涠洲岛——心灵的港湾

岁末年初的长沙，雨雪菲菲，寒冷难耐，何不去心仪已久的涠洲岛？阳光下吹海风、看海景、食海鲜，岂不惬意！心动不如行动，说走就走。

涠洲岛旅游的黄金季节在夏季，但冬季来此却也许更适合我们老年人：一是气候温暖，犹如家乡的阳春三月，二是游客较少，游起来比较从容。虽说是冬天，依然是海天一色，一碧万顷。海滩边、悬崖下，仙人掌开着朵朵黄花紫花，结出酸酸甜甜的果实；成片的米蕉林依旧青黄，等着人们去采摘。在芝麻滩漫步拾贝，在滴水丹屏流连忘返，花上二三十元从赶海的渔家大嫂那里买来一堆肥硕的虾蟹，早有殷勤的小姑娘为你加工煮熟，热气腾腾，蘸上姜醋，鲜美无比，伴着海浪涛声，吃得你大快朵颐，心花怒放。下午四点，轮船载着绝大多数来岛的游客们返航了，我们几个却留下来投宿，好好领略一番海岛的夜晚。海面渐渐暗淡了，挂着桅灯的渔船陆续返航，后街的灯火亮起来，三三两两的渔民提着一串串亲手捕捞的海货，来到小摊上加工，围坐一桌，就着老酒，大声谈笑，驱散了一天海上的风波与辛劳。夜深了，谈笑声远去，灯火阑珊，海岛安静下来，枕上听得见窗外拍岸的涛声，我也在涛声中沉入梦乡。

在涠洲岛，不仅享了眼福、饱了口福，更获得许多心灵的感动。首先要提到接待我们的本岛导游，我们曾到过许多地方，也接触过不少导游，而涠洲岛的导游最具特色。这位大嫂四十开外，平平常常，从交谈中得知，她就是岛上的渔民，丈夫出海，她承包了一片珍珠养殖场，自产自销，兼做导游。俗话说得好：“欲知山中事，须问砍樵人”，几十年生于斯长于斯，介绍起本岛风光地理、物产特色和人文历史来，自然是如数家珍。从她的介绍里我们得知，涠洲岛曾被日寇侵占，岛中央那块平坦的土地，曾被日寇辟为飞机场，为了镇压岛民的反抗，防止逃亡，每天在此清点人数，杀戮了许多青壮，就连老小也不能幸免，这里现在的地名还叫“飞机坪”。我们也得知，1945年，当地的居民奋起夺枪，赶走了盘踞海岛的日本强盗。我们还得知，是全岛居民集资合力，修建了我们脚下的环岛水泥公路，自己动手为开拓旅游观光创造了条件。她指着远方海上的一团火焰告诉我们，那是南海油田的一处钻井平台，岛上自从有了油和气，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了电，海岛增添了更多的光明和活力。她也教给我们，哪一种香蕉最好，哪一种海蟹最肥。大嫂介绍起来，虽然语言朴质却极具感情，我真希望以后的乡土旅游能够遇到更多这样的乡土导游。

岛上妈祖庙大殿门外矗立的一块残碑引起我的浓厚兴趣。模糊的碑文记录着清嘉庆年间的一份官府告示：“涠洲、斜阳二岛，孤悬大海，极易藏奸。百姓不许上岛居住。……违者治罪”。然而，堤坝挡不住潮汐，禁令禁不住人心，道光年间，岛上开始有人定居垦拓，生生不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官逼民反，北海地区起义的农军最后退守斜阳孤岛，映证了统治者的担心。在政府海陆空三军的联合围剿下，起义军终于全部牺牲。伫立南望，依稀可以听到悲壮的呐喊；残阳如血，仿佛在祭奠英烈忠魂。1950年海岛人民迎来了解放，却长期没能摆脱贫穷，“大跃进”和“文革”的荒诞剧也曾同样在海岛上演，天主教堂的大钟炼了钢铁，妈祖庙也成了破“四旧”的对象。直到改革开放的大潮涌起，海岛才日复一日迅速改变面貌，成为南海上的一颗明珠，成为祖国的骄傲。政府给教堂赔偿了大钟，邓颖超同志来岛视察，在空荡的教堂里沉默良久，私人捐款一万元添置坐椅跪凳。海内外各界多有捐赠，教堂逐步在恢复原貌。小小海岛，不正是国家和民族兴衰发展史的缩影？！

位于盛堂村的天主教堂带给我的另一种震撼和感动。教堂建于150多年前，并不巍峨气派，但它与海岛的历史紧紧联系在一起。道光年间，客家和土著两族械斗，落败的客家人无处落脚，法国传教士带领他们来到海岛栖身，用岛上的火山岩和珊瑚礁建起了这座教堂。悠悠岁月过去，前后有十位神甫在这异国他乡的穷乡僻壤传教布道，传播西方文明，救治贫苦百姓。抗日战争期间，日寇上岛，教堂成了避难所，然而神甫的祈祷挡不住强盗的刺刀，连两位佑护难民的外国神甫也倒在血泊之中，他们将骸骨永远留在海岛，也永远活在岛民的心中。我耳边忽然响起一段名言：“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从某种意义上说，世界上不只有一个白求恩，反之，白求恩也可以说是一名“上帝的使者”。这些外国传教士们如同白大夫一样，他们都有着博爱的胸怀、坚毅执着的献身精神，让我看到人性的光辉、信仰的力量，令我肃然起敬。

在我们投宿的旅店里，还住着一位上海阿婆，她退休后在上海有住房，收入不少，子女孝顺，她来过一次涠洲岛后就爱上了这里，舍弃优裕的城市生活环境和子女孙辈，独自在岛上租了一间小房长住。朝出暮归，看潮涨潮落，云卷云舒。目送我们登上归舟的时候，她的脸上泛着宁静平和的笑容。我的眼前常常浮现出那海礁上的身影，朋友，你如果去涠洲岛，见到上海阿婆，请代我问候，并请转告她，我也常常回想起涠洲岛——那心灵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