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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湖南安乡,在那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堤垸内,曾下放成千湖南师大附中等长沙中学的知识青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青年忘不了这片土地,更忘不了这土地上的父老乡亲.经常三五成群回访安乡,凭着记忆中点点碎片去寻找心底渴望的情感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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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胡杨泪(1)
洞庭客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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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胡杨泪(1)

(洞庭客按:)
       此文几年前曾在某报刊载过,但估计有不少人还未读到。我把它推荐给知青朋友,因为故事的主人翁不仅是我们湖南老乡,而且也是当年极左路线的受害者。但他并没有向命运屈服,而是努力与命运搏斗和抗争,历经无数的挫折和坎坷,终于得到社会的认可......正如他的诗中所说:“但须后事争前事,也或他乡胜故乡。寻觅英雄用武地,好花无处不芬芳”。相信知青朋友看了之后,定会有很深的感触。

胡杨泪

作者:孟晓云

  生活本身比文学更悲壮。
                   ——采访手记
  在世界上,胡杨——最古老的杨树品种已罕见。
  我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见到了这珍奇的树。只有一棵,孤零零地立在塔里木河滩上。它高大,树干弯曲,像一个弓着背的老人。其貌不扬,却有着很强的生命力,耐干旱,耐盐碱,抗风沙,能在夏季酷热、冬季严寒、年降水量只有十几毫米的恶劣自然条件下生长。维吾尔族农民说,胡杨三千年,长着不死一千年,死后不倒一千年,倒地不烂一千年。
  当地人称胡杨是“会流泪的树”。这是因为,生活的环境越干旱,它体内贮存的水分也越多。如果用锯子将树干锯断,就会从伐根处喷射出一米多高的黄水。如果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树皮,体内的水分会从“伤口”渗出,看上去就像伤心地流泪一样。千百年来,这自生自灭的天然胡杨,总是默默地为人们提供各种财富。它的木质,质地坚硬,是优良的建筑材料;它的嫩枝、树叶,营养丰富,含有大量的钙和钠盐,是牛羊爱食的饲料;就是它流出的“泪”,很快变成一种结晶体,叫胡杨碱,也可以食用、洗衣、制肥皂……哦,这会流泪的树!我抚摸着胡杨粗糙的树干,被它可贵的品格深深感动了。
  蓦地,我想到一位在塔里木结识的农垦大学教师钱宗仁。任何一个陌生人,握住他那粗糙的手,看到他黝黑多皱的脸,绝不会认为他只有39岁,也绝不会想到他是一个知识分子。
  整整四个下午、四个夜晚,钱宗仁向我讲述了二十年自学的坎坷经历。他并非一个成功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失败者。我不停歇地记啊,记啊,他的一句句话,仿佛是胡杨树上流出的一滴滴泪珠。
   
离乡歌

  1964年8月,从兰州开往吐鲁番的慢车上,坐着一个约摸20岁的青年,瘦高个儿,看上去很老实,也很忧郁。他没有行李,没有提包,甚至买了火车票后,已分文全无,既不是走亲戚,也不是做买卖,但他出远门了。
  这青年叫钱宗仁,湖南湘乡县浒州大队人。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沉重的车轮从钢轨上碾过去,碾过去,像是辗碎了他童年的梦幻。那窗外一晃而过荒凉的戈壁,像是他流逝的学生时代。也许是命里注定,20岁就要流落异乡。他是一个本分、勤奋、纯洁的青年,自懂事起,就有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一个影子总伴随着他——他是“富农”的儿子。为此,他入不了团,三次失去上大学的机会,甚至连在家乡都无法生活下去。
  公平他说,土改时,钱宗仁家的成分第一次被划为贫农,这在情理之中。可是由于一点家庭纠纷得罪了当时的农会主席,他节外生枝硬把钱家划为“佃富农”。在急风暴雨式的南方土改运动中,某一点点差错并不妨碍这场运动的伟大,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差错,竟酿成了钱宗仁前半生的悲剧。
  “同志们请注意,我们这趟车比较拥挤,为了维护好车厢内的秩序和卫生,请各车厢推选一名愿为大家热心服务的旅客代表……”列车的广播响了。
  “就选这个小伙子吧。”一个老头指着钱宗仁。“中,我看行,老实巴交的……”一个抱孩子的妇女搭讪。车厢里气氛热烈起来,大家向钱宗仁投去热情和信任的目光。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信任更可贵呢。钱宗仁不愿辜负人们的信任。他不吝惜力气,也有的是力气。在老家,为了挣学费,他挑过红砖,担过水,推过车,眼下这点活算什么呢。扫地、擦地、整理行李,漫长的旅途中,钱宗仁一刻不停地为大伙做事,小娃儿要拉屎了,他用痰盂接着,老大娘不舒服了,他跑遍了其他车厢找大夫,旅客写了表扬稿,全列车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旅客代表,为这,炊事员还在他的饭盒里多添了一勺子菜呢。
  一棵长期压在石板下受冷淡、被忽略的小草,居然在这群素不相识的人中,受到了关注、信赖和拥戴。他们并不了解钱宗仁的出身和经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个有着热心肠的小伙儿。
  此情此景,使钱宗仁回想起一次特殊的旅行,整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一年前,华北遇到洪水,郑州不通车了,一群拿着哈尔滨工业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学生,只好绕道济南,从济南转烟台,再从烟台买船票到大连。哈尔滨工业大学在济南组织了一个返校委员会,一个年轻人跳到广场的台子上,举着大喇叭筒说:“同学们,在这种特殊困难情况下,大家都不要心急,我们要发扬互相帮助、团结友爱的精神。有个新同学姓钱,他主动帮助别的同学托运行李,把旅店里的床位让出来,自己去露宿街头,他还找开水,热心为同学们服务,我们应向他学习……”那也是一种像此刻在列车上被选为旅客代表同样的信任。
  当时,有谁能理解钱宗仁复杂的心境呢?新生们虽然要延误报到的日期,他们的心情毕竟是快活的——对未来大学的生活充满着僮憬。而钱宗仁,手中没有户口迁移手续,他考上了哈工大,但能不能就读,就读多长时间,尚不可知,前途莫测啊!
  命运总在捉弄着他。第一年考大学,钱宗仁的成绩优异,进入全湖南省前十名,清华大学招生小组准备录取他。湘乡二中党支部一个副书记,为了发泄对其他教师的私愤,利用一个学生干部的嫉妒之心,盗走钱宗仁的日记本,断章取义,将其政审结论改为“出身不好,思想反动,不宜录取”。就这样,钱宗仁落榜了。但他不甘心,第二年又考,以优异的成绩被哈尔滨工业大学精密仪器系录取。他欣喜若狂,一宿没合眼。
  那时长丰公社刚开始搞“四清”试点,公社S书记任浒州大队工作组组长,他们正在摸底组织阶级队伍时,传来钱宗仁被录取上大学的消息。当天晚上,村上召开群众大会,S书记作报告,有一段话使钱宗仁毛骨悚然:“我们这里有没有阶级斗争动向啊?解放二十多年了,这个大队只有一个师范专科大学生,现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富农的儿子钱宗仁考上了大学,还是什么秘密专业(他不懂“精密”二字)。为什么这么多贫下中农子女不上大学,却叫他去上这么好的大学?还有人批准,你们说这是不是阶级斗争?我们能叫他上大学吗?我宣布,他上大学谁批准谁负责,谁给办手续谁负责!”
  钱宗仁又气又急,散了会就去找S书记了。S打着官腔:“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你不能理解……”难道,年轻人的前途又要被儿戏般地毁掉?钱宗仁痛哭流涕,眼泪是感动不了S这号人的,他怎么能知道钱宗仁为取得深造机会苦苦奋斗的日日夜夜,怎能理解他朝思暮想进大学门的心情!
  19岁的年纪,无法接受这冷酷的现实,宗仁回到家里,哭啊,哭啊,又是一夜没睡。队干部拒绝给他办理迁移户口的手续,恰好这时湘乡二中毕业的十几个大学生回乡度假,听到这个消息,气愤地去找公社干部辩论,后来他们联名写信向教育部反映情况。钱宗仁怀着对党的政策的信任,身带一份报告书,空手登上了赴哈尔滨的征程。
  如烟的往事,伴随着列车单调的“哐当”、“哐当”的声音,一桩桩闯进钱宗仁的心头。告别,告别,不是告别家乡,而是与同窗三个月的好友分手。他所在的6312班全体同学到哈尔滨火车站送行。钱宗仁流泪了,大家都流泪了。“宗仁,我们等着你归来。”“宗仁,如果此行你回不来,可以在家乡从事文学创作,照样有出息。”“怎么会回不来,学校领导亲口说的,我们是希望你上学的,但有些问题需要你回去对证。”天真的宗仁,你哪里知道这只是一些安抚的话语,哪里会想到一去不返,从此不能再登哈工大的门槛了呢。
  他的命运操在S书记等人的手中了。恼羞成怒的S书记发函给哈工大,要求取消钱宗仁的入学资格。哈工大党委让宗仁跟班上课,又派孙景略同志去湘乡县进行调查协商,到长丰公社宣传党的有成分论、不惟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的政策,请公社和“四清”工作队允许宗仁上学,那位S书记立即组织人马,三天写了十几页材料,说明钱宗仁“政治表现不好”。当孙景略了解此材料纯属编造,据理力争时,S书记在事实面前蛮不讲理,居然说:“要是我们公社一级党领导机关还搞不过一个地富子女,这会产生什么影响?你们哈工大是共产党的学校还是国民党的学校?为什么下支持贫下中农,却支持地主富农?”最后竟耍起无赖:“你们硬要钱宗仁上学,我们立即撤走工作队,这里的‘四清’由你们派人搞就是了。”协商无效。哈工大无奈,只有劝钱宗仁退学。
  告别,又是告别,这回是向考场告别。为了求学,钱宗仁付出了多少代价,可他依然没有绝望。就在头年被劝退学的那次谈话中,他流着泪还在问:“我今年只有不上大学了,以后我要再考大学,还让不让我考呢?”哈工大送他回家乡的同志热诚地说:“希望你明年考大学,继续报哈工大,我们欢迎你。”在场的公社干部也一口应承:“没问题,让你考。”钱宗仁轻信了。第二年,他一切准备就绪,去报名时,“四清”工作队从中作梗,他跑了公社九次,九次被拒之门外。报名工作截止了。钱宗仁茶不思,饭不想,沮丧、绝望和忧愁笼罩在心头,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软弱。
  那年的7月15日,学生们纷纷走进考场,魂系考场的宗仁也情不自禁地向那走去。他进不去,只能远远地望着。年轻人在专注地答题,多么熟悉又多么亲切的考场,永别了!钱宗仁深情地向考场投了最后一瞥,跑到小河边,抱着苦楝树,一个人长久地哭着,然后写下了两句诗:“理想崇高志永恒,常将寸步比长征……”
  告别,又是告别。他告别了家乡,谁知道这是不是永别。他要到那最荒凉、最荒凉的戈壁滩去。不能上学,他还有一颗心,一双手,可以参加祖国的建设呢。
  不知为什么,钱宗仁对未来产生了一种神秘感,并夹着热烈的向往,又飞笔疾书,在西行的列车上写了一首离乡歌:“凝眸回首意难详,去地归期两渺茫。汽笛声催家恋淡,车轮响报路行长。但须后事争前事,也或他乡胜故乡。寻觅英雄用武地,好花无处不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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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2/10 22: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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