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杂文】姑妄读史  
　　
　　近日读《史记》，忽发奇想：太史公既为汉朝人，不知该如何褒贬刘邦与项羽。遂挑出《项羽本纪》与《高祖本纪》相互对照，果然相映成趣。
　　　　　　　　　　　　　　　　　
　　《项羽本纪》中范增曰：“君王为人不忍。”指项羽有妇人之仁，不愿杀前来示好的刘邦，坐失良机；《高祖本纪》中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剽悍滑贼，诸所过无不残灭。”项羽屠襄城、坑秦降卒、引兵灭西咸阳，秦始皇因此绝后，可谓是残忍至极。
　　妇人之仁“与”灭绝人性“相互矛盾，叫人不得不怀疑《史记》也如它的主人曾被阉割过，心中既存了这样的念头，对于其它的不合理处也就可以释然了。
　　比如：《项羽本纪》中项羽身处危境，夜起饮酒，因作《垓下歌》；《高祖本纪》则针锋相对，记刘邦在衣锦归乡后，与乡人酣饮以道故旧为乐，并教故乡的儿童唱自己所作的《大风歌》。
　　《项羽本纪》中写项羽“学书不成”，又说“力能扛鼎，才气过人”。不喜读书又有创作天赋的人自然不是少数，垓下悲歌是即兴之作，诗为心声，利于直抒心臆，倒不算太离谱。虽说在汉军重重包围下，那位记录了这首诗的人恰好能活下来算是异事，但太史公毫无为项羽粉饰的必要，项羽赋诗一事虽可疑却又通人情。
　　　　　　　　　　　　　　　　　
　　至于刘邦，《高祖本纪》开首记载“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又说“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
　　这二处记载荒唐不经：前者让人轻鄙其为人，不屑辩驳；描绘容貌一节有颠倒美丑的倾向，试问“一张鹿脸配大鼻子、胡须，腿上还长了大面积的黑色胎记”，怎么称得上美？也真难为太史公能写得出来。
　　可见，《高祖本纪》所记刘邦故事都是用出色的文才渲染过的，仅仅是渲染而不是美化丑化，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仔细体会的话，还是能得到准确的信息）我小时侯看战争片时有很深的印象——解放军战士既英武又聪明，国民党士兵则长相猥琐而又愚蠢，其特定的艺术形象正如小品《主角与配角》里的朱时茂与陈佩斯；后来有机会看到台湾的节目，才发现他们的印象是恰好相反的。无论怎么讲，这种各吹各的作法是很令人反感的，还不如换个方法，大家互相吹来得聪明些。
　　那么，联系到以前、眼前，刘邦作诗一事叫我这现代人来判断的话，只能毫不迟疑地曰：“放TNND臭屁，往儒生帽子里撒尿的刘邦怎么作得出诗来？”
　　　　　　　　　　　　　　　　　
　　太史公修史并无上头的命令，更多的是存了“光于前、垂于后”的伟大理想，即便如此，因受了政治的影响不得不委曲运笔，为汉朝天子粉饰，那么其它史书又会如何？
　　可以想象，一部《二十四史》大抵是真假参半。既然是撰“史”，就说明撰书人不曾目睹、亲历，所记的往事大抵是从书籍、流言中得来，眼见都未必是真，这般薪火传递的历史又会真到哪去？
　　　　　　　　　　　　　　　　　
　　若是让当代人不受政治的影响直书当代事，令所载成为后人的历史，真实性无疑会大大提高。可惜，在专政的统治下，历史不能予世人以真实，遂令今人有“无史可读”的悲叹；更可悲的是，千载之下并无多少嬗变，连我们的后人也将“无史可读”！
　　岂无史耶？无史可信也！

       作者：谁迫使我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