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中午吃罢外甥女婚宴,晚上又赴邻楼三姨的丧宴。也许清明将至,上苍召许多老人升天;或以科学眼光看,春季冷热交替易引发老年疾病,前几天小区竟同时出现三座灵棚,走了三位老人!
妻子曾问我,要不要去三姨家吊丧?我随口答了一句,两家素无来往,不必特地去致哀吧?可睡过一夜,醒来突然觉得应去哀悼一下三姨。
说来我们曾是四十多年前邻居。那时住在铁路员工解放前搭建的棚户区,文革中我家因家庭出身被打入“另册”,常遭一些人冷眼。刚搬到斜对面的三姨(大概她在姊妹中排行第三,邻居都称三姨),这位爱说爱唱如家乡刘三姐般开朗的三姨,比她大十多岁丈夫是抗美援朝铁道兵老战士的三姨,却从未给过我一家白眼。我下乡插队后回来,她总是说“九九回来了!”一脸灿烂的微笑让人感动。
后来我家搬离了棚户区,三十多年没见面。没想前几年和三姨大女儿同搬到一个小区,双方的家境也掉了个:除了与三姨同住的大女儿与我一个系统端“铁饭碗”,她当年根正苗红直接从学校招工的一子一女因单位倒闭下岗……
两家素无来往,可我从灵棚过不吊丧,面对三姨穿着露趾破皮鞋、靠摩的为生的儿子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我与妻子买来花圈奉在三姨灵前,把一张百元钞票丧礼放在她儿子手中,以寄托对三姨的哀思。
我忽然想到,潜意识里何尝不是寄托自己对逝去岁月的哀思?一日连吃喜宴与丧宴,令人叹人生之无常。“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人生如同一个花期,我中午吃外甥女喜酒,这是人生成家立业鲜花盛开的时候;而到了晚上赴三姨的丧宴,小区三位老人接踵而去,巳是人生花谢的时候。
人生苦短。忽又想到过两天在广州参加老三届网友聚会,欲择隙拜谒聚会酒店不远的黄花岗。烈士林觉民《与妻书》每读令人泪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
“……今日吾汝幸双健;天下人人不当死而死,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而不顾汝也!”
当年黄兴率一百二十余名敢死队员直扑两广总督署(遗址即东山署前街),发动同盟会第十次反清武装起义,牺牲者有名可考就有八十六人,殓得遗骸七十二具,同盟会员潘达徽以家产抵得红花岗墓地安葬烈士(后改黄花岗)。
比起寿终的老人,烈士们的花期虽短,就象清明前广州夺目的英雄花,开得那样绚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