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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春天的掉泪★
来自春天的掉泪
引用大勐龙在2007-3-2 1:43:11的发言:
3月1日晚上,重庆的醉江南酒楼,笑容可掬、满怀深情地欢迎一群来自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十六团、六团、二团、五团的20几个战友。酒宴上,一杯杯红葡萄酒像遥远边疆的红河水和红土地,一片片问候声如同西双版纳的橡胶树和澜沧江的灵魂。在“冬歌,水水水”的特殊符号酒令中,我们在里面取暖、交流、让窗外的夜晚陷入我们红色的血液,仰望我们生命缔造的双鬓白发,时隐时现的皱纹烙上了一个时代的深邃喘息。
20几个战友汇聚这里,为的是答谢严文建战友,答谢阿斧战友。激动万分的严文建,认为做了一点不足挂齿的事情。处事低调的阿斧,从来不谈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的精神,让战友们很看重和尊敬。性情中人的严文建,在倒酒、齐眉举杯、大声敬酒的豪迈气质,让醉江南酒楼醉眼朦胧,被他征服得五体投地,二十团战友送他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热肠古道义溢浦江”的八个血红大字。同样的锦旗,也是同样的八个血红大字,阿斧也有一面。
这是让中国汉语无限光荣的八个大字,让所有的语言和评论都面临尴尬的境界,只有我们的情感化成神圣的知青情结,才知道这伟大的八个大字,它代表一辈人八年的时光。我们知道,那汉语的每一横竖和每一撇捺,包含着我们在云南边疆铸造的沉重山岳,铸造的陈年胶叶、茅草房和玻璃汤,记挂的苍茫青春。还有一个远在上海浦东新区,名叫陈桂芳的上海知青,知道这八个大字传递的历史落日,像思念?像解释不清的沼泽?
让时光的隧道通向元月19日。
元月18日晚上,在昆明举行了五省市知青大联欢后,严文建与一群重庆支边战友坐车到西双版纳。在长途汽车上,他发现一个上海知青,名叫陈桂芳的战友,神色憔悴、独自抽泣的她,与满车的笑声和欢呼声形成强烈的反差,她为什么忧郁?为什么眼里总含着泪?性情中人的严文建被陈桂芳的异常举止而动了测隐之心。
“支边战友”的情感,是他一生的骨头和精血,他不能坐视不管,不能让明媚的春光抹上复杂的表达阴霾。在其他战友的帮助下,他了解到陈桂芳战友这次回西双版纳,是为了纪念肖秀英战友,她把青春生命,永远献给了云南边疆,献给的红土高原,献给了祖国的橡胶事业。整整33年了,由于家庭经济困难,陈桂芳借了2000元人民币,专程来看望肖秀英逝世的地方,她生前答应,要为肖秀英修建一座墓碑。整整33年了,她的每一滴血都带着肖秀英的音容笑貌,每一块骨肉都浸透着肖秀英的呻吟。可是,肖秀英的坟茔,只是她梦中的天堂,低低的絮语在月色下的惨淡经营。
陈桂芳的自觉情感和支边情结,让情性中人的严文建拥抱起精神之光,他恨不得自己就是一杯红土、或是一块红砖、或是一蓬绿草,为肖秀英战友的坟茔贡献一份力量。他为肖秀英战友修建坟茔的消息,让陈桂芳心存感激,能不能真的为肖秀英建造一个坟茔的愿望呢?严文建战友的话,是不是真的呢?是安慰?是同情?是一时性兴?还是落荒而逃的大话呢?严文建是重庆知青,又不在西双版纳支边,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上海知青呢?
来到西双版纳的勐满农场,严文建立即拿出一笔钱,名叫阿斧的紧随其后,在人民币的激励机制下,农场的汽车发动起来,电线牵到了橡胶林的高山,几十个农场职工干劲十足,如同卯足了发条,挥锄、动斧、打桩、下石,这动人的场景,仿佛再现了我们36年前的挑灯夜战,砍坝、除草、定植、栽树的浴血奋战。严文建像一个指挥官,身先士卒,垂范现场,他呼喊、抬土、锄草,让知青情结埋入西双版纳,埋在肖秀英战友的身边。
当陈桂芳赶到肖秀英逝世的山上,一座新建的坟茔立在高高的红土山峦,她扑向坟茔,扑向肖秀英逝世的草丛,黯淡、凄切、注定是一位悲伤的星斗像旧梦中泛黄的挂历,她说:“我的好姐妹肖秀英,我来看你来了,整整33年了,我答应为你修建一座坟茔的事情,在重庆知青严文建和阿斧的帮助下,终于完成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有了一个家,你在天堂想一想重庆知青。”话没说完的陈桂芳,早就泣不成声,瀑布的眼泪从眼睛破裂的两根水管子,不停地流出,像黄浦江的大水。
肖秀英的坟墓上,书写着:“肖秀英同志之墓,落款为重庆支边知青联谊会、云南知青联谊会、上海知青联谊会、国营勐满农场”。这四个单位的含意是,上海知青肖秀英,虽然她逝世了,但她的灵魂和知青精神,与我们是旷世之缘,绝世之情,她永远是我们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好姐妹。
时光悄悄地回到了上个世纪的1974年。
5月的一天,受西伯利亚的暖气流的影响,地处北回归线的西双版纳,一个名叫勐满边境的山峦,瓢泼的大雨如挣扎的夜晚10点,肖秀英腹中的婴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世界,看看母亲,她蹬腿、挥拳、捶打肖秀英薄弱的身躯,疼痛让肖秀英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怎么办?发疯的大雨破坏了连队通向营部的山道,漆黑的深夜泯灭的所有的鼾声,所有的沉寂都不会再有呼吸,肖秀英的惨叫,像一条条夜雨挥动的鞭子,打在肖秀英居住的草房,痛在连队知青们的心上。
由于肖秀英是难产,由于耽误的时间,由于婴儿窒息,三个由于加上肖秀英的生命,在西双版纳的密林,多了一座坟茔,祖国少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我们少了一个战友和一份欢笑与一个姐妹。33年了,肖秀英的坟茔在时光的流淌中已不存在,肖秀英的面容如静静的红土,在旧事里烟消云散。要不是陈桂芳的造访,要不是她的牵挂,我们还会想起昨天的肖秀英,她的一举一动所带来的山野红花?
夜晚的时针指向11点钟了,六团的战友再次向严文建举杯的时候,有战友拿出上海知青陈桂芳的一封信,这封信是陈桂芳离开西双版纳的时候,交给严文建,要她走后再拿出来,因为她害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知青们回到第二故乡的情绪。当晚,陈桂芳的这封感谢信在战友们手中传递,在眼睛里阅读,一个个年过半百的我们,向着遥远的西双版纳,向着肖秀英的坟茔方向,通过密密的皱纹,化成了细水长流的嘉陵江。今晚,我们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我们,回想着我们的青春三月。
我们掉泪了,来自2007年的春天,这个平凡的夜晚,这个普通的时间。
3月1日晚上,重庆的醉江南酒楼,来自2007年的春天,这个平凡的夜晚,这个普通的时间。
春天的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