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1967年秋的一个上午,在闽西永定先锋烟场山中的那一座庵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吟声。那是未满20岁的女知青刘小平,稚气的脸庞因临产前的剧痛而扭曲,随着腹中婴儿的争扎,失声地叫喊着。
刘小平是1964年厦门集美中学初中毕业生,那年她才16岁,长得清爽玲丽,活泼可爱。当年先锋烟场的领导到集美中学做报告年纪还小的小平主动报了名,和大家一起到山高林密,偏僻荒凉的先锋烟场。
小平她们苦心经营的七亩多茶园,是先锋烟场的一小部分。由于山体高达380米,除了几个知青和山民外,平日很少见到人影。茶园在崇山峻岭围抱之中,很不起眼。山上没有建宿舍,孤零零的一座庵庙,十来个种茶人就群居在庵庙里。
“文革”风暴席卷全国,小小的烟场也深受其害,全场上下都卷入疯狂的红色漩涡中,无休止的楸斗, 以及不断升级的武斗,知青们的革命热情和美好的理想破灭了。失去了人生方向,陷入痛苦与迷惘的他们,捉对谈起恋爱,或早或迟地结婚成家。
小平选择的终身伴侣不是知青,而是当地农民青年陈良芬。她的婚事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她反对女儿找农民,断送了以后可能会有回厦门机会,但小平依然与陈良芬结合了。前年小平母亲在厦其去世前,小平赶回来为她送终,但老人至死仍没有原谅女儿。这成了小平一生的心病。
婚后,夫妻俩在山上生活和劳作,其艰辛困苦难以言说。最让小平害怕的是无处不在的蛇。有一个晚上,她在迷迷糊糊的梦乡中,感觉枕头响动,睁开眼睛一看,是条尺多长的蛇,她失声惊叫起来,老公陈良芬惊醒了,两人点上煤油灯在床底下一照,好几条蛇盘在一起懦动。在山上除了蛇多,还有猛兽出没,熊吼狼嚎,一到晚上,大伙把庵庙门紧紧关上,不敢出门。
尽管如此,她俩还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肚子里的这个患中孕育的婴儿,便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和见证。
那天早晨起来,还没有明显生产迹象的她,仍和其他知青上山采茶,当地农妇没有产假概念,孕期照常下田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活,已经全身心融入当地风俗的小平,虽然肚子已显凸出来,做起事来手脚迟缓,
仍照常出工,没落下一天。上午在茶山上,小平突然感到孩子要生下来了。随之身躯支撑不住,仰躺在茶园里。
茶园在高山上,下到场部要走两个小时,来不及了。听着小平在床上一阵阵的痛苦呻吟声,丈夫陈良芬急得不得了。有人建议让男知青王四维接生,说四维的老婆生过孩子,有经验。让一个男人接生陈良芬和王小平都有些为难和尴尬。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也顾不上了。王四维赶来后,小平的羊水已经流得下半身湿透了。他要了一个碗,在地上摔啐,取一块碗片在火上烤了烤,就进入“角色”......
20分钟后,庵庙里传出婴儿脆嫩的啼哭声......
如今,小平和老公还在永定先锋烟场生活。她才50多岁,但已齿脱落,满面皱纹,像个70多岁的老太婆。1967年秋在庵庙里深山婴啼,预示着她和家庭深重苦难开始与结局。
文:卢建端 此文刊登在04-6-9《厦门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