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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吊脚楼-----罗丹女士新作之二
笑对人生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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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吊脚楼-----罗丹女士新作之二
[转帖][推荐]罗丹女士新作之二<<吊脚楼>>

吊脚楼

   我们好像是尾随几头牛进村的,光溜溜的石板上散花般的团粪,热气正顺着我的脚步往上升。从河边的麻石阶蜿蜒进村的青石板路,原本平平整整、一色的青绿,此刻只能看到稀疏的一些缺角和断裂的石板,被人撬走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泥巴凹。残留的石板上牛蹄印清晰可辩,走这条石板路的牛显然比人还要多。
   石板少了,路显得狭窄了,村庄看上去就小了许多。好像路窄了,一个村庄就已经缩小。木板门上还挂着一块锈铁的,只轻轻一推,几声嘎吱嘎吱响,一股阴凉的风就从里面冲了出来,门窗大敞四开的,算是被主人彻底废弃了,不再留念这间老屋。
    靠东边一排房子的上半墙落满了太阳,老远就看到其中一间屋顶的瓦片掉光了,几根断梁朝阳叉着,坍塌一角的那堵墙,被太阳放大了好几倍,一眼就能看清楚它身上粗糙的沙粒、风干的孔洞。从呲牙咧嘴的缺口向里看,土砖的泥屑往下剥落,屋里积成了高高的土堆,在土堆里玩耍的几只鸡见我们来了,急着腾地似的叽叫着跑了出去。
    那是我们住过的房子。横走竖走就几十步的空间,曾经十多个人的笑声、吵嚷声未将它冲破,他们想过屋子垮了可以流浪去。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时间做到了,时间冲破了屋顶,让泥巴墙坍塌。

    村庄是沿河搭起的一排吊脚楼,长年隐在古树苍翠之中。路人以为只是一片树林,但只要弯过一座石桥,就听到了哗哗水声,顺流水望去,一排吊脚楼跃入眼帘。因年岁已久,木质褪色几尽,像老树般枯黑,岩石般稳固,与河岸蜿延成一线。由于地基东高西低的缘故,吊脚楼就略显西斜。早霞将东边的房子映照得泛红时,西边的吊脚楼上只有一些金色的尘埃。
    上渡船过河去,船行至河心,可以看到这条河水的远处如一条弯弯曲曲的玉带流向矇胧的远山之中,迂回而来至吊脚楼前河面约宽百米,再向东行又渐渐地峡窄起来。它是潇水的一条支流,人们叫它白水河。河水清澈得像一条无边的画廊,两岸青山峻岭、黑瓦木墙的吊脚楼皆入画中,倒影随水流波动,青绿满河,银辉闪耀。
    船拢岸时,触目而来的便是吊脚楼下鱼腥气味的绿苔,打进水底下的杉树脚将河水扯成一道道长长的涟漪。春水时节,水流浩荡,吊脚楼浮在水面上,夜里,木楼里亮起盏盏小灯,就像停泊在水岸的一行船只。水一退,两岸斜坡显见,黄沙卵石熠熠光亮,沿河可以趟水戏耍。木桩上、河岸的石头缝里牵扯着茅草树枝等五颜六色的一些漂浮物。靠近马路的人家在吊脚楼上安置着猪栏屋和牛栏屋,对岸有人吆喝渡船时,时常会引发一些牛和猪将头伸出栏板,它们一叫,吊脚楼就好像动了起来。
    由河边的麻石阶拾级而上,只见一株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拢着一座尖顶雕龙、六角飞凤、用绿色硫璃瓦盖成的凉亭,有三五老者闲坐聊天。再往上走十来级,麻石阶换成了青石板路。青石板绿玉般亮,方方正正紧密相联,足见青山脚下人家的挥霍。一条两米来宽的青石板路拨开两边人家竟直出村,连着绕村而过的溪水。溪水每隔几米远上方又横架了一块大石板,女人洗菜洗衣,男人踏步石板过溪水而去。上游的清水下来,将下游的脏水冲进田边地头的水凼,滋润一方庄稼。
    吊脚楼人家都是直进的两间房,临街是堂屋,两侧是厨房和大人的睡房,算是在岸上,地是梆硬的泥巴地,后屋才是延伸向河水的吊脚楼,平铺着木板,隔着木板缝可以看见河水。楼上只是人高的小阁楼,有女儿家的就喜欢睡在阁楼上,藏点小隐私,倚着小窗看河水里冲浪而下的木排和木排上赤膊吆喝的汉子。隔河是一片凤尾竹林,夜里,竹林里亮起点点手电筒的光亮,一些似唱似喊的声音朝木楼的窗棂飘来:妹哟——日头落了有月光,月光落了有星子,星子落了有妹妹,妹是哥的月光光。……被唱动心的姑娘也不急着下河去,她会在某一个赶集的日子里悄悄地打过照面,然后躲进阁楼绣制嫁衣。

    每天,早霞刚刚亮出一抹微红时,吊脚楼最东边的人家就开了门,几声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过,走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身材瘦削,一身青布衣裳贴在骨架上,像雕塑般线条分明。再冻的天,顶多加件背搭子,加双草鞋而已。老人几乎养成了一个习惯,打开门后站在阶基上抽一杆旱烟,眯起眼晴朝村尾看着。谁家生活好了,谁家走背运,谁家的媳妇贤德,谁家的娃几岁了……都被他的眼光琢磨得一清二楚。他抽完一杆烟,吊脚楼也才像洗过脸似地眉清目秀了,而后是青石板路上的石板,方方正正的、缺角的、开裂的一一地光亮、一一地青绿起来。
    除了耳朵有点背以外,他身板还很硬朗,在村里算个有威望的老人。村里人都叫他聋子伯。他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下田干活比不得年青人,就将堂屋搞成了豆腐坊。他做的豆腐白嫩细滑,远近闻名。队长就让他专做豆腐,算队里的副业。
    他的门一开,热豆腐的香气就飘到了街上。女人们闻香出门,头一件事就是拿着大海碗往聋子伯家走。她们把头发梳得亮光光,绾成高高的发髻。穿着宽宽松松的衣服,大裤脚一撇一捺地摆。才几年工夫,她们生出了一街的娃崽,把村里搞得人丁兴旺。仗着聋子伯好说话,女人扔一个小钱就舀走一大碗豆腐老,或是嘻嘻哈哈地耍皮要一碗豆渣。聋子伯只是笑笑,在他眼里,吊脚楼的女人个个美艳如花。早饭时,家家飘出葱花豆腐汤的香气来。聋子伯就满足地吧一杆旱烟,在街上溜个转身,好像满街的香气都是因他而起。
    女人一笑一闹,河街上的一天就开始了。
    吊脚楼人家二十多户,摩肩搭背紧紧凑凑,出工时,队长站在樟树下一声喊,声音就落在石板上,落在家家的街基上。屋里的女人能干的还会跑出来应和两声:“就来!就来!”男人则慢悠悠地扛着锄、扛着犁、卷着喇叭纸烟出得门去。出门的牛比人精神,牛蹄踏在石板路上,一路嘚嘚有声,就像队长喊出工,走在前面的牛长呼一声,其他的牛及时回应,牛哞声拖长好一阵子。这时,羊和狗也如同飞出笼中的小鸟,羊咩狗吠,此起彼伏。只一袋烟功夫,人和牛羊的队伍会走得干干净净。狗和鸡仍在街上玩耍,有生人过街时,大狗小狗汪汪汪地叫过不停。女人不理会这些,她们背着娃、拽着盆,去溪边河边洗衣去;或是蹲在堂屋里,在一块木板上剁猪菜,剁菜的声音频率之快,整条街都听见。
    县城修公路时,东边的山坳被炸平了,峡窄的山路拓宽成了一条马路,隐在树阴中的吊脚楼掀开了厚厚的绿雾,黑瓦泥巴墙、木楼木柱全裸在阳光下。南来北往的人过河渡、上公路,都喜欢从吊脚楼前经过。人走多了,招呼熟了,常常会有些东西交换:猪崽、鸡鸭、禽蛋、家织布、篾筐篾篓、烟叶等等。牛走多了,石板上渐渐多起了牛蹄印。县城赶大集的日子,邻村的人就往吊脚楼来,因为傍着白水河,人们又叫它为白水街,好像有街名才像个集市。从此,吊脚楼人家的瓦檐下常挂着长串长串的红辣椒、一排排扎拢的黄烟叶、玉米棒,女人手巧的还会从吊脚楼上抖下来蓝底白花的蜡染布,在自家门口摆出炒花生、炒豆、炒薯片和坛子里的辣椒菜来。白水河的水雾顺麻石阶而上,让南来北往的人们心里滋润舒坦。热闹过后,家家泼出些水来,青石板路又亮出原色的青绿、如水的清凉。
    吊脚楼尽管热闹,一到天黑,只有过河渡的人才会引发几声狗吠。

    村尾的凉亭在破四旧时被几包土炸药炸毁了。下河阶的麻石被炸得歪歪扭扭,凉亭没有了,村庄就像塌了一半。村头,近马路边的那棵大樟树绿荫馥郁,愈活愈精神。没有人能活过这棵树,时间将一个村庄的吊脚楼都挤破,却挤不垮一棵树。
    断墙的拐角处,还有一片青绿的棚架,紫色的扁豆花,细小如弯月的扁豆满眼都是。扁豆藤在棚架上缠绕成蓬松的华盖,藤蔓流苏般缀下。棚架下走出一个瘦小的老妇人,她的面色她的衣裳和泥巴颜色差不多。她若行走在泥巴墙的弯角旮旯里,即使老死在里面,也难得有人会发现她。闲聊中,依稀记起她是强苟的媳妇,强苟已去世,儿女自立门户分开过了,她还守着老屋。      
    她伸伸腰,让我为她和这间即将铲平的老屋合张影,左边是吊脚楼的残木断墙,右边是一蓬新绿,她站在中间。在她双手叉腰,张开空洞洞的嘴巴笑的那一瞬,我想起了她在年青时抡起斧头砍劈柴的模样。她守着一间老屋,其实她在守着一个村庄。

    吊脚楼的后人们沿马路建起了两层楼三层楼的新房,墙面贴上了铮亮的白瓷片。父辈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新建的房窗户设计有半面墙大,就像年青人睁大的眼睛,他们比老人看得更明白,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哪怕是村前的泥巴路,你认定它永远不变,不久,它就变成了碎石路,碎石路又变成了柏油马路,还有人天天想着要将它拓宽连上城里的高速公路。
    一部大巴停在眼前,汽车上走出两个鲜艳高挑的女孩来,高跟尖鞋的踏踏声伴着银亮的声音:“我回来了!”她们弯过溪水,走进了一栋有院落的新房,热闹的笑声飘出,溪水中玩乐的白鹅扑腾起翅翼,青石板上一窝鸡咯咯地叫嚷起来。
    几辆摩托车急弛而过,年青人朝我们吆喝几声,一阵风飞走了。他们知道这些眼神迷茫的人是谁,又无闲心多聊。他们的时间不谈过去,不谈吊脚楼。就像这条笔直的马路,毅然断开过去的村庄洒脱地往前奔。正午的太阳又将它们连接起来,笼括起来,柏油马路黄了,如同泥巴墙的颜色。一只狗从吊脚楼的断墙里跑出来,朝来往的摩托车狺狺叫着。
    河的两岸,有了一座新垒的石桥,桥墩将河水分成几股。渡船盛着浅浅的水,一群白鸭悠闲地在船中戏耍。
    人往高处走,挑担的农人和牛从桥上走过,牛的嘚嘚蹄声就在你的头顶上响亮起来。河水还在你的脚下流淌,水草一蓬蓬地盛开着,开满了白水河。河水绿了,如土地般肥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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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5 19:2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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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丹,女,现客居广州.原长沙市第四中学毕业,1964年下放至江永县白水公社.
    洞庭客近日收到罗丹女士几篇新作.经征得罗丹她本人同意,现择其两篇发表于湖南知青网站,以飨知青网友.我们是江永知青, 罗丹是湖南知青中难得的才女,今天看到洞庭客转来罗丹的文章,非常高兴!
我们就讲他转到了江永栏目,我们想她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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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5 19:34:40
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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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看过罗丹画的画,很美!她的文章写的散文就是一首田园诗.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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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6 10: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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