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人生 作者：沙漠中的水      点击量：168     人气： 2    发表日期： 2006-4-26

11.难忘的《知青之歌》
手抄本小说，虽然是那个时代知青们很重要的精神食粮，但其普及性却是有限的。而与此同时，一种所谓的“流行歌曲”却在更广泛的悄悄流行着。
在我们知青点上，最为悄悄流行的有三首歌曲。之所以悄悄流行，是因为这三首歌曲中，有一首是“黄”色的，两首是“反革命”的。所谓的“黄”色歌曲，实际上就是后来唱红中国大地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在那个年代，人们也听说过“黄”这个字的模糊含义，却不知“黄”的内容，于是乎“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好姑娘”便成为了“黄思想”，“她那美丽的笑脸，像个红太阳”便成了“黄内容”，“凭那手中的羊鞭，悄悄落在我身上”便成了“黄行动”。有意思的是，越是“黄”色的东西越流行。尽管当时大家都知道它是黄色的，但每当星夜降临，或月挂天边的时候，不甘心寂寞的我们，总爱悄悄坐在院子中间的大石头上，小声亨亨着这首“黄”的曲子。也许是夜幕悄悄飘落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使谁也看不清谁不好意思的脸，我们感觉就好象真的有一个可爱的姑娘就在我们身边，正用手中的羊鞭悄悄抽打着我们的脸。
那两首“反革命”歌曲，分别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知青之歌》。因当时正在“反帝反修”，苏联是修正主义的大毒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自然就是反革命的曲子，再加上“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又有点“黄”的嫌疑，就更是禁曲了。假如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历史”反革命的话，那么《知青之歌》就是“现行”反革命了。因为当时最伟大的领袖正在号召知青上山下乡扎根农村，而《知青之歌》反映的则是知青的种种苦难和对父母家乡的思念，岂不更是“现行反革命”？据说当时《知青之歌》的作者，被抓住后已经以“现行反革命”的罪名枪毙了，所以我们唱的时候，只能是在私下悄悄的唱。好在我们所在的李家坡，交通比较闭塞，乡亲们听见我们唱歌，都说唱的好，却听不懂我们唱的歌词，才是我们侥幸逃脱了那种厄运。
据说《知青之歌》的作者，原是北京下放到云南的知青，他被枪毙之前，这支歌只在当地流行，没有想到的是他被枪毙了之后，这支歌竟悄悄在全国各地的知青中间迅速流行了起来。更让人难于相信的是，我们这里三首歌曲的流行，竟是最早从书琴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口中传出的。
在我们这最初的10名知青中，能与乐器有缘的只有两个半人，那就是书琴的小提琴、瘦猴的口琴、老扁的口技。
由于瘦猴和老扁平时没有正形，总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别人是很少觉得他们有艺术细胞的，而书琴由于是个女孩，又拉的一手好提琴，总是给人与一种有才气的好感。
如果是4个女孩相比较，与周艳的活泼相比较，书琴相对文静一些；明凤的高傲相比，书琴温柔贤惠一些；与慧萍的憨厚相比，书琴又显得机灵一些，总是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据说她的父母都是市师范学院的教师，她父母的学生分布于许多地方，她有这些接触外界的方便条件，由于她兼有这种若即若离的性格，许多男生都不很接近她，但却都喜欢听她拉小提琴，其中也包括我。
自从那次交流手抄小说《梅花党》之后，我和书琴之间的说话似乎自然了许多。这几天见她从城里回来之后，她拉的曲子，除了我们比较熟悉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在那遥远的地方》之外，又增加了一首怪怪的曲子。起初我们并不知道它就是《知青之歌》，只是觉得它的调子楚楚的、酸酸的，像一只怪兽在搓我们的心窝，使我们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随它一起荡漾了起来。
有一天，我终于鼓足了勇气，给书琴要来了歌词，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把它抄在了我当时的日记本上。后来我把它传给了刘安祥，刘安祥把它传给了国强，国强又把它传给了黑蛋……不出一个月，我们知青点上几乎就都会亨亨唱了。
我记得那时一个中秋节的晚上，如果是在往年，大家就找各种借口回城里了。但那一年中秋节前，慧萍却带着孝箍从城里回来了，大家才知道她母亲去世了。慧萍是个苦命的女孩，早在她年幼的时候，父亲就因工伤去世了，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她们兄妹几个之后，却又离她而去了。
当得知慧萍的不幸消息之后，先是几个女生准备留下来陪慧萍，可不知为什么，几个男生也不谋而合，都悄悄的留了下来。慧萍是我们知青中最老实的一个，也是我们之中人缘最好的一个。自从那次险些被叫驴强奸之后，大家就都在心理悄悄多了一个心眼，大家都在悄悄保护着慧萍，所以听说慧萍中秋节不回去之后，大家都悄悄留了下来。
国强是我们中间的老大哥，别看平时他比较老实，瘦猴和黑蛋有时还欺负他，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大家又都格外的尊重他。国强也默默承担起了做大哥的责任，主动帮助刘安祥蒸了一大锅糖饼来代替月饼，瘦猴、黑蛋、老扁又悄悄翻山到当中岗的果林里偷了十几个苹果和梨，就这样我们10个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一起过了一个完整的中秋节。
那天的月亮也特别的圆，大家在院子中间围着石台就着月光坐了一圈。先是有国强给大家每人发了两个糖饼，糖饼是仿照当地的农民做的，形状怪怪的，圆圆的底盘，胡乱捏了几个花边，上面星星点点散了几粒芝麻，又用野蓖麻的花壳在上面按了几个圆花图案，代表着圆月团团。紧接着瘦猴又变戏法似的给大家亮出了偷来的苹果和梨，刘安祥也把上次回家带来的石榴，给大家每人分了一小块。
联欢会先是由老扁说笑话开始的，而后他带头学了几声狗叫，随后大家怂恿瘦猴给大家吹口琴，最后就是由书琴给大家拉小提琴。
当拉到《知青之歌》时，先是不知是谁小声跟着唱了起来，后来大家就不知不觉的一起跟着唱了起来，那忧伤的悲调顿时就起伏了起来：

     从北京到云南
     千里路程多么遥远
     告别了爹娘/告别了家乡
     谁知我在云南？

     望山高又高
     望河向东流
     七八十里的羊肠小道
     担担挑在肩。

     昨夜晚我梦见了
     妈妈就在我身边
     轻轻抚摩着孩儿的小脸
     泪水滴胸间。

     原来孩儿胖又圆
     如今瘦得多么可怜
     醒过来我到处张望
     原来是梦中相间。

     中秋节圆又圆
     我和姐妹上高山
     我和姐妹相隔千里
     何时才能团圆？
     ……

唱着唱着，不知谁就哭了起来，等大家抬头看时，发现对方的眼里个个含着泪花，唱着唱着，大家就哭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