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产队有一片湖田甩在安武公社的大溶湖徬,离队里三五里地。七一年秋收(一季稻)过后,几十亩长梗草提防被盗,派我一人去看守。
湖乡八年,如此零距离亲近湖区的大自然,这算是记忆最深的一次。
社员帮我在田中央舖了个厚厚的稻草床,上面撑个“爪”字型草棚,便是我当保安的家。
入夜,成千上万的野鸭落下来栖息在我的窝棚周围,我分明地看得到它们的毛色;一只挨着一只像满田长着一兜兜的包菜,手电一照,也能听到一些嘎嘎的叫声。走上湖堤,一望湖中的莲花荷叶,密密层层,微风吹拂,沙沙作响,传来缕缕青香;湖面上平行飘渺着乳白色的雾气,在月光的照耀下深浅不一。我想起了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老先生把这种月色比着梵阿玲上奏着的名曲,实在是经过锤炼语言的精华。好多年以后,我几次到过清华园,看到的那个荷塘远不及安乡的大溶湖。尤其有趣的是湖边浅草水滩上,秋天的鱼儿都躺着息凉,像是沐浴天地的灵气,大的足有一斤。于是,我天真地拿着扁担去砍,却从未有过收获。
当太阳升起来后,湖上的秋色更加艳丽了!蓝天白云倒影在湖水中。我借来湖管会的木船朝荷叶深处伐去,田田的荷叶间长着修长的延包草,一包一包草中拔出一根根茅蜡烛;茅蜡烛扯散有点像蒲公英的花,湖区农民用它灌枕头,这是后来知道的。延包草里常常有水鸟扒的窝,窝里常有带血丝的鸟蛋,一次捡回十几个不成问题。一个人经常无所事事地走在湖边,那年代免不了想起《沙家浜》,什么都像,只是新四军没有我孤单;于是,我面对湖面唱起了郭建光的那些词……
天当盖,地当床几天以后,堤上的鸭农邀我住进了他们的鸭棚里。秦、周二哥是湖上生活的老手,他们在湖管员的眼皮底下偷鱼,从未被人察觉;白天他们窝在棚里上好卡子,夜幕下簜着鸭划子去放卡,黎明前去收获,每天都能搞到三四斤鱼。早餐自然是鸭蛋煮湖鱼,熬的白白的鲜汤,淋上大麻油,那个味呀!怕是今天华天也吃不到。
这些都是三十五年前的往事,多少年来我总想起女词人李清照的那首词于时于景再贴切不过:“湖上风来波浩淼,秋已暮,红稀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莲籽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萍花汀草。眠沙欧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