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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友情周末
--  发布时间:2007/9/26 11:30:31

--  长沙二题

沙二题


湘水但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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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河流便是一部流动的历史,源自远古,流及未来。它总与一片土地、一段文明息息相连,多少兴衰更迭沉积其中,多少传奇故事踏浪而来。

    在湘水之畔生活了多年,日饮湘水,夜听涛声。这条浇灌了古城长沙文明的大河,像巨大的脉管流过长沙的胸膛。站在湘江边,所能感到的,不仅仅是一丝都市的气息。几十、几百、几千年前的河边,不也和今天一样,踽踽独行着许多孑然的身影?分明就是时光的风,吹皱了一江河水。

    说到湘江,你一定听说这样的传说:巡视南方的舜帝死于苍梧,葬于九嶷山之上。他的两个妃子,尧帝的女儿娥皇、女英闻讯后赶去奔丧,并自投湘江。天帝封舜帝为湘水之神,号湘君,封二妃为湘水女神,号湘夫人。在湘楚人们的心目中,他们三个是见证坚贞不渝的爱情的配偶神。湘夫人临江盼君,日夜恸哭,泪洒竹林,那便是“一枝千滴泪”的湘妃竹,或许那也是湘女多情的最初的典故吧。滔滔湘水,流淌着的是湘夫人久候夫君而不得的黯然和伤感。

    到了汉朝,高祖刘邦一统天下,封了七个异姓王,其中长沙王吴芮便成了较早在湘江留下踪迹的王侯。万里衡阳雁,寻常到此回。南飞之雁,至衡阳而无力,折回北方,长沙自也属蛮荒之地。被册封到长沙的吴芮,在难以忍受王府内的寂寥、单调后,便把碧波浩淼的湘江当作消遣游玩的首选之地。携王子王妃荡舟揽胜,中流击水的那份风光和惬意,也多少淡化了吴芮远离京都长安的落寞之情。而让吴芮祸中得福的是,当韩信等功臣在“敌国破,谋臣亡”的悲叹中相继被黜、被杀时,正因为长沙郡的蛮荒偏远和长沙王的无足轻重,使他得以成为异姓王中唯一的幸免者。

    与九五之尊的舜帝和显赫的吴芮相反的,便是放逐湘江边的两位落魄文士贾谊与褚遂良。一个才高遭忌,一个忠言贾祸,只不过后者在蛰居数年之后,得以复出,比起前者来幸运的多。而才高八斗的贾太傅,在此郁郁而终。除却他那四壁空空的住宅外,或许湘江便是他唯一倾诉衷肠的地方了。

    后世诗人刘长卿在《过长沙贾谊宅》一诗中云:“三年宦谪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诗中的“人去后”正好印证了贾谊《鵩鸟赋》中的“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长沙恶劣的环境与变幻的气候使贾谊自伤寿命不长,时有鸱枭飞入室中,以为不祥,笔端也掩饰不住对人生苦短的哀惋与无奈。在杨柳翩跹的湘江之滨,他写下了凭吊屈原的千古名赋,在仰慕这位自沉汨罗的诗人之余,又悲叹“鸾凤伏窜,鸱枭翱翔”的年代里屈原那带有几分固执的愚忠。而贾谊或许也没有料到,若干年以后的迁客文人们也同样伫立在湘江边,为这位才子英年早逝,饮恨湘水而扼腕叹息。

     纵观那些曾濒临湘水的文人,不无巧合的是,唐代有一对祖孙诗人都与湘江颇为有缘。

    “文章四友”之一的杜审言在《渡湘江》一诗中写道:“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流露出对战争与动乱的厌倦之情,对湘江的静谧祥和的留恋向往。几十年后,他的孙子、名噪千古的诗人杜甫也“流落剑南”,沿着祖父的足迹,濒临湘水。在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后,诗人被湘江岸边莺飞草长的江南春色所感染了,赋诗的灵感有如泉涌:“夜醉长沙酒,晓行湘水春。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只不过,即便是这样的美景,也难以真正抚慰诗人那颗漂泊落魄的心灵,没能留住忧虑民生的诗人的匆匆步履。

    湘江日夜不息地奔流着,流走了吴芮的风光,贾谊、褚遂良的羁旅怀乡之情,杜氏祖孙的缕缕挂念,也流走了晏几道“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的幽怨哀恨,流走了李商隐“湘江竹上情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的万千感慨。

    对比那些古代文人来说,在湘江边上最豪迈最奔放的大概便数青年毛泽东了。当年那位“身无分文,心忧天下”的毛泽东,便是站在江心的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并以创办《湘江评论》为一个起点,一步一步走上他的革命生涯。

    伫立湘江边,思绪是开阔的。只是水文环境的恶化,让湘江不再有惊涛拍岸,不再有波涛万顷。而两岸拆拆迁迁的楼厦,影影绰绰的闹市,车水马龙的街衢,总让人感到,那是时间在周而复始地迁徙和流动。

    情随楚地远,湘水但空流。



                                             蔡锷墓

    来了长沙,不登登岳麓山似乎是一大憾事,而登了麓山,如果只是在鲜花绿草间转悠徜徉,不到蔡锷墓、黄兴墓前瞻仰一番,则是美中的不足。

    在岳麓山脚,我住了四年,去爬过几次岳麓山,印象很深的景致中,就有那几座坟墓。奇花异草,苍木古树,幽泉怪石,崇山峻岭,跟其它景点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只有那几座坟墓,黄兴的,刘道一的,蔡锷的,却是独一无二的。

     蔡锷,在我小时候的心目中,一直是“神童”的形象。小学的语文老师曾讲过一则蔡锷的故事:蔡锷七岁就学,天性聪颖,小时候他父亲背着他去县城赶考。考官见他年纪小,又生得机灵,就故意出了出个对子为难他:“为何子骑父作马?”蔡锷对道:“只因父愿子成龙。”于是,儿时总是向往自己便是那个骑在父亲头上,很有学问的蔡锷。

    或许因为这个根深蒂固的原因,我只去过一次蔡墓,却觉得那灰色的墓冢也是一个颇为令人心动的景观。

    走在通往墓庐的路上,不知留下了多少探访者的足迹。麓山有幸埋忠骨,就在一块原本稀疏平常的小丘上,栖息着一颗曾经鲜活的灵魂。地面的磨损、阶石的剥蚀与那厚厚的苔藓依稀留着岁月走过的影子。石栏杆围着蔓草荆棘的入侵与兽类的惊扰,虔诚地守护蔡公在此栖息的那份安静。在这里,你不能调笑戏谑,更不能肆意喧哗。这不是一次随意的溜达。

    距此不远的黄兴墓,墓碑精致清新,恰似黄兴本人的儒雅,而蔡墓前的碑石显得粗糙,古朴而敦厚。上面用颜楷体书写了“蔡公松坡之墓”,没有什么过多的记载,却也有不朽的积淀。一种无形的人文气息在此得以延续。在蔡锷墓前,你的心情会不由得由躁动到平和,再由平和到肃穆。

    蔡锷,这位从邵阳一个小村寨里走出的将军,一生几经坎坷与跌宕,充满了传奇色彩。时至今日,人们仍能将有关他的传说娓娓道来。他两次参加起义,一心缔结共和,功成名就之时,却没有任何庄园与私寓,“身后萧条,不名一钱,老幼茕茕”,这份节操在其生前身后都是为人景仰的。

    狭义上的英雄,是有民族、国度、阶级之分的,而作为人格道义上的贤者,则为人所共仰。革命家孙中山、黄兴,以及军阀黎元洪、冯国彰,都曾为蔡锷的人格所折服。悼念蔡锷的祭文中说的“生也岳岳,逝也堂堂,将军亮节,馨如兰蕙”,也非溢美之词。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时值壮年的蔡锷匆匆而去,天下苍生为之含悲。而最动人的一幕莫过于蔡锷的恩师梁启超在灵前的那一刻了。梁启超,这位睿智的文豪,理应是宣读祭文的最佳人选。可是他双唇颤抖,老泪纵横,竟至无言。他不仅为他心血所溉的弟子早逝而悲,更为国民失去一份忠耿的情怀而哭。就是这一哭,简单而又实在,比起任何洋洋洒洒的祭文来,似乎更令人动容。

    粗砺的风拂过古树,掠过荒地。脚下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和北去的湘江水。人生长恨水长东,这是一种无言的怅然。可是,人须臾的一生,能为苍天与大地留下一点闪光的痕迹,虽其苦短,也堪为壮丽了。

    在蔡锷墓前,平凡如我者,能献上的,惟有山花一瓣,心香几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