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的记忆之一

       ————————写在教师节

    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我接触到的老师约莫有几百人之多，亲历授教的恐怕也不下几十。其中有的人如过眼烟云，音容相貌早已杳如黄鹤，而有些老师的形象却如金石镌刻一般铭记在心中。陈雪娥老师就是这其中一位。

    陈老师是我读初一时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她个子不高，五官清秀，常年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褂子，操一口本地方言，还算漂亮的脸庞上却总是眉头紧锁，流露出几丝忧郁。班上的同学敬畏她的多，亲近她的少。有次我看见她夹着一个布包出现在司门口的市公安局附近，有风言风语说陈老师的丈夫因政治问题被关押，她经常要去公安局送东西和探访。

    初一上学期的前半个学期，我与她可能只讲过不到十句话。后来，不知她从哪里知道我在省中山图书馆有“门子”，可以借到一些“紧俏书”，居然也托我给她借《州委书记》、《叶尔绍夫兄弟》等反映当时意识形态领域里的头号敌人——苏修社会状况的小说。这样，我和她的接触自然多了一些。初一下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天下午，陈老师叫我去她的住处取看完的书。那是学校后门外的一幢旧教工宿舍，好象是砖木结构，她住二楼，木板房，房子不好，室内陈设也相当简陋。我去时，陈老师正在洗衣，房中摆着一只木脚盆，脚盆里斜搁着一块搓衣板，她一手扶搓衣板，一手抓着衣服在板上揉。看见我来，不慌不忙地起身，房间小，又摆了个脚盆，似乎连对坐两个人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就站着讲话。陈老师问了几句班上同学上英语课的情况后（我是英语课代表），揩了揩手，从桌上将《州委书记》取过来递给我，我知道我应该告辞了，便朝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又听见她叫我名字。我停下脚，转身望着她。陈老师走近我，看着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好象在斟酌该说什么。我也不敢吱声。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后，她才缓缓地开口：“你的学习成绩很好，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你是有希望进清华、北大的。”听到这番话，我不知是受宠还是受惊，反正当时什么也没有回答，诚惶诚恐地告辞离去。

    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时，我四门主课（政治、语文、代数、几何）平均分数达到97.5分，英语不是主课，我的成绩也有96分，初二开学时，我满以为可以洋洋自得地面对陈老师，却不料得到消息，我们班已经换了班主任，陈老师也不再教我们的课了。不久后，陈老师被调离这所当时的省级重点中学，去了长沙市第十七中学任教。究其原因，可能还是由于她丈夫“政治问题”的缘故。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陈老师走了，但她的那番话一直留在我心间。我曾一次又一次地憧憬过我的清华北大之梦。初中三年，我始终保持着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

    当时，我也曾暗暗为陈的“流放”抱不平，但没想到很快一场“落实阶级路线”的风暴就席卷了学校，我也步了陈老师的后尘。班级里出身不好的班干部都被撤换，这闹剧到初三时越演越烈。在初中毕业时，同样由于“政审”的原因，我被剥夺了继续升学的权利，揣着“一颗红心”，别无选择地去了“广阔天地”……

    值此教师节之际，写下这段文字，算是对教诲和勉励过我的老师的怀念。

    陈老师啊，你现在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