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 水 河 的 回 想
酉水河自四川（今分出的重庆市）秀山发源，在湘西境内流经龙山、保靖、永顺、古丈等县，在沅陵县注入沅江。沿途山高水险，两岸悬崖峭壁略无阙处，时而滩险流急，时而飞瀑深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猴群出没，哀啸声声。据说从龙山与永顺交界的那岔溪到沅陵的猪笼湾，有大大小小四十多道险滩，滩滩都是鬼门关，稍有不慎，船毁人亡。三十多年前，为生计所迫，我曾沿着这条河流上上下下，上则背纤，下则飙滩，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既紧张又刺激，生死只在一瞬间。个中的凶险和豪放，只有驾过船、放过排的人能够体会。
我就是在船上记录下了船工们的“吆号儿”，按现在的说法叫《酉水船工号子》吧，那就是船工们在上下滩时为齐心合力而呼喊的一种劳动号子，历数了沿途的道道险滩。近年来，随着五强溪、凤滩等水电站的兴建，筑坝蓄水，险滩都已经温顺地躺在了水下，险滩只留下了名称，我记录的这首船工号子也成了千古绝唱。河水静静地流淌，灌溉着两岸的农田，但那已不是我记忆中奔腾咆哮的酉水河了！
酉 水 船 工 号 子
（吆歌）
难为人来难为人，难为弟兄起和声。哟嗬嗬————哟嗬嗬！
那岔溪，王儿坪，船儿湾在三枪门。
雷打岩，高又高，船儿拉得如马飚。
猫口本来生得险，观音正坐河当中。
三凤脱水是二凤，船儿进了破刺窿。
头凤底下不好湾，白头岩潭里水又湍。
镇溪沙湾好湾船，大刺滩连小刺滩，鲁王正坐石马潭。
愁子岩，是新滩，杉木溪口曳长缆。
田丘子，三转弯，陡脊子，要打转。
癞子滩头给招呼，石门滩底放过河。
土姜花开黄花谢，沙鱼显子茄滩头。
公羊坪，顺港滩，观音正座普陀山。
石英鱼，石英洞，莫送虾子不好弄。
虾子头上一点红，双溶有个绕鸡笼。
会子滩，铜柱溪，鬼滩要曳岩槽里。
麻滩脱水是麻溪，青鱼长角见得稀。
伞溪罗依吼一吼，花滩脱水箭潭口。
王村潭，长又长，酒船停在河中央。
有钱大哥把酒喝，无钱大哥把手搓。
王村码头高又高，老板称肉要带泡。
吃一半，留一半，响水洞里吃中饭。
吃了中饭套草鞋，求儿求女老司岩。
老司岩，吹牛角，一吹吹到牛路河。
扎溪溜，三排洞，船儿进了破刺窿。
一个青瓜圆又圆，蚁槽脱水百溪关。
百溪关，打一望，兵马难过铁城墙。
米水孔，三转弯，生坏三门一根滩。
南无洲，小地名，马角脱水是杏坪。
香炉洲，哈列齐，头纤娃儿要受起。
四溪陡滩来得快，三角滩上撑放赖。
小长滩，大长滩，鹞子飞过盔甲山，船儿拢了柳树湾。
柳树湾，高竹汊，十个老板九个怕。
头脚脚离斗篷岩，船儿要曳望乡台。
校场滩，校场坪，跑马射箭问功名。
石箩洞，校场滩，敲经念佛狮子庵。
保靖码头自生成，“天开文运”在对门。
龙也叫，虎也叫，保靖腰杆一定要。
酒四两，肉半斤，黄连潭里闹纷纷。
刚口陡滩吼一吼，锣鼓设在洞里头。
棋盘滩，纱帽岩，要把纱帽戴起来。
界牌岩，满天星，驼背老虎颤兢兢。
铁炉磨钩来得快，牯牛爬上芭茅寨。
石灰窄口不好弄，桅子插到水芭洞。
水芭洞，龙王庙，龙王庙里出强盗。
田丘子，三转弯，生坏雅鱼一根滩。
雅鱼溪，雅鱼滩，龙头站着两员官。
文官站到龙头上，武官站到猪鼻湾。
(橹歌)
你不来，（嘿哟）我又来，（嘿哟）
莫让号子，（嘿哟）丢冷台。（嘿哟）
杉木橹，（嘿哟）铁箍腰，（嘿哟）
任你掀来（嘿哟）任你撬。（嘿哟）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嘿哟————（嘿！）
我就是在船上记录下了船工们的“吆号儿”，按现在的说法叫《酉水船工号子》吧，那就是船工们在上下滩时为齐心合力而呼喊的一种劳动号子，历数了沿途的道道险滩。近年来，随着五强溪、凤滩等水电站的兴建，筑坝蓄水，险滩都已经温顺地躺在了水下，险滩只留下了名称，我记录的这首船工号子也成了千古绝唱。河水静静地流淌，灌溉着两岸的农田，但那已不是我记忆中奔腾咆哮的酉水河了！
犟牛朋友记录了这千古绝唱，抢救了这“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民族文化，真真的是功德无量。《船工号子》我只在电影里见过、听过，那悲壮、豪迈的呐喊声声入耳，让人震撼。
谢谢！真的谢谢犟牛朋友！如果能把它谱曲、演唱、录音制成CD留传下来就更好了。
病牛自有擎天力,
莫作寻常老树看!
感佩不已!
76年,我亦曾放排沿溪而下,入沅江,然后用小木船,靠划桨拖排过江,将木材卖给国家,1块7毛钱1棵树,为生产队弄回买粮食的钱.在沅陵,我到过二酉洞,就是在酉水上的.
每一条河流在几百上千年的流淌中，都产生了无数独特的音乐符号和文化风格，纤夫的背纤号子是河流文化中最具震撼力的音乐符号，正由于这些原生态的劳动号子代代相传，才有了伏尔加船夫曲、黄河船夫曲、扬子江船夫曲、川江号子等等磅礴大气风格各异的音乐艺术作品见诸于世。
病牛真是太具有前瞻性的艺术眼光了，能将这些记录下来，既留下了原汁原味的劳动号子，也为艺术家们的再创作提供了最鲜活的艺术素材。我们原先下放地有些老乡在车水时爱放开嗓门唱“数槽”山歌，究竟唱些什么，当时就没想到要去听听明白，那就也更没想到要记录下来。。。那个时候能留这个心，真不容易——只有两个字，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