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动网先锋论坛 (http://2007.hnzqw.com/index.asp) -- 老土专栏 (http://2007.hnzqw.com/list.asp?boardid=88) ---- 第六章 风雨茅草地(三)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88&id=28149) |
-- 作者:老土 -- 发布时间:2007/5/23 19:12:28 -- 第六章 风雨茅草地(三) 快乐的日子
1966年8月以后,由于“造反”浪潮的冲击,各级党政机关陷于瘫痪。“文化大革命”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混乱,许多知青也被卷入了串联、“造反”的浪潮。农场已打破了原有的秩序,不必按各个生产队分区域进行生产和生活。因了文学的缘故,其时我已与茅草地的知青刘胡子、郭光锴、韩一民、石仲瑜他们很要好,常和他们在一起,这段日子呆在茅草地的时间反倒比呆在霸王岭的时间还多一些。 一日,我对刘胡子说:“不知怎么搞的,如今这个局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笑了笑道:“怎么,不好吗?我倒觉得蛮好呀!革命群众能够起来造资产阶级的反,保卫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好得很呀!” 我说:“我就是觉得我们没有人管,不习惯。” “要谁来管?要资产阶级来管吗?无产阶级就得自己管理自己。” 我想想他这个话也对,却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可我又一时说不明白。 “来,干脆搬到茅草地来一块住。”刘胡子很热情。他是个乐天派,遇什么事都很乐观的人,跟他在一起,常让我感到很快乐。 于是,把铺盖一卷,也不用办什么手续,我就搬过来了。 农场虽说没人管,但茅草地这边还是较有秩序的,土地并没有荒废,知青们还是坚持在地里劳动。这里,有刘胡子、陶世普、何清华、钟德厚、万定安、张培丽、韩少和、易宇欣等一大批坚定的扎根派,他们对农场的何去何从很关心,他们苦苦地思考着、讨论着,找出农场存在的问题,构想重建农场的蓝图。 我和他们一块上工,也许我这人太书生气,过不惯那种太放任自流的生活,希望能有人管着我。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集体,我一切听从他们的安排。我们种了许多苞谷,怕有百几十亩,都生长的很好,秆子高、叶子大,在太阳光下更其耀眼,站在高处望去,好像一片海似的。 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每一天都是很快乐的日子。 一进入苞谷地,就会使我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反映抗日战争电影中的青纱帐,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几分神秘、几分亢奋。我就五音不全地唱歌,我喜欢那支印度电影歌曲《流浪者》,歌词的大意是: 到处流浪, 到处流浪…… 我和什么人都没来往,都没来往…… 我看这世界像沙漠, 四处空旷没人烟…… 我记不住词,便瞎哼: 啊……阿巴拉呜,阿巴拉呜, 亚格列比西姆比西姆, 阿巴拉呜,呜…… 于是,大家就大笑,我也笑。 阳光在额上榨出了汗水,又有激烈的风扑过来,吹干了汗,留下一层盐渍,粘在皮肤上,干燥苦涩,可我仍是快乐地要喊要叫,像荒原狼那样发出野性的原始的呼叫:“阿巴拉呜——阿巴拉呜——”
路 儿 队 长 我在这个队叫朝阳队,队长叫陈路明,他是1965年从长沙市一中高中毕业下到这里的,这是个极富正义感,极有事业心的青年。他个子不高,却显得虎气生生,经常是一顶草帽,一双草鞋,风里来雨里去,一身皮肤黝黑,看去就像一个栉风沐雨辛劳耕作的农民。 他常常会为农场今后的命运而担忧,老想着要如何把农场建设好,尽管当时大家都忙着抓革命,狠揭狠批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每天仍有一二十名知青跟着他上地里劳动。 劳动强度大也较难的活要数烧石灰。先要砍好灰草,要打管备石料,他都是自己带头去干。烧窑自然要请当地的师傅,这不能蛮干,是一项技术活,尤其是如何掌握火候,必须得由师傅手把手地教。女孩子是不能上灰窑的,这是犯禁忌的事。这符不符合科学,没人去探究,反正这是人类的祖先一辈一辈传下来的规矩。 火点燃后就要保持火不熄灭,而且要烧得旺旺的,就得不断地把柴草把子往窑内塞,不能有半点懈怠,因此必须轮值。 到夜深了,轮值烧窑的知青就躺在柴草铺垫的窑顶空隙处,让明亮的窑火烤着,天南地北的闲聊。也许是我喜爱文学的缘故,我居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极富诗意。 秋天的夜晚是寂静的,虽然这里那里有几只秋虫在“唧唧”地叫,但那也只能更衬托出夜的寂静。天空像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蓝晶晶的,又高又远。繁密的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水花,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四围的山,隐隐约约,像云,又像海上的岛屿,能让人生出许许多多美丽的幻想。 陈路明和我躺在一处,他仰天躺着,双手枕在头下,似在想着什么。 我们都从不叫他名字,而是亲昵地称他“路儿”。我说:“路儿,就我们这几个人能够建设好农场吗?我总有些担心。” 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革命’这两个字,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神圣得不可侵犯。” “我不明白,难道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都不叫做革命了吗?”我问。 “当然是革命,而且是很重要的革命,”他说,“粮食从哪儿来?天上不落,石头上不生,还得靠人春播夏耘,秋收冬藏。不搞好生产,农场肯定是不会有前途的。” 我叹口气说:“唉!现在这么一个混乱的局面,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头啊!” 他说:“我想,大家还是会要搞生产的,农场创办几年了,老是亏本,当然不能再这样亏下去,至少我们自己还得生存。我想待烧完这窑石灰后,便去对土质、水源等进行一番考察,设想出一个较好的建设方案。” 他总是这么乐观,又充满自信。他的这些话,后来写在1968年2月27日他和刘胡子、何清华、韩少和、易宇欣等二三十名知青联名写的一篇《桃川农场向何处去?》的文章里: 桃川农场创办五年多了,农场仍连续亏本,尤其近一年来大量知青返城,使茅草地又恢复到它五年前的荒凉。……革命的知识青年朋友们,桃川农场向何处去?现在是我们决定它命运的时候了!……让我们一起重建农场,重新向茅草地进军吧! 我的回忆之河,常常会闪回那个夜晚,躺在辽阔湛蓝的天空下,感受青春的生命如何在静谧的黑夜中生长、悸动。
中国的“巴顿” 我是来到茅草地后才结识何清华的,那时,大家都说曙光队有个“何霸蛮”。 曙光队是由长沙市一中长沙市十五中的初、高中毕业生组建成的,这个队大多是初中生,用石谊、士林的话说是“还都是些不晓世事的纯真少年,稚嫩得就像晨曦中露珠颤动着初绽的花瓣”。何清华是一中的高中毕业生,身高力大,那结实模样就像是用生铁铸成的一般,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他自然就成了这些弟弟妹妹中的一位大哥。 他当队长,什么事都是干在前面,再苦的事、再难的事,他都必定要带头去冲锋陷阵。他总是一把锄头,穿条短裤打个赤膊,斗笠都不戴,烈日当头也好,大雨倾盆也好,他一概顶着干。 在那个空头政治压倒一切的年代,尽管在那种物质和精神都极度匮乏的特定条件下,他仍然是一腔热血,脚踏实地的向着理想目标艰难的挺进。他反对打砸抢,反对那种无政府主义的混乱状况。他带领大家坚持生产,承担了数十亩地的耕作以及牲畜饲养。 命运是对人生的一种挑战。你要么不甘沉沦,逆水行舟;要么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他和他的战友们苦苦的思索着,并在自己办的小报上发表了《用毛泽东思想重建桃川农场》的长文,详细阐述了农场存在的问题,构想了重建农场的方案。他认为抓好生产有关国计民生,是硬道理,空洞的精神不能替代人的物质存在。他有许多故事在知青中流传。 一次,他带领大家翻山越岭到广西那边挑枯饼,由于下雨,有一段路很滑,有人不小心摔了跤,后面的人就笑,跟着第二个又摔了一跤,大家笑得更厉害。有人想打退堂鼓,提议不要去了。他却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笑什么笑,前进路上无障碍,要打硬仗就得有进无退!” 一天下午,队上安排去桃川镇看《红色娘子军》的电影,有些女生在镇电影院大门前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带着一班男知青匆匆赶到。原来他是领着他们打着火把一头钻到农场附近一个溶洞里去了,想去堪察新的水源。…… 他和刘胡子他们关系特好,经常在一块讨论马列主义如何在中国的实践、农场应该往何处去的一些带有哲理性的问题。他们谈得很激奋,我在一旁听着,往往能感到自己全身的热血一股一股的往上涌。 那天,他们一块讨论着一个“以果木为主,粮林间作,大抓柚子苗,大养牲猪”的农场建设方案。 他说:“要建设一个新农场,就得这么干!” 刘胡子也说:“干吧,我们不能再等、靠、望,我们只能自己解救自己!” 他们的思想是一致的,是真诚的,出于自己的良心,也出于共和国一代年轻人的责任感。 这个方案最终没有实现,相反,这场旷日持久,甚至达到疯狂的运动,使农场更加呈现出种种令人不安的危险迹象来。 他们开始了新的梦寻。 后来,他们十几名知青毅然去了大远公社,在三峰山下潘家坪村后的半和坪办起一个小农场。半和坪面东朝阳,他们满怀着希望称之为“太阳坡”。这洒满理想之光的太阳坡,就是他和他的战友们新的寻梦的起点。 他就像一位将军,如果是战争年代,他一定能成为中国的巴顿。许多知青都这么说。
|
-- 作者:厚哥 -- 发布时间:2007/5/23 19:33:13 -- 老土较详实地写出了桃川农埸的风雨历史,很有历史价值,望能将所有原稿从邮件发给我,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