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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的母亲(6)---信
淮羽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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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的母亲(6)---信

            

            

                              

                              我 的 母 亲(6)

                   信

    

     我从小跟随母亲以校为家。居住时间最长的是李镇完小。李镇虽称之曰镇,其实就只有一横一竖两条不足三米宽的麻石小街,总长不满百米。李镇完小离李镇还有三里路,由一个坐北朝南的老祠堂改造而成。祠堂内有个麻石砌的天井,将房子分成上下两进,是老师的办公区。东边有一排平房,是老师生活区;西边做了上下两层共六间教室。教室、生活区与办公区之间都有用于采光的大天井。校门前一个操场,操场前面是水塘,水塘周围是学校的莱地。

     学校老师和工友星期天多数会回家去,寒暑假则常常只有母亲带着我守校。除了能去长沙姨妈家之外,我真不喜欢学校放假。没有玩伴固然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每天要帮着母亲干这干那。母亲不是带着我扫操场,就是叫我一起到菜地扯草和抬水抬粪浇莱。更烦人的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查看所有门窗是不是都关好了。

     那时候我比粪桶高不了多少,抬粪抬水母亲不用扁担,而是挑了一根足有两米长的竹竿,我走前她走后,粪桶紧靠她那头。所以抬水抬粪我并不觉得肩上压力重。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早晚的安全巡查。学校那么大,门窗那么多,尤其是阴雨天的傍晚,天井里雨点零乱,声音嘈杂,光线灰暗,整个校舍被一种阴森气氛所笼罩。我和母亲一前一后挨房查看时,泠不防有蝙蝠从头顶掠过,有老鼠从脚下窜过,吓得我尖叫着回头直往母亲怀里扑。每逢这时候母亲就会左手抱住我的头,右手拍拍我的背说:“不怕不怕,男子汉胆大!”

     我常常埋怨母亲:校长本来要安排轮老师流守校,你硬要—个人顶着。老师们都再三说要你多休息,何况操场根本没有必要天天扫,瓜菜施肥也用不着那么勤,天天检查门窗更是自讨苦吃,再说,守校又没有加班费。但母亲总说老师们家里都需要照顾,还用“以校为家就要对家负责”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些话来说服我。更恼人的是我不帮忙她就一个人干。望着瘦弱的母亲那种吃力的样子,我又不得不去帮忙。

     母亲让我想不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一到假期只有我们母子吃饭时,母亲就从不进学校的厨房,就在天井旁边的过道上用煤火炉做饭。不但煤自己买,而且生煤火的柴也要到后山去捡,其实厨房里的干柴成捆成捆地堆着。更伤脑筋的是我们辛辛苦苦扯草施肥,可母亲连瓜菜也不肯多弄点吃,宁愿晒成干莱交给食堂。我怪母亲太呆板,反正菜长在土里又没个准数,多吃点谁会知道?母亲却说凡事不应该去管别人怎么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母亲在学校兼任学校总务。她每天至少四节课,还当班主任,要象幼儿园阿姨那样时时跟着孩子转,再加上总务的繁琐事,整天都忙得连轴转。可母亲不但从来不说一个累字,倒还要找出些给自己添累添麻烦的事来做。比如要求各个班的值日生把所有字纸篓里的废纸都集中到一处,定期和废报纸一起卖掉,卖的钱又设立专帐登记。母亲还买来钉子和锤子,星期天到每个教室检查,发现课桌椅出了小毛病就自己动手修。她还找来一些小竹杆,将一端挖成铅笔一样大,做成什么“铅笔套”发给班上的学生,让大家不再随意把铅笔头扔掉。

     学校办公用品都是母亲管的,可我想要个作业本她都不肯,硬要我自己到李镇去买,而且式样要与学校发的不雷同。那时候我吵得最多的是点灯。学校老师晚上办公每人点一盏带玻璃罩的高脚煤油灯。灯里有一个半圆形的顶端开一条窄口的铁马口扣在扁平的布灯芯上。灯芯拧在马口下,点着后就会从马口射出一片扇形的白色火焰,亮度至少有三支光。而灯芯拧出马口,则只会燃起底端与灯芯一样宽的尖尖的红色火苗,亮度不到一支光,但至少能省一半油,这种点法叫“点吊灯芯”。而全校就母亲一个人点这种讨厌的吊灯芯。她说自己管煤油,晚上睡得晚,不点吊灯芯,用油就会比别人多。母亲也确实是全校熄灯最迟的,因为她办完公还要缝缝补补,做鞋做袜。母亲四十岁就戴老花镜,摧残她视力的除了熬夜之外,这种可恶的吊灯芯肯定也是帮凶。

     搞大跃进的时候,农村教师成了政治宣传的主力。其中最艰巨的任务就是把一条条政治口号写到墙壁上、写到田埂上、甚至写到屋顶上。学校一放学,母亲就要提着石灰桶出去写。她身材瘦小,搬不动梯子更上不了屋顶,便专门写田埂标语。秋末冬初,裤腿挽起好高,站在冰冷的泥水中用笋壳扎成的“笔”醺着石灰水在铲光了的田埂上写。母亲那些日子总要到天黑才高一脚低一脚地提着石灰桶回来。好多次脚都被瓦砾杂刺划破,洗脚水被鲜血和泥水染成酱油一般。

     但令人不解的是,“三面红旗万岁”和“超英赶美”等标语还好端端地留在墙上,可又过起了苦日子。学校老师每天晚上竟然要值班守菜,不然就会被人偷去充饥。母亲受到照顾,都是安排在上半夜值班,但上半夜也常常有“敌情”。在一个风雨之夜,我和老师们被母亲的喊声惊醒,待大家跑近菜园时,母亲已亮着手电踉踉跄跄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大家菜没被偷走一根。后来母亲悄悄告诉我,她刚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南瓜棚下便拔腿去追,一直追出了百多米。那黑影放慢脚步对母亲说:“傅老师,听出您的声音后我什么也没偷,您别追了,回去路上小心。”我问母亲听出是谁了没有,母亲说是个学生家长,她还叮嘱我千万不能把这些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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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6/24 16: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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