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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丛山峻岭中一片罕见的平地，成了飞机坪的工地。雪停了，没有盖住大山。白色中露出黑色的巉岩，象一张张狰狞的脸。
工地上，是黑压压的人的海洋。直着腰的，比弯着腰的多得多；拿锄头当拐杖的，比拿它挖土的多得多。摆龙门阵，讲痞话，打玩架，笼着袖子里看热闹，伸懒腰打哈欠，五花八门。
北风呜呜吼叫。我拼命干。倒不是为作恶的父亲赎罪。妈妈穿了十多年的列宁装棉衣，此刻裹我身上。脏黑的棉花从磨融的布面下一朵朵突出来，成了“花”棉衣。
上午，“泡皮”照例要来宣传鼓动，说国际形势一派大好，说国内形式越来越好，说阿尔巴尼亚人民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说铁人一脚踏出口油井。一串悦耳的“他*的”作伴奏。
他刚转身，一张张诚惶诚恐的脸又变成嬉皮笑脸，弓起的腰又伸直，锄头又成拐杖，又打玩架，又看热闹。
我还是拼命干，靠肌肉的机械运动，以补偿棉花的不足。
营长龙门阵摆够了，走过来：“哦，脑壳都出汗了！”
脑壳出汗，是本地人下大力的标志。他们挑个百十斤，走几十里山路，棉衣扣都不解。脑壳上光光坦坦。我却不然，脑壳总是比其它部位先出汗。这使我十分恼火。莫非是人种不同？
“歇气，歇气！”营长招呼大家。他手伸向我，“来根两头一样大的。”
“我……不会。”我把熏得焦黄的的手插进口袋。
“不会？你们知青哪个不会？”他捉住我的手，象捉住窃贼，“怕共你的产？”
我拍拍空空如也的口袋：“没有。”
他奇怪地盯了我一阵，“那好，抽我的。”他摸出烟荷包，也是油腻腻的，“莫讲客气。”
我当然不客气，在锄头把上坐下来。刚才集起的能量，一袋烟工夫的寒冷或许抵挡得住。好辣的烟，几口之后，又变得甜丝丝的。从来买不起香烟的我，抽旱烟自是久经锻炼。
“有种！你怎么不回家过年？”营长又递过烟荷包，“再来一袋。来这里喝西北风？”
我认认真真卷喇叭筒。
“莫蠢里蠢气把劲都用完了，就要定任务了。”
“定任务？”
“嗯，指挥部的也不怕把我们累死，”他的眼睛闪烁不定，脸上盖着一片乌云，“开工！”
第二天来到工地，披着晨霜的冻土被石灰印划成无数小块。一人规定完成一方。民工们却仿佛从浑浑沌沌中突然醒来，龙门阵不摆了，痞话不讲了，连抽烟的功夫也省下来。一片锄头碰磕泥土的声响，伴着呼啸的北风，竟奏出一曲震撼人心的交响乐。没有指挥，却越发显得和谐、雄壮。
大半天工夫，任务就完成了！中饭时分也不回工棚，都说做完了再吃。虽然累极，有小半天的休息，也就缓过来了。
任务逐日增加，一方一，一方二，一方五，一方八……不可想像的是，面黄肌瘦的民工们，竟象一座座活火山，源源不断地喷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能量。脑壳出汗的我，居然名落孙山。
丛山峻岭中一片罕见的平地，成了飞机坪的工地。雪停了，没有盖住大山。白色中露出黑色的巉岩，象一张张狰狞的脸。
工地上，是黑压压的人的海洋。直着腰的，比弯着腰的多得多；拿锄头当拐杖的，比拿它挖土的多得多。摆龙门阵，讲痞话，打玩架，笼着袖子里看热闹，伸懒腰打哈欠，五花八门。
北风呜呜吼叫。我拼命干。倒不是为作恶的父亲赎罪。妈妈穿了十多年的列宁装棉衣，此刻裹我身上。脏黑的棉花从磨融的布面下一朵朵突出来，成了“花”棉衣。
上午，“泡皮”照例要来宣传鼓动，说国际形势一派大好，说国内形式越来越好，说阿尔巴尼亚人民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说铁人一脚踏出口油井。一串悦耳的“他*的”作伴奏。
他刚转身，一张张诚惶诚恐的脸又变成嬉皮笑脸，弓起的腰又伸直，锄头又成拐杖，又打玩架，又看热闹。
我还是拼命干，靠肌肉的机械运动，以补偿棉花的不足。
营长龙门阵摆够了，走过来：“哦，脑壳都出汗了！”
脑壳出汗，是本地人下大力的标志。他们挑个百十斤，走几十里山路，棉衣扣都不解。脑壳上光光坦坦。我却不然，脑壳总是比其它部位先出汗。这使我十分恼火。莫非是人种不同？
“歇气，歇气！”营长招呼大家。他手伸向我，“来根两头一样大的。”
“我……不会。”我把熏得焦黄的的手插进口袋。
“不会？你们知青哪个不会？”他捉住我的手，象捉住窃贼，“怕共你的产？”
我拍拍空空如也的口袋：“没有。”
他奇怪地盯了我一阵，“那好，抽我的。”他摸出烟荷包，也是油腻腻的，“莫讲客气。”
我当然不客气，在锄头把上坐下来。刚才集起的能量，一袋烟工夫的寒冷或许抵挡得住。好辣的烟，几口之后，又变得甜丝丝的。从来买不起香烟的我，抽旱烟自是久经锻炼。
“有种！你怎么不回家过年？”营长又递过烟荷包，“再来一袋。来这里喝西北风？”
我认认真真卷喇叭筒。
“莫蠢里蠢气把劲都用完了，就要定任务了。”
“定任务？”
“嗯，指挥部的也不怕把我们累死，”他的眼睛闪烁不定，脸上盖着一片乌云，“开工！”
第二天来到工地，披着晨霜的冻土被石灰印划成无数小块。一人规定完成一方。民工们却仿佛从浑浑沌沌中突然醒来，龙门阵不摆了，痞话不讲了，连抽烟的功夫也省下来。一片锄头碰磕泥土的声响，伴着呼啸的北风，竟奏出一曲震撼人心的交响乐。没有指挥，却越发显得和谐、雄壮。
大半天工夫，任务就完成了！中饭时分也不回工棚，都说做完了再吃。虽然累极，有小半天的休息，也就缓过来了。
任务逐日增加，一方一，一方二，一方五，一方八……不可想像的是，面黄肌瘦的民工们，竟象一座座活火山，源源不断地喷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能量。脑壳出汗的我，居然名落孙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