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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湖南安乡,在那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堤垸内,曾下放成千湖南师大附中等长沙中学的知识青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青年忘不了这片土地,更忘不了这土地上的父老乡亲.经常三五成群回访安乡,凭着记忆中点点碎片去寻找心底渴望的情感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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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生命中的林荫道
英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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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生命中的林荫道

             我生命中的林荫道

在我客居的城市里,有一条平凡得不值得写成文字的马路,最中间毫无创意的照例是一条四车道的柏油路,这是只允许汽车跑的,这座城市的人很形象地叫它为“主路”,大约是主要的路,或是让主要的人行走的路。稍往两边,与主路相邻的也分别是两条柏油路,与主路以槐树带隔开,除了有几处路口能与主路相通并线外,,两条路是永远不会重合的。这条路路面虽没划出明显的车道,但足可并行两部轿车,人们称它们为“辅路”。大约是不重要的人和车,那就是平头百姓骑自行车走的路,也有一些车速很慢的小车作散步似的行驶,走着走着有时竟在辅路边停了下来,倒也平添了几分现代气息。也常有骡和马拉的卖水果的板爷车在此道上缓缓而行,发出悠闲的“嗒嗒”声。我要说的林荫道,就按着主次很安祥很本分地躺在辅路旁。我天天在这条道上走过去又走过来,上班,回家。林荫道约有15分钟行程。也够长的了。

一排年青的槐树高高兴兴地不分白天黑夜地挨着辅路站立在林荫道上,与过往的行人嘻笑,调侃,应和。它们认识每天从它们下面经过的行人,当风将它们的头轻轻摆过去,这时它们大概能从马路对面的窗口里窥见那些天天在林荫道上见着的老朋友们。它们知道这群人喜欢它们。于是每天清早抖抖夜间的露水,带着隔夜的湿气,满目青葱,在晨光里绽开一脸的笑意。这是一种隐隐绰绰的摄人心魄的微笑。在它们那个世界里虽然没有蒙娜丽莎,但与我们这个世界一样,都有属于各自的永恒的微笑。

初夏,那是它们最活泼调皮的时节,它们积蓄了一冬的愿望,经过整整一个春天的激活,终于可以恣意地拥抱这头上的天空,这脚下的大地,这久违了数月的风景。它们互相打量着,找找以前的老伙伴,伸出它们的枝条,调皮地撩撩对方的脸蛋,拍拍对方的肩膀,它们有时兴起,随着风儿摆着枝条儿,那团团密密的枝叶调皮地一下一下拍打着树下的一大片矮矮的修剪得平平整整的黄杨木,就象刚有点入世之感的小男孩在妈妈怀里兴奋得使劲拍打着妈妈路遇的某个熟人的脑瓜子一样。当风儿吹过,它们就张嘴唱着自己的歌,随着风的节奏,或渐强,或渐弱,“沙——沙,沙沙,沙”“哗——哗哗,哗”,或阳刚——这是男声部的浑厚,或阴柔——这是教堂诗班的女声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赞美。你仔细听听:真有几个声部呢。

    你要摘掉一片叶子,不知道它痛不痛,但肯定会生气,会伤心。当风儿吹过时,它的舞姿会少点生气,我能感觉出来的。你要好好护着它,爱它身上的每一片树叶,它会随着风儿,跳着舞儿,炫耀着它那身绿色的衣裙,仿佛从每一片叶里向四面八方都放射出绿宝石的熠熠光芒,那得意劲儿也撩拨得树下的行人暖意洋洋,恨不得溶进那堆浓浓的绿光之中去。我常常羡慕那些灰喜鹊,它们总是站在枝条上,随着 那片绿色 的波浪起起伏伏,肯定很愜意吧? 那喳喳的叫声,是问候?是感谢?是嘻戏?还是情话?   你要是揪掉很多树叶,那它那狼狈样啊,就象冬天临到,光秃秃的立在那,对自己的一丝没挂自惭形秽。尽管冻成那样,也不敢摇晃身子,觉得愧对人间,多少委屈只得埋在心底。

夏意渐浓时,树下的马车来得更勤了,平板车上堆着淡黄色的大白杏和粉中透白的平谷大桃,散发出一股股甜腻腻的香气。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杏树和桃树的槐树们,成天见地瞧着这些树的果实,呼吸着它们生命的气息,它们也决定要开花了。于是,在某个早晨,我似乎看到那累累坠坠的叶片里有一星浅绿色的光,颜色一天比一天更浅。终于有一天看到那是几朵渐白的花蕾。花蕾略呈长型,从花萼往上由青渐黄,到花冠便全白了。两瓣微合,象一只极小的贝壳在枝头上颤动。它们什么时候开呢?会有香气吗?心中一边惦念一边离去了。下班回家时,不用仔细找,一眼就看到了,好象它们早在等我。啊!开了,全开了。它的最隐私处居然在我眼前暴露无遗。花蕊呈金黄色,花瓣很小,最外的一瓣朝外张开,略向花萼处卷点边,这使它更具一种雕塑感,中间的花瓣挺立着。它们迎风在空气中晃来晃去,象几只张帆的小白船轻轻颠簸在透明的水波上。啊,此时不由得再次赞美神奇的造物主,哪怕如此卑微的物种,也承受它如此美丽的妆饰。仔细一瞧,这花最初是从每根枝条的顶端长出一枝基枝,然后在这基枝上再生发出无数的小基枝,小基枝上又伸出柔软的茎,这才是小花朵们生长的地方。当所有打苞的花全绽开时,象一团团的白雾,飘浮在这一片绿色之上。这种枝形的放射状颇象在夜空中绽开的礼花,虽没有礼花的绚烂和爆发时独有的听觉冲击,但更有一种庄严静穆的美丽。它不为谁开,悄没声的,想开就这样开了,不为谁死,就那样默默地消逝,给这世界增加了一份神秘哀伤的美丽。这是它们独有的气质。

夏深时,我还看到一埸壮观的落花,那也是一种高高兴兴,令人喜悦,全无悲伤的坠落。也是当树下马车上的果香愈来愈浓时,也许这成熟的生命气息激起了它们的母性。它们只需一点点风的动力,或者什么也不需要,就是出于它们自己的自由意志,那一小朵一小朵的花竞相从枝头往下跳。先是被风托住,改变落地的垂直方向,尔后,在空中连旋也不打,满心喜悦地奔着大地而去。那天是一个小晴天,朵朵花都披着阳光,在空中明明灭灭,纷纷洒洒,很快就铺满了林荫道,这条坚硬的用水泥砖砌成的路面不一会儿就变得厚而柔软,好象带着生命的体温,顿时活了起来。从来不知道生命有这样神奇的作用,它能让一条污迹斑斑的路显得如此圣洁美丽,踩上去都觉得是一种罪过。落在地上的那些花儿都在远离它们出生地的地方遥望着母体。但我觉得它们都很快乐,带着一种凯旋的愉悦,一种献身后的欢欣。它们不会以为这是它们生命的尽头,而是又一轮生命的开始,也许那枝头上留下的是延续它们集体生命的新的希望。在它们的日历中,没有年月,只有季节。我有时疑惑:这种生命究竟是永恒呢还是短暂?也许正是一个又一个短暂的瞬间才构成生生不息的永恒??

我天天从它们下面走过,却一直不了解它们。其实每棵树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心事,与我们人类无二致。它们活在它们那个世界里,其实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只是我傻,看不懂它。直到有一天,这条林荫道以它独有的方式给了我关于生命的启示。

那是一个阴天,林荫道上的阴气更浓烈。虽处都市却除了车轮滚动外四周仍然静悄悄,给人一种来自远古的深邃感。我又看到了在这条宽宽的林荫道上经常出现的一对耄老夫妻。老太太可能中了风,老是坐在一辆有些锈迹的轮椅中,老头坐着自带的一把帆布折叠椅。就那么默默地对视着,从没有听到过他们说一句话。偶尔被行人牵走片刻的目光飞快地又收回来,似乎只是受了一点惊扰,似乎他们认为这片世界就是属于他俩的。每天都在同一个地点,在从修剪得平平的大面积的黄杨木丛中耸立出来的那棵老松树旁。这棵老松树正仰头望着对面一棵漂亮的槐树。突然有一天,我认为我领悟了什么:如果只是厮守两人世界,何必劳动病残之身穿路避车折腾到这处来?我偶尔回望了这条林荫道,一下子,我竟发现了天天看到却从没发现到的东西。从此,我的灵魂溶入了这条林荫道。从此,我发现了这个安静但其实热烈非凡的世界。

这条林荫道的一边是辅路,这点前面说过。但另一边则是一条“满目青山满目明”的风景带,风景带是沿着老护城河展开的,只是我对这些早已被人冠名为风景的人造大自然很觉别扭,因而很忽略。但细看这风景带中靠林荫道的这一边断断续续地长着很多古柳树和槭树(?)。它们最初是因人的意志还是出于自己的本意长在那里的呢?没有答案。这些高高的树冠与那排槐树也断断续续地交叉相连。有趣的是,这排槐树就象舞埸上的绅士,当他们拥有对面的舞伴时,得意地高举起手臂,携着对方洋洋起舞。这正好形成一个穹顶将这条林荫道遮个严实。于是一条饱含湿气,浓荫蔽日的绿色隧道就一直伸向目不能及的深远处,无穷的生命力好象在这条通道中勃发涌动起来。这一瞬,我觉得我身体也有某种东西在涌动,一下浸遍全身。这是一种与我们祖先有关的野性的东西。不管是树也好,我也好,脚下的大地也好,在这炎炎夏日里使劲在亲我皮肤的清凉的湿气也好,肯定我们在很久远的时候有某种脐带般的联系,只是当我们脱落下来后已经不再认识它们。但此刻,它分明唤醒了我身上这种远古的意识。此时,在这条通道里,我觉得我的生命与它们的生命又联系到了一起。这感觉和想法让我激动不已。当我再看看那几棵槐树找不到舞伴,它有点伤感地将厚厚的枝叶深深地垂下来,我觉得那不是失望,那是想与行人呢喃亲近,因为它们下垂的高度正好够到我的脸颊。看来它们真的全都有情感,有心思,有历史,有前世今生。自从我懂它们后,每天路过,必亲抚那些渴望与人相亲的枝叶,用头碰碰它们,用脸蹭蹭它们,伸手摘几朵稍碰就会掉下的小花朵。我觉得我与它都同等的快乐。让那成双的尽情舞吧,让我与那些垂悬的枝条约会下去,让每个生命都活出精彩来,包括坐在树下的那对老夫妻。我想我至此完全知道了,那对老者天天来看的不仅是对方,更是这个群体的生命,他们也许和我一样,在经历一种强烈的生命体验。

生命是上帝赐予的礼物,它在我们的世界里,也在它们的世界里,它充盈在整个宇宙中。我和我们只是这个巨大而和谐的整体中的一部分。那么还有另外的部分呢?譬如说这条林荫道?譬如说千山万壑的莽莽林木?譬如说可可西里的牦牛?譬如说酒楼餐桌上的穿山甲果子狸?譬如说……,为什么我们以前就那么忽视它们,蔑视它们,甚至仇视它们呢?非要置它们于死地呢?自从开天地以来它们不是一直与我们处得好好的吗?

记得一句很早前看过,并且已经忘记过,但现再也不会忘记的话:“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它们都搭配得挺好的,它们各有各的智慧”。但不幸的是接下来还有一句:“如今它们都在走向死亡”。这句出自一位闻世的俄罗斯作家的话告诉我,这天空大地告诉我,这树木花草告诉我,一切大地上的生灵告诉我,让它们走向死亡的不是别人,正是人类自己。当人类已经毁灭了无数生灵以后,自己不也正在面临着能源,环境,自然灾难的威胁吗?在他们豪气冲天地改天换地时有没有想过他们正被自己的愚昧无知率领着,被现代文明点燃的欲望之火驱动着,兴致勃勃地走在一条通往毁灭和死亡的路上?也许人类得义无反顾地一直走到生存深渊的悬崖边时,才会看到自己欲望的悲剧。

在这座极具现代化的大都市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这条林荫大道。在我生命的轨迹中,永远都会留下它的痕迹。

多么希望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条林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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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6 14: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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