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

  来美刚几月，没车，洋泾bang的英文也讲不出几句，只能在中餐馆打工。赚来的钱交过学费和伙食费后不抽烟不买任何东西，好不容易攒了几百块钱买了辆旧车。在安乡开过拖拉机，没花什么工夫学会了开车。当我把着方向盘坐在那旧车里心里那个臭美劲别提啦！因为有了腿，我再也不会局限只能在住处附近找工作啦！

   经朋友介绍我在南加州大学附近的一家电子仪器修理店找到了工作。老板是白人叫巴布，五十来岁，中等个儿，满脸的络腮胡子。他问了我好很多有关电视，录像机的技术问题，生活英文我不会几句，专业用语倒是对答于流。我没有绿卡不能合法打工，巴布同意付我现金但只付行价的一半。总比打餐馆好，我接受了，巴布很高兴因为他找到个廉价的雇员。

  把课都选在上午，下了课就直奔修理店，学校离修理店40多英里开车要50多分钟。这家修理店的主要业务来自南加州大学，大多数的设备是工业视频录放机。我不熟悉当时还是高科技的视频录放机，头一个星期我的效率很低，巴布在我身后转来转去，担心我不能帮他赚回应有的利润。每天带图纸回家，我搞清楚了每一个控制电路，伺服电路，驱动电路。。。不到一个月，巴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天，我从架搬下一台待修的视频录放机，打开电源，机器没有任何动静。拆开一看原来是摔坏了。电路板摔成好几块，机架也变了形。花了整整一下午，我把电路板拼好，用环氧树脂粘牢，焊好所有断裂的电路，修好机架，调好所有的机械，电路，色彩，图像。当我把修好的机器放到架上时已是精疲力尽了。

   第二天走进修理店，只见巴布虎着脸坐在办公室里，不知所以然，我径直走向工作台，还没坐下，巴布走过来问道，你昨天摔坏了机器为什么不告诉我。哦，我回答，那台机器进来时就已经摔坏了。撒谎！巴布提高了嗓门，你知道那台机器有多贵吗?  请你相信我，那台机器确实是送来前就摔坏了，我的嗓门也高了起来。还要撒谎！你们这些中国人，学校的人都来过啦他们没有摔过，巴布不容分辨地吼着，眼里露出轻蔑的目光。血，一下子涌上头，仕可杀不可侮！我的脸涨得通红怒吼道，我辞工！请把我的工资寄到我的住处。巴布呆了，因为他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有多么重要。拎着我装午饭的小包，开着车离开了修理店。好几天过去了，修理店同事打电话来说，事情搞清楚了，机器是搬运工摔坏的，学校的人不知道。巴布不愿意打电话，叫他问我愿不愿意回去。不回去！我回答，巴布侮辱了我的人格，我的中国人格！我决不再为他工作！。。。两星期后我找到了另一份工作。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不甘受剥削，自己开了个小店修理各种电子设备。生意不错而且可以工作学习两不误。为了提高竞争力我提供免费送机器上门服务。那天是星期五，我提前下班去送台大功率音频放大器。路上很挤，费了多时才开到。开门的是个白女人，矮矮胖胖的，一张粉白的脸，嘴唇涂得血红手里牵着条德国狼狗。没空去多观察，我很快将放大器装好试音，一切工作正常。我把帐单递给坐在那女人身边的三十来岁，高大的男人。零件加修理费一共是80块，请付款，我说。那女人抢过帐单瞟了一眼说，我不付，因为我没有叫你修。。。很快，我和那女人争执起来。我们的修理费比任何一家店都便宜，服务也比任何一家店都好，她没有理由不付。她的嗓门越来越高，那只狼狗也加入进来，凶猛地吼叫着，露出一口长长的犬牙。那女人骂得越来越难听，什么难民啦，黄人啦。。。还有一些我当时听不懂的脏话。心里一腔怒火，但又不想跟那无赖的女人纠缠，自认倒霉，走吧，刚提脚，那女人放开了那条狼狗。殊不知我早在安康当电工时经常被狗追咬练就了一身对付狗的本事。我转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那扑过来的狼狗的头上，那狗叽的一声夹着尾巴跑了。那两人吓坏了，我刚走出大门，啪的一声他们把门紧紧地关起来。我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凝聚到拳头上，朝门上一拳砸下去。哗。。。！整扇法兰西式的水晶玻璃大门在我拳下粉碎。我攥紧拳头任鲜血从玻璃划破的伤口往下滴，等着那女人出来找我的麻烦。可能是因为当时流行的李小龙的功夫片使他们不敢再惹我这个有“功夫”的中国人，我等了十几分钟不见动静便开车离去。后来的好些天，我以为他们一定会来找我打官司，因为那扇门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修理费。而且他们有我留下的账单上面有我的地址和电话，但我再也没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又是好多年，修理店早就不开了，在公司打工。加州一家通信公司挖我去做副总，负责光纤通信新产品开发和生产。工资不低，股票也不少，公司提供住宿。我每周星期一飞去加州，星期五飞回凤凰城，机票也由公司付。

时间过得很快，几个月的工夫，超洁净车间快建好了，好几个新产品也设计完毕，做出了样品。准备开始大批量生产，得招生产工程师了。在网上登广告招人，一下子我收到上百份履历表。选出十几个，我决定让他们用三维工程软件在不规定时间内设计出一个简单的光学系统包括平面零件图，三维组装图。面试好几个都不理想，最后有个武汉来的小伙子刚刚在德州州立大学拿了机械硕士我特喜欢，这家伙一小时的工夫不仅设计出规定的图纸而且还产生了所有的尺寸工差和零件表。非常满意，我决定录用。我把他的材料交给人事部门，建议尽快办理。

  小伙子高高兴兴回德州等消息。不出几日我收到那小伙子的电子信非常的不高兴我们公司出的价钱决定不来了。怎么回事，我到人事部门一看，生气了，他们给那小伙子的工资是外面行情的一半。为什么? 因为他和我当年一样没有绿卡。公司觉得可以欺侮他占他的便宜。我跑到老总那问，他说这是公司的不成文的制度。我愤怒了，那老总也是早期来的留学生。都是过来人，想想我们当年被人欺侮，我们今天怎能歧视欺侮我们自己同胞？！我又到其它部门打听了一下，好几个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来的工程师也有同样的经历。

   晚上，回到住处，左思右想睡不着，不行！我不能与他们为伍。考虑再三，我写下了辞呈。第二天，老总一再挽留，但丰厚的待遇决不是我作人的原则的交换条件！早在安乡时，我就对自己说过永远不再当二等公民！我痛恨被歧视，更痛恨歧视人的人。我拂袖离去，留下光纤产品那一摊子没人接手，直到今天那一摊子还是瘫在那里。。。

我尊重我周围的所有的人，餐馆的服务的，扫马路的，开计程车的，中国人，美国人，白人，黑人。。。他们不会因为他们的肤色，人种，穷富，有没有绿卡，职务的高低，受教育的程度，。。。而减低他们做人的尊严。同样，当我做人的尊严受到挑战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奋起捍卫。

农夫，你好！

   年初轻闲的日子很快过去，工作又开始紧张，只得搁笔，等有时间再聊。

近两月来，在网上过得非常愉快。我会常来遛览各位的大作。谢谢！

顺便夹上我一张打太极拳的照片。就叫它“捍卫尊严” 吧。

首先为捍卫尊严叫好 !!异乡客好样的!为我们知青增光添彩呀!!

看了异乡客写的帖子,好受感动!!呵呵..还看到了一个好帅的满哥!!

异乡客,读了你的帖子,为你感到高兴,经历多年多种磨练,小弟弟是那么的成熟坚强! 长成了高大魁梧的体魄,相貌是不是更象你的小姐姐呢?

　　　好文！人就应有尊严的活！“异乡客”弟感触更深。读后使人长志气、增骨气。

　　谢谢你了，老弟！期待不断读到你的文章。

异乡客；你好！

拜读了你的文章！心里一直不能平静！谢谢你！

我定会打印下来珍藏。并传阅其他兄弟们，辛酸的经历，不屈的人格，善良的你。

阿湘只要谈到你就大发感概；聪明、好学、勤奋。

我们的确见过面，很遗憾！未能深交！但未晚，正是时候。

(感谢安知网)哪一天回长沙！见面第一餐必须是我作地主之谊，(市俗了点，哈哈！)因为，我喜欢你的性格和文章，更尤于看到这篇文章，

使我回忆同类似的经历；92年代队去日本商务谈判，小日本强加苛刻条款。国格人格受到侮辱时，我义正词严，据理力争。双方拍卓打椅最后日方不得不修改条款。事后，日方社长对我也另眼相看了……。

你的工作又开始紧张了？望你多保重身体！咱们会后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