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年,我高中毕业,为了弄到一个留城指标,家里人正拎着“手榴弹”、“炸药包”到处活动。当得知有人告密,说哥姐均已参加工作,指标彻底落空时,我着实躲在门后偷着笑了好一会儿。一想到又有一个新的环境、一群新的伙伴、一种新的生活在等待着我,就兴奋不已,就睡不着觉。在那个轰轰烈烈的年代,别说“上山下乡”,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为了表彰我们“积极响应号召”,市革委赠给我们每人一个印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搪瓷缸和毛巾一条,外加一朵大红花。我们被安置在一个叫‘牛家公社’的地方。记得出发那天,正赶上风雪肆虐,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团团片片,迷漫了整个原野。人看不清,路看不见,我们的车队只能缓慢地爬行着,本应中午赶到,下午参加公社为我们召开的欢迎会,可到达牛家公社时,已是下午五点。为了抓紧时间继续赶路,公社书记只是祝了个简单的欢迎词,然后让我们抓紧吃饭,说一会儿各生产队会派“车”来接我们。公社食堂为我们准备了正宗的“猪肉炖粉条”和“草帽大饼”。
吃过饭后,书记把我们带出了公社大院,好一个热闹场面一下子吸引了我们:路灯下,十几辆马车排成一长队,威风健壮的高头大马,有白色的、黄色的、也有枣红的。最有意思的是它们的胸前也带着像我们一样的大红花。车把式一色的穿着大皮袄,腰间扎着麻绳或布带,可能是怕灌风吧。他们把长长的马鞭抱在怀里,双手对插在袖筒内,围着我们,也把我们当新鲜玩艺儿似地看着、笑着、合不龙嘴。这时雪虽然已停了,但风还是刮得呼呼直叫。一位公社干部,一手拿着花名册,一手做成喇叭状,遮在嘴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每喊一个生产队的名子后,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叫一批知青的名子。我们就这样被一批批地分到了各个生产队。
我去的地方叫:政新大队第五生产队。一共15个知青,五男十女。我们分坐在两辆马车上,赶车的其中一个正是生产队长。大约又走了5、6里路,才来到我们的新家:牛家公社、政新大队、第五生产队王大娘的家,她儿子参军去了,西厢房就借给了我们,男生借住在另一社员家。队长说“知青点”要明年春天化冻后才能盖建。这时我端详着灯光下的队长:约三十多岁,中等个儿,黑红的脸上布满沧桑,说话声音洪亮且气势威严,开怀大笑时又使人倍感亲切。队长临走时交待:明天是第一天干活,就八点正出工吧,话里透着对我们的关心和照顾。队长走后,房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了。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在这之前,我们都是在别人的安排、呵护下生活的,而之后,我们将在远离父母的农村自主人生。那一顷刻,屋子里静得令人窒息,一些“毅志薄弱者”的眼圈已经开始发红,只要有人带个头,一场“雷雨交加”将一发不可收拾。紧要关头一位年长我们几岁的姐姐发话了,她先请男生帮我们把大大小小的箱子、行李摆放好,又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就是兄弟姐妹了,大家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原来我们这个“点”是个特殊的组成:我们既不来自同一所学校,也不是某同一单位的子弟。我们没有“带队老师”。五个男生中的A,大我们两三岁,是男生中的老大。他乐于助人、鬼点子也很多,所有偷鸡摸狗的勾当,可以说都是他的主谋。B系二号人物,也是知青点第一个偷吃禁果的人,后来他家在勘探队给他找了份工作,于是就撇下女友返城了,从此音信渺无。C是老三,也是我们知青点的唯一的中共党员,79年回城后与第一任“点长”结了婚。1982年我回北方探望战友时,他们的孩子已经会吃奶了。D是男生中的老四,也是74年的高中毕业生,曾经被我们全体女生痛扁过。原因就是:这小子在明知知青点男女搭配不均,生态严重失衡,雄性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居然舍近求远,找了个村妮子做女朋友,你说这能不挨扁吗。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村妮子也确实挺漂亮的:蓝蓝的眼睛、卷卷的毛发。据说祖上与苏联老毛子有过什么瓜葛。E是个调皮的小儿科,很贪玩,什么招猫逗狗一类的事总少不了他,曾被生产队的马踢断两根肋骨。女生中,那个首先发话的姐姐是从“建设兵团”病退下来的,她性情温柔、待人和气,虽自始至终没当过一官半职,但一直是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的揩模。b是个漂亮妞,农活干得也很麻利。c就是和男生B一起偷吃禁果的美女,后来被他甩了。d是以前我在“守口如瓶”中说的和社员“王大狼”睡一个“火坑”的白字大王。e是个典型的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据说后来被社员二狗子“叼”走了。f是。。。。。。。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后,屋子里的气分好多了。后来,又有人提议党团员应该开个会。其他同学也开始收拾行李,抓紧洗涮睡觉了。就这样,我们的知青点、我们的家、我们的兄弟姐妹,在这里翻开了知青生活的第一页。
这是我的一个旧帖,一稿多投,让您视觉疲劳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