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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的母亲(7)---善
淮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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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的母亲(7)---善

    

                     我 的 母 亲(7)

                   善

     母亲的人生是极为坎坷、极为悲凉的,即使给予再多的同情和怜悯也难以抚平她心灵的创伤。然而,事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母亲从来都是拒绝怜悯和不愿意被人同情的。与之相反,她还总是以燃烧自己所产生的热能去温暖别人。

     我的大叔公家里也是地主,但大叔公死得早,堂伯父无可推卸地戴上了地主分子帽子。堂伯父也是一介书生,在暴风骤雨中不堪一击便乌乎哀哉了。留下那位最被我祖母欣赏的能干堂伯母拉扯着五个子女。到了六十年代末,堂伯母两个女儿已及早出嫁,三个儿子有两个在青春年少时并非正常地离开了人世,只剩下光棍大儿子和她相依为命。母亲有生之年,一直挂念着堂伯母,总要找机会去看望她。在我两个姐姐都上了免费的师范学校以后,母亲就开始对堂伯母有所接济。堂兄身体不好,患哮喘病,母亲多次给他买药。只可惜母亲逝世不久,堂兄又得了肺癌。我遵照母亲生前“要尽量帮帮他们”的叮嘱,送他进院治疗,但没有能挽留住他的生命。堂伯母后来在女儿家里活到八十九岁才寿终正寝。我驱车百里去参加吊唁,堂姐捧着我的手说,老太太生前总是念记我的母亲。

     我的姑母今年八十七了,她这一辈子也活得不轻松。风流倜傥的姑父死于肃反年代,留下一个女儿。姑母原本在县城教书,后因受人诱惑而身陷囹圄,刑满后改嫁他乡从事体力劳动。母亲念及姑嫂亲情,曾带我到劳改工厂去陪姑母过春节,之后又带我寻到外乡看望她。说实话,我总觉得连对亲人、至甚对自己也缺少责任感的人难免薄情寡义,而母亲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为什么还能有那样大的包容性和同情心。

     我的前任姑父是县城颇有名气的富家之子,家里曾为他收娶童养媳。姑母和姑父结婚后,那位童养媳被姑父家以养女之名嫁出,庆幸的是她丈夫后来当了国家干部。我在县一中读到高二时,母亲突然要我去看望一个该称凤姑的亲戚。原来凤姑就是那位童养媳。我不清楚母亲是怎样认识凤姑的,但发现她们俩有着亲如姐妹的情感。母亲叫我去看望凤姑时,凤姑的丈夫刚病逝不久,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工作,她孑然一人,十分孤单。于是,我给凤姑送去热闹,凤姑则为我补充营养,渐渐地我成了凤姑的常客。

     上过学的凤姑对什么事都有自已的看法。她对我说:“你妈妈真是为难,土改那时候她要是撒手不管,还可以得个背叛地主家庭的评价,但你们就会流离失所,会成为社会的包袱;她那样吃苦受罪,背起了这个包袱,而那年反右时又被批判为愚忠愚孝,甘当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要不是没有别的辫子可抓,差点划成右派。”我问凤姑:“要是换成您,您会怎么做?”凤姑说:“那我还真没想过,想起来都会害怕,世上有几个象你妈妈那么命苦哟!”

     苦命的母亲从来不主动去交结别人,尤其不愿意与条件好的同事多打交道,她怕自己的政治背景连累别人,但她私下还是有一些心心相印的朋友。

     在土改时迁居和文革中遣返的所在地干塘坳,母亲与一位我喊爱姑的邻居很要好。爱姑是被一位铜匠师傅娶回的异乡女人。她知书达理,娘家可能也发生过重大变故。爱姑常常佯装提水,提点菜蔬来和母亲聊天,给了母亲很多安慰。母亲则当了她的女红老师。

     母亲在李镇教书的时候学校有位气质高雅的曹老师,听别的老师说,她是大地主家的千斤小姐,到了三十几岁也没有谈婚论嫁的意思,反右时曾因此受到批判,指责她“对现实不满,悲观厌世,有尼姑思想”。她和母亲平常交谈并不多,但我看得出她们心有灵犀,常常一个眼神就能互相心领神会。曹老师调走的前一天晚上,和母亲促膝交谈到深夜,我在床上朦胧听得曹老师的嘤嘤哭声,第二天母亲送她送了好几里路。

     干塘坳还有个从余韵湾安排来的五保户李奶奶,她儿子病故,儿媳改嫁,丢下一个年幼多病的孙子陪伴她的风烛残年。一九七0年我从插队落户的洞庭湖区回干塘坳,到贴着“老实改造,重新做人”的绿纸门联的破屋内陪母亲过春节。我带去了户主给的腊肉和鲜鱼,还用一年的工分所得买了些南杂食品。母亲征得我的同意后请李奶奶带孙子和我们一起团年。那个除夕之夜的团年饭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被母亲搀扶进门的李奶奶满脸皱折和褐斑,稀稀拉拉几绺头发象灰色麻网罩着黑鱼鳞似的头皮,昏花的眼里噙着浑浊的泪水。她身后瘦小的孙子佝偻着背,菜色的脸上深嵌着两个大眼窝,一进门两个黑眼珠便围着桌上的鱼肉直打转。李奶奶客套了一番之后便招呼孙子一起狼吞虎咽起来,母亲自己很少动筷子,一直欣慰地看着那两婆孙大快朵颐。饭后,李奶奶千恩万谢,出了门还在自言自语:“好人啦,真值得立牌坊咧……”

     母亲虽然“稳口深藏舌”,但为人极为随和友善,所到之处都受人尊重。一九八二年逝世时,有数百人前来为她送葬。这两年我退休得闲,到李镇去过两次,母亲很多当年的学生和一些学生的家长都清楚记得母亲的音容服饰,不少人还能回忆起一些母亲的故事。一位老复员兵告诉我,说他当兵时,他给老婆的信是排长代写的,老婆给他的信是傅老师代写的。一位当过乡妇女主任的退休奶奶说,她当年上扫盲夜校特别积极,傅老师在她坐月子的时候还上门跟她补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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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6/24 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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