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牛
今年春节,在我老兄家中,意外的见到了丁老板,想不到的是,他也下放过靖县。我与丁老板的交往并不多,我听到他的大名还是在文革时期的1968年夏,他在天马山下的湘江堤上,与当地农民发生冲突,七八个农民拿着锄头扁担围攻他,他赤手空拳夺过一农民的扁担,独自一人将这群农民打得七零八落,名声威震河西,在我们这些中学生的眼中,他俨然成了我们心中英雄式的人物。其实,他与我们的年纪相仿,大不了多少,个子也不太高,但壮实,所以,他的朋友都称他为老板,一直喊到现在,不过他眼下在深圳的的一家公司当老板,趋肥的肚腩,显示出一副地道的老板的派头,他的朋友们有眼光,老板这外号没叫错。
见面交谈后,他得知我也曾在靖县呆过,就向我聊起了他在靖县的日子,原来他和马笑天一道下到靖县的甘棠公社。马叫天与我们组上的小H关系好,小H曾带我到他队上去过一次,当时我并不知道丁老板也是在这个队的,不巧那次他们组上没人,我们扑了个空,我向丁老板提起此事,说还记得他们门前有一渠道,附近有所学校,他说正是的,故事就从这渠道讲起,以下是丁老板对我们讲叙的。
我们门前不远处是有条渠道流过,有一丈多宽,渠道边有我们知青组的菜园,我们将长沙带来的菜种撒了下去,也长出来了,而且长得还不错,这长沙的菜种和我们长沙知青一样,适应能力强,下到哪里就能在那里生活。与菜一道成长的还有当地的草,菜和草的区别,我们还是分得出的,没有理会它,让它们和平共处,所以我们的菜园子一片春色盎然。受绿色的吸引,队上的牛和社员家的猪常光顾我们的菜地,也许长沙的菜味道令它们难以忘怀,它们流连忘返,把我们的菜园当成了它们的乐园。这就苦了我们,本来我们就缺米少菜的,吃菜要四处化缘,好不容易在大寨精神的感染下,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种下这一园菜,由于接近水源,春苗茁壮成长,眼看就快要入口了,却被猪牛抢先一步,你说气不气?“亡羊补牢”?本想把园子的篱笆扎结实点,但没有树枝,你去过我们那里,看到我们离山很远吧?我们砍柴不方便,柴都不够烧的,哪里还有多余的去“补牢”?
为保卫我们神圣的菜园,防止畜牲的继续掠夺,从猪牛口中夺回菜,我们决定对它们进行“知识青年的再教育”,不但要触及到它们的皮肉,而且要触及到它们的灵魂。我们队上有头出生不久的小牛犊,它特别喜欢到我们菜园嬉戏,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负虎,这头牛犊不但不怕虎,连我们长沙知青都不怕,驱赶过多次,总不见改,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也给我们增添了不少的麻烦,我们决定先拿它开刀,杀牛给猪看。没多久,这牛犊又闯进菜园来,我们发现后,我和“叫老壳(马笑天)”分头包抄,从左右两方对牛犊发起进攻,先是一阵石块扔过去,然后我们挥舞着棍棒冲向牛犊,这牛犊自打它娘肚子里出来,没见过这阵势,挨了几块石头就蒙了,晕头转向的,只顾朝无人的方向逃窜,那方向就是渠道里,它慌不择路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转眼就给渠水吞没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们知道这下子闯了大祸了,惴惴不安等待队上的发落。队上见小牛犊被我们逼死了,就找上门来算帐,我们心里都很明白,牛是队上的生产工具,社会主义的生产资料,当时还有人因强奸母牛而被判刑的,打死牛这个罪名就更严重了,搞不好就成了阶级敌人。虽说这牛还出世不久,但它也是头革命的接班牛啊!是生产队的财产,贫下中农的命根子,不管怎样,你不能打死它,打死它就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队上就是这样给我们罗列罪名的。我们看到事情的严重性,绞尽脑汁想办法减轻罪名,我们抓住“打死”这个词进行反驳,强调我们当时并没有打死它,我们只是打了它,是它后来自己跳入水中淹死的;何况,这牛是有人看管的,看牛的失职,让牛乱跑,吃了我们的菜,破坏“上山下乡运动”,还造成了牛犊的死亡,看牛的应负有责任,还得负主要责任。我们据歪理力争,毫不退让,队上辩不过我们,无法处理这事,将情况上报,上面答复是要知青赔钱算了,我们认为这样处理不重,便同意了,我们将倾其所有收集到的五元钱交到队长手里时,队长哭笑不得,五元钱就买断一条牛命,说出去谁肯相信?既然上面都同意这样处理的,他也无话可说了,再说也没有必要与知青过不去,死牛风波就以赔五元钱而平息。讲到这里,丁老板感慨的说;“说句良心话,五元钱确实太少了,但我们当时身上的的确确只有那么多钱,这个我没说假话。”
我听完后,想起一句老话“放牛伢子赔不起牛”,但知青用五元钱就赔了一头牛,可见,甘棠那边的人对长沙知青还是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