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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老土
--  发布时间:2007/5/5 15:23:09

--  安营扎寨霸王岭(二)

安营扎寨霸王岭

第二篇日记

我是被窗外鸟雀的啁啾声唤醒的,宿舍前后都有一排绿树,苍翠的绿叶在疏朗的蓝空下惬意地摇晃,洁净的泛潮的土路,树木草叶的新鲜的脂香味儿,都饱含着抑制不住的生机。在这样的早晨,呼吸着这醉人的空气,望着这乡村一切都新鲜的景像,真让人心里开花,四肢长力。

我仍保持着在学校晨跑的习惯,起床后便绕着前面那块坪地跑步,有好几个同学也跟着我一起跑。

“早啊!”

“早!”

“这儿的空气真好!”

“比在城里好多了,嘿嘿,这也是城里人享受不到的嘛!”

一抹红霞在远天里静静地、微笑似地燃烧着。

一会,太阳跃上树顶,那金红的色彩便化为炽白,四周已开始有热气漫来。

今天,场部安排我们一部分劳力去给食堂挑煤,队长站在一棵杨树下大声向我们发话:“今天是我们下乡第一天参加劳动,我们是革命的知识青年,就要显示出干革命的样子,大家好好干吧!”

我们每人领到一担撮箕,便意气风发地上路了。不知是谁在队伍里讲了一句什么笑话,有人咕咕地笑了起来,立时带着极大的传染性蔓延开去。于是大家都忍不住跟着笑,先是悄悄的、轻轻的、带点着羞涩的窃笑,最后是高声的、放肆的、豪爽的大笑。

挑煤的地点是在一处山坡,离宿舍大约四五里地远,一条进山的小路,很仄。山坡较平坦宽阔,有许多煤就露天堆积在外面,是以前煤矿未来得及处理留下的。

大家就很高兴:

“嗬,这里可真是一块宝地,居然可以捡到这么多煤,如果在长沙城里可就发财了。”

“这下可好,我们烧煤不用花钱。”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动手装煤。我把一担撮箕装得满满的,可一上肩,太重,只得减去一些,再挑,还是太重,便只得再减去,这才挑上。没走几步,就感到肩膀火辣辣地疼,只得换肩,一会这个肩膀也疼,便不停地换肩。我挑得很狼狈,很吃力,笨重的担子好像总是在同我闹别扭,人家说我不是在挑担而像扭秧歌。我只得走一段歇一下。

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就是吹来的风,也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时光随着汗水一分一秒地流走,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咬牙把煤挑回去。我汗流浃背,胸脯起伏,任凭火辣辣的太阳放肆地炙烤,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步:一、二、三……

才四五里路,可我总觉着脚下这条小路,在林子间无尽地扭曲着,幽长极了,似乎总出不了头。

好容易挑到食堂,一过磅,竟然只有七十四斤。我便赶忙羞愧地低下头,企图把自己胀红的脸孔藏到胸膛里去。

晚上,我怀着一颗愧疚的心,在日记本上写道:

从今天挑煤这件事来看,我显然离工农群众还有着很大的差距,要真正做到走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的道路,还必须首先过好劳动关。……

第三篇日记

这山里面荒地的确很多,几乎没有一块熟土,全都是丛生着茅草、荆棘的荒坡荒岭。

我们第一个任务便是垦荒,要把沉睡千年的荒坡荒岭变成良土良田。吃过早饭,我们便举着红旗,扛着铁锄,声势浩大地向山里进发了。

我们没有半点机械,而这里面全是人多深的芭茅和荆棘,铁锄是无法挖下去的,要把下面沉睡千年的荒地垦覆过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我们只得采用最原始的办法——烧荒。

天空惨白,骄阳在一丝云朵也不曾遮挡的蓝天上肆虐地释放着它的热量,使整个山地枯干燥热。

火很快烧了起来,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震撼了整个山谷。

一幅多么壮观的场景!红旗在林木梢头呼啦啦地飘展,在这一股股烧荒的浓烟升腾的坡地上,我们百几十号人吆喝着,举起铁锄,就像举起如椽大笔,在这千年沉睡的荒地上写下我们的豪情壮志。我忽然想起毛主席曾经说过“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的话,我便觉得我们今天正在绘着一幅最新最美的图画,一幅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图画,我们在豪迈地改造着大地,使它变成一片锦锈。我忽然又想起“愚公移山”那则寓言,便觉得我们今天又都成了挖山不止的愚公了。这么一跑神的当儿,我自然就落后了一大截。

“喂,你怎么了?累了吗?”在我前面挖着的一位同学回过头问。

“不累。”我倔犟地说。一个革命青年,在这个时刻怎么能说累呢?

“别急,实在不行就休息一下。”他说。

“我能行。”我抹了一把汗低声说。

他朝我友好地笑了笑,便抡起铁锄在我前面替我挖。

我感到一种少有的畅快激荡着我。这决不哥儿们义气,是命运,是“知青”这个曾经无比辉煌丰碑般矗立却又相当自卑的共同名称,把我们紧紧地联结在一起。这里面包含着信任、谅解、支持、追求和同志式的友情,也包含着对人生价值的思索和对理想的憧憬。

下工后,我怎么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又摊开那个黑面壳日记本,这回我写下的竟然是一首诗:

不怕高,

人上九重霄;

举铁锄,

脚踏青山仰天笑。

手,紧握锄把,

脚,踩碎云涛,

眼,望着前方,

心,想着明朝。

挖!刺丛连根斩,

挖!顽石冒火苗,

挖!满头热汗洒,

挖!梯田接云霄。

问祖国:

荒山还有多少?

全给我,

为建设,永不解征袍!

我寄给北京出版的《工人日报》,不到一个月,居然在报上刊出来了。也因了这首诗,我的名字便为好些知青所知晓。

我好激动,一个人跑去山野里,憋足一口气,冲着静静的山林高喊一声:“哎——哎——”声音嘹亮地在大山里传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