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饭瓢的追忆

——江永回忆录

那天，家里坏了饭瓢，议论中大家一致还认为木饭瓢好，这句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1964年10 月，我上山下乡到江永县都庞岭下一个瑶山里，那真是大山深处，抬头就是高耸的都庞岭，村里有个青年叫八哥，他是我们知青食堂的常客，他不出农业工，专搞副业，一年总有很多日子在山上过，我们喜欢他讲套麂子，抓山蛙，放松脂，侃大山的故事,常常使我们听得如醉如痴，他还有一门手艺：挖瓢.那年秋天，他带我们几个知青上山去了，爬了一二十里山路，我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他的工棚，一眼望去，这简直就是一个野人的窝。木材四处堆积，我只觉得很惊异，他一个人怎么能伐到那么多的木材。

  挖瓢有一套独特的工具，用来挖瓢的树叫水桐树，质地泡松，生树制成的瓢很重，在山上要用火薰干，这就是为什么新买的瓢上有烟熏得痕迹的原因，树干用来挖水瓢，又叫瓜瓢，边角细枝就用来挖小瓢和饭瓢，看知他熟练的样子，我们也跃跃欲试，但是累得汗涔涔，手却不听使唤，“不要学了，学了也没有用，你们吃不了山上这个苦。”挖瓢时，他吃住都是在山上，轻轻的一句话，却重重地在我心中落下一笔。

那晚我们在山上过夜，但篝火升起来的时候，随着柴火劈劈啪啪的声响，点点火星在夜空中如焰火升腾，我们围着篝火尽情的欢笑，放声歌唱，八哥不会唱，但是他的“阿——喂”的呼声特别有穿透力，于是，我们也一同“阿——喂”，欢快的喊声，回声，此起彼伏在大山间回荡。。。。。。

那晚，当大家睡了，我却没有睡意，都庞岭上的宁静使人感到与世隔绝，月光下，黛青色连绵的山峰，似凝固的波涛，月色下的云朵，朦胧中似浪花涌动，时而山风阵起，从群山深处荡起一阵阵雄浑的松涛，似涛声在远远地拍打云天。望着八哥熟睡的样子，我深深敬佩，在这个红薯当餐粮的日子，他从不言苦，一个心还承受了大山所有的孤独和寂寞，每当他和我们侃起大山，讲起惊险的历程，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面对眼前永恒的高山大川，我固然感到了人的渺小，但是我更感到生的力量不可抗拒，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止人为生存而作的努力，

记得那年离开山村，他送我一的木饭瓢，竟一直用了多年，如今家里的饭瓢铝的，塑料的，不锈钢带把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大家说一句，还是你那只江永的木饭瓢用的久，木饭瓢好，一句无心的话，常常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忘不了八哥，忘不了那大山度过的难忘之夜。。。  

时光荏苒 ，离开那瑶家山村有四十来年了，就是那夜的启迪，使我不再叹息命运的不济，而充满信心地在生活的大海里扬起生命之帆，学木工，做木模，读电大，考职称，虽然，也有艰难和困惑，也有疲惫和迷茫，这时八哥的形象总在我脑海出现，一个很朴素的道理提醒我：要生存就要努力，就要付出，别无选择。去年四十周年回山村，又见到八哥，他比我们大，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当我为他敬酒时，我强忍住泪水不要流出，而在我们碰杯时，他那对生活始终如一的笑容，又使我感到那他往日的情怀，我心里在说：亲爱的八哥，真要好好谢谢你！当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让泪水流个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