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的油
看了楚人的《榨》,说的是靖县人榨油的事及“榨”的感叹。榨油本身给人太多的回忆。靖县的油也是让人不能忘怀。
本人也参加过多次榨油,每年的榨茶油,都成为参加者的一次欢乐聚会,一般榨油都有几天的功夫,,乘船沿江而上二、三里的水路,就到了甘棠平原大队(五队、六队记不太清楚了),油榨就设在江边的岸上,房前面是绿色的稻田,远目是青翠的层峦叠嶂,后面是清波碧透的渠江,周围是许多挂果的李子树,到那里榨油本身就是一种如在仙境中的感觉。风景好是一个方面,另外还可以吃到免费的午餐。队上还派人专门负责搞饭吃。粮食也是队上出,所以能去为队上榨油是一桩既得工分又管饭的好事。一般都是轮流去。
油榨房内的布局基本相同,有人推的碾子和碾槽,有烘料的灶,也有蒸料的灶,有“榨”和吊在樑上头上装有铁匝的圆杂木。还有竹篾编的圆匝,和油光发亮的宽窄不等的长条形油榨木块。(这些木块的木质持好椆木,加上有油浸入,是最好的木工刨子的材料,当年不少的知青学木工,就曾光顾油榨找到自己的刨子材料)。
整个的榨油过程是一个既分工又合作的过程,有炒原料的、有烧火的、有翻料的、有推碾子的,做草把子的,当搬运工的。平时分散干农活的十几个农民,一下子集中起来成为一个屋顶下的手工作坊的工人,做事也不是平时磨洋工样子,特别卖劲的做事,做事发狠外还开起了玩笑,晕的素的什么都来,烧火的被称为“烧火佬 ”,要烧火佬:“好点烧哒火,为子为孙”。对单身汉则是:“晚上不肯睡觉,睡觉没有事做,早上不肯起床,起床没有饭吃”。还有俗有雅,如出对子上联:“岳父堂上无分南北皆花缽”,让我想了好久摸不着头脑,他们则大笑:“令爱肚下有点东西象碾槽”既工整又对仗。那推碾子的更是与随碾翻料的较上了劲,有时把碾子推得飞快,让那翻料的弓着腰也必须飞跑,跑动中还必须翻碾槽中的料,跑慢了碾子推到了背上,几圈下来翻料的累得一撒手,仰天就倒下休息,大家也就一哄,就势漆袋烟,欢声笑语不断。最热闹的开榨,两排木块安好后,,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喊起了号子扯起来,由榨房的师傅掌着那根圆木头轮流撞向两排中的一个斜形方,使上下两个斜形方轮流一点点挤进去,让两边的竹匝中流出清亮的油料。当第一排的斜形方撞到头后,把另一排的松动的斜形方抽出,两边均匀的再加木方,放进斜形木再撞几下,然后又抽出被打到头的那根斜形方,两边又均匀的加上木方,又一交较长时间的撞击,如此几番,枯干油尽。
第一榨的油必须在吃饭前完成,因为吃饭等着这份特殊的礼物。煮饭的把一大锅饭煮得恰到好外后,从刚榨出的油中倒出一大碗油,浇在饭中盖上锅盖,闷上一会儿香气四溢。大家一哄而上,能吃多少不定量。在那吃饭不饱的年代,能吃上集体的尽饱的尽是油的香喷喷硬饭,一年之中也只有榨油才能享受到;最好吃的还是那锅巴,油浸过的焦黄焦黄的脆脆的锅巴是必被抢得干干净净,吃到口中满口生香。那是种特殊的享受,现在想来还心仪。在浇油到饭上时,我就很奇怪,平时茶油或菜油放在锅中炒菜一定要烧好久才能除去那气味,这样浇下去的饭能吃吗?可是吃了以后才感觉到好处,不但没有气味,而且还蛮好吃 。当然这只限于榨能吃的油,榨桐油就不能吃了。
靖县产茶油、菜油和桐油外还有一种少为人知的油,是大堡子与坳上那个方向的主要食用油。榨油的原料是核桃,只是核桃不同于我们平时看到的,而是一种光壳的坚硬的小形的核桃,吃时苦涩,榨核桃油的工艺与榨茶油相同。五四园艺场三队分散后,到那两个公社的同学回忆,烘炒核桃时,散发出来的香气特诱人,那烘好的核桃也特好吃。由于常年吃核桃油,在后来才知道还有一种特殊的好处。 吴长杰在65年下放时才18岁,就是一青年白头翁,白发多青发少。96年到我家作客时却是一头青发,我以为是染了发。一问之下,才说不知道怎么的头发变青了,可能是在靖县的十几年生活中吃核桃油有关。后来有关的书上也说核桃是青发的好东西。2005年我与吴长杰同回靖县,路上说一定要带些核桃油回去。吴长杰、杨学娅夫妇回到坳上的生产队一打听,现在连农民自己也不吃核桃油了,油核桃被 江、淅、福建那方的商人来收购,连壳一起都几元钱一斤,比用来榨油吃花得来些。据传这些核桃到那边后经加工,成了所谓的进口的胡桃,几十元一斤的天价。再在县城会合时他俩不但没有带一滴核桃油,连核桃壳都冒看见。
在靖县吃的茶油、菜油、核桃油,现在看来都是绝对的绿色环保油。也绝对是好油。也绝对是福气。下放到湖区的知青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70年我到沅江接妹妹出来时,看到他们吃的是棉籽油,黑糊糊的味道也不好,放在锅里只起个菜不粘锅的作用。现在超市中购油好贵好贵的,茶油几十元一斤,还是调合处理后的。进口的橄榄油,要几百元一斤,没有尝过,也不知道它的好处。我想要是把靖县的核桃油开发出来,认定它的药用价值,肯定价格不菲。不知道那一天能看到市面上有核桃油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