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奇的吊马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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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下午四时许,春雨天寒,我横过蔡锷南路,去晏家塘。我打伞走着,见路边有人拆墙,便退让几步,不觉进入街口。虽明知此处不是晏家塘,但应该条条街巷通晏家塘,也就顺街左拐下坡,尽头处有一公厕,感觉很眼熟……我再顺路前行一段路,啊!这不就到了几十年前常来常往的吊马庄吗!
吊马庄啊,神奇的吊马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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𠂖…… 几十年了,肖龙哥从来没和我们讲过吊马庄的由来,尾巴也总在吊我们的口味.还好,今天下午版主老贺与行者无疆就会带我们重游长沙大街小巷,听说第一巷就是吊马庄哦,到时我就知到了,耶!
山老倌的吊马庄,吊起了朋友们的胃口。
点点的跟贴更是简练精彩:到时我就知到了,耶!
伺候风烛残年的老妈,数码相机近半年刀枪入库。趁着老婆在家休息,俺也且偷半晌闲,散散心去那儿走走,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遇上他们。下午三点半,夹上破单车出了门。破车不争气,要派用场时老是罢工,踏脚松动,一路走走停停拧拧螺母,总算骑到了山老倌旅游指南所说拆墙的地方。
拐入小巷,一看门牌大古道巷,想起这儿原来住着一家亲戚,先去那儿看看。一路上,小巷都铺上了青石板,看来这整旧如旧还是打了折扣,复古又舍不得花大本钱,以往的麻石街巷只能残存在咱们的记忆中。几步路就到了出入是门,还是那几张公馆石库门,走进当年表舅家的天井,一眼就看到他家住过的那矮小阁楼已是四面透风。表舅作古数年,表哥表姐没有继承这租住权,这阁楼也实在是太破烂,表舅故去后就废弃没再住人。老屋开了家餐馆,一位大娘上前打招呼,一打听还是老住户,互相都很熟悉。
表舅年轻时参加远征军,到过缅甸印度,经过战争洗礼当上了一个小连长。抗战胜利后返回云南退伍成家,利用轻车熟路的优势跑了几年马帮,用现在的时髦语言来说就是做边贸,也算是一段传奇经历。五十年代后,表舅回到长沙,妻子早逝,留下一双儿女,找了个搬运站拖板车的活计养家糊口。表舅是独子,文夕大火后,家人亲戚全都失散,陆续返回长沙又都没回到原来的住地,表舅与亲人们失去联系,直到六十年代才会面。表舅是个重亲情的人,他的父亲不怎么管家,从小他就常在我外祖父家生活,与表兄妹们感情深厚。偶尔遇上了一位亲人后,接下来他就驾驶着“回龙头”跑遍了所有的亲戚家。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年清水塘修建纪念馆,我家住的那个小院子正在拆迁范围,表舅来家说,搬家的事归他包了。到了那天,父子俩驾着那辆车过来,帮我家搬得索索利利,全没要我们家人操什么心。
表舅顶着个旧军官的帽子,表哥表姐文革前都下放浏阳,表姐后来作出牺牲曲线回家,几年后,舍弃青梅竹马的男友,以结婚换得户口迁回长沙郊区;表哥男子汉没有迂回的余地,直到回城大潮才上调回来。表舅那时候常常感叹:宽大宽大,宽大不宽小,当个师长军长可以进政协,当个连排长就只配拖板车。据说那时候拖板车的国军下级军官和老兵不少,像表舅这样参加过抗战而又没打过内战的最想不通。随着时间推移,表舅渐渐老去,后来亲戚间的走动少了。原来常去表舅家看看,我们单位从南门口迁到河西,我也去得不多了,表舅早些年过世我们都是事后得知。前年看报,纪念抗战六十周年,媒体破天荒宣布,参加抗战的国军官兵也享受抗战老兵的荣誉,肯定他们的功绩。看后不由得感慨,表舅早走了几年,若是在世,也算给当年浴血抗战下个定论,最终得到一点安慰。
文革中,表哥表姐在乡下呆不住回了长沙,那段时间我们常来往。清水塘到出入是门,从小吴门过铁路,走东站路到火车站,然后就开始穿小巷。还记得一些小巷别有风味的巷名,一个个都那么让人探索联想,究竟有个什么典故?东门捷径、水月林、小瀛洲、化龙池、出入是门……菜根香、白果园这一类则虽雅致毕竟还比较常见。再往南走还有几家亲戚,那时候表哥表姐也常领着我继续穿小巷抄近路,说不定这吊马庄还是我涉足过的地方。不知别人是否这样,独自一人走路时注意观察沿途的路牌与建筑特征,和别人一块,尤其是别人领路时往往就聊天逗趣忘了那些雅兴。喜欢和表姐一起走亲戚,十几岁的男孩已经朦朦胧胧懂得欣赏异性,表姐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相貌,黑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典型的南国美女。
骑上单车折回寻找吊马庄,青石板在车轮碾压下咣当着响,是有意保留特色还是豆腐渣不得而知。不一会儿就如点点所说:到时我就知,到了,不过还没有兴奋到举起两只手指直呼耶耶。看着路牌上出现的一步两搭桥、磨盘湾、吊马庄、倒脱靴,这一连串的地名与三国演义关羽入城的故事有关联。居住在这儿的孩子们,小时候爷爷奶奶讲故事大概是信手拈来,随便点一个地名就可以话说当年。再一看此地原来就在小古道巷,的确是曾经到过这儿,有位老同学以前就住在往东再过去一点点,从他家出来往南穿出小巷到城南路,东边就是天心阁,看来他家的位置现在正好在新修的蔡锷南路上。那位擅长用市井俚语写出什么“葵花”、“野兽”小说的当红作家是他家麻将桌上的老友,大概青少年时期也是住在这一带?常年受到这等民间传说的人文熏陶,也许受益匪浅,对于创作出南门口一带所谓“优雅的痞子”形象可能是大有裨益。
拍一张吊马庄的碑文,让山老倌吊了几天胃口,看完后总算是原来如此。图像雕刻的技法不敢恭维,这哪像提青龙刀跨赤兔马的关云长?咋一看倒像个养肥了马匹指望卖个好价钱的老头进城之前在此歇息盘算。仔细观察才能看出关公背后还画了支玩具似的指甲刀,全无儿时连环画上看到的关云长威风凛凛的英雄气概。吊马庄,吊马桩?吊马桩变吊马庄?与那个刺韩湖变赐闲湖异曲同音,只是后者变得更为斯文。正对着巷口的公馆叫予园,门脸保存相当完好,几乎看不出什么维修痕迹,大门两旁挂着门联,“流水带花穿巷陌,归云拥树落山村”,这个倒显然是近日添加的杰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