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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能 背 叛 (长篇小说)(四)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88&id=34093)

--  作者:老土
--  发布时间:2007/7/25 19:17:57

--  不 能 背 叛 (长篇小说)(四)

第一章(三)

    周大兴回到县城已是掌灯时分,机关食堂早已熄了火。

    周大兴在县城就一个人,没有家属,平时吃饭都是在食堂。他作为一名副县长,因工作回来 晚了,要食堂给他做点饭原也可以的,可他不愿去麻烦人家。司机与秘书李小刚也邀他去他们家里吃饭,都被他婉言谢绝。

    他朝沿河那条小街走去,那里有许多小吃店,去那里随便吃上一点什么就行了。

    这条临河小街夜市显得很繁荣,各种彩灯、霓虹灯,一串串,一朵朵,似是没有休止,没有尽头。各种吃食摊担挤在了本来就狭小的街道。

    他正想去一家面粉摊上吃碗面条,忽地有人叫他:哟!是周县长,还没吃饭?

    叫他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他不认识,便朝她笑笑,算是招呼。

    妇人拦住他道:去我那里吃吧。她把手往右侧一指。他顺着她的手势望去,见是一座酒店门口写着迎春酒店四个镀金大字。妇人又嫣然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月霞,就开了这家酒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盛情难却,他只得点头,口里却说:就我一个人,随便炒个菜就行。便随着她往酒店走去。他这才打量一下她: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论姿色,只能算七分,但却具有十二分的妩媚,那是全身每一寸每一分都具有女人味道的女人。

    酒店不大,却是两层楼。楼下是普通座,摆了四张木方桌。陈月霞却把他领到楼上。楼上的装饰比下面就大不相同,临街窗口,围以朱红栏杆,楼板也漆成红漆,光可鉴人。就是桌子也是红漆的八仙桌,连茶碗也都是江西景德镇的细瓷,显得富贵,又极雅丽。他瞧着,心下止不住赞了声好:看来,这个女人是很会经营的。

    他只要一份炒白菜。她笑了笑,很快进厨房去了,她腰上系一条围裙,亲自掌勺。

    菜很快炒了上来,除了白菜外,她还另外炒了一份笋片炒山鸡。

    他皱了皱眉。

    她忙笑着说:这个菜算是我请您。您尝尝味道好不好,如果好,您替我宣传宣传就行了。您别以为我是行贿,一个菜能算多大的贿?算是我付给您的广告费,怎样?

    他止不住笑起来:你看,我还未开口,你就说了这么多,难怪人家说,男人手快,妇人嘴快。

    是吗?她便也咯咯笑起来,笑得直抖肩膀。

    他看了看窗外,又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还好吃吗?她又问。

    好,好,他说,你这炒菜的水平,在我们县城可算得上一流的了。

    是吗?漂亮的眼睫毛一跳一跳的,细腻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

    有这么好的手艺,生意一定很不错。

    不好,也不太差,算一般吧,她说,不过,我有个想法,想把业务做大。

    嗬,如何个大法?他双眼放亮,顿而来了兴趣。

    她从他的眼光里看到了鼓励和赞赏,便一口气说下去:我想把门面扩大,增设舞厅、游戏厅,实行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他唔,唔的点头,他不得不重新再审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欣喜地发现,在她身上有种刚毅、热情,有种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那种敢于拼搏、好强好胜的性格。他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正好可以了解一下个体经营的情况。作为一个农业大县的专管农业的县长,他得考虑全县近百万农业人口的生活啊!

    好,好,他说,我还提个建议,你这店子一面临街一面临河,干脆把店子扩大到水上去。看过湘西的那种吊脚楼吗?

    在电视里看过。她点着头。

    你觉得怎样?是不是有些民族风味?你就把现代风味与民族风味结合起来,搞钢筋水泥结构,建在水面上,叫水上娱乐城也行,叫水上酒家也行,这在全县可是独此一家哟!

    她那有如湖水般明丽的清眸陡地一亮:这太好了!县长,你可得支持。

    要我怎样支持?他含笑地望她。

    给我贷款30万,好吗?

    ———”

    我这几年已赚了三四十万,再说,我还有这栋楼可作抵押。

    好,我支持,你先造个预算来。不过,你可一定要办好,不可办砸了啊!

    她要去拿酒,被他挡住,他说自己不胜酒力,摆手谢免。他掏出两张拾元的票子给她,算是这顿饭钱。她不肯收,他把这钱放在桌上便起身走了。

    她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来朝他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掉过脸去,看着窗外的河,以及河对岸朦胧的山,却不说话。

    何伟光很早就从床上醒来了。

    何伟光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矮矮壮壮的,甚至发胖了,脸常刮得干干净净,下腭便呈现出一片青色。他很少笑,脸色常严肃得令人感到有些畏惧。

    他是县农行的行长,老子何求原是这个县的老书记,前些年退下来的,有人说他当这行长是因了他老子的缘故,没人考征,也许这只是些无稽之谈。不过,这次他竞选副县长,据说确与他老子有关,是看在他老子的份上被提上名的。

    他听着墙上那架电子钟敲了三下,又敲了四下。他又失眠了,脑壳炸炸地疼,剧烈的疼痛使他恨不得将脑壳往墙上撞。

    这向来,他老是失眠,尤其是竞选落选后。由于睡眠不足,两眼下圈便常呈一片青色。

    与他同时竞选副县长的是周大兴。竞选前,他很自信,他瞧不起周大兴,一个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说什么也不是他的对手。再说,现在在台上的不少人是他老子一手提拔的,怎么说也不会向着他周大兴的。然而,他终究是落了选,这使他很为忿忿不平。

    他又想着那天选举的场景。

    那是开的县人大代表会。

    来自全县各地的五六百名代表挤坐在大礼堂里。他和周大兴都要发表就职演说,会议安排他首先发言。

    那天,他显得很潇洒、很热情,他一面向台下的代表们鞠躬,一面往主席台中央走去,他知道此刻他已是大家注目的对象。

    他一头黑发向后梳着,他说话时老爱将它甩一甩。他喜欢这个动作,他以为这是最能显示出一个男子汉气派的动作。

    他向着大家说,膛音很大:各位领导,各位代表,这几年,我县人民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沿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胜利前进,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取得了重大成就,各方面工作出现了新的局面。

    他顿了一下,眼睛扫视了一下全场,他很满意自己的讲话效果,接着又往下说:去年,我县国民生产总值按当年价格计算,达到19.65亿元,按可比口径计算比去年增长40%,为年计划的100%;工农业总产值达到34.75亿元,比上年增长29.5%,为年计划的110.6%,其中农业总产值达到10.04亿元,比上年增长3.7%,为年计划的98.4%;年末城乡人民储蓄余额7.9亿元,比年初增长31%;从以上数字可以看出,我县经济有了新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大的提高……

    没有人作声。

    他看得出,那一双双投向自己的眼光,是充满赞许的眼光。他一口气且极流畅地说出这么多数字,已很能显出他的才干。

    他两眼里充满了光明,那眼光里透露出他掩饰不住的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同志们,我们正处在一个改革攻坚、再造辉煌的关键时刻,这就需要我们每一个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必须精诚团结,埋头苦干,勇于创新,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主旋律唱好大合唱。

    他在掌声中走下讲台,心里冲冲地氤氲着一种快意,激扬不己。

    这时,大会主持人在喊周大兴上台。

    两人擦肩而过时,他有意地瞥了一眼周大兴,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挂在了嘴角。

    周大兴说话不多,他站在主席台上,那副近乎黧黑、光泽的脸色,那对发亮的黑眼睛,以及黝黑的浓眉和头发,都让人感到他是一位干实事型的干部。他说:我说不上什么施政演讲,我只是向在座的各位讲点个人的看法和感想。

    会场上便有了一些嗡嗡声。

    他显然有些发慌,但很快便又镇定下来。他继续着往下说:这些年来,我们采取了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在经济水平不断提高的同时,但由于各种原因,各地区的经济发展以及个人收入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如何缩小这种差距,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这是我们每一个党的干部要加以认真研究和努力的……

    何伟光已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吃惊地发现,就像变戏法似的,会场陡然间又变得那么寂静,代表们全让周大兴的话吸引过去。

    全县的经济是否能较快地发展,我以为关键取决于我们每一个领导干部,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够有一个良好的作风:一是要讲团结,二是要讲纪律,三是要讲务实,四是要讲勤政。我们的干部是人民的干部,人民的干部的根本宗旨就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我们必须坚持把关心和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作为头等大事,要崇尚实干,力戒空谈,要提倡察实情、讲实话、办实事、鼓实劲、求实效……

    何伟光很吃惊,确实很吃惊,这些朴朴实实,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话,自己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而这些话怎么竟然会从他周大兴的嘴里说出来呢?

    周大兴的话在继续: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政府真正成为团结的政府,高效的政府,廉洁的政府,务实的政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各位代表,我们正面临着改革和发展的大好机遇,我作为一名党的干部,一名人民的公仆,就得和同志们一道,抓住机遇,奋力拼搏,为两三年内全体步入小康而作出自己的贡献,生机勃勃地去完成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责任!

    如雷般的掌声,且掌声持续了十来分钟之久。

    何伟光的脑子直觉得嗡的一声大了好多,他没想到周大兴的讲话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震撼力,他心里隐隐地有了种自己必败的感觉。他的脸陡然间便又变得那么严肃、阴冷,刚才的那种激动、惬意全然不见了一丝。

    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投票选举的结果,周大兴以比他多32票的优热当选为副县长。而这次,就只增补一名副县长。

    一待选举结束,他便扭头走出了会场,也不管人家会有什么反应……

    他的头又一阵炸炸地发疼。

    老婆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他不知道。老婆叫刘琴,这会她在厨房里忙活。

    院子里有人喊卖豆腐脑。

    老何,你快起来,帮我买菜去。刘琴在灶下喊。

    你鬼喊鬼叫个什么?他终于把这口怨气发在老婆身上。

    你没见我忙不过来吗?刘琴生气地嚷。

    你以为我就没事?他伸了个懒腰,我现在连银行里的事还忙不过来。

    他穿好衣服,拿起一块毛巾刚走去卫生间,便又有人敲门。

    谁?他问。

    何行长在家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事?他没好气地拉开门。

    进来的是陈月霞,她递上一份报告,嗫嗫嚅嚅地说:何行长,我想来贷点款。

    贷款找行里去,到家里来贷什么款!何伟光板着脸很难看。

    陈月霞脸红了一下,便又说:我只是来问问,像我这样的情况银行是不是能给贷?

根本就不能贷。他说,把报告塞还给她,一脸的严肃。

    周县长都批了字的……

    谁批了都不行。国家的钱怎么能随便贷给私人?他周大兴什么也不懂。

    陈月霞只得怏怏地走了。

    这个周大兴!他恼悻悻地哼一声。

    刚才来的是哪个?刘琴问。

    一个开酒店的女老板。

    蛮年轻的嘛,周大兴要贷款给她,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名堂?刘琴又说。

    唔。他双眉倏地一扬,便站住,满脸内容地望定刘琴。

    你今天是怎么了?老看着我有什么用?是不认识了?

    他笑了一下,换了一种口吻嘟囔道:这一局还不一定是谁输给了人家。

    神经病!刘琴不满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