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狐说不设防”合影留念！（从左至右，徐德亮、松木、史航）

徐德亮：“女孩子绝不能说相声。”

徐德亮：“我师傅就说，你身高条件在这儿，小时候下的工夫在这儿，你跟人家没法比。不跟郭德纲比，比郭德纲的徒弟比也没法比。”

“很多电视相声都是这种东西。不可乐。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说废话。”

　　●“女孩子在台上不能使“相”，漂亮女孩子老是怪表情的话都很狰狞，人缘就都没了，大家伙儿看着不好。”

　　●“过去学徒是半卖身的形式，要写字据，写字据就是卖身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是下人就是仆人。”

　　●“马先生因为有很深厚的传统技巧，他的语言风格本身就是这样，你听着马先生这么说不是舞台腔，别人学他就是舞台腔。 ”

　　●“中国人只要过得苦一定有相声。如果每个人都是百万元，每个人家里三四辆奔驰，那用不着相声。相声是苦的一种药。”

　　●“电视台找郭德纲对他不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从前喜欢他的“刚丝”坐着听他说相声没有一个人乐，这才是对他毁灭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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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声传男不传女

　　松木：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光临搜狐文化频道“狐说不设防”节目。这是我们“狐说不设防”开张大吉的第一期，请来了两位重量级嘉宾，这位是德云社的骨干成员之一徐德亮——亮子，亮子旁边是敬爱的史航老师，著名的“刚丝”，相声爱好者。

　　徐德亮：搜狐网友大家好，我是徐德亮，祝大家新春如意。

　　史航：搜狐网友大家好，我不是徐德亮，我是史航，也祝大家如意。

　　松木：看了我们节目预告专题朋友都知道，我们不是来随便聊天儿的。我们做的是"网络脱口秀"，当然，不"脱"，只"秀"。要秀的开心，说的精彩。其实有点儿像说相声——群口相声。当然我是新人，初学乍到，正好趁此机会向前辈请教，说错什么话，有什么冒犯，还请多担当。两位嘉宾请把自己绝活亮出来，抖包袱的、砸挂的，尽管来，很多现场和我们交流的网友也，都跃跃欲试想学两招呢。今天大家千万别谦虚。

　　徐德亮：“砸挂”你也知道？我跟他们看电影连服装、灯光之类的都会春典了，他们给我别话筒，我说赶紧摘了，我有急事走，他们就说“翘啊？”我还挺吃惊，你怎么知道的？——现在谁都知道。

　　松木：“春典”是黑话？用“春典”讲开场白叫什么？叫“垫话儿”对么？

　　徐德亮：“春典”分两种，一种是黑话，一种是行话。黑话是本来都有的词非要用另外一种方式说出来，这个方式和原来的词内涵和外延都是一样的，比如说女孩儿叫“果实”，女孩儿和“果”是完全对等的，为什么不说“女的”说“果实”？是为了让你听不懂。

    松木：原来“果儿”这个词是从春典来的，后来那些玩摇滚的说……

　　史航：对，包括“尖孙”、“苍果儿”，都是相声里来的。这中间隔着大院文化，《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拨都会说“果儿”。王朔小说里面都有这些词。

　　徐德亮：另外是一批是行话，垫话，生活里面没有与之对等的。比如说“包袱”，“包袱”不等于笑料，抖包袱、暗包袱，这个包袱刨着使，包袱不等于笑料，生活当中是什么，没有一种语言来说。比如开车说“挂档”，不说“挂档”你说什么？我们希望相声演员别满嘴都是黑话，都知道了没意思。这行的行话没意思，不学开车不知道什么叫挂档，不学骗术就不知道什么是碰瓷。

　　松木：我看一下，徐德亮你的耳钉呢？

　　徐德亮：哎呀！忘在电视台的演播室了！你看看！电视台不让我戴。

　　松木：我也有耳钉，我也想学相声。

　　徐德亮：女孩子绝不能说相声。

　　史航：其实女孩子也有，天津有，北京有，很老很老的相声前辈也有女的。

　　徐德亮：说相声的女人只能分两种，一种是解放前，解放前女的说相声跟男的是完全一样的，解放前的相声有很多涉及到荤的、性的，脏活儿、臭活儿。

　　史航：拿这个东西调笑，其实是绕你，是一个智力游戏，没有人格的伤害，就是一种斗嘴。

　　徐德亮：说“性”这个东西不是让大家生理上有反应，还是想让大家笑，女相声演员有一些也不这样的，长得好一点就不这样了，长的不好可能这样。这是解放以前的情况。但是到了舞台之后，把荤的臭的拿下去之后，为什么还不让女的说？这就是表演形式的问题，相声第一个是“相”第二个是“声”。一个女的长得不好看怎么能上台？但相声就不是，女孩子在台上不能使“相”，你很漂亮的女孩子永远要微笑面对大家，老是怪表情的话都很狰狞，女孩子的人缘就都没了，大家伙儿看着不好。

     建国以后这么多年来，有这么多女的说相声，有一段留下来的吗？没有。所以我是这么认为的：女相声演员是不可取的。

　　松木：看来我的梦想破灭了。

　　史航：你可以做一个女相声爱好者。

　　徐德亮：偶尔为之可以的，但是不能当事业做。但是话说回来，相声不经过常年在剧场里面的磨合，不会二、三百段的话，体会不到相声的真谛，偶尔为之你也说不出来。

　　松木：那年轻的男的有多少想学相声的？

　　史航：他们接触挺多，德云社前一段招过生。

　　松木：据说前一段郭德纲招过徒弟，最小才半岁，于谦的儿子。好夸张啊，半岁就能拜师了。

　　徐德亮：相声这个“徒弟”更接近于“学徒”，我把徒分为两种解释，一种就是学生，一种是跟从者。可能相声在最初的本意上来说，更多是跟从者，孔孟之徒可能是这个意思。

　　松木：是不是要吃苦的那种？

　　徐德亮：学生是教给你什么，跟从者是你喜欢研究这个，我也跟着你学这个，你对我的观点很钦佩，私属我的，这是跟从。过去学徒是半卖身的形式，要写字据，写字据就是卖身契，在我这儿学五年，我管你吃住，但是你要负责我这儿的一切事，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是下人就是仆人。五年之后再挣钱，出师之后一年之内挣的钱都归我。

　　松木：苦啊，看来我无论如何还是学不了相声。

　　徐德亮：过去都是这样，过去相声师徒关系不好都是因为这个，不都教给你。

　　史航：只让你能挣钱上交给我的程度，但是绝对不到你能出名离开我的程度。

　　徐德亮：过去老相声演员的回忆录都是这样。早晨起来，四点多钟拾掇屋子生火做饭；五点多把师傅伺候起来，伺候师傅练功、喊嗓子；赶紧做完早点叫师娘起来，喂孩子；完了一个溜儿够再去练功，再去买什么东西之类……永远是这种状态。而且一般的字据上说——投河觅井打死勿论。

　　松木：现在呢？

　　徐德亮：现在完全没有。

　　松木：那现在学相声的是多还是少？

　　徐德亮：学相声的还是挺多的。  

“世界上任何一个圈子都这么乱，相声圈也是。”

徐德亮的丰富搞怪表情

　　世界上任何一个圈子都这么乱，相声圈也是

　　松木：前一段时间说北京市政府将相声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你看，都成遗产了。

　　徐德亮：我认为是瞎闹。你比如，自从昆曲变成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后，可能是得到了一些好处，联合国给拨钱，包括北昆，我跟他们很熟，那里员非常苦——学戏曲演员比相声演员更苦，都是大戏，可能出来未必是角儿，包括京剧院也是这样，在梨园剧场每天晚上都演，全是外国人，一个演员翻一晚上跟头才30块钱，里面的袍子都湿透了……昆曲比京剧还苦，可能成为遗产之后，多了一些曝光率，所有都奔着遗产去申报。 遗产是什么？遗产是一个死了的东西，相声不是。

　　史航：一个县长回去说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县终于成为一个贫困县了。

　　徐德亮：真把相声当遗产看就完蛋了，一钱不值了。那天晚上我写纪念马季先生的文章说，侯先生的相声把一些段子写得增一字则多，减一字则少，关公战秦琼就得学他这个。马季先生的段子呢？到台上说一千遍都是这样的。而且人不同，语言风格不一样，你说可乐，我说就不可乐了。成了不变的，僵的。

　　松木：你说的“不变”是指歌颂体吗？

　　徐德亮：风格不变。

　　史航：举例说，经典话剧《雷雨》不同演员演的时候，咬字重音都不一样。马三立在台上可能让你五分钟都不笑，但他不怕，你等着听吧，最后一定给你一个脆声大的包袱。别人呢？就需要中间有一些三五个小爆竹。

　　松木：郭德纲不是曾经写过自己被相声界“放黑枪”的事儿吗，他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自称孙子王八蛋，就没人找我们碴儿了——你们圈真这么乱吗？

　　徐德亮：世界上任何一个圈子都这么乱。

　　史航：有些圈子的乱可以特别作为谈资。相声演员自己说这个圈乱特别可乐，一个交警或者一个大夫说这个圈特乱，大家就听着糁得慌。

　　徐德亮：相声演员不一样，夸张变形反映自己的爱恨，是“好事儿”的一组人群。

　　松木：也不全是夸张吧。郭德纲不是说相声界有人悬赏五千块钱要找人揍他吗？

　　史航：这也是一个比方，对人性的一种预测，谁出一千，谁出一千五？因为这个事大家还不得争得住院了。任何一个圈子里的关系程度，都带着中国人现在“关系”的一个平均值，你说黑社会再黑也是“社会”，也是金钱的社会。

　　徐德亮：也有比较尖锐的斗争，但是不会说……

　　松木：前一段时间有个“作家富豪榜”，你们都知道吧？请问贵相声圈怎么样，能挣到大钱么？

　　徐德亮：咳！你还真别说！听说前一段时间有一个什么“相声福布斯排行榜”，老郭以450万位居榜首，鄙人是以12万位居28还是29位。

　　松木：以你的收入相当于相声界的白领啊。

　　徐德亮：什么白领！人家都是四五百万，我才12万，实话实说——指望相声挣不了钱。

　　松木：徐德亮你除了说相声还有什么别的职业？

　　徐德亮：现在我是SOHO，写东西，以写稿为一大块，写小说演个什么电影、客串个节目，相声是一块，演艺是一块。我曾经说过这个话，一辈子不做职业上的相声演员。郭德纲以这个为终身职业和终身爱好，他是传统的相声演员。

　　松木：但是你也11岁就开始在庙会上说单口啦！你跟的是哪位师傅？

　　徐德亮：我师傅是张文顺。

　　松木：吃过苦吗？

　　徐德亮：没有挨打。

　　史航：不像学戏曲的那样掰过腿。

　　徐德亮：我学过京剧，原来左右下劈都没有问题。回到刚才咱们说的，相声恰恰因为它还在火，所以有人关注它，说它绝种不恰当。很多东西都灭绝了，比如皮影戏，不过刚才有人给我们发短信，北京居然还有演皮影戏的。

　　史航：电影《活着》也用过皮影，还有林兆华《白鹿原》用过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舅舅”，这种艺术形式，不长腿不会走路，都得靠着别的形式，让人们知道。但是相声有“腿”，如果说非要别人背着它，那也是别人愿意背，放到地上它不用你背自己能走。

“很多电视相声都是这种东西。不可乐。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说废话。”

“我们过于注重发声的位置、音色的饱满，注重吐字发音，不讲故事了，所以老百姓不听了——听不懂啊。”

　　好相声、坏相声、中央领导听的相声

　　徐德亮：说马季走了相声就绝种了，我认为这代表了大家的哀思。很多传统的相声还活着。马季老师的相声，是他处理自己风格之后的东西。真正传统意义上的相声可能还是被低估的。观众说马季先生一死，相声没落了，可是我们还有包括奇志、大兵的方言相声，包括冯巩的泛相声，还有台湾的泛相声……

　　松木：可是奇志、大兵他们也解散了啊。

　　徐德亮：只不过没有焦点性的人物和旗帜性的人物而已。你看马季先生的葬礼，你绝对想不到有那么多人会去。八宝山都很少遇到这种情况，赵丽蓉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达到这个规模。说相声的大腕儿都在外面站着进不去，苏文茂一堆徒弟过去，警察拦着不让进，丁广泉带着一堆外国徒弟过去也被拦下来，郭德纲一帮徒弟围着挤，从花圈底下钻过去了，其它经纪人徒弟什么都被警察按下来了——人太多了！相声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肯定需要另外一批人代替他。

　　松木：哪批人？

　　徐德亮：民间相声、方言相声甚至有可能小品演员以后会不会改相声呢？也有可能。相声里面更多的成份，包括台湾的相声瓦社那是一种文化相声，还有泛相声、网络相声都是有可能的……好比现在是春秋战国时期，没有一个秦始皇把它再统一。

　　史航：还可以做视频相声、下载彩铃，有很多种方式。

　　松木：史老师是相声爱好者，最早听郭德纲德云社的。

　　史航：我也是去年认识郭德纲才去听的。我对马季先生相声印象不深的原因是，我从小就是听电台里面侯宝林的相声、马三立的相声、刘宝瑞的相声。所以我觉得晚会相声、电视相声也可以听，也陪着大家一块儿笑，也会想人家这是怎么编出来的？比如《八马褂》这些相声，我会想怎么编的？尤其后来我自己做编剧之后。但我不太会羡慕很多晚会类相声或者我们歌颂体的相声。

   现在最难听的相声有一个标志，喜欢这么开头：“我发现一个现象，生活中离不开什么呢？离不开数字……”只要一提“生活中离不开什么”，这个相声就难听。他拿这个当搜索引擎，把一些可笑不可笑的东西全罗列完了，最后相声就完了。很多电视相声都是这种东西。就是不可乐。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说废话。

　　徐德亮：你原来不知道，他们说我的风格是以坏取胜。其实你觉得我坏吗？

　　松木：……你帅。

　　徐德亮：谢谢。我只有上台的时候，才能找到那种把观众逗乐的感觉，观众才觉得挺可乐的，我往台上一站，眼睛瞟过去——“呦~~~~~~您瞧这位，长得跟鲇鱼似的”（指史航——编者）但我平时生活中不是这样的。现在的相声为什么是千篇一律？连语言风格都是统一的，统一的舞台腔。“今天我问您一个问题，今天是咱们十一届三中全会成功开办……”都是这种风格，原因在哪儿？在马先生那儿。

    但是马先生因为有很深厚的传统技巧，他的语言风格本身就是这样，你听着马先生这么说不是舞台腔，别人学他就是舞台腔。

　　史航：大师自己会轻功，他是朝沟上走的，却把其他人给拐到沟里了。当年我记得阿城说过他跟马原在80年代大家都搞理论的时候，俩人关在家里偷偷看侦探小说。出门跟大家侃理论，回家憋故事。90年代，一些侃理论的全没词了，他们编了一肚子的故事出来接着写小说——把别人领沟里了自己还挺高兴的。

　　松木：恩，明白了，你们说马季老师不好。

　　史航：是说他不好学，学他挺难的。

　　徐德亮：他迎合当时的时代，包括他在文革前期、文革之中、文革后这几个时代都是很适合马季的，文革前期是全民皆作，胸怀伟大的志向，胸怀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换句话说，时代不一样了，人心不一样了，口气就该变了。

　　松木：侯宝林大师曾经回忆早年去中南海给毛主席说相声的情形，那时候毛主席听侯宝林说的哪段？传统的，还是新的？

　　徐德亮：二百多段都说过，全是传统的。侯先生在一些访谈里面也说过这样的话，在外面传统相声不许说了，要说的话，把本子写出来文化局先审，可是说相声的有好多文盲，不会写字，怎么办？没办法。侯宝林先生带了一帮人去找老舍先生，老舍先生给改了三段，那之后成立了“相声改进小组”，把老相声的脏东西一点点去掉，在外面说这种新相声。但是进中南海领导们可不听这个改过的东西。

　　松木：闹了半天老百姓听不到真正的好东西。

　　史航：也不能说那就是好东西，就跟那时候只有各大军区司令员只能看到《金瓶梅》一样。

　　松木：我小时候挺喜欢听大鼓琴书，小时候，有回中午跟我的姥爷去小区理发店理发，然后那理发店有个四喇叭收音机，里面放的就是“大鼓”的磁带——不知是谁在讲《红楼梦》。那时侯我爷爷在那儿理发，我坐在理发店简陋的沙发里听，觉得特好听。现在，我想听琴书都不知道去哪里听了。听说现在很多文化名人听曲艺。琴书大鼓，都是开奔驰的人去听的。

　　徐德亮：大鼓、琴书、单弦也向舞台腔上走，其实不是“舞台腔”而是往音乐走。唱琴书的人唱出来都像唱歌一样，我们过于注重发声的位置、音色的饱满，注重吐字发音，不讲故事了，所以老百姓不听了——听不懂啊，谁愿意去听音乐，谁去听美声唱法啊？过去这些东西不是这样的，嗓子好音色就好，吐字发声你听清楚就得。为什么当时老百姓都能听懂，现在有文化都听不懂了？因为演员本身的定位不对，认为在舞台上应该有音色的成分，错了。

　　史航：没听过《红楼梦》的人去听琴书，他就很关心里面说的是什么故事，你让人家没听懂，人家下次就不来了。那时候讲究的是叙事，有信息，审美是在叙事基础上完成的东西。换句话说，那个时候就是在“说事儿”，现在变成不是“说事儿”，而是拿这个说事。说我这个人嗓子多好，我多懂传统艺术，我的派头多足，说自己的事儿和拿自己说事儿是不一样的。

徐德亮：“我原来也算白领吧，也想过把白领的生活弄出来。”

史航：“相声不会绝种，中国人只要过得苦一定有相声。”

　　白领生活也能编成相声

　　松木：马季先生教出来的那些徒弟，当官的当官，演小品的演小品的，有的开网站了，有的经商了，怎么就是没人说相声了？

　　史航：我看有博客上说去追悼会现场，看着一副挽联四字五言，别说写的好坏，上下联都挂反了。就冲这个，你就知道很多东西其实已经隔阂很久了……但是要来了很多人都没看出上下联挂反了也成问题。老说人家香港人没文化，但是清朝没有尚方宝剑，周星弛电影里老太太拿一条咸鱼出来冒充尚方宝剑。 我们内地拍的古装戏恰恰就是尚方宝剑。你说人家没文化，人家是装傻开玩笑，你才是真不懂。

　　陈凯歌的《黄土地》找了信天游，八路军找老头唱两句酸曲，老头说：“不苦不愁唱个啥”，所以我说，相声不会绝种，中国人总是有苦的时候，有苦的时候会主动寻求欢乐，竖着耳朵寻找快乐，像黑色幽默一样，纳粹集中营一样有人讲故事讲笑话，中国人只要过得苦一定有相声。如果每个人都是百万元，每个人家里三四辆奔驰，那用不着相声。相声是苦的时代的一种药。

　　松木：是啊，像我们这些打工的就挺苦的，什么时候你们也写一段“白领相声”？

　　徐德亮：其实我原来也算白领吧，也想过把白领的生活弄出来，后来为什么写不成？因为相声演员无法控制你的观众，今儿来天桥的是IT的，能有三分之是白领，这个相声就能成功；明天全是老头老太太怎么办？过去有一个相声叫串电影名的——“我有一个家，在那《鲜花盛开的村庄》”——朝鲜电影，所有人都知道，都乐，那才叫可乐。

    现在比如黄健翔那段相声，我说完以后，我的父母回家问我那人是主持人吧？好像见过他——都不认识黄健翔是谁。昨天我跟一个房地产的老板吃饭，也是很年轻，40多岁，而且很有钱，他平时老上网，结果也不认识黄健翔是谁。很多人是这种情况的，你用他抓包袱，就抓不响。

　　松木：恩。下回你给张朝阳抓包袱，他肯定知道。他熟悉娱乐界。

　　史航：（笑）我在网上看过，那时候搞假新闻，说北京朝阳区政府接受搜狐总裁五百万的捐款，为表达感谢，该区以他的名字命名。

　　松木：通过今天聊天儿，我明白了几个道理，一是我学相声没戏了——我改学大鼓吧。

　　徐德亮：你可以嫁给一个学相声的。

　　松木：二是你们快认识一些大导，把自己收罗的民间草根段子都贴上去，借一个东风。

　　徐德亮：其实这是有问题的，你接别人活着其实是有问题的，你能多活几年？

　　史航：一种结局是越来越跟它长得像，很多寄生动植物有这种现象，老趴在这棵树上，慢慢花纹越来越像它，那也没意义了；还有一种结局是它终于发现你不懂了，不行了，它一抖搂你就掉下去了。

　　松木：最后还有最重要的道理——相声不会绝种的，因为我们日子酸甜苦辣都有，不全是甜的，我们需要相声这味解药。接来我们回答一些网友的提问。

　　网友：听过你和郭德纲合说的《我的大学生活》，我明白你和郭德纲为什么能火。 目前更多的相声脱离群众，你和郭德纲的相声贴近群众，什么情况导致相声脱离群众？

　　徐德亮：第一，现在很多相声演员，包括电视上露面的并且被大家骂的，并不是真想脱离群众，但是可能因为太有钱了地位太高了，在客观上脱离群众了；第二，电视相声有它很大的弱点，你看我在电视上录相声，台底下也没有人乐，郭德纲上电视的相声也不一定那么可乐，不一定有在园子里说得好，这是形式造成的问题，没办法的。

　　姜昆有一次接受采访时说，郭德纲的相声很不错嘛，很贴近人民群众嘛，他知道300是环三环走的，我就不知道，这是很好的嘛……这其实是为了捧郭德纲。结果呢？后来在网上被很多人骂，说你凭什么一个说相声的连300都不知道？

　　网友：德云社在中国相声界是什么地位？

　　史航：垫底儿。

　　徐德亮：中国相声界现在如果是“诸侯割据”，你占东我占南这么一个情况的话，那可能德云社更像“李自成”。土豪劣绅本来都不服中央管，现在李自成吃饱了，你想吃得饱就跟我干，别管我怎么干，大刀阔斧去杀人……德云社现在整体规划很不错，我跟郭德纲有这种共识，并且往这方面努力。

    李自成是没有根据地，这儿富抢那儿，那儿富抢那儿，你们的兵打不过我，我们的兵很拼命。但是等到让你做皇帝的时候你会不会做？德云社像这个，我们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正在努力去改善。

　　史航：换句话说，不是做皇帝不会，会做了也不一定做好，那就脱离群众了。做一个胜利的李自成就不容易了。我再打一个非人的比方，家畜比较多的时候，野兽没吃的跑得快，人们就更喜欢野兽，觉得稀罕。野兽老有东西吃就跑得慢了……郭德纲现在也上电视台，但他觉得他随时可以撤回天桥，这样就不怕，可以冒充一下家畜，不当野猪，不行了就出门飞跑当回野猪。

    电视台找郭德纲对他不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从前喜欢他的“刚丝”坐着听他说相声没有一个人乐，这才是对他毁灭性的打击。以前那叫“非著名相声演员”，现在叫“非相声著名演员”。

　　松木：王朔昨天来搜狐聊天的时候说，郭德纲是老相声新炒，听多了就不好了。你们看他也听相声。但是我没明白他说“老相声新炒”是什么意思。

　　徐德亮：他可能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还是太“糙”，不像老相声那么禁琢磨，禁回顾。德云社的相声要求当场就要乐起来，回去琢磨，可能没什么可乐的。

　　史航：我发现，特别禁可乐的相声全是虚词上下工夫。有一些马上让你觉得可笑的，比如布什说河南话，或者李白吃肯德基，这些都是具体的名词。像“呦~~~~~~~”，“你说谁呢~~~~~~~” 这些拿腔调的虚词做好了是最有意义的。

    现在很多相声特别可乐，但是太像短信了，太像网络笑话了，没有拿这些“虚词”做文章。好相声是拿虚词做文章的，好相声你不听完上下文根本笑不出来，一般很强烈带有急功近利的相声属于前后上下文都没有，单这一句话摘下来特别可笑。

　　徐德亮：过去有一个老先生叫张善增，是研究相声理论的，他跟我说相声“包袱”和“笑料”的区别，“笑料”是什么？拿出来就可乐，“包袱”是拿出来不可乐。

    比如这个“呦~~~~~~~”，我拿出来不可乐，非得搁在语言环境里才可乐，包括酒令有没有这个节有这个节，有这个节怎么办？“喝去”。单拿出来“喝去”不可乐，非得拿到语言环境里面。德纲那些“语录”，包括六里庄电台都是语录式的，“太宗皇帝最高指示，天网恢恢肥尔不腻”，大家听完就乐了，这就叫笑料不是包袱，包袱是要铺平垫稳。

　　网友：徐德亮有郭德纲的光芒罩着，你会有压力还是动力？

　　徐德亮：（笑）我不是说相声的。或者不完全是说相声的。

　　史航：非完全相声演员徐德亮。

　　徐德亮：喜欢我的人可能更多人喜欢我的创作。甚至喜欢我写文章的人比喜欢我说相声的人还要多，这个对一个相声演员来说是一个很悲哀的事。

    从我的条件，我的外形，我小时候的环境来讲，没法跟郭德纲比，所以不需要跟他比。我师傅张文顺先生原来给郭德纲捧哏，我加料，想当底角压轴儿的，我师傅就说，你身高条件在这儿，小时候下的工夫在这儿，你跟人家没法比。不跟郭德纲比，比郭德纲的徒弟比也没法比。可是自从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的相声就上了一个层次，是中间的这段火，把这段滋味说出来，好比踢不了前锋踢中场。

　　史航：射门轮不到你，但是要你来调配一切。比如德云社前一段十周年庆典，民族文化宫第一场，你是第二个，《流氓先生》一开始的气氛冷一点，你把那个气氛炸起来了，但是如果你思想包袱重，老想着不是大轴也要压轴，那个状态就不一样了。

　　松木：写文章讲究“凤头猪肚豹尾”，你是“猪肚儿”。

　　徐德亮：艺术风格上来说也是这样，很多传统相声不是让你老乐的，包括刘宝瑞先生的，包括侯宝林，你听侯宝林的录音，不像从头到尾像郭德纲这样。《关公战秦琼》这一段，12分钟一个大包袱都没有。听刘宝瑞先生的《风雨归舟》，讲戏园子的事，语言风格就是白描，听着是一种享受。刘宝瑞先生《知县见巡抚》这一段，就最后一句“我小名叫狗子”，大家一乐，就鞠躬下台了。现在不要这种，现在要老是哈哈笑的。我想把自己往传统的方向调整，有滋味，有韵味，但未必让你笑得山崩地裂。

　　网友：相声的发展从街头到电视现在回归到剧场，你们认为下一个时代会发生在什么地方？

　　史航：我们现在在这儿说，是不是要说发生在网络？这个值得考虑……

　　徐德亮：恩，搜狐会成为相声新一代……说不定。

　　网友：在网络收听相声是不错的方式，德云社在这方面有什么突破？

　　徐德亮：我开始运作一件事情，希望把德云社的某些相声变成网络直播，不过一直进行不下去。具体操作起来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有很多方面的问题。这个东西还是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走。

　　网友：现在我25了，能学相声吗？

　　徐德亮：能，太能了。

　　松木：你们刚才说传男不传女，有人在网上抗议这不是搞歧视吗？

　　史航：恰恰不歧视女性，是男性说相声伺候女同学，保护你们的形象和魅力——蒙娜丽莎能演小品吗？我们都把你们当蒙娜丽莎看待。

　　松木：感谢徐德亮和史航给我们带来一次愉快的聊天，徐德亮已经总结了他的三大特色，一个是帅，一个是坏，一个是聪明——说他是创作型的，大家已经看出来他想借我们的“狐说不设防”的东风，在网上找女朋友，广大网友对徐德亮感兴趣的赶紧到我们这边留言。

    同时也希望网友去搜狐读书文化频道，为我们的“狐说不设防”网络脱口秀提出意见和建议，以及提供各种有趣的话题，亮子将来有机会再到我们这儿来说相声，我们还惦记你创作的“白领相声”呢。

　　今天的聊天到此结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