见,心中倒不免生起丝丝的遗憾。然现在又有两位如花般的女同学同行,少年的我,愉悦之情马上代替了遗憾,兴高彩列地来到了陌生的第二故乡——弯里生产队。
    “弯里”果真是个弯里,虽说离公路近在咫尺,站在公路边就硬是看不到房舍和人烟。领我们到队上的贫协主席指着山坡后仅露出两棵挂着红叶的高大的枫树告诉我们,树下就是他的家,也是我们将要安家的地方。离开公路,转过一片深绿的满是茶籽树的小坡,在一座山弯脚下,沿着成U形的山脚,高高低低的散落着十几栋木楼,弯里便赫然在目了。
    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我们好奇地打探这里的一切,也怀着急切的心情想了解这里的一切。好在这里前我们已下来了一批知青,村民们对我们倒像见到远道归来的朋友一样热情有加,张罗着很快就帮我们安顿下来了。
    从张书记与我们谈话起,我脑海中就存有一个疑团。什么是社会青年?他们与我们有哪些地方不同?到这里能与他们友好相处吗?他们比我们先来,在队上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使得县委书记龙颜大怒呢?
    见到他们,已是晚饭时分了。刚照面大家还有点不自然,我观察主要还是他们有戒备心理。因我们思想上打了预防针,对他们不敢有任何歧见。倒是熟悉的乡音,共同的境遇,加上大家都是年轻人,心无城府,不一会儿,大家就混熟了。通过交谈,得知他们除去与我们换走的四个外,还剩八人。家住在长沙北区的什么街我倒是忘了,反正是同一个居委会的。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都早就辍学在家,这次下来是街道组织的,只比我们早来一、两个月,所以把叫他们做社会青年。来这里不久,个别人“旧病”复发 ,出工时偷懒还在其次,时不时搞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引得社员很恼火,状告到李书记那里,李书记怕影响点上的形象,才作出这次换人之举。明白了这些情况后,我的心释然了,至少这些社会青年不会对我们的生存构成威胁,反倒我们还具有多方面的优势,从此与他们的关系日渐融洽。
    刚到队上时我们是借住在贫下中农家里,在存放稻草和杂物的楼上,一字铺开六张木床,这就是男知青睡的,楼上另外有几间谷仓,每间放两个床就是女知青住的。吃饭是临时请了队上会计的老婆,大家喊陈大姐的,在她家灶屋里帮我们做饭,下工后吃现成的。
    初来乍到,什么都新鲜。社员们不是喊我们知青,而是照当地的风俗,喊“伙计”,听纯了还真是亲切。这里的方言,不仅好懂,而且比长沙话还接近普通话,特别悦耳,在“伙计、伙计”的交谈声中,知青和当地人的距离迅速拉短。和我们走得最近的,就是到园艺场接我们的贫协组长陶德信,大家简称陶组长。其次就是给我们做饭的陈大姐的男人——陶会计。
    陶组长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人却非常精干,黑红的脸堂上不大的眼睛和善可亲。陶组长待我们真的好。话说回来,队里哪个又对我们不是真好呢?纯朴的民风,相对闭塞的环境,加上他们对省城人的一种发自内心的仰慕,这些,使得队上的社员,不管是贫下中农还是其他什么人(当时我们也搞不清还有些什么成份的人)都对我们视同亲人。队上的年轻人和那些大嫂大姐们更是喜得不行,手把手地教我们铲草皮沤肥、种油菜、点红花草籽。汗水和疲劳被这浓浓的亲情一一化解。其时已是秋忙过后,劳动并不繁重。但那是人民公社时期,一年到头并没有真正的农闲,有的,只是相对不那么紧张罢了。
    转眼便到了冬天,在等待和筹办过年的时日里,我们还为社员作古正经办了一场晚会。有艺术细胞的人这次大显了一回身手:颇有文艺才能的王时燕是这场晚会的导演;俞氏如醉如痴的拉了一通二胡;曹治华则充分展示了她嘹亮的歌喉;更有全体女知青声情并茂的表演唱,赢得阵阵喝彩。
    过年,农村也算是热闹的,打糍粑、杀年猪、穿新衣。在我的记忆中,知青们似乎就是吃了一餐平时难得一见的大肉。
    那一段时期是我们下乡以来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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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艰难时日

大年初二,队长就吆喝出工,说是什么公社有通知,要过革命化的春节。冬天有什么农活呀!天冷兮兮的,无非是拿着锄头到田坎边锄杂草,干不了两个小时便打道回府了。
惊蛰一过,天气慢慢回暖,农事繁杂起来。这时候队里也不再派陈大姐给我们做饭了,但还是借她家的灶屋给我们自己开伙。这一下给我们出难题了,俞氏(他那时被公推为知青组长)召集大家合计,当时谁都不大会做饭,且做饭的人又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意味着没有口粮,那明年靠谁来养活呢?没办法只好轮流一人做一个星期。
说起挣工分,又不得不介绍一下当时的知青政策。具我所知,在长沙、靖县以至我们所在的飞山公社,各级都设有“安置办”,“安置办”有专人负责知青工作。大队和生产队不设机构,只安排具体负责人。知青下来第一年类似供给制,每人安置费230元,这笔费用包括:建房、购买生产工具、大型生活用具(如床、桌椅之类),余下的就是当年的生活费。生活费扣下生产队供应的米、油等必须品外,还适量给些现金交知青组买菜。但这都只限第一年,从第二年起就靠自己的工分挣饭吃了。
自此,知青的伙食水平一落千丈,这里指的不是没钱买油盐,而是做饭的水平太差。
轮到我做饭了。俗话说“冒呷过肉,总看到过猪走。”自恃在家时经常给外婆做饭当下手,心想不说饭香菜美,比其他知青做的应该不会差,谁知一上阵,才晓得远不是那么回事。
农村用的是柴火灶,烧的又都是茅柴,一边不停地将柴草塞进灶膛,一边还要用吹火筒猛吹气。这边在烧火,那边还要煮饭或炒菜,真是搞得手忙脚乱。由于掌握不好火候,最后一脸的“画胡子”不说,做出的饭菜更不敢恭维,不是夹生饭就是糊锅菜。更可气的是有一次饭菜搞熟了,队上这时还未下工,一时内急,赶紧找茅坑去了。不想灶屋门没关严,隔壁一只狗溜进来,把分好放在灶台上的饭偷吃了两碗。眼瞧着散工的人们接踵归来,饥肠辘辘的没饭吃可怎么办,只得赶紧将碗洗过,把其余的饭每碗扒点出来再装一碗,自己就饿一餐罢了。可恨这只狗,一下午,想起心里都掉泪。
但每隔一段要有几天没有工分,想想太不合算。我们男知青的工分第一年只能与妇女的工分一样——七分,女知青则只有五分,这样长期下去,一年不得少好几百分?不行,咯样搞不得,只好大家都辛苦点,收工回来大家一起做。
收工回来再一起做饭,开头倒也还新鲜,几天后就有点烦了,到后来就只能马马虎虎对付,混个肚子饱,就这样,也难免出现新的矛盾。干了半天的活本也累得不行,十几个人,谁不想多休息会,其间就有偷懒的。同时,女知青体力弱,好多重活干不了,男知青那时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时间一长,做得多的看不惯,就要讲,一来二去,口角不断。最后甚至闹到分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烧柴更是我们的一大难事。弯里离公路近,距县城也不远,多少年来村子周围的树木都砍光了。听老农说大跃进之前,这些山上合抱粗的树比比皆是,后来一是搞大炼钢铁,二是吃食堂,三是人口逐年增加,人们砍柴把满山的树砍了个精光,现在放眼望去,除了严禁砍伐的油茶林,剩下的就全是些尺把高的茅草和蕨巴。要想烧好柴,得请整天的假,带上干粮到十几里外去砍。平时,农民是在歇工间隙或收工后就近割几把蕨巴草。我们知青既没有长期练就的技巧又没有这么强烈的责任心,像饿牢里放出来的,收工就往家里跑,谁还顾得上去割草呢?实在没得烧了,才耽误工分到附近山上割茅柴。如此一来,我们灶屋外就从来没有过存过干柴,大多数时间烧的都是现割的湿草,做一餐饭,烧火的这个人总是搞得鼻涕眼泪一巴焦。
下了多次决心,终于我们作出了进山砍柴的决定。
社员告诉我们“磨刀不误砍柴工”,意思是砍柴之前要尽可能做好各种准备。我是个左撇子,还特地到城里打了一把左握的砍刀。学社员样用桐木削了一个刀套,拿绳子捆在腰间,肩扛杉木扦担(担柴用的,胳膊粗细,两头尖,丈把长),腰胯寒光闪闪的钢刀,一个个俨然出征的将士。那天男女知青一齐出动,目的地是距生产队十几里路的飞山脚下,只有那里才有好柴砍。
飞山,在那一带是最高也是最神奇的一座山,我们所在的飞山公社就是以这座山命名的。飞山的山形像一块巨大的矩形磨盘雄踞在众丘之上。而矩形顶部是一块相对平坦的高地,高地中间又突起相连的三座小山峰,正面看上去,后面两座较小的山峰隐在前面那座较大的山峰背后,飞山像是斩去肩部的一个正三角形。去年冬天我随修小水库的社员上去过,还爬上了三座小山峰,每座山头上都有石头砌就、一丈见方的庙堂,为防大风,顶上盖的都是十几斤重的铸铁瓦,三庙之间沿着山脊有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行,通道扶手亦为铁链,由于长期没有人烟和香火,庙宇破败不堪,铁件锈迹斑斑。尽管一片冷火清烟,但置身其中,仍不时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弯里生产队在飞山之东,站在我们队上看飞山,一年四季,气象万千,一日之中,景色不同。
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照亮山尖时,四野还是一片朦胧,碧绿的山体沐浴在朝霞中,飞山俨然像一座圣殿。如是雨后,似烟似缕的白云飘荡在山间,白云之上露出洗过的山巅,衬以碧澄的蓝天,飞山又恰似琼楼玉宇镶嵌在天边。
每当斜阳西下,炊烟四起,飞山便笼罩在晚霞之中。血红的太阳朝着山峦一步步亲吻过去,犹如恋人相拥。特别是太阳落下山巅的一刹那,整个山缘被镀上一层金色,霞光朝山外四射,深黛的山岗配以火烧过似的天际,其情其景动人心魄。如不是亲眼目睹,我相信任何人都难以描画其万一。
前面是如此神奇的山岭,使我们砍柴的一行也不免边走边欣赏起这随处可见的美景。越往山里走,树木愈见茂密,杉、松为主,其次是樟树、梓树。但大树是不能当柴砍的,何况我们也砍不倒,烧柴只能砍那些锄把粗的杂木。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竹木相间的林子,大家挥刀一阵猛砍。突然不知哪位女知青一声尖叫“蛇”!把大家吓得汗毛倒竖,猛抬眼,果不然一条刀把粗的菜花蛇盘在一根竹枝上扭动着身躯,似乎惊叫声将它也吓坏了,只见三扭两扭,一下子就不见了。至此,边砍柴边还要提心吊胆,砍柴的速度慢了许多,更要命的是坡太陡,陈年积下的腐叶有寸把厚,脚踩上去直打滑,甚至里面还藏有尖尖的竹桩,大部份人的胶鞋都被刺穿,好在还没有伤到脚,否则别说砍柴,回家都成了问题。由于我们不得法,几刀砍下去柴还不得断,不到半天,手上就打了好些个血泡。好不容易砍下一根,穿过藤条、刺蓬拖到路边又要花上不小的功夫。
老天偏偏也要和我们作对。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不其而遇的一场大雨,把我们浇得浑身湿透。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雨水,我不由得仰天长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如此磨难。
待到把砍下的柴一根根聚齐捆好,拖到山路旁,天也慢慢暗下来。大家不敢怠慢,顾不得劳累,赶紧往回走,可是还没走出大山,四野便漫上了夜气,前面的路迷迷茫茫,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凉亭,疲惫加上饥饿使我们一行人再也挪不动半步,也不想挪动半步了。
怎么办?怎么办?大家你问我我问你。
荒郊野外,渺无人烟,唯一的办法就是坐等天亮,可这要等多长时间呀,要是还有其它的什么不测怎么办?解放前这里可是土匪窝子,我们不敢想下去。就在我们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时候,隐隐约约前面石板道的尽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继而有了人声。我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手握砍刀,瞪大眼睛,想象着接下来将要出现的恐怖场景。令我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来人竟是队上的社员,领头的就是陶组长。原来队上是知道我们去砍柴的,见我们天黑还未归来,料定我们遇上意外,陶组长连忙喊了几个年轻人打着火把就找来了。知道了这一切后,感动、激动的泪水挂满我们的脸庞。几个女知青此时也顾不得羞涩,上去搂着社员就嘤嘤地哭。
待把我们接回生产队,已是深夜了。望着满天的星斗,我百感交集,既感叹于生活的艰辛,砍一担柴火都这么不易,今后的日子还不知有多少不可预测的磨难有等着我们;又感叹于农村社员对我们这些与他们无亲无故的知青的赤诚相待,有这样好的社员在身边,又有什么沟沟坎坎迈不过去的呢?自此,我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但麻烦并不仅此一项,蔬菜,这个一天也离不了的东西,竟成了困扰我们农村生活始终的一个大麻烦。开始生产队还会在安置费内隔一段给支点菜金,我们抽空或赶场、或进城去买一次,节约着吃些天。之后,生产队给我们盖了宿舍,说是资金用完,吃菜要靠自己种,随即给我们划了一块离屋场有里把路的土地。
平时看到社员们早早晚晚在内自家房前屋后随便拨弄几下,种出的瓜菜绿油油、嫩生生的,好生羡慕,心想种菜总不如砍柴来得那么难吧。如今轮到自己来种了,才知道远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我们的菜土离宿舍远,一来一去要架个好大的势,出工收工的那点时间连做饭都雷急火急,哪有工夫再去伺弄它。我们要种菜只得耽误出工,这是很不划算的。其次,给我们的菜土土质较板结,排水又不畅,撒下去的种籽总是出不齐苗。好不容易长出几根菜秧子,还被土狗子(一种钻在地里专啃嫩芽的肉虫)啃去一半,社员家的菜都吃腻了,我们的还是痨病壳样长不大。刚开始种菜的新鲜劲一过,加上费力没讨着好,渐渐地对种菜就没兴趣了。自此菜地里草总是比菜长得高。
菜没种好,并不等于就可以不吃菜呀。好几次,我把家里寄来的几块钱都捐出来买了小菜,其他几位知青亦有此举。有时大家都荷包空空,就到附近的社员家借几把青菜——当然是有借无还。有好心的社员看到我们的可怜样,时不时也送点来。但这都不是长久之计,只好挖空心思找门路。南瓜叶、红薯藤甚至红花草籽的茎都上了我们的餐桌。有时实在没有菜,只好几分钱的大酱或几粒豆豉辣椒也冲一锅汤。有一次拿了几块钱到街上遍寻吃得久的菜不得,只好买回一铁罐出口转内销又降价的番茄酱,就这罐番茄酱大家精打细算整整吃了一个星期。
那时尽管饭还是吃得饱,但缺油少菜的日子,实在不好过。猪肉,那是只有过年过节才能享用的稀罕。而社员家杀一头猪,除了还掉平时借队上其他人的,春节还放开肚皮吃几餐,剩下的挂在灶屋顶上薰成腊肉又可以吃上好几个月。
猪,活蹦乱跳的猪这时对我们真是太有吸引力了。
经过几个晚上的讨论,一个重大的然而日后证明是失败的举措产生了——我们也要喂猪。
得知我们要喂猪,社员联想到知青到农村是来扎根的,喂猪当然要学会,于是十分赞同。生产队很快就为我们盖好猪舍并买回两头仔猪,我们则每餐留点剩饭拌两瓢糠、几皮菜叶一煮,一天就能对付。看着小猪园鼓鼓的肚子,一天一个样,别说我们多喜欢。个把月后,小猪长到两尺长了,吃食也渐渐多起来,每次煮潲都要一大锅。这下我们有点着慌了,自己的吃食都不得到口,那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这两个家伙呢,猪们也只能节食了。但畜牲不比人,人饿一点能勒紧裤带,猪吃不到食就嗷嗷叫,有时叫得人心烦,只好挖两瓢糠兑点水应付了事。猪吃生饲料在这儿可是我们的一大发明。再往后,猪一抽条更不得了,吃不饱就在栏里乱咬乱啃,象野狗一样。有一天半大的猪挣脱围栏终于逃跑了,要不是社员在喊:哪家的、砍千刀的猪在呷我的菜!我们还不知这两头猪早跑到邻家菜园里大快朵颐去了。连忙几个人分进合围花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两头畜生关回猪栏。这时再看原来像宝贝样的猪,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膘瘦毛长,脊骨高耸,浑身脏兮兮的,简直像两头赖皮狗。此后,喂猪的兴趣越发消退,好在十几个人的粮谷打下的米糠有的是,好歹就这样对付吧。
后来一想不对头,一个月我们有百十来斤糠,卖成钱也能吃几餐肉,象现在这样喂到猪嘴里,还不丢到水里头一样,帐一算明白,才晓得我们喂猪不是吃肉而是吃亏。众口一词:不喂了!
趁个赶场日,我们将猪请人杀了,自己喂的猪这时反倒不忍心吃它的肉了,毕竟伴随了我们几个月,而且还亏待了它们,最后担到场上两头猪的肉也只卖了几十块钱。功夫不算,除了糠钱真的倒亏。回家的路上一个个哭笑不得。至此我也悟出一个道理:做什么事情,光把结果想得美好,那是一厢情愿,关键的东西还是过程,只有把过程做到完美,结果才是水到渠成的事,有时过程往往是决定性的——没有寒霜苦,哪得梅花香。
经过一些事情的磨炼,慢慢使我了解了农民,了解了农村。别看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中多少艰辛,多少汗水,只有他们自知。农民与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融为了一体,农事劳作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出工时捡一蔸牛粪,收工后割一把猪草,显得是那么自然。甚至于憋了一泡尿都要撒到自家的菜土里,这在当时还引来我们的窃笑。大粪在我们是闻之掩鼻,农民见了恨不得兜到怀里,其实这就是观念的差距。
说到大粪,值得一提的是到城里担粪。
春天生产队整好秧田以后,总要到城里去担粪,为的是泼到大田增加肥分以备插秧。担一担粪用不了一天,但生产队给记十五分工,这样的好事大家都争着去,连妇女也不示弱。而在我们知青,心里还有个小九九,那就是可以上街逛逛,口袋有几毛钱的,顺便还可解解馋。
担着一担粪桶晃当晃当进了城,大街上可没有粪把你担,得往机关单位钻,还得从后门进出。社员们是驾轻就熟,我也跟着他们见厕所就进,绕到粪池边上,将随带的丈把长的粪瓢伸到池底去捞干粪,因为干的便于担着走,而稀的则边走边泼,到家就去了一大截。但那来那么多干粪等我们去捞呢?有时跑几个单位捞不上几瓢,碰上门卫恶的还要开赶,要我看这就几近于偷粪了。但那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说来奇怪,平时臭不可闻的东西,这时倒像金子一样宝贵,粪水溅上身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
待到一桶粪差不多时,日头也渐渐偏西,找个僻静的地方放好担子(应该不会有人偷吧,何况是大粪)。我们几个知青相邀着就去找城门洞进去河街边上的甜酒铺,尽管饥肠辘辘,饭铺却是不敢进的,到了甜酒铺门口也还不忙着进去,煮甜酒的大铁锅当街摆着,站在边上仔细看清,要是满锅或大半锅在沸腾,我们就到别的地方遛遛,半个把小时再来看看,待锅内只剩小半锅时,汤浓酒糟俨,这就迫不及待地抢着喊:来一碗甜酒!几个人围着桌子,顾不上甜酒烫嘴,稀稀溜溜的分把钟就下了肚。大多数时间只喝一碗就赶快起身。有时实在馋得不行,碰巧荷包里还有几个钱,那就奢侈一回,花一毛钱,甜酒里再加上点汤园。其实店里还有一味更令人馋诞欲滴的叫“马打滚”的小吃,大个的糯米团,煮熟后在糖及炒香碾碎的黄豆粉中打个滚,吃到嘴里又香又糯,吞下肚内耐饥撑饿,来上那四个一碗,那时就是叫我们当皇帝,感觉也不过如此了。俞氏由于特别好这一口,后来竟得一“马打滚”的绰号。
进城对我们有如此大的吸引力,除了能喝上一碗甜酒的奢望外,还有一项就是看电影,当然这不是经常可以享受的,尽管一场电影只要区区五分钱。六六年,阶级斗争的弦已经蹦得很紧了,生产队隔三差五地组织政治学习,在大队部才能见到的报纸上开始有大块的批判文章上了头版。而在偏于一隅的农村,那时还嗅不到任何火药味,但电影院已没多少好电影可看了。知青们看电影,只是对乏味的业余生活的一种调剂和对淡去了的城市生活的一种回味。
要看电影,得趁上工不带大型农具下田的时候。农村收工一般比较晚,不按钟点来,只看天色,太阳落到飞山后面就是收工的时候。这时我们将锄头或打药的喷雾器什么的藏进已有尺多高的稻田内,在水沟边洗净脚,放下裤腿,空着肚皮,赤脚就往城里跑。弯里离县城有七、八里地,我们一阵风就刮进了城。买上票坐到座位上还气喘吁吁,两个小时的瘾一过完,连忙又往回赶。胡乱做点饭,填饱肚子已是深夜了,就这,我们已是十分满足,闪回的镜头里,电影中人与我们不一样的生活,足以能伴着我做一个甜甜的好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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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6: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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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水库工地

    丰收的季节终于盼来了。这一季在农村是最丰润也最使人激动的。
    一眼望去的农田,金色稻浪随风翻滚,成熟的稻穗全都勾着腰,摘几粒放在嘴里一嚼,满口稻米清香,社员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望着自己亲手劳动的果实,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开镰前,生产队照例要杀头猪,每家分块肉(靖县叫“嘎嘎”)饱“逮”一顿。然后学着社员的样我们也磨好镰刀,准备一担箩筐,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伙计、伙计”的招呼声就响彻各个屋场,大小劳力相继涌向田间,秋收正式开始了。
    秋收前后大约要半个月。其间有腰酸背胀,有满面尘土;有手指割出血,有肩膀担红肿,虽然辛苦劳累,却掩盖不住丰收的喜悦。新打下粮食煮出来的柴火饭,香喷喷的,没得菜都海得几碗。人的精神,有时确实是要靠物质来支撑的。
    秋收一结束,冬修水利又将开始。公社期间一年四季就没见闲过,社员们也并没有偷懒,每天、每月、每季就是这样繁重的劳作,男女老少齐动员,大人小孩都上阵,好像就是有做不完的事。由于人平占有的耕地仅二、三亩,生产队范围内能挖的田,能开的山全都耕种上了。水港边的冷浸田、山沟里的望天田,种下一担秧,有时还挑不回担谷。一年到头除了混个肚子饱,真的别无所求。那时人们既没有环保概念,又缺乏效益对比,上级的指示就是圣旨,喊种双季稻就种双季稻,喊推广农垦五八就推广农垦五八,政治任务高于一切,根本不讲因地制宜,形成一种广种薄收,小得即安的思维定势。似乎社员们对土地的要求也不高,满足于日得三餐、夜求一宿,用陶会计的话讲就是:日里有煮的,夜里有“杵”的就行了。农村整个给我的印象就是清苦、凋敝。如果没有大的社会变革,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一代两代,十代八代,只要公社所有制存在,农村就将这样一成不变的延续下去。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什么大有作为、什么改天换地,似乎离我们渐行渐远……
    上级修飞山水库的通知终于下来了,每个大队组一个连,每个生产队要上二、三十个劳力,且全要男劳力,女的只要去几个做饭的。男知青踊跃报名前往,嘴上说的是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实则是为了逃避知青视为畏途的砍柴、种菜、做饭。社员拖家带口的当然不愿出远门,去的大多都是年轻人,能够为生产队出义务工,这恐怕是知青插队能给社员带来的好处之一。
    飞山水库是靖县最大的水库,虽然也在飞山公社境内,但是在飞山的南面,离我们所在的塘湖大队怕还还有二十多里,县城、水库、塘湖正好形成三角形的三个顶点。
    说起修水库,又要回朔到当年的七月中旬。正值雨季,那几天又连降了几场暴雨。有天上午,阴霾的天空一直不愿放睛,我们拄着棍子正在田里耨禾,远远的天边好像有一阵隆隆的沉闷的声响传来,耳畔扫过呼呼凉风,庶不知,这正是巨大灾难将要降临的前兆。果不然,过一会屋场那边有人对着田凼在大声喊,飞山水库垮啦!快到县城抢险去呀!
    说时迟,那时快,我丢下耨禾棍,来不及放下裤腿,随着社员扯开脚就往县城飞跑。当看得见城内房屋的轮廓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见铺天盖地的黄水像从天边倾泄而来,浪头足有四五米高。一路裹夹着无数树木、柴草及破碎的家什,沿着护城河横冲直撞。待我们淌着齐膝的水来到城门洞口时,护城河上的桥早已被洪水冲得不见踪影,河边原有的铺面在水的旋涡中像散架的积木一样纷纷倒进水中。我记得桥边打头的是一家父女两人掌管着店面的剃头铺,因我们时常在那剃头,记得特别清楚,现在早已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去向。城里城外被湍急的水流隔成了两个世界。只几分钟,我身边的水飞速就涨齐了腰。只听不远好像是县糖果厂那边传来求救的呼声,在水中艰难地循着声音赶过去,只见厂仓库内装着猪油的大铁桶、盛着淀粉的大水缸全浮在水面上打漂漂,几个工人正指挥着抢险的人们将水中的缸、桶往高处抬,我们毫不犹豫地加入抢险的队伍,奋不顾身几人一桶、几人一桶地将水中的物资打捞上来,最后还将仓库未曾打湿的面粉转移到楼上。待我们再出来时,水已不似刚来时那么大的浪头了,然整个县城周边一片泽国。
    事后得知,这次水库垮塌,没有任何预兆。突发的灾难性事件给靖县造成极大的损失。冲毁良田、房舍无数,县城靠护城河一带片瓦不存。飞山水库——靖县水利建设的骄傲,不仅过去十来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光是大坝重修,又不知要动用多少劳力,花费多少钱财。天灾,有时真是人力不可抗拒。
    好在那时没有现在这样的问责制,更没有高度发达的媒体,事件似乎随着水的退去而迅速平息。
    冬天,轮到老百姓来修水库了。几个公社,上千人马,一时齐聚水库工地。
我们大队的知青这次来了好几十,原来五中下来的同学,在这里算是来了一次大会合,原来不认识的,或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这次都有了相识、相交的机会。
    到工地首先是解决住的问题,社员们发挥了中国农民几千年积累的智慧,就地取材。在山上砍来枞树、竹子、藤条和茅草,两根碗口粗的枞树用藤条扎紧树梢那头,竖立起来,再将树根这头分开一丈余,斜插进土内,周围打上桩,形成一副三角形的棚架,一架架绵延十几丈,然后用小一点的树或破开的竹子将这些支架连接起来,再在上面盖上已扎成一排排的茅草,我们的新“家”就成了。棚内仍然用枞树靠边扎一排离地一尺的架子,上面铺上用竹子编就的床板,将自带的被盖一展,一个大队的劳力就都安顿在里面了。
    吃饭更简单,在茅棚的一头留出那么两丈见方的地盘,用黄土垒一个灶台,放上锅就可以架势。隔几天在出工的人内抽两个到县城买小菜,米、油是自生产队带来的。吃饭的问题就这样因陋就简地解决了。
    水库坝基附近被冲毁的地方沟壑纵横,一片狼籍,重新清理花了十几天,然后就是担土垒坝。在长达五六百米,宽四、五十米的工地上,每天都蜿蜒着十几条蠕动的人流,一担担土倒上去,马上由四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用力牵着绳索连接的石硪一上一下从半空中砸下来,将土夯实。工地上没有任何施工机械,全靠手和肩膀打天下。
    这里是真正的人海战术,整天千军万马,人声鼎沸,连中饭都是送到工地上,加上高音喇叭不停地喊,坝基也就在这喊声中一寸寸地长高。坝越高,担土的人爬的坡也越陡、越吃力。每天收工,狼吞虎咽扒几口饭,倒在铺上就打呼噜。睡在铺上,恨不得天一直就不亮,好这样睡它几天几晚。苦中当然偶尔也有短暂的作乐。有时取土在山上挖出个把穿山甲,众人呼啸着一拥而上,晚餐时,碗里就有几块野味。免、山鸡,更是一只也别想逃脱。可怜满山的野物,全都成了人们口中的佳肴。
    当大坝有了十几米高时,工程进度可能没有达到指挥部预计的那么快,于是,工地上掀起了劳动竞赛的热潮,每个公社划一段,每天有管理人员拿着竹竿、皮尺随时测量进度,哪个公社的土垒得高,第二天就有一面红旗插在该公社的地段,喇叭也频频出现该公社的名字。血气方刚的青年被这种气氛所激励,担土的速度明显加快,以至出现箢箕叠箢箕,一次担二担土、三担土,甚至五担、六担也不足为奇。俞氏就因经常夺得担土冠军而蜚声工地。手打起了血泡,血泡破了又磨起老茧;肩膀担得红肿,红肿过后更变得麻木。每天快到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巴巴盼着送饭的担子,真叫得是望眼欲穿。说来也怪,在这样大运动量的劳作且过的又是这种缺油少菜的日子里,知青们不仅没累爬下,反倒一个个变得越来越结实,粗壮,人的生命力之旺盛,在此可见一斑。
    在水库工地上,我还见识了一次真正的“火烧连营”。
    有一天晚上,大家都上了床,个别铺上还传出了响亮的鼾声。突然,灶屋那边有了劈劈啪啪的炸响,须臾,一股火光冲天而起。“不好了,起火了!”大伙不约而同地喊起来,草棚内的人们顾不得赤身露体,捞起各自的家什破棚而出。跑出好远再回头,只见草棚早已变成了一条火龙,旋转的火舌照亮了暗夜,无数火星相互追逐着冲向天空,恰似金蛇狂舞。最多十几分钟,时间短得人们来不及救火(实际上这样的火灾是无法救的),连在一起的两座草棚,霎时灰飞烟灭。所幸草棚都搭建在库底,长年水浸后库底已没有一棵植物,而其他大队的草棚都隔了一定的距离,加之全工地的人们都在各自的工棚前严阵以待,这才使得其余工棚幸免于难。
    事后查明,原来是灶屋煮饭后未熄灭的火星惹的祸。好在烧毁的都是不值钱的材料,花两天功夫,崭新的茅棚又在原地竖起来了。
    一个月后,我们转到开挖泄洪道的工地上。这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作业方式。打钢钎、放炮、抬石头是这里的全部工作,听说水库的冲毁就与原来的泄洪道太过狭窄有关。而泄洪道所在的处所,全都是麻黑麻黑的花岗岩。坚硬到铁锤砸下去,只迸出点点火星。打一个炮眼,得花个把小时。一天下来,手抖得连碗都端不住。就这样日复一日,手上的茧子渐厚,心头的思维也打了结。然而,一次偶然的识见,使我沉寂的心一下子震醒过来。
    事情起缘于有一次轮到我上街买菜。刚刚穿过城门,久违的街道上忽然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穿着打扮与土著居民截然不同。十几岁的中学生,清一色的黄军装,一蔟蔟地聚集在街边,有的撒传单,有的拿着喇叭筒,用标准的普通话向路人声嘶力竭地喊着。这倒是新鲜事,我忙挤上去接过一张传单,上面有“文化革命”、“中央文革”、“十六条”等等内容,一下子我也搞不懂,抢了几张塞进口袋回去再看。那边有人在与一帮青年人对话,尖起耳朵断断续续听到诸如“红卫兵”、“大串连”一些陌生的字眼。当时脑子里一片茫然,怎么也不能将这些生疏的人和事连成清晰的印象。
    晚上,平时走得近的几个知青拢在一起,借着灶屋的油灯,我将白天的传单再拿出来互相传看。讨论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大地上正在发生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看来我们平静的生活要被打乱了,而这,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日复一日的千篇一律的劳作,已使我们产生了厌倦。
    接下来,我们人在工地,心早飞到县城去了,每天买菜的都带回新鲜的话题。大家晚饭后不再忙着上床,而是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围在一起,悄声发表着各自的看法。有到公社看过近期报纸的,更权威地宣布,中国又要发生一次革命了。
    更有甚者,胆子大的,从此在工地上消失。传说是他们也学着搞串联、闹革命去了。有人带了头,其他的也就蠢蠢欲动。平时,遇事我是不大出头的,但经不住“革命”的诱惑,几个晚上在铺上碾转反侧,最后下定决心,一定要趁此到外面去看看世界。毕竟我们是大城市出来的,小小的山村,已经禁固不住年轻人跃动的思维,好比古西腊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瓶一样,盖子一旦打开,神魔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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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6:09:01
雨声动听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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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初涉文革

    后来几天,工地上的知青日渐减少,是不是也搞串连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邀了几个在工地上走得近的、也抱有同样想法的知青商量好,决定近期动身,省得夜长梦多。但怎么走?大家心里都没底,只好我和另一个叫黄明的知青到城里去打探情况,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原来县安置办得悉有不少知青不辞而别,为怕引起连锁反映,已经通知汽车站,不给知青卖票。没有车坐,情急之下我们想到也学步行串连的学生样来一个步行返长。从地图上看,步行往北可经会同、安江到长沙,往南则是通道县,再往南就到广西了,那却是与长沙背道而驰的。按一般的走法,当然是经会同到长沙。但我们担心既然不让座车,那么路上一定有检查的,搞不好被赶回来就前功尽弃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走通道,然后绕道步行串连到长沙,不就避过了风险吗。大家都为这个颇有创意的想法而激动万分,当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凌晨,趁大家都在熟睡,我们分别一个个溜到已经成形的大坝脚下会合,然后马不停蹄赶回大队,再回各自的生产队拿上几件必要的物品,就近在马路边生产队一个知青点匆忙吃了点东西,在深冬浓浓的寒意中摸黑上路了。
    大概走了个把小时,出了飞山公社的地界大家才把心放下来,有说有笑地朝着正南方向一顿猛走。看看太阳当顶了,才走到一个叫横江桥的地方,这时人也乏了,肚子也饿了。一打听,这地方没下知青,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中饭,因为不怕有安置办的人来阻拦我们。
    从横江桥再往前,路就没有先前那么好走了,不仅弯道多,而且坡度增大。虽然带的东西不多,体弱的女知青的挎包也背到了我和小黄肩上,行进的速度仍然慢了许多。尽管时令已是隆冬,经过大半天的急行,大家脱掉棉衣仍热汗流淌。为了驱除旅途寂寞,女知青唱起了还记得起来的所有歌曲。我则被沿途山寨风光所吸引,暂时忘却了疲劳。
    靖县的山,从县城出来直至我们走到的地方,一路上变化万千,先是较平缓的山包,山上除了成片的油茶林外,就是不到脚裸的茅草。慢慢地随着山势陡峭,树也越来越浓密,且多为松、杉之类。再往南,就进入了纯粹意义上的山区,不但人烟渐稀,路两边的开阔地也再难见到,特别是走到一个叫排牙山的地方,山势嵯峨,高耸入云,真的像一排无比巨大的牙齿耸立在眼前。时近黄昏,巨大的山体像一堵墙一样,绵延十几里排列在路的右侧,使天空显得格外狭窄、阴暗,在它面前,人似乎都变小了。山林中不时刮过一阵阵阴风,哗哗的声响,如鬼哭狼嚎。在那种环境下,人觉得特别无助,心下有点后悔这次贸然的举动,但嘴上又不便说,只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踉跄着往前迈着沉重的脚步。
    天真正黑下来了,顿时,天空、山岗、树木连成了黑黝黝的一片,几乎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而通道县城在哪里,距我们现在的地方有多远,我们一概不知,唯一能把握的就是顺着略显灰白的碎石公路往前走。望眼欲穿地盼着前头出现哪怕是最小的一点灯光,因为有灯光就意味着有人家,就可以打探方位。然而顺着公路拐一个弯再拐一个弯,前头仍然是一片浓重的黑幕。我们几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手牵着手往前机械地迈动着如铅般沉重的双腿,生怕有人不小心而掉队。我脑海中甚至冒出一些怪异的想法:要是这时碰上一只老虎,猛的从树丛中窜出来,我们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或者,谁的脚下踩到一条蛇,那不把我们都吓个半死才怪;更要是碰上传说中的湘西土匪,我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就在我们将要陷入绝境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好像前面有水声,睁大眼睛仔细瞧,明明灭灭地在有响声的地方闪动着鱼鳞般的亮点,再一看,沿公路左侧果然是一条河。公路两边也渐渐有了开阔地,继而眼睛也能分清周边的景物了,尽管模糊得仅仅只是一点轮廓。
    有了希望就有了信心,大家互相鼓励着,壮起胆子,打起精神。终于在前方,河的对岸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越往前走,灯光越多,慢慢灯光连成了一片。到了!看到通道了!大家不约而同从心底发出了由衷的喜悦,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一座灯火通明的山城很快便映入我们的眼帘。
    通过一座吊桥,爬上十几米台阶,来到一条与河平行的石板路上,只见行人如鲫。我估摸着至少也到深夜十一、二点钟了,不解为何街上还有这么多人。仔细一瞧还都是红卫兵的打扮,原来这里也来了串连的外地学生。一打听,知道前面中学内有联络站,自忖我们这付打扮虽不象红卫兵,但学生的形象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逼上梁山了,也冒充一回红卫兵,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想不到事情竟出奇的顺利,不但吃了免费的晚餐,而且安排了住宿。在一间大教室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我们随便挤出一块空地,和衣而卧,倒头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被嘈杂的人声吵醒,想起身,却怎么也坐不起来,浑身酸胀,一摸双腿,发现脚肿得挪都挪不动,这下大家都傻了眼,接下去还怎么走呢?好不容易挨到操场上,一问情况,原来这里还不是通道,叫县溪,县溪是老通道县城,而现在新的通道县城离这里差不多还有靖县到这里这么远,听到这些后,大家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步行串连的念头一下子消去了大半,只好在此地停下来休整两天。好在有不要钱的饭吃,倒也优哉游哉。过了一天,大家又耐不住了,寻思着从这里再往北返是否能行呢,我们到汽车站一问,答复是没有到长沙的班车,但每天有一班到当时地区首府安江的班车。只要是往北,到哪里都行,何况县溪又没有下过知青,谁也不会想到有知青从这里往北去,我们的计划照旧能实现。就这样,第二天下午我们便乘客车顺利地到达了安江。
    好事多磨,在安江我们又遇阻。原来各地已初现武斗的端倪,到长沙的班车已停开,无奈,只好在安江又找旅馆住下来。这里吃、住可都是要花钱的,我们等不起,天天派人到汽车站打听消息,个个办公室去窜。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们打听到一个好消息——近几天汽车站有一批造反派(第一次听到造反派这个名词)要到省城告状,准备开一台大客车去。机不可失,几个女知青轮番找他们头头央求带我们同行。当得知他们要找一个会刻蜡纸的人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对应的条件就是带我们到长沙。其实多带几个人对他们没有任何妨碍,何况又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没费多大劲协议就达成了。第一天翻过寒气逼人的雪峰山,就宿在山脚下一个叫塘湾的小站上,因为是一个系统的,跟着他们吃住都没掏腰包,只是当晚他们就拿来一些手稿和蜡纸叫我刻印,其实我何曾刻过钢板,在学校团委看人家刻过罢了。但话已出口,没有挽回的余地,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要上了。好在我钢笔字不算丑,多浪费两张蜡纸,也就刻得象模象样了。
到长沙后,除与姓黄的知青有往来外,其余几位都作鸟兽散了。
    一年多未见家人,猛然回家,免不了一番欷嘘。
    此后,就是到社会上看新鲜,一年多没回长沙,眼前已然物是人非。特别醒目的是到处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人们形容为打笔杆子仗。而真正动手打仗的也大有人在,打“仗”的双方一边是对河的“高司”,另一边是河这边的“湘江风雷”。一边是老保皇派,一边是新造反派,谁都说自己是正确的,两派闹得不可开交。然而事情很快就有了分晓。不多久,
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从天而降。在湖南闹得轰轰烈烈、如日中天的“湘江风雷”被中央文革打成了反动组织。这便是有名的“二、四批示”。二月五日凌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队队武装人员挨家挨户捉人,凡哪家有在“湘江风雷”当头头的一律逃脱不了被抓的厄运,那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头头。长沙上空一时黑云压城,凡与“湘江风雷”有点瓜葛的,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保皇派”在长沙再次复辟。

   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的长沙,造反派不甘心被镇压,又蠢蠢欲动,反正那时社会上的形势是翻云复雨,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又谁都说自己是正确的。批判的武器不够用,只好进行武器的批判。武斗之风再次风靡全省。

    当时能引起我兴趣的,正是社会上的一股搞武器之风。因为这时的造反派大都有了武器,尽管都是些老式三八大盖,走到街上依然威风凛凛,好不使人羡慕。于是我与街坊邻居的一班发小整天就像没头苍蝇样满世界乱窜。有天晚上窜到原来望而生畏的公安局,这时的公安局大门洞开,卫兵早不知去向。我们摸到一楼,空房内只有一些办公桌椅和柜子。再到二楼,一间小会议室内倒是坐满了军人,今人诧异的是都坐在地上,一个个如泥塑木雕,另有不少青年,也搞不清是什么组织的,在人丛中狼突,抽屉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我估计是在找枪,翻了一阵一无所获,最后将军人头上的帽子搜刮一空。
    后来我们又听说省公安厅独立师有枪搞,随着一班人又寻到独立师,院子里全是掩映在树丛中的简陋平房,这里也有不少人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挖地三心尺地在搜寻武器。我们也学着他们的样随手找根棍子,到处乱戳。戳了几下发现墙体都是竹条子编好后用黄泥糊起来再刷上白粉的,外面好看,一戳就是一个窟窿,里面还有许多空隙,藏支把枪易如反掌,几分钟前有人在墙内就掏出了手枪。有了前面的榜样,我的劲伙也上来了,想不到在农村磨练出来的劳力,在这里倒派上了用场。掏着掏着眼前突然一亮,一个军用挎包露出来,手一扯,一枝黑亮的手枪掉出来,听说我挖到了枪,呼一下周围马上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我还来不及看清这是一把什么样式的枪,从后面伸出一只手猛地就抢走了这把枪,口里还嚷嚷:细伢子,不要玩手枪,手枪交给我们头头。说着馅媚地将手枪递给另一个比他更魁梧的青年。有点头头作派的青年倒说得客气些:在这里搞的手枪,一律上交,由司令(当时司令已经多如牛毛了)分配,明天你到总部来,只要你参加组织,马上发给你一件武器,这支手枪就由我保管了。到手的肥肉一下子又飞了,心下着实有些舍不得,但在这种情势下,又只能如此,我们这班细伢子确实斗不过那些牛高马大的青年。还好,留给了我一只旧军用挎包,背在肩上还威武了好些年。第二天,到底不敢去领赏,更别说参加组织了。
    枪搞不到,总不甘心在家游手好闲。心想千辛万苦从农村跑出来,为的就是要参加文化大革命,怎能让大好时光白白浪费。于是我又找到一起回来的小黄,跑到烈士公园后面的省委招待所,因为听人说知青成立的造反组织都驻在那里。
    文革前的省委招待所,楼房最高,戒备也最森严。一般人走到门口,眼都不敢往里瞧。而这时的省招却像多年无人管理的破庙一样,到处是垃圾。随风吹起的破烂大字报在曾经是绿树掩映的林间路上招摇。我们找到主楼,一层层爬上去,如入无人之境。在一间墙角堆满空饭钵的散发着豆豉脚气的房间内,有些青年在忙着油印传单,还有一伙人蹲在桌子上打扑克。我上前问:这里有什么知青组织,我们能否参加。得到回答后才得知这里是一个叫“红一线”的知青组织的总部,但他们只收江永的知青,其它地方的不要。又上得一层楼,情况与前面见到的差不多,虽然也是知青组织,但要加入,必得有已入队熟人的介绍。两处地方都碰了壁,看到的又是一番这样的景象,与我想象中的生气勃勃、轰轰烈烈的场面相去甚远,心里早凉了半截。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和小黄一商量,何不找几个人自己成立一个组织呢?不就是一面旗帜、一枚图章,几个袖章吗!但在农村天天见面的知青此时如风般散去,那里还寻得着。没办法,先到母校去碰碰运气吧,兴许在学校能找见他们,毕竟出校门不久,对母校多少还有点依恋之情。何况下放一年多,萦绕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个不解的心结——为何我没有考取高中?对这个谜,我当时内心曾作过无数个设想和猜测,但百思不得其解,这次如有可能,我一定要搞搞清楚。
    进到五中校门后,看到的情景,比省委招待所见到的更惨。往昔欢歌笑语的校园内死一般沉寂;曾伴我度过无数个课余的足球场上空无一人;教学楼应该是我最熟悉的,这时却面目全非。教室里课桌板凳乱七八糟堆在各个角落里,散落满地的书本灰尘扑面,窗玻璃更是难得见到一块完整的。也不知是停课闹革命而毁坏的,还是武斗留下的战果,总之是一片狼籍、满目疮痍。见到此,内心倍觉凄凉,想当初,我们想读书没有书给我们读,而现在,他们有书读却自愿不读,这社会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为何会发后这样的变化?以我当时的理解能力,再怎么想,也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
    到学校成立组织的想法这时显得是如此的幼稚,我不禁内心都有点好笑,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个念头。但另一个念头马上占据了我的头脑——趁学校乱成这样,到档案室翻档案去。说不定能找到中考的分数,只要能找到分数,至少能部分解开落榜之谜,如果真是分数考得差,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档案室的门也是敞开的,里面都处是纸,严格意义上的索引已经不可能,但要在如此浩繁的纸堆中找出我想要的文档,似乎更不可能。随便翻了翻地上的文件,除了学校的历史档案,也有一些学生的成绩单。这时我突想:果真能找得到自己的毕业考试成绩单的话,要是成绩过了线,又能怎么样呢?还去翻案不成?现在要翻案找谁去翻啊?校长打倒了,老师靠边站了,管事的人都没有一个,总不能自已为自己翻案吧,算了,算了,找来找去是自寻烦恼,只要自己内心承认自己考得不差,留个悬念未尝不是好事。
    出得校门,抬头左边坡上一排平房映入眼帘,这里不有原班主任皮老师的家吗?上去看看再说。
    皮老师正好坐在客厅抽烟,我记得以前他的烟瘾也是蛮大的。上得前来喊一声皮老师,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是认出了我,但又不知为何找他,一时竟僵在那里。呆坐了片刻,还是我先开口,问了一些学校运动的事情,告诉他我从农村回来的情形。皮老师见我没有恶意,才告诉说,去年下半年学校闹了一阵狠的,大多数老师都挨了批斗。原来教我们语文的一位风度翩翩的男老师,被污为有作风问题而自杀。后来是大串连,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再后来武斗一起,就通通杀向社会,老师们乐得在家逍遥,但学校却变得不再像学校了。话说到此,就再也找不着话题。我原想问考试落榜的事,想想,又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只好将它放回心里,就此告辞吧。
        作为知青,它既不争名,又不夺利,之所以要成立组织,要参加造反派,我想无非是一种表现欲在作怪。知青们既然一无所有,所以他们在运动中不怕失去任何东西。也正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所以他们成为天然的造反派就不足为奇。下面叙述的便是我亲身经历的一次知青的集体行动。
    行动的组织者是道县和江永两县的知青,他们有好多是六五届以前的毕业生,知青的资格比我们还要老。前面已经介绍过他们在长沙成立了“红一线”等知青组织。而“红一线”又是以文艺形式宣传造反的。有一次知青中风传他们要在市工人文化宫举办一场大型文艺会演。我去时演出早已开始,偌大的会场内人头趱动,挤都挤不进去,我只好站在后面踮起脚看。在人缝中看到舞台上有一女知青声泪俱下地在边舞边唱,歌声凄凉悲惨,伴舞的男知青则在地上翻滚、腾跃。最后似乎有知青牺牲了,大家抬着尸首在舞台上悲愤地对天呼叫,其情其景催人泪下。舞蹈还未谢幕,果然就有不少人真的抬着死去知青的尸首从外面挤进了大厅,一时秩序大乱。听边上有人在介绍,道县、江永武斗中死的人不计其数,血流成河。主要是贫下中农杀地富份子及其子女,其中一部份知青未能幸免,明天知青要组织全城大游行,声讨暴行,为死去的知青讨还血债。
    听说是知青的行动,哪有不参加之理。
    第二天一早,与几位约好的同伴赶到八一广场。早有人在指挥排队,参加的人个个神情肃穆,步履沉重。一群人扛着几十面红旗打头,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接下来六人一排,每人前后间隔差不多有两米,大家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在长沙的主街道上。尽管长沙隔不了几天就有各种名目的游行,但那次知青大游行,却是盛况空前。由于队伍排列间隔得特别开,队伍两边的人已经紧挨人行道了,行进得又特别整齐,远远走过来宛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围观的市民不时报以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队伍中的我们更是热血澎湃,情绪激昂。此时就是叫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想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的。组织的力量是如此之大;煽动起来的情绪是如此可怕,这次我是领教了它的魔力。
    然而来得快的东西去得也快。游行一结束,知青在长沙造反的历史也就跟着结束了。知青大游行,无非是积压在胸中的无名之火的一次总的暴发、不被社会重视的一群边缘人的无助的呐喊。在当时的社会情势下,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唯一显现的,是证明了知青这样一个社会群体的存在罢了。
    社会上随之而来的是为湘江风雷平反的呼声,为此造反派重新聚集,成立了以产业工人为主的“工人联合造反司令部”——简称“工联”。这期间,知青组织消声匿迹,我则无所事事而又心有不甘。渐渐的,谈得来又关注时事的一群原五中的知青,经常聚到一位叫唐山的同学家中。因为他姐弟两个都是五中下到靖县的知青,一个高中,一个初中,这样认识的人就尤其多。且他家是独门独院,他母亲又特别好客,知青到他家如进自家门一样。自然而然,在他家就形成了知青发表时论和探讨去向的“沙龙”。
    时近六月,太阳有点晒人了,而长沙的政治空气更是热得烫手。“工联”领衔的社会各界为“湘江风雷”平反的呼声一日甚过一日。我们知青置身事外,总觉得不是滋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这些古训、时言无时不在激励着我们年轻的心胸,几经讨论,最后达成共识:长沙已没有我们知青施展的舞台,在这里再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如到靖县去,那里天高皇帝远,造反的气氛肯定不如长沙,我们杀回靖县,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事不宜迟,十几位血气方刚的青年立刻分头准备。
    当时最感头痛的是经费和行动路线。开口向家里要钱吧,满世界兵荒马乱的,家长不仅不会给钱,说不定还会坏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此事不能随便露口风。而回靖县途经的湘潭、邵阳等地武斗正酣,班车已多时不通,总不能步行吧,上次回来时走肿了脚的痛苦我还记忆犹新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年长些的知青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使两道难关都能克服。那就是找当时的安置办要钱,理由是现成的——回县里去。而走的路线是从长沙先坐火车转道桂林,然后再返到靖县,这样要到的钱可能还会多一些。大家立刻为这个天衣无缝的主意欢呼鹊跃。第二天,大家相约到了南区安置办。刚开始,接待我们的一位妇女怎么说也不松口,我们可没这么好的耐心,说不上几句就起了高腔,有的坐到桌子上,口吐粗话,在仍然得不到肯定的答复后,竟有人亮出了早准备好的手榴弹,往办公桌上敲得咚咚响,并放出话来:今天拿不到钱,大家就在这里同归于尽。许是知青的气焰吓倒了他们吧,没想到这一招还真奏效,经安置办在场的人向上级请示后立马同意了我们的要求,当天就顺利地拿到了路费。这笔钱除了一路的花销,剩余的都用作到靖县后成立组织时最初的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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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靖县“造反”

    当我们到达桂林时,广西一带亦沉浸在战火硝烟中,听当地人说支援抗美援越的军列都遭到哄抢。桂林——这个被誉为山水甲天下的成市,映入眼帘的也是一片乱象,倒是满街的大字报,使我们在等班车的间隙里,看了足足两天,中央文革为“湘江风雷”平反的消息,就是从大字报上最早看到的。“湘江风雷”平反,就意味着老造反派重新得势,也意味着我们这次回靖县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于是大家着急得天天守在汽车站,恨不得一步跨过两个省。
    几天后终于买到车票,汽车在颠簸的山路上晃了一整天才到达靖县。按原来商量好的计划,大家不回园艺场,也不回生产队,统一驻在县城。听说长沙杀回了一支知青造反队伍,原在农村未走的和各种原因陆续返县的一部份知青也投奔了我们。人数一多,得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处所,找来找去,县委会对面的总工会,一下子就被我们看中了。这里是县城的制高点,独立的大院内有一座精致的两层木楼,后面山坡上栽满了桃树,其时正枝繁叶茂。特别中意的是总工会虽然人去楼空,但院内食堂还有厨师未走,吃饭睡觉的问题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都解决了。
    至于成立造反组织,那更是易于反掌,一不要批文,二不要备案。倒是叫个什么名称,颇费了一番心思,最后一致同意叫“湘江风雷靖县挺进纵队”,即伴上“湘江风雷”这个响当当的、家喻户晓的名称,又具有造反的意思和省城嫡系的味道。再刻一枚章子,印一叠袖章,制一面旗帜,就算大功告成了。
    既是造反组织,按时下的做法还得有枪,有了枪,胆才壮,才打得开造反的局面。派人一打听,城内只有县机械厂的“工联”有几十杆枪,于是我们公推的头头与他们协商,都是造反派,一说就通,马上借来几支五四手枪、老式三八大盖和一挺捷克式转盘机枪及一些子弹,但这还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我们又打听到县武装部还有枪,再大家一窝蜂涌到武装部,找到一个参谋样的军官,软泡硬磨、连哄带吓地居然也搞到十几支苏式冲锋枪和骑枪,总算人手有了一支枪,尽管是五花八门。
    那几天我们就在总工会院内搬弄着搞来的枪。我个子小,分的是一支苏式冲锋枪,这种枪重量轻,小巧灵活,用的是五四手枪一样的子弹,当时这种子弹是最容易搞到的,所以不愁没有子弹用。拿到枪后真是爱不释手,整天不是挎在肩上,就是托在手上,吃饭睡觉都不离身,时不时还对天放上几枪,所以那一向县工会院内枪声不断。好在文革期间,听枪声是家常便饭,很少有人大惊小怪。
    全副武装后的“湘江风雷靖县挺进纵队”与县机械厂的“工联”武装排不时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招摇过市。但县城只有这么大,一根烟的功夫可从街头走到街尾。当时的形势是走资派早已打倒,保皇派烟消云散,革委会尚未成立,各方面的权力都处于一种真空状态,我们几十个知青在城里居然所向披靡。这个“反”造得太轻而易举了,我们的精力无处发泄。
    正在无所事事的日子消磨着我们满腔热忱的时候,一个从“工联”内部传来的消息震慑了我们,说的是县城内在解放前参加过土匪的一些头目,正商议在最近的某一天要发动叛乱,杀共产党,杀造反派。联想到江永、道县的大屠杀,我们对这个消息确信无疑。而且“工联”还派人来与我们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考虑到“工联”的人在城关熟人多,怕以后不好见面,确定他们派人给我们指路,由知青出面,把原先当过土匪头目的一一抓起来再说。
    事不宜迟,确定当晚即动手。
    天黑以后,我们检查好武器,扣紧皮带,三人一组随同带路的人就出发了。第一次采取这么大的行动,免不了心里有点打鼓,握着枪的手都有点抖,好在夜色渐深,五指不见,多少也掩盖了我的一些不安。带路的人轻车熟路,走进一条深巷,手一指,我们就上前把木门一脚踢开,冲进屋内见年纪大些的老汉不管是不是土匪,也不管他怎么辩解,拥起就走。看到我们手上亮闪闪的钢枪,屋内的人都不敢上前争辩。在很短的时间内,非常顺利地将十几个所谓的“土匪头子”押解回了县工会院内。
    接下来就是审讯。既然“土匪”想叛乱,一定有计划、有主谋。现在我们已抢在他们之先采取了行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自然要扩大战果,挖出一窝反革命来,为文化大革命立一功。正是这种想要立头功的欲望左右着我们,使我们在这一晚丧失了理智,做出了在此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举动。
    首先,把抓来的所谓“土匪”用绳索一个个捆起来,关在一间屋子里,外面用枪顶着门,任何人不能进出。然后拖出一个来,叫他跪在树下,就着透过树叶的斑驳的灯影,对他进行审讯。几个人轮流大声呵斥,反复逼他说出叛乱的主谋和行动方案,不说就抡起皮带使劲抽打,打完后送回小屋另换一个“土匪”继续审讯、拷打。这样审了几个下来,他们竟无一不是百般抵赖,或者干脆一言不发。见皮带抽还不解决问题,个别心狠的知青抄起了扁担,像京戏里面皂隶在公堂打罪犯一样,对着跪者的屁股,啪啪地打开了,眼见得裤子打破,屁股都肿起来了,被打的人就是不吭声,大家心想这“土匪”身子骨还真经得打。猛然想起,听说这些“土匪”在旧社会都是练过武功的,有的甚至刀枪不入,这点敲打确实奈何不了他们。这时不知那位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假枪毙。将一个打得站都站不稳的“土匪”,两个人架着拖到树荫深处,硬逼他跪着,这时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一个知青举起枪,口中慢慢喊着“一!二!三!”意在使跪者意志崩溃,告饶开口。再不起作用,只好对着头将枪口稍稍朝上,扣动板机,“嘣!”的一声,这深夜在如此恐怖的气氛下发出的脆响连我们自己都浑身一怔。奇怪,被执行者还是闷声不言,难道是抓错了?或是根本就没叛乱这回事?大家都疑惑起来。我心下也十分纳闷。正在大家不知如何收场时,“工联”恰巧派了联络员过来,拉过我们的头头,悄声耳语了一阵,黑暗中只见他将手一挥,“放人!”门被打开了,被捆的也松了绑,我惊异他们生命力竟有如此之强,离开县工会大院时一个个尽管步履蹒跚,却都不用扶持,出门后,有的就由家属接走了。
    事后听说,那天的消息有误,也不知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总之那些旧社会当过土匪的人并没有关于叛乱的计划。而我们在事件过后好几天心里还在打鼓,有几天,出门都没有平时那样昂扬了。好在这又是文革期间的一大怪事,只要你在当道,打人是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便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因为一个更为重大的事件在等待着我们去面对。
    这次消息是从县武装部传过来的。大意是当时地区所在地——安江已被农村的保皇组织占领,将城内的“工联”等造反组织赶出了安江,目前造反组织的处境十分危险,急需地区所属各县造反派武装增援。靖县由“工联”和“湘江风雷挺进纵队”共组一个排,由武装部派员领队火速驰援安江。
    方案定下来后,我们紧急动员起来,知青反正人一个枪一条,喊走扯起脚就可以动身。而且这个把月有枪没地方施展,憋在肚子里的恶气没地方出,今天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我们个个都像服了兴奋剂一样,憧憬着早上战场,一展身手。既然是真刀真枪的干,当然也还是要有所准备的。武装部给我们一人发了几十发子弹,两个手榴弹,还带我们到县委会大操坪专门练了一天打靶。考虑到可能要行军,出发的头天下午又教我们打绑腿,还制定了行军时相互传达的口令。真像这么一回事了,我内心免不了有所紧张,口中不说,手心沁出的汗还是将枪把都洇湿了。
    靖县到安江要经过会同和洪江两县,相距大概有百多公里。第一天坐客车赶到洪江,下榻在洪江当时最豪华的洪江大饭店。当晚传下话来,安江目前情况不明,就地待命。洪江传说是小南京,以前的繁忙奢华可见一斑。然我们重任在身,无暇顾及,只从住房窗口望见沿江木排云集,码头上人流如织,这还是在武斗当口,要在和平岁月,这里的场景不更是可观吗?
    也许知道我们是去赴难的,饭店好吃好喝招待了三天,第三天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后,一声令下,我们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安江方向疾进。
    是夜,弯月高挂天穹,隐约的夜光刚好能看到前面的人影。我们没走大路,而是由向导带着走的田间石板小路。路两边已灌浆的水稻不时擦过我们打着绑腿的裤脚。田间青蛙的鼓噪和着草丛中蟋蟀的长鸣,时高时低,像是一首奏鸣曲,伴着我们这群未经阵战的准“士兵”向着生死未卜的战场进发。一路上说不紧张那是自我安慰,但箭在弦上,弹已上膛,谁都清楚这次出来就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唯有跟着前面的队伍,是生是死交给上帝去安排吧。何况这次行动不比上次抓“土匪”,这次是去解放被“敌人”占领的地盘,是去解救同为造反派的阶级弟兄,是对作为战士的我们的一次生死考验。董存瑞、黄继光的英雄形象这时仿佛走进了我的脑海,一时使我胆量大增。走一路,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路。大概走了三、四个小时,前面传来口令,叫我们就地休息待命,紧张的心情这时才稍稍松懈下来,一问,知道到了沙湾,这里距安江已不远了,是出产著名的安江柚子的地方,不过这时柚子还未成熟,像拳头大青青的挂在树上。
    在路边树丛中坐了约个把钟头,远处天边已有了一抹微光。突然两声枪响,只见两颗红色信号弹拖着桔红色的尾巴划破夜空。紧接着爆豆似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继而,前面的人向安江方向发起了冲锋。奇怪这时我的心情反而放开了,顾不上多想,端起枪随着大部队向城内猛攻。说是猛攻,不过就是端起枪朝安江城里的方向跑,一路上并未遇到抵抗,更没听见还击的枪声。待我们跑到一座大院门口时,见里面好像有烟火,冲进去一看,临时搭的土灶上坐着饭锅,锅内的饭还冒着热气,几钵肉菜还未动筷子。搜寻到里屋,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既未见人,亦未见枪,想必是“敌人”听到包围他们的消息,早吓得跑掉了。
    与我们一同冲过来的“部队”遇到的情形大同小异,也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我们连“敌人”的面都未见到,就打了一个大胜仗,喜悦之情自不必说。
    进城后,已返回安江的造反派安排我们住进安江纺织厂,再之后,就是汽车将我们送回靖县。本来想象中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竟以戏剧性的方式结束,这是谁都始料不及的。我们既为没有开枪的机会而惋惜,又为没有付出血的代价而庆幸。回来后,拿着枪到野外大家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够,将发的子弹打光才尽兴而归。
    此后,在县里再也没有对立面的情况下,我们开始无所事事起来。俗话说“无事生非”。生性好动的一群后生,没有事做是非常危险的,此时的我们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中。不知那位好事者提出一个主意,搞点单车来骑。此事一提起,大家真还意识到没有单车确实不方便,于是各显神通,似借似要,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每人都有了一部坐骑。这下可是如虎添翼了,肩挎钢枪,脚蹬单车,在园艺场、塘湖大队、县城之间开始了我们的游击生涯。往往是白天在县城晚上便飞车回到乡下。一、二十部单车行进在夏夜的公路上,借用小说“敌后武工队”的情节,我们戏称自己为“夜袭队”,乡下社员见了,认得的还挠起拇指朝我们挥挥,不认得的真以为是过去的土匪再世了。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中央来了收枪的文件,也就是著名的“九·五”命令。看到这个文件的当天,大家心中不觉都有点惴惴不安。后来风声日紧,听说“工联”的枪都已被武装部收缴了,一通商量后,决定知青先各自回乡下避避风头再说。原五中的这一班人便都来到园艺场三队(园艺场的知青早在去年就单独分出来搬到一座原部队撤走后留下的农场里来了,比园艺场和我们所在的塘湖大队离县城更远)。
    园艺场三队这时也陆续回来了一部分知青,我们这批人的到来,使小小的农场热闹了不少,但大家又都无心农作,还担心手中的枪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收走,吃饭睡觉都不安稳。没过几天,担心的事果然变成现实。县武装部派了一部大卡车,车上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开到农场收枪来了。远远地在公路上看到车子,我们就意料到大事不好,忙乱中大家将武器纷纷找地方藏匿起来,柴草堆中、床铺底下、仓库的谷子里面,甚至厕所的墙洞内都藏有枪弹。其实我们的想法太天真了,在这些成天与枪打交道的战士眼里,在这小小的地盘上,要搜出几十支枪来那是易于反掌。不到半天,我们带回的枪弹就悉数被收缴走了。赖以造反和安身立命的枪一但没有了,我们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神气不起来。无奈,只好作鸟兽散,原塘湖大队的便只能各自回生产队了。
    后来听说园艺场的知青接着就开始遭难了。枪一收走,马上就进驻了工宣队。并且宣布解散造反的知青组织,对所谓有劣迹的人员进行背靠背的检举揭发。
    以下的情节是事情过去以后,我多方打探,才陆续从园艺场的知青口中得知的。
    知青在靖县造反的经历,从头至尾并没有阴谋和企图,只是在省城耳闻目睹了造反派的作为后,到靖县进行的一次粗糙的复制;只是知青绝对忠于伟大领袖的号召和指引而发自内心的盲目认同;只是一群不甘寂寞的年轻人在社会动乱的形势下想溶入主流群体的自认为是正义的举动。要指责的话,无非是具体行动中的盲目冲撞和所谓造反的过火行为,但在当时的情势下,谁又能长得一双慧眼,看透种种表面的迷雾而独善其身呢?
    然而工宣队的矛头却对准知青,非要在里面揪出黑后台和幕后指使者,似乎知青的造反行动酝含着巨大的阴谋。更令我们不解的是,最先被揪斗的不是与我们一起参与武斗的,也不是平时有劣迹的,而是身为副场长又担任着共青团书记,在整个知青群体处于骚动和滋事状态时他却独自坚守农场,循规蹈矩的孟铁强。
    孟是高中生,在校时就是知名人物。他的出色,在于他多才多艺、知文识武。高高的个头,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副透明玳瑁边的近视眼,算得上一表人才。举止温文尔雅,典型的知识分子派头。
    我对孟铁强的印象,最初是在校黑扳报前。那时他是校刊“五中青年”的主编。每逢出刊,我总要站在后面欣赏,只见他手握粉笔,左比右划,排版的动作那是潇洒极了,然后刷刷刷,一行行秀气、漂亮的粉笔字就跃然板上。尽管班上我也在负责出黑板报,但看到孟铁强出的板报,两相比较,我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及至到了农村,与孟有了直接的接触,才发觉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可惜没多久我就下到生产队去了,只知道他是上面任命的园艺场知青的领导,更是园艺场知青的精神领袖。
    没想到这次打击,首先落到了他的头上。将他单独关在一间小屋内,逼他交待知青造反的动机和内幕,并威胁其他知青,一律背靠背地检举他的罪行,凡有检举行动的就能得到解脱。大家都是知青,何况孟本人确实没有宣传队所列举的“罪行”,当然逼不出任何罪证。但宣传队并不罢休,而是一再加大对他的行刑逼供,甚至挂牌游街。在遭受从未想到过的折磨后,眼见自已如此循规蹈矩,仍逃不脱被污的下场。孟铁强忍无可忍,在一个看守疏忽的暗夜,他独自摸到一口塘边,最后看了一眼他为之奋斗和无限留念的农场,满含悲愤、屈辱和不甘,一头栽下水塘,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当第二天发现他不见了时,大家发疯一样四处找寻,只到下午才在水塘的水面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我无法忖度孟铁强在自杀之前的心理,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平时那么从容镇定,为何此时此刻却对花季生命如此轻贱。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的青春还刚刚开始,他的抱负还正待起步吗?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还有年迈的老母和幼小的弟弟需要他的照顾吗?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今后还有如画的人生需要他去为之奋斗吗?亲情、友情,事业、生命在此时都未能唤起他那怕是一点点的留恋。是什么使得他对死这样义无反顾,这样决绝,而要以这样的方式来了断自己的生命呢?这些问题是我,也是当时园艺埸所有知青无法解释的。
    一具鲜活的生命,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就这样无端被冤屈而死。孟铁强死后,他的尸首被工宣队派人草草挖个坑埋了,并宣布,知青不得再为此事声张,因为给孟铁强死后的定性是畏罪自杀。由于埋得太浅,可怜孟铁强的坟堆过后就被野狗刨开,其情其景我都不忍下笔……

    最后还是亲如手足的知青兄弟将他重新埋葬,多年以后才得以立碑纪念。
    孟铁强的死,为靖县知青的造反划上了一个尴尬而耻辱的句号。
    过不多久,园艺场三分场的建制被撤消,人员打散,五、六个,七、八个重新分配到比我们下放的地方偏远得多的公社生产队受苦受难去了。眼不见为净,总算去掉了县里某些当权者的一块心病。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少数(有些还不是园艺场的)知青的“造反”,竟改变了园艺场三队全体知青今后几年的人生际遇。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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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6:28:19
雨声动听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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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再返山乡

   社会上的文革仍旧如火如荼,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夺权之风甚嚣尘上,全国形势用中央文革的话来说是莺歌燕舞。而我们知青,既剥夺了造反的权力,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组织,在城市甚至没有立足的余地,回生产队便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报纸上近期更登载了中央号召知识青年重返农村,就地闹革命的通知。所有迹象都表明,农村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在我们在农村还有自己的住房,有赖以生存的口粮,只要照常出工,一切都会回到原先的轨道。
    怀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我再次回到阔别大半年的弯里生产队。其时大部份知青都还逗留在长沙,除我之外,队上还没有回来一名知青,整座住房死牢般寂静,门前的杂草齐腰,屋后的茅房垮塌,倒是茅房草棚上几株瓜藤上结了数个硕大的老南瓜。
    一个人在这种状况下生活,将是异常艰难的。但我不想再回城市,而且经济上也没有这个能力。好在队上的社员又一次对我伸出了援助之手,纷纷邀我住到他们家去。我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于是选了平时谈得来,年纪又与我不相上下的陶永根家,将摘下的几个南瓜作见面礼,夹着铺盖与贫下中农真正实现了同吃同住。
    永根的父母年事已高,两个姐姐都已出嫁,家里就他一个宝贝疙瘩,那年大概有十七、八岁,在农村这就算个壮劳力了。永根的父亲社员都叫他“矮大爷”,自然是由于人长得矮小,当时在生产队放牛,一年只得二、三百工分,陶大娘在家操持家务,挣工分就全靠永根一个劳力了,可以想见生活的拮据。
    我的到来,给他家带来一定的负担,也增添了不少生气。那时农村重男轻女风气盛行,家里少了男人是很被人看轻的。像陶会计家,先是生了一对双胞胎姊妹,接下来虽是个男孩,但他嫌一个太少,又继续生,后来连生两胎都是女儿,气得他不行。要不是家里太穷,我怕他会不停地生下去,直到再生出男孩这止。一大帮孩子成天围着陈大姐,缺衣少食的,我们看着都替他俩捏一把汗,可他俩却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不够吃就到生产队仓库借,反正共产党不能饿死人。到年底一算账,不但见不着一分现钱,往往还要倒找给队里,欠账只好又往下一年转。尽管这样,陶会计却总是笑呵呵的丢下一句口头禅:“饭少多吃菜,衣少多捆带”,那种乐天知命的化境,至今想起还使人不得不佩服。
    陶大娘家却不是这样。尽管永根还只是根嫩笋子,工分还做不到最高,“矮大爷”病秧秧的做不了工分,但靠着她的勤俭,她的精细,一家子过得倒还象模象样。来到这样的家庭,既感到了家的实在,又体验到在父母身边的亲情,我与永根更像是两兄弟,一时还真是找到了家的感觉。
    由于有了一年多的劳动锻炼,田间的农活已是驾轻就熟了。适逢晚稻收割时节,片片金色的稻田,散发出沁人的稻香,饱满的谷穗似含羞的少女般深深地钩下了头。社员们个个脸上也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我与社员们一道投入到紧张的秋收中,暂时忘却了不久前经历的荒唐岁月。
    稻谷进仓后,永根要筹备婚事了。那时农村十八、九岁结婚是很正常的事。
    结婚,由男方准备房子是天经地义的。永根未来的媳妇家在几十里外的山区,那里的木材比我们这边多得多,于是他邀我同行到那边去买木材。为了见识真正的山区,也为了报答他家对我生活上的关照,我慨然应允。
    山区的景致,比起县城近郊一带有了很大的差别。只见一座座山峰,峰峰相连,沿着没有石板的山间小道走进大山,几乎就不见天日。参天的杉树、枞树比比皆是,倒在地上的朽木都有合抱粗,十几里路见不到一户人家是常事。费了好大的劲我们才走到永根的亲家母家里。这是一栋独立的木板房,间数虽多,但里面暗暗的。尤其是晚上,豆大的油灯照不到一米远,再加上堂屋地上一个火塘,夜夜不断地燃着干柴,烟熏火燎的,对面都认不清人。这里我第一次见识了一种照明用的叫“枞膏”的东西,它是枞树根部附近松油浸透了的树芯,一般都在锯倒树后留下的树根中。采集到后,劈成手指粗的小条,点上火一根燃得十几分钟。走时我们带了不少回来,每天晚上点一把到水渠里照着砸鱼,大都满载而归,为此还真吃了不少火焙鱼。
    这里人家用水,比弯里还方便,俗话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家家屋后都有用剖开的楠竹搭接成的水槽,潺潺的清凉的溪水日夜不停地流入水缸或木桶内,喝一口真是沁人心脾。
    在这里我还第一次吃到了野猪肉,吃到了野菌子,喝到了山民自己泡制的真正的虎骨酒,而且好客的山民对于我们的到来表现了分外的热忱,说是来扛树,实际变成了做客。
    永根未来的媳妇,那几天腼腆得总是躲在闺房不敢见人,永根倒是大大方方,有说有笑,只是他俩偶尔碰到一块时眼神总有点闪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媒人说合的婚事,当事人又都还小,当然比不上两小无猜来得自然。先结婚后谈爱,甚至结婚之前连话都没说过这样的情形在当时可说是普遍现象,不足为奇。至于我们知青,那时谈恋爱的极少极少,连肚子都混不饱,口袋里长年没有几分钱,今后的路还不知往哪走,谁还有精力去谈什么劳什子爱啊!
    仍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仍旧是早出的朝阳,晚归的夕照,日子又回到了一年前。但此时的心情,既不是以前那样单纯而幼稚,又不像是颓丧和绝望,而是掺杂着茫然和焦躁的那么一种心理。就像一艘航船驶到大洋深处,却突然失去航向一样,不知道朝那个方向前行了。
    山乡沉静的夜晚,最是使人难熬。我找来一些报纸,想从中探寻到与我们知青前途有关的文章,而那一段时期报纸上有的只是号召各造反组织大联合和各省市“三结合”的革筹会成立的消息,有关知青的就是号召就地闹革命。在农村,有什么革命可闹呢?知青总不能拿日日劳作的农民来作为斗争的靶子吧。当然,农民那时也分成了三六九等,大部分晚上的会议就是拿过去的地主、富农、右派分子这些“死老虎”斗来斗去,表面看来是作古正经,真正了解他们内心,不过是应景罢了。
    譬如我们队上有一个叫李玉娴的女“右派”,她以前是个小学教师,因为嫁了个家庭成份是地主的丈夫,不知怎么就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她丈夫所在的农村——也就是我所在的生产队,变成了农民。看她人瘦瘦弱弱的,却一人带着三个半大的女儿,天天在生产队出工。她和她丈夫都是教书出身(她丈夫当时还在县中教书),却将两个大点的、正在读书年龄的花季少女(小的那个还只能算作儿童),放到生产队去出工,看着她们那稚嫩的肩膀也像我们一样挑着与她身高差不多的牛粪担子,我的心中都不忍。但在她们,如果不是出于无奈,便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否则哪个做父母的会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呢?本来靠工分吃饭,也就蛮可怜的。不料在那阶级斗争高于一切的年代,生产队实在找不出斗争的靶子,只好拿她出气,她竟又成了挨斗的对象。每逢队上开会,拿她到会上先批斗一番成了固定的节目。白天大家在一块地里说说笑笑,晚上一个在台上,其余的在台下,变成势不两立的对立面,角色的转换竟像是变戏法一样。个别斗争的先进分子还口吐白沫,洋洋洒洒地当着众人历数她(阶级敌人)的滔天罪行。“革命”将人们的行为驯化成解读政治的不可理喻的工具,在这里得到了最鲜明的体现。其实,我看阶级斗争在这特定的时刻,不过是人们醒嗑睡的一种催醒剂罢了。这样的会开多了,连会议的组织者都觉得无聊,散会后总还要不失时机的找由头与李玉娴逗笑几句,以示刚才的举动纯属无心。
    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利用看过的报纸,我找来一枝大排笔,半张纸一个的字,写下“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知识青年想念您”的标语,贴在宿舍的屋檐下,借以表达当时渴望再次投入火热的运动中去的想法和不甘心就此沉沦的信念。
    再后来,就利用进城的机会,到新华书店买书来看。当时的书店,可看的书少得可怜,幸好还有鲁迅的著作摆在书架上,一两毛钱一本,我立刻买来:“呐喊”、“徨彷”、“朝花夕拾”、“两地书”等等,津津有味的看起来,特别可贵的是竟买到一本列宁的夫人克鲁普斯卡娅写的“列宁传”。就是这些书,伴我渡过了那一段漫漫长夜,使我干涸的心田,流入了伟人和哲人的文字化作的汩汩清泉。从那些充满哲理的字里行间领悟到运动的起伏,人性的复杂,生活的跌宕,乃是社会的一种常态。人处其间,保持住自己的操行,坚守住道德的底线,不为外界纷繁的表象所诱惑,乃是人生的一大要义。渐渐的,平和代替了浮糙,沉静驱走了狂热。这时再看山村,看田野,置身其间,原来也有它可亲可爱之处,已经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就让它伴着我往前走吧……
    秋风阵阵吹过,收过的田野上一片枯黄,多灾多难的一九六七年也走到了她的尽头。
    这时农村忽然刮起一股盲目的、对伟大领袖的膜拜之风,除了早请示、晚汇报这些固定的节目外,还兴起了制作以毛泽东头像为主要图案的敬献牌这么一股热潮。制作的原料大多是五谷杂粮,这些东西这在农村虽然俯拾皆是,但要把它们巧妙地粘结成图案那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于是各生产队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不惜请来能工巧匠,慷慨地施以工分,只要制作的牌子能出奇制胜。好家伙,一时间城乡大地、男女老少都像着了魔一样,纷纷献出精挑细拣的各种豆子,按颜色分门别类,不分昼夜地、仔细地一粒粒粘贴到已画好图案(主要是各个时期的主席画像)的木牌子上。这些立体感颇强的牌子做好集中放在公社,再由公社评选出优秀者送到县里,然后组织人员轮番参观,最后还抬着这些牌子在县里组织了一次大游行,集中展示这次活动的成果。看过这次展览的人无不为民间手工的精巧而叹为观止,展出的图案不仅止于主席头像,有的还辅以延安、井岗山、天安门的造型围绕其间,组成五光十色的画面,真是蔚为大观。可惜不久这些民间工艺品就被悄悄处理掉了,原因是粮食易受潮起霉,一起霉,画面便惨不忍睹了,这不有损主席的形象吗?故只好忍痛割爱。我想如果以有效的防腐方法将这些制作保存到现在,说不定还是收藏界的热门呢?
    年关将近时,思乡的情愫又顽强地占据了我的脑子,回还是不回,一时拿不定主意。一年没有做多少工分,不说路费,明年的口粮在哪里还是个未知数。
    小年都过了,留在农村的少数知青总心有不甘似的天天在一起嘀咕,大家忽然记起平时开玩笑的行径,即男知青躲藏起来,由女知青站在公路边上,挥动小花手帕,这样往往能拦住疾行的货车,只要车一停,男女知青一哄而上,就轻而易举地坐上不要钱的便车。这次我们何不也故伎重演,说不定也能奏效呢,主意一定,大家分头回队上准备行动了。
    搭便车是不能多带东西的,我只背了在独立师墙壁内得到的那只军用挎包。里面放的那可是弥足珍贵的礼品——陶大娘送的十几个糯米糍粑和她家晒的一些柿饼和雕花蜜饯(这三样东西,不仅是靖县的特产,简直可以说就是靖县的“三绝”,也不知现在还看不看得到)。
    几个男女知青轻装简从来到县城边上。先由女知青出面,拦住一辆车,嬉皮笑脸地问清楚只要是往长沙方向去的,一个手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家就往货厢上面爬。这次还不错,司机见我们是知青,又是赶回家过年的,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刚开始坐在空车厢内还庆幸捡了个大便宜,没想这是三九寒冬,司机怕也是想赶回家过年,车子开得飞快,北风呼呼地从车厢各个角落往里刮,真像刀子割肉一样,走不了几十公里,人的手脚就有点僵硬了,实在抗不住,几个人就挤在一团,相互以身体取暖。中午只停车买了一点干粮,晚饭简直就免了。汽车不停地往前飞奔,眼见得家乡越来越近,我们的身子却越来越凉,我感觉自己整个就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从头凉到脚,从里凉到外。过了邵阳以后天就完全黑下来,此后,一直到长沙,我们被冻饿所困,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中。
    事后想起这次冒失之旅,不但是后怕,简直就像死过一次似的。奇怪的是那么饥寒交迫,挎包内的吃食我却一点未动,全部带回家作了过年给亲人的见面礼。为此还遭到母亲的好一顿数说,不过心里倒是甜蜜蜜的。所谓亲情,大抵如是。
    年一过完,鬼使神差似的,我又想回生产队去了。轰轰烈烈闹了一年,心已经闹野了,每天呆坐在家里,胜过坐牢。出去走走吧,走到大街上四顾左右,人海茫茫,哪有我们知青的影子。其时社会上大联合已成定局,造反派们都争着在新的权力机构里分得一杯羹。听说原先造反最力的人士,那些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这时却成了阶下囚。“鸟尽弓藏,免死狗烹”的历史再一次重演。成百人的牺牲,成千人的争斗,成万人的拥戴,成就了个别人的“乌纱帽”。“革命”革到这个份上,对芸芸众生来说,差不多就是一幕滑稽的悲喜剧到了该收场的时候。
    生存,永远是人生的第一大要义。城里的工人、干部再怎么着,还有一份工资养家糊口,我们知青要是长期呆在家中,吃的却是父母的血汗。像我家,老少三代七口,四兄弟都在吃长饭的年龄,靠父母的一点工资,到月底总还要在各自单位互助储金会借钱渡饥荒。我的回家无异是雪上加霜,为了了生存,此时,摆在面前的就唯有回农村一条路了。
    尽管父母也苦苦挽留,我却义无反顾,再次踏上了返乡之途。
    回来后,仍旧住在永根家。这次心算是沉到了底,再没有好高骛远的想法,而是脚踏实地扎根农村,老老实实地修理地球。
    说来也怪,心情一变,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亲和起来。白天,永根家的柴火饭菜是那样的香甜可口,晚上,与社员们围坐在火桶边拉家常更是宠辱皆忘。劳动之余,晚上常常伴永根一道在河塘小溪边点着“枞膏”扎鱼,更是其乐无穷。
    见我铁下心来务农,陶组长更是对我关爱有加。就连农村最要紧、最关键的浸种、催芽、做秧田、播种等农活,他都是手把手地教我,一起睡在用于育种的碾子房内,度过难忘的一夜又一夜。怪不得陶组长在队里一言九鼎,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知道他不但对一应农活精通圆熟,对农时节气的把握,更是驾轻就熟。队上主要的农时大事,无不是陶组长开口定乾坤,生产队长在我们队上实际成了一个摆设。也难怪,姓李的队长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时只怕是望六的人了,要他布置个什么事情,难懂的外地口音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唯一的本事就是会犁田耙田,犁出的沟垅,像尺子量出来的一样;耙好的水田,水面如镜。别看这一手不打眼,在农村这就是权威,不过我至今不明白,队上会犁田的劳力不下十个八个,为什么偏偏选了他当队长?
    春耕开始后,俞氏他们陆续也返回了农村,知青点上渐渐热闹起来。但一起从园艺场来的两位女同学却始终不见踪影。多方打探才知道,姓王的“才女”因家庭陡生变故,一家人生活没有着落,不得已早早嫁为人妇,从此担起与自身不相称的家庭重担,无法再与我们朝夕相处了。而姓曹的“歌后”,托人找到暂时栖身的处所,也早早地与农村拜拜了。
    我和俞氏及另外两个社会青年重新组成一伙,又再次自己开伙了。其中原因,既有不好过多打扰陶大娘的意思,另还有永根当年要娶新媳妇了,我搬出来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真应了“重起炉灶另开张”这句俗话,几个月未开伙的知青点上,早晚又飘起了炊烟。经过两年多的风风雨雨,重逢后的知青特别珍惜相互之间的友情,过去那种小心眼、争强好胜的心性收敛了不少,家务活做多做少也不再计较了,生存下去,是此时我们的唯一信念。
    许是社员们看我做事本份,在一次队委会上提名我担任记工员。记工员在那时是没有工分补贴的,纯粹是尽义务,队长、会计那时也一样是尽义务。能够当上记工员,光是获得社员们的信任,就是一种值得引以自豪的资本,谁还计较付出的那点时间呢?每天统计好生产队这么多社员的工分,确实是要付出一些时间的。吃过晚饭往往已是八、九点了,各个生产组长才来报工,便一一计在每人一本的工分本上。碰上开会(每星期总有一、二次),会前就是社员们核对工分的时候,有时社员参加会议我看主要就是来对工分的。遇上记的工分与他本人记忆中的有出入,又还要找组长过来核实、更改。记工员当了一年,总算没有出什么差错。这也是我在这段时期内聊以自慰的功绩之一。
    这一时期还发生了两件小事,都与吃有关。事虽然小,但至今未能忘却,不妨记之于后。
    一件是尴尬事——误食桐油。事情的起因是我们重开伙后,好心的社员教我们将灶台重新用桐油油一遍,目的是油过的灶台粘了灰尘、油垢后好用抹布抹掉,油过的灶台黄亮亮的也比白石灰刷的好看。那就油一遍吧。油剩下的半碗桐油随手就放在灶角边,坏事就坏在这桐油放得不是地方。到中午,哪个回得早哪个就做饭,恰巧这个人又不知道碗里是桐油,就当作菜油炒了一大碗队上新分的碗豆。别说桐油炒的菜还格外香,上午我们几人都在犁田,劳动量大,中午碰上这么香的菜,大家都放开肚皮吃了个碗底朝天,谁想下午刚赶着牛走不了几步,我顿觉肚内翻江倒海,疼痛难忍,赶快停住犁,跑到田堪边剐下裤子就拉了一泡稀屎,刚好了一点,正想再继续犁田,疼痛又像波浪一样再一次卷土重来,又不得不再到田堪边重复上次的动作,间或还伴有呕吐。三番五次下来,整个人像面条一样软下来,路都走不动了,好歹几个人架着回到宿舍。邪了,这时俞氏、蔡牛(同组的一位社会青年)也都躺倒在床铺上翻滚。我心下顿生疑窦,莫不是食物中毒了?听说知青食物中毒,不少社员赶来询问。陶组长详细察看后,再问起我们中午做饭的过程,断定是吃了桐油。我们这才想起放在灶角剩的那点桐油。真像大白后,我们算是真正领教了“喝桐油,屙生漆”的厉害。
    另一件就是赏心事了——海吃杨梅。六月初,也就是端阳节前后,队里的社员纷纷告假去走亲戚,而且走的都是同一个方向——坳上公社的木洞大队。一打听才知道是杨梅成熟了,要赶过去吃杨梅。木洞离我们那儿大概有二十来里地,出于好奇,我也被永根邀请一同去了一趟木洞(他有个姐姐嫁到那边)。过去在长沙也曾看到过杨梅,那不过是玻璃珠大小的酸酸甜甜的小果子。而木洞这边的杨梅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到了那里才知道,一丈来高的树上,深绿而重叠的叶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紫红色的珠圆玉润的果实,那便是远近闻名的木洞杨梅。爬到树上,伸手摘下一粒,哇!杨梅竟有荔枝那么大,紫红中带乌黑,含在口中甜甜的汁水即刻溢出。它的甜,不似荔枝那样腻,又比桔子来得纯,一个字就是——爽。永根还告诉我,这边的习俗是坐在树上任你吃,不收钱,而要带走则不行,那怕是买,他们也不卖给你。真是奇怪的习俗,这却正合了我们此时的心境,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吃着吃着,我还发现一件怪事,当地人吃杨梅不吐核。我也顾不得问个究竟,学着将整粒的杨梅吞入肚内,一顿大概吃了不下三、五斤,过后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次吃杨梅的经历,叫我多少年以后还念念不忘,大有“日啖杨梅三百颗,此生长作木洞人”之叹。怪不得社员们连工分都不要,而要去海吃这顿杨梅了。
    通过文革的串连和造反,知青相互之间的走动比以前频繁得多,活动的范围也不仅限于本大队,凡有知青的公社,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常常走到哪就歇在哪,连吃带喝一分钱不给,大家似乎也习惯了这种举动。后来发展到谁从长沙归来,知道准带来了好吃的(那时最时髦的就是腊猪头),知青们便闻风而动,非一餐将它消灭掉不可,知青戏称之为“吃大户”。
    那时不光只是生理上的饥饿,使得我们对吃趋之若鹜;精神上的贫乏,更使得部份知青犹如荒原上的狼群一样,对周边社员形成威胁,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大有人在。另有部份不甘戚寞的便四处找书看,有些知青在红卫兵抄家的战利品或别人卖到废品店的故纸堆里搜寻得来一些旧小说,带回农村来后便成了争相传阅的抢手货,甚至发展到将一本书拆开成几小本,大家轮流看,且规定一个生产队的知青一次只能看几天,呜乎,精神粮食的贫乏,在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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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苦乐年华

正当留在农村的知青不知何时是出头之日时。平地一声惊雷,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指示。
很快,六六、六七、六八三届高、初中毕业生几百万青年学生,纷纷上山下乡,奔赴祖国的四面八方。靖县继我们之后,在六八年底、六九年初一下子涌来成千上万过去的红卫兵小将。这下子靖县可热闹起来了,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讲长沙话的青年伢妹子。面对这样的形势,前不久还笼罩在我们心头的阴影,不得不渐渐散开。曾经是叱咤风云的革命小将也与我们遭到相同的命运,来到同一条战壕,不管是“红五类”还是“黑五类”大家一起都来“修地球”,这下心理还有什么不平衡的呢?何况我们还有三年“修地球”的经历,比起他们,我们还是老大哥咧。
事实上也是这样。原来俞氏高中的同学,与我们下农村的同时被录取到湖南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王国基、王立平两位同学投奔他来了;我的邻居,比我低两届,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伙伴王擎柱,本来是随学校分到艮山口公社的,听说我就在隔壁公社,也转点而来。
自此,我们这个小小的知青点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尤其是“三王”的加盟,不仅使我和俞氏生活上多了难得的伙伴,两位大学生逐渐展现的风采,更给我们干涸的心灵,吹进了一股和畅的清风。不仅仅是队上的知青,连生产队的青年人也对新来的长沙伢子兴趣盎然。比如俩位大学生都会拉小提琴,生产队开会前他俩总要合奏一曲,有时俞氏的二胡再来一段伴奏,将从不知提琴为何物的社员们听得目瞪口呆。“二泉映月”、“梁祝”、“赛马”等等曲目的旋律,时常从知青的木屋内飘荡开去,宁静的山乡夜空,便不时传来天籁之声。王擎柱虽只是初中毕业,但经过几年“文革”的洗礼,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懵懂的少年,高高大大,威威武武的,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们的眼球。
另外回队上的还有几个知青,有一个长沙已无亲人的女知青,便认了队上一对没有子女的老年夫妇做干爹娘,搬过去吃现成的去了;还有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只好单独开伙;另有一个年纪最小的男知青,因从小失去母爱,性格孤僻、行为乖张。开始我们还时时原谅他的不懂事,但几年下来好吃懒做的旧习不改,最后只能分灶而食。他则东一餐西一顿的吃起千家饭来,怪不得陶会计曾形容他是——“腰长肋巴稀,做事懒沓皮,吃饭扛簸箕”;再一个就是本名叫蔡其昌的“蔡牛”,“蔡牛”个子虽只中等,但一身肌肉鼓绷绷的,力大如牛,尤其他整天大大咧咧的,且喜好与人斗狠,动不动就挽袖子,文化不高,却时不时吐出一些貌似高深的怪论,恰似一头未曾驯服的生牛犊,陶会计便给他起了这个名符其实的绰号。
就我们五个从学校出来的,再加上前面提到过的“蔡牛”,组成了新的知青共同体。大家一同出工,一起做饭,一道砍柴,一块种菜,苦则苦也,然苦中也不无乐趣。
比如有次生产队要盖牛栏,派人到山里去扛木头,那次我们几个就全都去了。扛木头没有什么可描述的,那是纯粹卖劳力,给我们带来欢乐的是放木排。放木排先要将头年砍下已半干的木头从深山扛到溪流边,再顺着山势滚落进水湾里。然后砍来藤条,将十几根原木排成一排,头部对齐,用藤条捆紧扎好头部和中段,这样就成了一副木排。每副排上两个人,我们是生手,当然只能跟定一个社员。先将木排从相对静止的水湾推到溪口,然后两人一左一右站定木排前头,手握一根酒杯粗的竹竿插到溪底,用力一撑,一声幺喝,木排就顺着激流开拔了。
木排只要一进入湍急溪流,以前只在电影中见过的镜头,马上映入我的眼帘。脚下的木排似水中的游鱼一样顺着激流,往前飞窜,两岸的山崖似野马往后飞奔,风声、水声在耳边呼呼吹过,木排前飞溅的水花一下子就将我的衣裳打得透湿。当时心里紧张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学着身边的社员不停地挥动手中的竹竿,左一下右一下地将木排撑离当面挡道的岩石。撑木排的窍门,关键是要眼快手快,因为溪流是顺着山沟迂回曲折的,且前面时不时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挡道,木排要想顺利地穿过去,就得绕过眼前的障碍,撑排的要估计到它的提前量,不能慌,在岩石即将与木排相撞的一瞬,适时用竹竿顶住当面的石头,木排借助反作用力,便会从岩石侧面顺着溪流的主航道滑过去。
人站在木排上,这样挥舞竹竿左冲右突,犹如战场上骑着战马纵横驰骋的将军。每当木排绕过一道激流,就像挑倒一个敌人那样兴奋。当然木排也有被岩石卡住的时候,这时人就得跳到水中,将木排推出来。最倒霉的是木排被岩石冲散,碰到这样的情形,那就得大伙一起重新将木头打捞归拢,再扎木排,好在这次我没碰上这样的情形。
经过九曲十八弯后,木排组成的队伍终于划进了相对平缓而开阔的河面,这便是靖县最主要的河流——渠江。木排头尾相接地行进在这样平静的河面上,心中说不出有多惬意。那已经是傍晚了,火烧似的晚霞,布满了西边天际,河面上一片波光,闪着万千金色的亮点,人坐在木排任晚风吹拂着被日头晒得紫红的皮肤,河水在木排底下缓缓地流淌。这一刻,我好像坐在童话小说描写的魔毯上,飞翔在遥远的天际,真忘了今夕是何夕。
说到水,我们几人还有一段佳话。那也是夏天的晚上,劳累了一天,吃过饭大家相约到碾子房后的水渠里去洗澡,顺便也算是游泳吧。那一段渠水有两米多的落差,人泡在水中,任水流冲击着身体,有说不出的舒服。由于水的冲击力大,常常将短裤褪到屁股以下,后来我们想反正又没有别人看,干脆脱掉裤子戏水,这样五个赤条条的汉子像浪里白条似的翻滚在渠水里。王立平顿时脱口而出,形容我们为五朵“出水芙蓉”。我当时并没看过美国电影“出水芙蓉”,只见大家止不住的乐,我也就跟着打哈哈。
除了碾子坝,我们还有一处玩水的地方——龙井。龙井就在我们住房的山脚下,井口方圆大概有十来个平方,以青石块围成一个圆形,靠东边开了一个出口,用青石条砌在两边。龙井的水是弯里人们的生命之水,除了饮用、洗涮,它还灌溉了龙井周围好几十亩水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龙井就没有弯里生产队。但以上这些都不足为奇,龙井奇的是它的水冬暖夏凉、长流不息,喝一口清凉甘冽,直透肺腑。从井口往下看,清沏见底的水不过三米来深。井底青苔复满,飘浮的水草历历可数,中间出水的几个泉眼细沙翻滚,相对应的水面上飘忽着数朵好看的水花。井内的水担来饮用,出口的水用于洗涮,是谁都必须遵循的规矩。但我们却胆大包天。夏天燥热的晚上,为了图清凉,我们总是在深夜偷偷地跳进龙井内游水,平静的水底被我们一搅,藏在岩缝里的、浑身黑黑的土鲶鱼直往外窜,人、鱼在一池水里共同嬉戏,那种感觉,就像是三伏天钻进雪窝里一样,一句话——舒服。
整个夏天的夜晚,我们就是在碾子坝或龙井中戏水,既洗去身上的汗渍,又用这样独特的方式,驱散一天的疲劳。
当然也有苦恼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农村又没有什么娱乐,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总不能就这样孤家寡人一辈子吧。渐渐的知青中开始有谈恋爱的了。在我们认识的知青中,园艺场散伙时是成双成对分到生产队去的,也就是说已经各有其主了,没有别人染指的份。知青要找对象,如果不想与当地姑娘成亲的话,那就只有在塘湖大队范围内选择了。大队总共就这么几十个知青,队和队之间又隔蛮远,平时没事难得相聚。这样苦恼随之而来,有男的看上女的,女的又看不上男的,有女的相中了男的,男的又想着别的女的,甚至还有两个男知青同时看上一个女知青,而女知青反而不知所措的。总之,那一时期关于相亲的新闻不断。已经配对成功的,晚上成双成对在田塍上手牵手,招来的是还在打单身的大多数知青羡慕的眼神。
我们队上的知青,前面提到,五中的两位女知青这时已缈如黄鹤。与社会青年中的女知青谈爱吧,好像又心有不甘,说真的,队上现有的几个女知青,还没有我看得上眼的。而我们几个站起来一排,坐下来一片,平时形影不离,谁都不愿率先打破这个格局。恋爱,对于我们几个人,似乎还很远很远……
就在这苦乐参半的日子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中秋节在农村,是仅次于春节的重大节日。一者,这时秋收已近尾声(因为靖县是山区,大部份地方种的是中稻),谷归仓,树挂果,社员们劳作了大半年,也该休息休息了;再者,有在年内娶亲嫁女的人家,利用中秋来走亲是当地的风俗,男方要向女方送去用竹篮装着的节礼,顺便就定下接亲的日子,这个礼数不到,媳妇是娶不回来的。
中秋的前一天,队上照例要杀一、两头猪,每户分一块肉。我们也将分到的肉做一锅煮了,买来最便宜的金刚蔸酿成的白洒,大家围做一堆,吃得满脸油汗。几杯酒下肚,激起了我们的雅兴,大家索性坐在楼梯口扯开嗓子唱歌。先还唱的是五十年代的革命歌曲,后来又唱开了前苏联的民歌,也不管嗓子好不好,反正尽兴就行,直到一个个嗓子吼哑了方才罢休。
夜色渐浓,整个山村被朗月照得更其分明。抬头望月,正在中天,这一轮皎洁的圆月,竟勾起了我无限的乡愁。想到小时候,兄弟几个由奶奶带着到天心阁尝月,一人半块月饼,握在手中半天还舍不得咬一口,奶奶则给我们讲述诸如嫦娥奔月之类的故事。其情其景,犹如昨日。再看现在,落户农村近四年了,每日还在为几个工分苦做苦熬,一年下来做的工分甚至还买不回第二年的口粮。虽然也有一间几平方米的宿舍,但室内薄被破衫,冷火清烟,别说成家立业,就是吃饱穿暖,也成奢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此情此景,不由得使我这个从不吟诗的也禁不住胡乱涂鸦,凑成了一首算不上诗的东西,也算是真情的一种流露罢,不妨抄录如下:
无题
一别家乡已经年
关山阻隔梦已鲜
蓑笠田头忙禾稼
茅檐屋下懒炊烟
拾柴飞山晓行急
嬉水龙井夜觅闲
难得隆冬挂锄日
坐拥火桶思婵娟

冬天虽然农活相对没有平时那么忙,但寒冷的冬夜也是够使人难熬的。知青们是既没有火桶,也没有用以烤火的木炭或平时积攒下来的树蔸,实在冻得不行了,就往社员家里钻,我们去得最多的莫过于永根家。大家围坐在两尺来高的火桶上,腿上合盖着一床旧棉被,天南海北地扯谈。
陶组长家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陶组长的夫人,大家喊她娘娘,娘娘身边的儿女大的只有十来岁,小的不到半岁,也是拖儿带女一大串。生活虽然清苦,但人却热心快肠,哪个知青都借过她家的菜、吃过她家的饭,我们有什么要求,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碰过壁。就连她家的那群“小把戏”待我们也像亲哥哥一样。而我们在她家只有索取,没有半点回报。现在想来,心中还内疚得不行。
陶会计家又何尝不是这样,由于与我们知青相邻而居,对他家我们是更没少打扰。仅就柴草一项,时不时的就拿过无数回,每次都是有借无还,但他两口子在言语上从没有过半点表露。坐在他家乱得像遭过贼一样的床上,我心上曾无数回想过要怎样报答一下,无奈当时穷得叮当响,有一次只好将家里寄来的一瓶鱼肝油送给了刚坐过月子的陈大姐,以求得心理的平衡。
在那样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艰难日子里,陶会计仍处处表现出他那乐天的本性。有次摆“龙门阵”说起旧社会当土匪的事。他说那时只要能下田的男人,大都参加过土匪,反正发一支枪又不用自己掏钱(一提到枪,不由得勾起我对武斗玩枪的经历,武器对血气方刚的青年确实太有吸引力了)。参加土匪的缘由,不过是为了自保,因为你不参加土匪,别人就可能来骚扰你。而加入了某个土匪组织,便形成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的局面。有事提起枪就走,没事一样在家里种田,真正打家劫舍的职业土匪或土匪头子那是少之又少,当然这些人在解放后的剿匪斗争中非死既关,像大多数亦匪亦农又没有血债的,解放后政府根本就没有追究。外人谈虎色变的土匪,在当地人眼里,和平常人没有两样。倒是陶会计讲的另一个故事,大开了我们的眼界。
他说的是抗日时期,由于有雪峰山的阻隔,日本鬼子始终没有打到靖县来,倒是美国顾问团的人或美国飞行员(过后知道是陈纳德的飞虎队)在县城住了一阵子。他们出行没有车坐,又不愿走路,全靠坐那种两根竹竿夹一副躺椅、一前一后两人抬着走的那种“抬竿”。会计就常跟随他父亲去干这种活,而且他们都十分愿意干,因为美国大兵给的钱多,带了小孩的还尝糖粒子给他们吃。另外,美国人吃鸡只喝汤不吃鸡肉,这在老乡们眼里又是不可思议,而尝给他们的鸡肉,足以使他们对美国兵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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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路在何方

    队上的仓库,由于距社员聚居的弯里还有一小段路,且在孤零零的山坡上,秋收后,为防止谷物被盗,要安排人每晚看守。起先还大家轮着去,后来我们知青了解到住在仓库点灯用的是队上的油,晚上可以放心大胆地看书, 守仓库便成了知青的专利。
    看到知青守仓库尽心尽力,队上又推举我在俞氏之后当了一段仓库保管员。这时正是双抢过后,仓库堆满了刚收割下来的新谷子,保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将谷子从库房内担出来,摊在仓库前三合土砸就的晒谷坪上,过一段时间用木制的耙子翻一遍。太阳落山后又重新担回库房去。谷子担进担出还有社员帮着一起挑,翻晒谷子那就是保管员一人的事了。整个白天,除了隔一段时间翻一遍谷子以外,再没有其它事可干,而人又不能离开,只好坐在楼梯上看收集来的小说。有时看得入迷,连社员家的鸡一群群偷跑上来吃谷子都觉察不出,为此还挨过队长的呵斥。又要看书,还要时不时赶鸡,搞得人心里烦燥。一时心血来潮,竟将放在仓库角落里的1605农药倒了点出来,拌上一些谷子,洒在鸡们经过的道上。心想开会时队长已宣布晒谷期间不准将鸡放出来,而个别人为自家的鸡也能分享丰收的果实,以为知青好欺负,早饭后就偷偷将鸡赶出来,跑到晒谷坪撒欢。这样搞了几次,实在看不下去,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让你们知道知青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谁知此举马上见效,中午收工后就有社员提着死鸡到陶组长家告状了。慌得陶组长饭都来不及吃,跑上仓库问缘由,待我将前后情况讲清后,他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已造成了既成事实,只得叮嘱我不管谁来吵或闹,都不要和他们顶撞,一切由他来处置。这样整个下午连吃晚饭时,我都没敢回宿舍,只听弯里时不时传来女人的骂街声。那天仓库周围毒死的鸡少说也有十几只,此事过去几天,心里还有点后怕。好在毒死的是畜牲,要是不小心毒死了人,那我此后的人生是个什么样子,真还不好说。有些事情,的确是一念之差,结果却大相庭径。这样的例子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层出不穷,这里还真勾起了我少年时的一段回忆——
    那是五七年暑期,我还在路边井小学读二年级,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我家住在一所大杂院内,院后隔一堵墙就是铜铺街小学(我们也喊它江西小学),每天只听得高墙内传出断续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的声浪扰得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也不知所措,不知道学校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开学后,教我们数学的曹姓女教师突然离开了讲台,天天在学校用板车拖起垃圾来。原来那么年轻漂亮,和蔼可亲的老师,一下子像老去了十岁。看她每天艰难地拖着垃圾车往返于学校与相隔十几里路的湘江边粪码头的垃圾埸,连我们小孩都于心不忍。天天放学后自发地帮她推板车。而我们的班主任——也是一位女教师却屡屡叫我们不要可怜她,说她是右派份子,是反党的(我们的女班主任老师就是因为反右有功而入党的)。以我们那时的理解能力,是没法将右派份子——反党——不能帮助她这些事物联系到一起来的,凭直觉,平时我们觉得她比班主任要可亲些。她的与我们一般大、长得像个瓷娃娃似的女儿就在我们班上,我们没有理由不与她母女往来。一边是深恶痛绝的“右派”;一边是又像大姐姐又像妈妈的老师,我心理上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一个事物却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这种有悖常理的现象,而那时,这种事谁能解释得清呢?
    所以后来看到队上也有一个曾经是小学教员的女右派时,我头脑中立刻浮现出十年前所见过的场景,不由得对这个“右派”有所同情起来。特别是她那两个小不点的女儿,以现在的标准,只能算是小学生,却整天与我们泥里水里在一块流汗。小小年纪,却要担起与其身体不相称的生活的重担。我不知道当时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相信,在她们一生中,她们父母所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以至祸及她们自身这道阴影,会始终残留在她们的记忆深处。
    而等等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那是非颠倒的年月里,往往都被冠冕堂皇的理由所笼罩而变得义正词严,反右是这样,文革更是这样。早在文革之前的几年里,阶级斗争就已把人们搞得人心惶惶,再加上贯彻阶级路线的政策一出,硬性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朋友结仇、夫妻反目的悲剧在中国大地上便层出不穷。家庭有所谓历史问题的高分考生不是进共大就是下农村,便是我们那一辈学子的必然结局,理由当然还是贯彻阶级路线,可笑我当时还自作多情地想到学校去查分数,事后想来,真是幼稚得可以。
    当时聊以自慰的是,文革后期,不管什么出身的人,统统下放到了农村,变成了靠工分吃饭的农民。然而此“农民”比起彼农民来,差距又何止十万八千里。到底由谁来同化谁,这是我至今未能搞懂的问题。接受“再教育”的成果,便是此后知青想方设法以招工、上学、当兵、病退为手段而逃离农村。后来从俞氏口中我还得知,早在武斗正酣时,也就是一部份知青杀回靖县参与武斗期间,他,以及一部份知青却从另外的途径开始了一次匪夷所思的大迁徙——目的也还是想脱离农村。
    他们那次到安置办去要车票,与我们回靖县要路费的经历,颇有点相似。也许是安置办的人太麻木,也许是一心只想把知青打发走了事,当知青麻着胆子报出返乡的目的地为盐湖时,他们竟然连盐湖在哪个省都没搞清,立马就签发。于是俞氏他们非常顺利地领到离盐湖最近的一个站的火车票。其实知青们心里明白,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新疆,盐湖不过是从地图上随便选取的靠近新疆的一个地名,想不到这个瞒天过海的计谋竟然骗过了安置办。
    经过近一星期的枯燥而疲乏的旅行,他们终于到达新疆,一行人下车看到西北那荒凉的景象,与他们想象中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情景,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个顿时傻了眼,同行的女知青更是惊慌得不知所措。但来都来了,吃后悔药已晚,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闯。因为那时在知青中一直流传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在全国大量招收知识青年,不要户口,不要毕业证,只要能够过去,马上就发军装,享受供给制的传言。在靖县是“修地球”,到新疆了不得还是“修地球”,但能够成为兵团战士,由拿工分变成拿工资,不比当知青好过一百倍吗?马克思早就说过:无产者在斗争中失去的是锁链,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反正已经到了社会最底层,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舍弃了,何不趁此机会搏它一搏呢?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这群知青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找新生活的道路。
    可惜事与愿违,当他们找到一处生产建设兵团说明来意时,竟遭到对方的严词拒绝,并出示了中央关于遣返自行进疆的知青的文件。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一路上的不屈不挠,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是出发时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再找其他的单位,得到的是同前面一样的答复。眼看盘缠已尽,投靠无门,不得已,一干马只好又原路返回。本来雄心勃勃的一次远征,却杀翊而归。俞氏他们回来后,提起此事,愤激之情不时溢于言表。知青在那时急于寻求出路的彷徨心态,由此可见一斑。
    下乡已近四年,家乡在我们的记忆中已渐渐变得模糊。手上的老茧,脚底的硬皮,使得我们与当地社员在外表上已没有多大区别。几年来,农村清苦的物质生活和相对贫乏的精神生活,将我们这群城市下来的青年打磨得近乎野蛮、自暴和无所适从。正常的情感被扭曲,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尽管我们不想因循着当地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生活轨迹走下去,但另外的道路在那里呢?要说像前沙俄十月党人流放西北利亚吧,我们没有他们那样远大的志向;要说像历代的屯垦戌边吧,我们又没他们那样严密的组织。再说最近一年来下放的知青,那都是在文革中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红卫兵小将呀,一旦不需要他们的力量了,就像换季时脱掉的旧棉袄一样,被随手扔掉了,扔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成了一群被主流社会所遗忘的前世孑民。好在中国的农村是如此的广袤,中国的农民是如此的善良,他们毫无抵触的接纳了被伟大领袖一声号令而招唤下来的千百万城市青年学生。但下来后他们的道路怎么走?他们今后的出路在哪里?伟大领袖这时已无暇顾及,贫下中农也没有这个义务。我们这些身处其中的知青,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将指向何方?

到今天为止,两年前为还愿写下的这篇《青春追忆》算是发完了。四年的农村生活说短也不算短,但那是我们从少年走向青年的过渡时期,也是我们人生的黄金时期。通过那一段迷惘而混乱的岁月,我们虽然长成了大人,但学无所专,身无所长。付出汗水和青春,换得的是疲惫的身体和受伤的心灵。少年时受到的所谓正统教育,经过生活的沉淀和过滤,全然受到了颠复,已成为青年的我们,依旧在人生的隧道中摸索。如果不是邓小平的胆魄和改革开放的春风,几千万知青的命运还不知会沦落到地狱的那一层。

我之所以将那几年的生活粗线条的描画出来,并不完全是为了怀旧。总是沉湎于过去,容易使人伤感,但忘记了过去又不免使人像浮萍一样没有着落。毕竟我们作为知青,经历了那个动乱的年代,也为那个动乱的年代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们没有理由不在历史的长河中占据自己应有的位置,那怕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甚至那怕是一滴水珠。

我们那一代知青的经历是和文革紧紧相连的。我们那一代知青的际遇,也随着文革的起伏而跌宕。文革将我们人性中的原罪,将我们心底最深处的欲念,将我们为达个人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通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几亿人的疯狂表演,带给人们自已的是无尽的灾难。我这几万字的小小片断,只不过是如实纪录了那个不应忘记的年代的一段个人经历,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有相似经历的老知青们一个回忆那段岁月的引子。

文中如有不实之处,概由我个人负责。再有如年代和地址发生混乱的事,皆由记忆发生错误所致,感谢有心读完本篇的老知青指正。

知青网真是我们知青的心网,有了它,生活都似乎都变得有了生气;有了它,我们更有理由好好活着。让我们紧紧抓住岁月的尾巴,为我们应悔而无法追悔的暗淡的青春增添一抹亮色吧!

                       作者:程树人(网名:雨声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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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6:5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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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江湖(上)

    80年春节前,我返回了园艺场。国庆节后,在城里遇见两位窗友,当时在一个由民间艺人组成的杂技演出队为演出伴奏,邀我同去。正好我也想出去转一转,就同去了。

这个团体名称是:“益阳县笔架山杂技队”。演职员共有7人:徐团长、团长夫人刘姐、指导员、两个女演员四毛(团长的侄女),星星(刘姐的外甥女),两个小演员就是团长的两个儿子,一个9岁、一个7岁,是个家族团体。由益阳县文化局开具介绍信到各地巡回演出。我们几人是为表演伴奏。三个人中一支笛子、一把板胡、一把二胡(二胡是我的)。

演出的节目有:顶碗、滚杯、杂耍、晃板、魔术、钻桶、走钢丝、硬气功等。道具简陋,主要是在山区为农民群众表演。每到一县,先去当地文化局联系演出,文化局会开具在当地演出的介绍信。江湖上有些行话,我也在这个演出队中学到一些。如卖药的叫“跳汉”,原始介绍信叫“底朵”,当地的介绍信叫“批朵”,联系演出地方叫“跑地”。一般由指导员跑地。因为是走村串寨,所以一般要求当地提供“一宿三餐”及演出费,一般一场收入在30一一50元不等。

10月中旬到12月上旬,经过了通道的江口乡、溪口乡、牙屯堡、地阳坪、靖县的甘棠、太阳坪、会同的金子岩、沙溪、鹅公、绥宁的乐安铺、黔阳的黔城、洪江、托口、又到会同的漠滨金矿,到芷江的碧涌等地。

到了12月下旬,因为应邀去新化参加一窗友的婚礼,我们三人在芷江离开了演出队去了新化洋溪镇。

云游江湖(下)

81年春节后,我们两个人(三人中有一人离开了)又联系到了湘乡县东山杂技团,这个团不是家族团体。因四毛已与两人之中的曾先生结了婚,等于是“挖来了一名”全能演员。也随着这个团到了江西。

在江西巡回演出了两个多月,足迹到了新余、峡江、永丰、乐安、崇仁等县市。这个团演出陈容要略强于笔架山,基本上是在县城或镇上租用影剧院演出。为了提高演出效果,在顶碗演出时,顶碗的女演员站在我的肩膀上做各种动作,我称为“海底”。有时也出场演“滑稽”。

江西巡演终结于崇仁。到崇时正值湖南省杂技团演出离开,我们这个民间团体终难以与正规团体匹敌,于是无人购票,而返回湖南。休整几天后,准备到湘中邵阳一带演出,因四毛怀孕,无法同行与曾先生一同回了家。这个团少了台柱子,只草草在邵阳、隆回、新化等地转了半个多月,便在新化西河车站散了,我则从这里去了辰溪。

      作者:朱稚黄    网名:天涯沦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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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8: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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