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情歌  ( 三 )－－房东

    锣鼓把我们一行六人迎进了一个山冲厅屋,进门左边那间巴掌大的柴房是我们三个男生宿舍,厅屋正面原先是房东供祖宗牌位的,现在被隔成了三位漂亮女生的闺房.

    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和他们过继来的孙子是我们的房东。老爷子身才魁梧，满脸红光，声如洪钟，步伐矫捷，齐肩长着一排寸多长的黑毛。后来听说老爷子从小和父亲作生意，经常担着百多斤纸经永和，过浏阳再下长沙，肩压肿了，撒泡尿擦擦，天长日久便长毛了。据说老爷子武功很好，大革命时当过红旗五哥，曾反握大刀一口气拖下十二个土豪劣绅的头颅，还能一拳把三十五斤重的土砖击出把对面墙上的砖打落。问起他的过去，他总是笑而不答。大队书记曾在背地告诉我们，镇压反革命时期，怀疑他是叛徒，理由是杀了那么多发动分子，为什么没被反动派杀掉，为什么没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差点丢了脑袋。后来逼急了，他从墙缝中扣出了一份什么师长签发的病留证明，不但没杀头，每年还可领取200元老革命补贴。我们经常缠着他教武功，过了一年多，他才教我们基本功，要我们撒了尿把尿桶手掌手背各掂十下，尿桶满了基本功才算练成了。于是掂尿桶成了我们每天的功课，三个女孩了解了原委，也想成为一代女侠，也偷偷炼起来。结果没一个成大侠，尿桶倒是翻倒了几次，满屋尿臊弥漫了整整三个月。

    老奶奶面目慈祥，脸上永远挂着笑容，一大把年纪爬树摘杨梅，下水摸田螺，进山砍柴，样样都做。她很会做人，我们在那五年，没自己烧过开水，洗澡一直是在她的瓮坛里舀，还由于舀后没兑水，烧坏了她几个瓮坛，事后只是给她两包豆豉当作补偿。她16岁嫁到这里，就再没走动过，最远的地方就到过离家28里的永和了。她喜欢听我们讲城里的火车，我们说以后一定带她去坐坐火车，但到现在也没实现，我想她即使现在活着应该有110多岁了，可能还在等着我们带她坐火车吧。她的孙子倒是来过几次，带给她的礼物不知收到没有。

    她孙子比我们大几岁，我们喊他海哥。海哥不象山里人，有几分城气，天天和我们混在一起，家里的饭不吃，和我们一起吃米汤做菜，晚上不和老婆睡，要和我们挤在一起，以至老婆偷了人，生了个孩子和他表叔叔一个样。后来和公公婆婆讲话都是满口株洲话，为此还被公婆称为小杂种。海哥和我们心连心，经常把自己种的菜送给我们，他不吸烟，我们吸呀，他常到他叔叔家去，在叔叔不注意下顺便带一把土烟给我们。一次我们没去出工，他自作主张，带我们请了病假，队长偏不相信，大叫：不可能6个人一起病。海哥说是传染病，队长更不信了，他给队长扣个迫害知识青年的大帽子，气得队长蹬蹬蹬跑来证实，结果我们在喝着酒，弹的弹，唱的唱，队长气得直骂海哥的娘。我们直话直说，海哥没娘，是孤儿，劝队长把气消了和我们一起喝酒。队长醉了，海哥因破坏农业学大寨扣了10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