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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湖南安乡,在那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堤垸内,曾下放成千湖南师大附中等长沙中学的知识青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青年忘不了这片土地,更忘不了这土地上的父老乡亲.经常三五成群回访安乡,凭着记忆中点点碎片去寻找心底渴望的情感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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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刻在记忆深处的那次回乡之旅
沙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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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刻在记忆深处的那次回乡之旅

   下乡八年,坐船往返于安乡与长沙不知多少次,那些路途的顺或不顺,随着年代的流逝都渐渐淡出了记忆。然而,下乡第一年5月的那次回乡之旅,却刻在了我的心头,作为自己年轻时代的一次磨难和重要经历,长存在记忆的深处,久久不能释怀。

    69年春插末,我因右脚拇指严重灌甲、化脓、发炎而早早回长沙休息。“5.1”节刚过几天,有朋友从安乡写信给我的母亲,说常德地区在严查“知青倒流城市”,风声还紧;并说我如无大碍,还是早一点返回安乡为好。

    为了不引起扣大帽子的麻烦,老实本分又胆小怕事的父母只好也劝我早点回去。其时,我的右脚拇指的绷带还没有去掉,走路还一拐一拐的,肯定不便于下田劳动;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受吓,也就只好说回去算了。

    那时还没有长沙至安乡的直达航班,安康东线知青一般都要到南县茅草街转船回队。不过,长沙至津市的航班可以停靠安乡的沙河口,西线知青一般走这条道。我们从沙河口到生产队不过是多走20多里的路程,且不要再过河。从腿脚尚不方便起见,于是决定这次从沙河口回队。

    5月6日,我挑着准备给知青和住户吃的两个网袋的食品(包括饼干、长沙市面刚出世的外地青辣椒之类)登上了津市班的轮船。考虑到自己老大不小了,不想增加父母的负担;再者,下船后就没有用钱的必要,临走时仅仅向父亲要了五毛钱。

    轮船在黑暗的湘江上航行一整夜之后,第二天清晨驶入茫茫的洞庭湖。五月的湖南是多雨的季节,天气说变就变。上午时分,湖上风起云涌,轮船在翻滚的波涛中劈浪前行;须臾之间,暴雨在滚滚雷声中不期而至;瓢泼的大雨在强劲的湖风中横扫过颠簸的船身。此时,我已经从全身寒透到了心底。饥肠辘辘的中餐是三毛钱的酱油粉丝钵饭,扒过饭后身体感到了些许的热气。

    我思忖:下这么大的雨,我如何能在沙河口下船后再走20多里回生产队去?况且痛脚还在绷带的包裹之中。看来我只能下船后就近找知青朋友处落脚了!安康公社最靠近沙河口的大队应该是虾蚆;然而,从沙河口到虾蚆也不会少于10多里路。

    此时,我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干脆到沙河口的下一站常德蒿子港下船,下船后渡过澧水到安乡一侧,就应该是安康的虾蚆了。(后来的事实证明,虾蚆还不在蒿子港的对面,我当时的这个决定是非常错误的!)

    船到蒿子港,恶魔般的暴雨不但没有稍微收敛,反而越来越肆虐。我拖着隐隐作痛的右脚挑上“行李”下了船,冒雨跟随着想要过河的三五个人往江心的渡口走去。

    澧水的河床在这里是既广阔又荒凉;西边的沙洲和东边的芦苇荡在雨季来临的时候还很宽敞。走到渡口,空荡荡竟无一只渡船,满目汹涌的波涛;对岸两三只锚泊着的小船隐约在风浪中摇拽;撕开口子的老天还在不断地向下倾泻雨水。在弥江的雨雾中,我们几个要过河的渡客扯起嗓子喊着对岸的船工……然而一切都是枉然,船工怕是早早地窝进了他们的棚里,纵使我们喊破嗓门,回应的依然还是不绝的江声。

    怎么办?我一个人怀揣着仅剩的两毛钱,站在寒冷的江边。到蒿子港去住旅店,最起码还要四毛钱,还要吃饭,明天还要过河!我的路在何方?我的心一下子紧蹙起来。对着苍穹,我想起了《长恨歌》里的句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此时,一个和我一起急切想要过河的农民对我说:“有一个办法!我们还是走到沙河口的对岸去,在那里渡船在我们站的堤岸这边,我们就可以霸蛮要船牯佬把我们渡过去。站在这里是没有用的,船在那边!”

    听了他的话,我仿佛像掉入死亡洞穴的人看见了生的希望,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总比在这里一筹莫展要强。白乐天说得好啊!“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既然希望在前,那我们就朝着希望走吧!

    那个农民带着我顺着西洞庭的河堤向南走去。整整九、十里路程,泥泞路滑;北风裹挟着的急雨如乱箭一般,直射我的颈项。我挑着两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报纸包着的辣椒一个个慢慢地从网袋里掉出来,我也全然顾不上。我多么希望能插翅飞过江去,飞到安乡的地盘上啊!然而今天的一念之差,已经铸成大错了,看来只有任凭命运的摆布!

    傍晚时分,我们艰难走到了沙河口对岸的渡口边。可惜那个带我的农民也还是算错了:船是在这边;可那个50来岁的渡船工早已钻进了被窝。“这样的雨能摆渡么?”睡着的船工探出头来说:“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船工的“窝”是一个安在大堤伸向江中的一段子堤上的一个鸭棚。已经淋成落汤鸡一样的我们进入这个棚内,像是进入了天堂。

    那个带路的农民见船工不肯出去驾船,跟我说了声:“那我就找亲戚去了!”旋即离开而去。我放下担子坐在棚内的嘛拐凳上,已经无助到了极致!

   “老人家,我是下放到安乡安康的长沙知青。刚才是因为没有钱了才没有在蒿子港歇的,是听他说您的船在堤这边可以当面请您摆渡,才走过来的。您看我今天还有办法过河去吗?”

  “ 没有办法了。”船工说,“你今天就睡在我这里,明天再说吧!”

    时年不满21岁,下乡还不到半年,意志还薄弱呢,我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我从娘肚里出生没有这么为难过。看来,这个素昧平生的善良船工是我今天的唯一依靠。“好,那我就谢谢您了!今天我就跟您睏了。”我说。

    这个棚子内的设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除了一些砖围成的一个“床”,上面舖着薄薄的稻草,稻草上面一张很烂的垫单,垫单上面一床很旧很脏的棉被以外,就只有一张嘛拐凳和一个铁瓮罈。老船工告诉我,只能用那个铁瓮罈到河里去打点水来洗脚。哎!盛水的容器就这么一个,只好将就了。

    这个该死的铁瓮罈足有七、八斤,我提着它顺着河堤走下去,要走十几米淤泥才能够得着河水。我咬紧牙关,才双手端着这沉重的一罈水回到棚里。

    衣服已经透湿,脱下来也没有换的,我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把右脚拇指的绷带丢掉,一个脚一个脚地伸入瓮罈里轻轻擦洗,把泥巴清洗干净,然后钻进船工被窝的脚头。

    肚子早已咕咕作响,我解开随身所带的饼干包,将湿成饼干泥的糊糊送进嘴里。我忽然地感觉到饼干的美味,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妙的食品!我递给船工尝尝,他笑而拒绝。

    这一夜,我直挺挺地侧卧在船工的脚头。棚外,北风还在呼啸着,伴着乌咽的河水声,我心里翻江倒海,眼泪扑簌簌地从右侧的脸庞上流下来。我想起了父母、兄弟、同学和朋友;想起了生产队那些亲切的社员;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和将来……

    后半夜,风停了,雨歇了。

    翌日,火红的朝阳从安乡方向的地平线上喷薄而出,向滔滔澧水撒满碎金似的闪光,大自然经过暴风雨的洗礼,犹显得分外明丽和清澈。老船工早早叫起我,他驾着这一叶扁舟将我一个人送过河去;我没有坐,我站在木划的船头,望着初升的太阳,感觉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下船时,我一再向他致谢,我要把我仅有的两毛钱给他,他执意不要,只收了我应该支付的五分钱渡船费。

    站在沙河口的河边,我深深地回望了对岸的长堤和那个孤孤零零的拱形棚屋;望着老船工划船的背影……

    我知道我的路还很长,现在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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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8 20: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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