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动网先锋论坛 (http://2007.hnzqw.com/index.asp) -- 靖县知青 (http://2007.hnzqw.com/list.asp?boardid=53) ----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九 )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38898)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9/1 12:08:58 --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九 ) 雷监区长喊他的名字吓得直哆嗦。他慌忙地站了起来,也许是过于紧张和害怕,他没站稳,一个趔趄栽倒在旁边坐着的特务身上。他站起来后也忘了向特务道个歉了,局促不安地看着雷监区长,像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岳永成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把你家给你送的一套‘宜而爽’牌内衣借去了,对吧?”待李志强点头承认了,雷监区长接着说,“正月十五那天,你家来合餐,他分三次向你借了一百七十元监币对吧?”雷监区长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李志强的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他随着雷监区长的话语点着头。 “反了,你怕什么呀?”雷监区长无奈的笑了,他瞪着李志强说,“这本来是个地主批斗会,现在倒过来了,你们把自己变成地主了。行了,你也和那个孙小飞一起到严管监区去反省省吧!”雷监区长往外指了一下,李志强飞快地跑了出去。 “你们看到了吧,这就是不积极靠近政府的下场。纸里它能包住火吗?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有情况的快点汇报。”雷监区长用手指点着大家伙的头说。 这回人群不像刚才那么安静了,雷监区长的话音刚落,便有五个人“刷”地一下把手举了起来。雷监区长被他们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的行为给气乐了。他也没再说别的,他让坐在最前面的,绰号叫大眼皮的犯人先说。 “大耗子今年过年的时候崩了我一溜‘吉庆’烟。”大眼皮一着急忘记了监规纪律,他当着雷监区长把岳永成的外号叫了出来。在《罪犯改造行为规范》中有明文规定:罪犯之间一律互称姓名,不准叫绰号,起外号,不准使用入监前在社会上、邻里、亲友、家族之间的称呼。 我原以为雷监区长会训斥大眼皮,没想到他听了后竟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个外号起得还挺贴切的,这岳永成的确是一只大耗子。”雷监区长边说边点头,他有些自言自语,“用这种人当你们的组长,我们政府也有责任。我就纳闷了,怎么这些人没当杂工班组长时都挺好的,一当点‘官’就来了个360度的转变呢?”雷监区长好像是在问我们,也好像是在问自己。 雷监区长接下来又挨个问了那些举手报告的人。那些人抖落出大耗子许多罪过,大事小事都有。有说大耗子把他家给拿的大酱都拿去吃了的;有说大耗子借他两百块监币都快一年了还赖着不给的;有说大耗子把他家送的红裤衩要去穿了的;有………… 要说真是看热闹的总想把事往大了整,这样他就更有热闹看了。雷监区长听完那几个人的陈述回了办公室,就有人开始撺掇那几个受过大耗子“收拾”的人联合起来去找雷监区长,请求他把大耗子押小号去,最好押上他一年半载的。 撺掇这事的人当中竟然有特务,我本来就挺恨特务的,一见他也干起了落井下石的事,我来了一股虎劲,冲动地叨咕起了鬼话,而且声音非常大:“有些逼养的,怎么竟干些生孩子不长屁眼的缺德事呢?人家在位时,恨不得给人家舔屁眼子,一看风头不对了,马上拿刀子捅人家,这种人也叫人,怎么就不替那好人死了呢?”那些人听我这么一骂,一下就没了声,我骂完心里也痛快多了。而车间里短暂地静了一会儿后,又嗡嗡起来了。 有一个人坐在人群里自始至终都笑容满面的,他就是华从军。他和大耗子之间的争斗,以他全面性的胜利而告终了。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也一定开心极了,幸福极了。大耗子干了那么多的坏事,加他的刑都活该。可李志强、孙小飞他们俩个跟着吃锅烙就太倒霉了。 车间里的人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盼着雷监区长、李教导员他们快点审大耗子,也快点给受大耗子坑害那些人一个满意的答复。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雷监区长能网开一面,吓唬吓唬李志强和孙小飞就得了,他们也是受害人,不应该再受到伤害了。 大耗子当天下午就被押小号了。他落得如此的下场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无动于衷,有的人急的够呛——大耗子欠着他们的钱哪,万一这大耗子严管解除后被甩到别的监区去了,那钱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有人粗略地合计了一下,大耗子一共借了别人一千六百多块钱,这还不包括有一些贱逼主动送给他的。 李志强和孙小飞没有被押起来,大耗子的事调查清楚后,雷监区长把他们俩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一顿臭驯,鉴于他俩的态度较好,雷监区长又给了他俩一次机会。其实我都猜出来雷监区长说要严管他们是杀鸡给猴看的,事实也证明了这招是挺管用的,那些“批了扑愣”站起来揭发、检举、揭露大耗子种种劣迹的人确实是猴,不吓唬他们不行。 俗话说“唇亡齿寒”,大耗子一被严管,特务就没有吃饭的地方了。栾管教也不用他打扫组里办公室的卫生了。他猫下了身,在大排中间老老实实地干自己的活了。组里的人大多讨厌他乱楔橛子、吃谁还祸害谁的秉性,都拿他当狗屎臭他,处处回避他。还好的是他有自知之明,在组里很少找别人唠磕,一天到晚就在自己的机台上闷哧闷哧地干活,屁都没有一个。但他也没有就此消停过多长时间。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9/1 12:09:50 -- 4月1日那天,监区的刘崇管教员领回新发的警服发现袖子有点长,他把警服交给服装组的小裁缝,让小裁缝帮他把衣袖改一改。小裁缝改完了以后,把警服穿在身上,让身边的人看一看他把袖子改的怎么样?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这事被去服装组借手推车的特务给看到了,他的坏水又冒出来了。他飞跑着去了车间干警办公室,向雷监区长报告说小裁缝穿着刘崇管教的衣服要逃跑。雷监区长立即领着两名管教跑到了服装组车间,这时小裁缝已经把警服脱下来叠好,让他们组的组长大胖子送还给在缝纫机组办公室里等待的刘崇管教了。 雷监区长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场就把特务给押到小号去了。刘崇管教也因为不在现场看守小裁缝修改警服,受到了监区政府的通报批抨。 听监区里一个被押小号的人解除回来后说,特务一进禁闭室,大耗子就吡着牙迎接他,嘴里还啧啧有声地说:“哎呀,特务,你真够朋友,你知道我在这里挺寂寞的来陪我了是吧?”大耗子极尽挖苦的话语臊得特务的脸像那茄皮子色儿似的。 组里少了大耗子和特务太平多了。 新上任的组长杨二人挺好的,也不打谁,也不骂谁。有谁违纪了,不按时完成生产任务了,人家就往政府那一交,政府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可真正做到了一心一意协助政府工作。 97年是监狱创建省级现代化文明监狱的攻坚年,监狱也不断的充实警力到各监区,到了四月份,监区的政府干部从原来的十一人增加到十五人。 谭刚管教员是97年4月6日分配到监区担任管教员一职的。监区领导把他派到缝纫机组开展工作。 4月11日,谭管教在李教导员的带领下进了车间。李教导员向我们介绍了谭管教。他说谭管教是省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今后他将和栾管教一起管理缝纫机组的各项工作。最后,李教导员让我们鼓掌欢迎谭管教讲话。 谭管教挺了挺那原本就不高的身体,扶了扶卡在鼻梁上的近视镜,大声地对我们说:“今天我给你们提三点要求,一、你们必须绝对服从监区政府的管理和教育。二、你们必须加快思想改造,热爱劳动改造;你们要改正恶习,重塑灵魂,做一个遵规守纪的犯人。三、从今天起,组里必须有一个新面貌,谁要想混刑渡日,消极改造,我决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严管监区是这种人最好的归宿。” 谭管教讲完后我们又热烈地鼓了一阵掌。 谭管教他们一走,杨二就对我们说:“今后大家伙儿在各方面一定要注意,谭管教这一走马上任,肯定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到谁头上谁就得倒大霉。 谭管教可不是光说不练的人,他干起工作来非常的认真,接下来的几天他亲自到生产一线主抓生产任务的分配工作和生产原料的发放工作,他还组织我们集体学习《罪犯改造行为规范》,叮嘱我们先做到了解,再做到遵守。 组里的这些人还真挺长脸的,生产效率不断提高,打仗斗欧的事也绝迹了,谭管教表扬了我们好几次。 谭管教在对我展开个别教育的时候和我唠了很多家常话,得知我是个在读中专生,他便督促我在服刑期间多学习知识,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他还鼓励我有时间的时候多写写文章。他说他在市里报社有熟人,我写完的通讯稿件什么的,他找熟人给我刊登,这样既为监狱做好宣传,又给我提供了立功授奖的好机会。我真的被感动坏了,不管他能不能做到,他能说这些出来说明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咱一个老改犯承蒙他如此厚爱,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谭管教和我谈过几次话后,我和他走得很近,用官话来说就是我积极的靠近了政府。谭管教总爱给我灌输一些法律知识,说我是个法盲。他从家里给我拿来一本达尔。卡耐基写的书,书名叫《过去。现在、将来》。我很多心理困惑都从这本书里找到了解决方法,也虚心接受谭管教对我的开导,重新建立起把刑期当学期的决心。从此以后,只要是有空闲的时间,我都会捧起书本来学习。 谭管教也通过我了解着组里的大事小情,我可不像特务,净瞎说。谭管教根据我的如实汇报纠正了许多不对头的工作方法,完善了他的管理手段,缝纫机组在他和栾管教的严格管理下,在监管改造和生产劳动方面的业绩可以说是突飞猛进。雷监区长和李教导员多次表扬了我们,也多次赞扬了谭管教他们。 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谭管教在监区里这一红火,就被在服装组干活的刘大勇和监舍里值夜班的李兰有等人给盯上了。 我曾经暗示过谭管教,跟他说刘大勇和李兰有这些人本质特别的坏,你去改造他们的时候,小心让他们把你“改造”了。 刘大勇和李兰有以前经常利用生产厂家的师傅和司机,给他们在外面买点这个,捎点那个的,时间长了就给他们往里面带违禁品了。因为他们,监区政府都责令生产厂家调换了好多司机和师傅了。监区里的老干警都了解他们,也不搭理他们。谭管教不行啊,他初来乍到的,又热心肠,又急于想在犯人思想改造这一块有所突破,很容易着了刘大勇他们的套。 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大勇他们真的奔我说的去了。他俩一个白天在车间总围着谭管教身前身后转,一个晚上在监舍不断地给谭管教端个茶、倒个水的。有时谭管教没吃饭,李兰有便会积极地给他泡上两袋方便面。起初谭管教对我的忠告牢记于心,卷了他们俩好几回。他们俩找他谈改造行,他求之不得;只要一谈别的,他马上让他们摆正自己的位置,该干嘛干嘛去。 可时间一长,谭管教被刘大勇和李兰有的“糖衣炮弹”给攻破了。他开始抽刘大勇递上来的烟了,他也开始吃李兰有端过来的方便面了。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我眼看着他被刘大勇他们拉下了水。 我曾苦谏过谭管教,可这无济于事,他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他信任的是刘大勇他们。我在多次自找没趣后便不再和他说那些“没用”的话了。我多聪明啊,我可怕我在他这刚说完刘大勇他们的“坏话”,然后我一转身他就告诉刘大勇他们了,那我不是费力不讨好捎带着得罪人吗?我料到谭管教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所以我逐渐疏远了他,除非他有事找我,否则我决不找他谈话了。我要和他划清界限。 97年4月20日,我和服装组的小兵、细狗,还有冲床组的老贼代表监区到教改科去参加监狱举行的首届服刑人员歌咏比赛了。在教改科的二教室里我们进行了初试,结果我和小兵进入了第二天的复赛,细狗和老贼被淘汰了。在第二天的复赛中我和小兵又是顺利的过关。教改科文艺队队长冯利告诉我们俩以后天天到教改科跟着乐队排练,在七。一香港回归那天在监狱食堂进行比赛,来观看的监狱各级领导将组成评委,他们根据我们的现场发挥来进行评审,在比赛结束后公布获奖情况。 在那以后的两个月里,我和小兵几乎天天留在监舍。每天上午九点钟,在监舍值班的管教把我们送到二楼的教改科;晚上排练结束,教改科的邓景利干事负责把我们送回楼上监舍。这样除了赶上谭管教值班,其他时间我基本看不着他。听组里的人说谭管教和刘大勇的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他也不像从前那样了,动不动就骂人,5月26号那天他还动手打了大头嘎一顿,而原因只是大头嘎去厕所放便的时候没有按规定把手背到身后。这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只需要口头警告就可以完结的事他却动了手,看来他真的不往好道走了。我在心里给谭管教下着判断。 谭管教出事了。这是6月27日晚上收工以后,宋保国告诉我的。那刘大勇本来是服装组的检验员,可那天下午组里往上交成品衣服的人找他检验却找不到他了。服装组的组长大胖子得到报告后到别的组也没找到他,这下可把大胖子吓坏了,万一这刘大勇跑了他可跟着吃锅铬了,他们是一个联保组的,他又是组长。大胖子马上跑到干警办公室去报告。 在办公室值班的李监区长立即组织各组的人到生产区院里集合,清点人数。在确定刘大勇确实不见了时,李监区长一边向休班在家的雷监区长汇报,一边组织管教和犯人在车间的角角落落里找,看看刘大勇是不是躲在哪睡懒觉去了? 后来,管教们在冲床车间的配胶房里面找到了刘大勇。听说当时他正躺在地上大睡特睡呢! 找到刘大勇的关有庆管教闻到他身上有好大的酒味,便知道他是跑这来偷着喝酒后睡着了。 雷监区长从家赶回到监区,李监区长把刘大勇喝酒的事全都汇报给了他。雷监区长是个急性子,一听说刘大勇躲在配胶房里喝酒气得直拍桌子。他当即指示杨管教和关管教,一定要查清刘大勇的酒是从哪弄进来的?如果是厂家师傅,宁可生产项目停了也要把他清理出去,不准他再进监区车间半步;如果是监区的干警,监区将严格按照奖罚规定给予处罚。 在审讯的时候,刘大勇死死地咬住酒是那天早上出工到车间时,他在路边的草丛里面捡到的。后来杨管教他们经过调查,了解到当天中午谭管教曾把刘大勇单独叫到了他所在缝纫机组的办公室,也就在那之后刘大勇才“不见”了。 杨管教把这条线索汇报给了雷监区长,雷监区长就把谭管教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通谈话。最后谭管教承认了酒是他帮刘大勇买的。 刘大勇违反监纪还拒不交待问题被押了小号,期限是三个月,严管解除后他很可能被甩到别的监区。 谭管教也受到了应受的处罚,处罚的内容到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被撤了缝纫机组包组管教的职位,他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管教员了。 宋保国一边跟我讲述白天发生的一切,一边发出开心的笑声。宋保国的态度充分表明谭管教已经不得“犯”心了。本来他干得好好的,既干出了成绩又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可他自己没有好好的把握自己,与心怀鬼胎的罪犯扯在了一起又混淆不清,久而久之,他就变了。他本来的工作职责是打击给犯人捅毛蛋的人,可他自己却去充当了捅毛蛋这一角色。他有今天的下场,怨不得别人,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9/1 12:10:43 -- 从谭管教身上我又看到了我的影子,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我开始堕落的时候,不是也有许多亲人、朋友、同学、师长提醒过我,教育过我吗?我还不是一样把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说当作耳旁风了吗?人有时真像被鬼迷了心窃似的,从来不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的言行,行为,有没有出轨?只一味地干着自己想干的事。 我小时候我的母亲就说我这个人主意正,一旦认准一条歪理用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也曾为自己能够驾驭自己,坚持自己的看法,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而沾沾自喜,但我忘了一个人的目光太过短浅,忘了藉以外力才能使自己不断地进步。我过于崇拜自己了,我太把自己当作自己了。 回首这一年我所走过的改造路,我发现我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事。我常常后悔进了牢房,可是我没有认真地思考过我为什么会进来?我常常觉得对不起父母,可我在这里还没有做过一件让他们舒心的事;我常常寄希望于未来,可眼前的一点事我都做不好,那我还空许什么遥不可及的承诺呢?达尔?卡耐基就曾说过:“昨天已经逝去,明天还未到来,你能利用和把握的只有现在。”雪儿说的也很有道理呀:“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已失去和得不到,而是不知道把握现在,不知道珍惜眼前。” 这一年来我伙同别人成槽立棍,欺人太甚,表面上我靠近政府,可背地里我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曾经痛恨过那些欺上瞒下,称王称霸的人,也曾立誓等待时机成熟要消灭他们,为大排的同犯们出口气,可最终我不去做我应该做的,反而成了那些人的爪牙,他们的帮凶。我也多次为自己一年多来百分只得二十多分而鸣不平,怨恨那些在评分时与我过不去的同犯。就在今天,我静下心来想了一想,自己的路是自己走出来了,怎能去怪罪别人呢?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没有被政府发现和严管已经不错了,还想得高分,那好事不都让我一个人得了吗?也太能臭美了。 自我反省了一阵,我觉得心特别的累,就上铺铺放行李睡了。自从杨二做了组长,他就把我调到上铺住来了,位置是原来小崽儿住的位置,挨着他,第二铺。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杨二一上铺把我碰醒了。他去杂工监舍找那帮值夜班的侃大山去了。他见我醒了,便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刚才狱政科来人把李兰有带走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就想这事肯定和刘大勇有关。事实证明我又猜对了,这到不是我聪明,而是在监狱里就这么点事,平时是好友,出点事就开始狗咬狗。 杨二见我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也就不在拿把了,他把刚刚发生的事对我和盘托出。“你别看刘大勇在咱们监区挺能装仁义大哥的,还扮演了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角色,他不肯招供酒源,又不检举还有谁和他偷着喝过酒,我还真佩服他了呢。可这逼养的一到小号就把这些事全都撂了,哪天哪天谭管教给他进的酒,然后是哪天哪天他和李兰有晚上在监舍趁其他人都睡了偷着喝的酒。狱政科的人掌握证据后就来提李兰有了,李兰有还在那狗咬屎撅子硬犟{酱}呢,人家狱政科来的人把证据”叭叭叭“一说,他就傻眼了,乖乖地和人家走了。” 杨二今年有四十岁了,他在法外时是个刀枪炮子,因为赎卖枪支被判了二年半。他办什么事都挺讲究的,所以他说起刘大勇做的那些不讲究的事的时候,我没觉得怎么样,他已经气得直喘粗气了。 “我和方德祥在监门口偷听了一阵,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杨二仍然喘着粗气,他深有感触地说:“酒这东西真是坑人哪!既坑了谭管教,又坑了刘大勇和李兰有。” 我不同意他的见解,反驳说:“你可别拿屎盆子往酒身上扣了,其实酒是好酒,就人是他妈王八犊子。” 杨二对我的想法倒也赞同,他一个劲地夸我有文化,说出来什么都挺有道理的。他说他非常羡慕我,说他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小时候没有好好读书。 “二哥,你念几年书哇?”我问他。 “小学刚念到四年就赶上文化大革命了。我也光顾着‘造反’收拾老师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太傻了。”杨二边说边摇头,看得出他真的在悔恨自己虚渡了大好的年华。 “李兰有得押多长时间?”我怕杨二把话题越扯越远,抢先提出了疑问。 “狱政科走了我问杨管教,他说一个半月。” “为了一口酒,真不值啊?”我长吁了一口气说。 “李兰有还行呢,谭管教这回可要倒血霉了。”杨二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我听大头嘎说谭管教曾经朝杨二要过烟抽,因为杨二没搭理他,他找了杨二好几次碴,弄得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地僵,这回他一出事倒是解了杨二的心头之恨。 听杨二这么一说我的心不由得一沉,心想我怎么忽略了这里还有谭管教的事了呢,他上一波事还没平呢,这波事又起来了,看来人除非别作坏事,做了坏事早晚得露馅。 “二哥,你说说,谭管教怎么个倒霉法?”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给刘大勇整一次酒就被调离了重要岗位,这回又调查出他不止一次,不止给一个人往里面弄酒喝,那事不就大了吗?整不好,还不扒了他那身皮{警服}呀!” “能吗?”我认为杨二说的太严重了,他毕竟对谭管教找他碴的事还耿耿于怀。 “能吗?”杨二瞪起眼睛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嘲笑我无知的色彩。他咧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把那个吗字去掉,能。管教给犯人弄酒喝,那还有好?万一犯人喝完酒惹事打架或者逃跑了呢?它所产生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我被杨二的话给唬住了,他说的是挺有道理的,那么谭管教要真被撤了职,那他一辈子不就完了吗?唉!他怎么那么傻呢? 也是因为为谭管教惋惜不已,那天晚上我没有睡好,思前想后我觉得我过于自私,为免受牵连,疏远了谭管教。如果我锲而不舍地提醒他,警告他,说不定哪一天他真的听了我的话,和刘大勇他们划清了界限呢!这样他就会反思自己,改正缺点,像以前那样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可这后悔药毕竟没处买去,现在说啥都晚了。 时隔不久,谭管教的处罚通知下来了,虽然没严重到停职或开除,但却被调到监狱守卫队去溜墙根了。 听楼下的人说谭管教走时差点没哭喽。虽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在四监区的工作经历相信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97年11月末,我被监区领导正式任命为监区犯人教师。快要回家的机器猫负责辅助我做事。作为一名犯人教师,我的任务是每年的3月初到6月末和9月初到11月末带领监区文化课学员{文盲或只有小学文化的犯人在监狱里要接受相应的文化课教育。}到教改科去上课,发放笔记。在这段时间每天晚上6点到7点30分{星期六和星期日除外},我要协助监区的干警教师对监区全体在押犯进行思想教育和技术教育。 在机器猫的帮助下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虽说现在不用上什么课了,可还要督促学员们写好笔记,整理好作业,还要筹备年末在教改科举行的思想教育和文化课教育考试。不过从总体上来说我现在比原来在楼下时的空闲时间多出来好多,我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反省自我了。 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我发觉我走上犯罪道路是必然的。我本身就有胡乱花钱、贪图享受、乱讲江湖义气等恶习,这些都是导致我走上犯罪道路的主要原因,而我归罪于喝多了酒,朋友的引诱都是客观的因素。基于以上的认识,我下定决心继续改正自身存在的种种缺点,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提高自己的自我约束能力,这样在新生后才能够自觉地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不再做危害社会的事,让亲人伤心的事。 我曾经把监狱和法外比作地狱和天堂。现如今我对这种概念愈来愈模糊。我说监狱是地狱是因为这里生活条件苦,没有自由,要遵守各种规章制度,要服从管教监管,还要进行体力劳动等等;我说法外是天堂是因为家里的生活条件比这里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9/1 12:11:59 -- 要好,自由自在,可以为所欲为。现在我却觉得虽然监狱里各方面条件都很艰苦,却可以磨炼我的意志;没有了自由,才让我懂得珍惜人生的每时每刻;艰苦的劳动也恰恰矫正了我好逸恶劳的品性,我从中真正的懂得了劳动的乐趣。法外虽然样样都好,却让我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对金钱的崇拜又让我处处和别人进行不正当的攀比;自由自在的生活让我活得很是迷惘,终日不知所为,失去了很多应该好好去珍惜的东西;而放荡不羁的生活又让我虚渡了二十年的光阴,如此横加比较,孰轻孰重?监狱就真的是地狱吗?法外就真的是天堂吗?我说不清,它们各有长处,也各有短处,要严格地把它们区分开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在一本杂志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善未必长善,恶未必恒恶。一念为善,可以天堂;一念为恶,可以地狱。故佛日:心即天堂,心即地狱。” 是啊,天堂和地狱其实都在人们的心里。若你的心里始终有积极健康的心态,你生存的环境再艰苦,你都会乐在其中,你就会把它视为天堂;假使你的心灵始终灰败,对任何事情都抱定悲观的态度,丧失了奋斗的信念,那么无论你身处何方,那里都是吞噬你的地狱。 我从混刑渡日中醒来,也下定决心一定要珍惜政府给予的机会,不断地改造自己,不断地学习知识,不断地完善自我,完成监区政府交给我的各项任务,以实实在在的行动来回报政府,回报亲人。只要我加入到积极改造的行列,就能争取到早日减刑,早日回归社会,早日回到家人的身边。 父亲在十月份的监区接见日来看我了,他拿来了雪儿写给我的分手信。我很平静的看完了它,对这封迟早都要到来的信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以我以前的心态都不会怨她,更何况是现在。我不能只为自己着想了,雪儿的心里一定很苦。如果我们都在法外,我也没出这一档子事,我想我们会走到一起的。可惜的是大错已铸成,再想什么都是徒劳的。我饱蘸对雪儿祝福给她写了一封回信。我和她讲忘记过去的事吧,重新开始,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我说我们不能结连理可我们还是朋友,其实我明知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写完信后我又为自己的宽容高兴了一阵子。我觉得我现在总是能够站在别人的立场为别人去着想了,与三分钟热血是两码事了,这本身就是一个进步,说明我的道德水平提高了,我的人性开始升华了。 在监狱里面安心改造的人很多,可也有一些表现不好的。就像李教导员所说的,现在在改造场所有三种人;一种人是埋头苦干的,一种是抱着膀看的,还有一种是调皮捣蛋的。的确有一些人表面上很积极,背地里却伺机脱逃,这种人是最让人恨的人。无论是管教还是犯人都恨他。 人说监狱里两件大事,自杀和脱逃。从我投改以来监狱里还真有自杀的,但全都被抢救过来了。我和我身边的人都断定那些自杀的人是吓唬人的,就像陈逢春似的。有的动不动就拿个小刀片割一下手腕子,吓唬谁呀?你要是真想死怎么不直接割脖子上的大动脉呢?你为什么不飞跑五十米用头撞墙呢?那谁想救都救不了你,你肯定能死成。而脱逃的自从我投改后还没有出现过,但在我投改之前,这种人则屡见不鲜。 监狱每年都要搞一次防逃教育。一到那个时期,食堂的墙壁上就会悬挂上以往脱逃犯人“光辉”事迹的宣传画。我也是从那十几张画上认识了那些人的嘴脸、他们逃跑的手段和他们可悲的下场 宣传画一、李永生,原因盗窃罪判刑二年。93年投改后,佯装积极改造骗取政府的信任,于93年11月5日凌晨,盗窃干警衣物后混出监狱。于94年5月被监狱追捕队捕回。加刑一年。94年10月,该犯吞食铁钉,被监狱送到市第二人民医院进行抢救,次日该犯乘医务人员不备乘机逃跑。该犯在逃跑的过程中连续实施盗窃、抢劫作案多起,95年2月,该犯被市公安机关抓获后依法加刑十二年。 宣传画二、孟繁刚,原判五年,抢劫罪。93年5月投改。该犯于94年3月利用在监狱犯人食堂出早工之机,用自制的铁钩和绳索翻越大墙后逃走。监狱追捕队四个小时后在通往四小河市的100国道上将其围堵。该犯顽固不化,拒捕,被追捕队当场击毙。 宣传画三、张传志、宋长宝。二人于93年8月从监狱犯人食堂后的下水道爬出监狱。二人脱逃后在监狱附近的一个村子入室抢劫钱物,被村民当场抓获。二人被押回监狱后被依法加刑七年。 宣传画四、王少阳、原判四年,盗窃罪。95年2月,该犯躲藏在监狱运石料的车厢底下脱逃出监狱。该犯于当年3月5日,在市内一家冷饮厅门前被监狱追捕队抓获,并被依法加刑二年。 ………… 每次看到宣传画上的犯人被画成一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样子,我都禁不住想笑。画这宣传画的人也太能丑化人了,脱逃犯要是都长这样,那可就好办了,政府可以把这类人关在一起,然后严格的管理,不就没有脱逃这么一回事了吗? 其实脱逃有很大的危害性,别的不说,你跑了以后你的亲友首先遭殃。公安局和监狱追捕队的人三天两头就会去你所有的亲友处去调查,搞得他们鸡犬不宁。再说有哪家父母或儿女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在监狱里好好服刑,早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走出监狱的大门哪!你说你跑到家里,家里留下你或把你送走就构成了包庇罪,你跑了,家人进去了;家人要是不留你呢,把你送回监狱你会伤心。你没跑回家家人也担心,怕你被抓回去,怕你被击毙,怕你再犯罪,怕你…………那可真是一人“享福”,全家人活受罪呀!再说就算你不回家,你远走他乡了,可你也决对不会好过到哪去?在监狱脱逃的犯人将受到终生的追捕,跑到哪你都是囚犯,睡到哪你都不安稳,见到警车你眼晕,听见警笛你心发蒙,你永远都会活在恐惧之中,除非你死了或你被抓住了。 脱逃还会危害你身边的同犯。你跑了,与你一个联保组的同犯可就倒霉了,都要进小号;继而遭到详细的盘查,看看有没有你的同谋。 听那些老犯人讲,只要有人脱逃了,监狱内的形势就会紧张一段时间。监狱政府会及时改正工作方法,提高警惕性,弥补在监与管方面的不足,堵塞漏洞,防止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上面的政府管的越来越严,下面犯人的方便条件也就越来越少,所以大多数犯人都恨透了那些脱逃的,经常违纪的犯人。 不过任你监狱如何宣传脱逃的危害性,任你犯人如何地痛恨害群之马,还是有一些人以身试法,想通过不正常的手段早日获得自由。 97年12月23日晚8点钟。我和同犯们正坐在学习室看电视,猛然听到监门口有管教大喊:“召集所有的犯人到走廊里集合,清点人数。”那声音里透露出焦急和不安。投改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管教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9/1 12:12:45 -- “出事了。”人群里有人在小声地说。我随着人群迅速地涌出学习室到走廊里面蹲好。监门此时也被拉开了,六七名管教冲了进来,其中有三个是我们监区的,其余的都是狱政科的。张干事拿了点名册开始点名,他每念一个人的名字,监区的另两名管教员都会上前仔细辨认,狱政科的干事也会根据这名犯人胸前佩戴的标识牌来仔细核对,经确认无误才让那个人回到自己组监舍里待命。这次点名用了十多分钟,点完后各个组又清点了一遍。在确定监区在押犯一个都不少的时候狱政科的管教走了,监区管教们的脸色也才由阴转晴。 管教们出去后我们也无心看电视了,学习室里的人大都三个一帮,五个一伙的议论开了。“哎,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那还用问吗?准是跑人了。”“对,要不能那么烦琐的清点人数吗?”“你说,这么好的改造形势还有人跑,真是不知死活。”“呵,这世道人心隔肚皮,想些啥谁能猜透啊?”“你们说是几监区跑人了?”“这谁能猜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天就知道了。”“你们说这些要跑的人真有招啊,防守的这么严他都能跑。”“嘿,麻雀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我也参加了这闹哄哄的大讨论,心里也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赶上监狱创建最紧要的关头往外跑。这不是在作死吗? “哎,逃跑的人在隔壁监舍楼旁边的岗楼上呢!”众人的议论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散布消息的是小裁缝,他是从活动室那屋跑过来的。 小裁缝看大伙儿都瞪着眼睛看着他愣了一下,又接着说:“刚才我在活动室那屋玩康乐棋,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的,我趴气窗往外一看,就见隔壁监舍楼旁边的岗楼底下全是探照灯,监狱外面也有,这些灯都照着那个岗楼,岗楼盖上边有两个逃跑的犯人。站在大墙里面的牛监狱长正劝他们俩呢!” 小裁缝的话音一落,学习室里的人就都往活动室那屋跑,最后只剩下了我和方德祥。他一见我没跟去,向我伸了一下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都跑那屋去了,就一个气窗,人脑袋还不得挤成狗脑袋样啊?那还怎么看哪?” 我听他这么一说就乐了:“可不是,这帮人忘了这学习室也有气窗了,也能看到那个岗楼了。”我和方德祥找了个板凳,打开窗户上的气窗就向东侧岗楼那边张望。 果然像小裁缝说的那样,那个岗楼现在已被照得通亮通亮的。大墙内外的地面上人头攒动,少说也得有七八十人。这些人中好多都拿着冲锋枪,枪口都对着站在岗楼盖上面的那两个犯人。 因为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那两个人的脸,即使看清了我也不见得会认识他们。但我能看出来他们俩都受了伤,有一个躺在岗楼盖上了;另一个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抓着岗楼盖上的扶手,他在和下面的牛监狱长喊话。 “你们还年轻,前面还有好多机遇在等着你们,你们的家人也希望你们能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你们刚才已经做了一件傻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可千万不要一错再错,做那让自己后悔,让家人痛心的事了。”牛监狱长拿着扩音器冲着那两个要逃跑的人喊着。牛监狱长这个人我们经常能在犯人全体大会上看到,一脸菩萨相,讲起话来文绉绉的。 方德祥对牛监狱长在这紧要关头还对那两个犯人进行劝解而不耐烦了:“还劝个屁呀?一顿乱枪突突死他们得了。” “我看也是。”我和他是一种想法。 这时岗楼盖上面那个手抓扶手的犯人大声向下面喊了起来:“牛狱长,你让我们下去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们不给我们加刑。如果你不答应我们,我们就往大墙外面跳,那就是脱逃成功了,监狱就没法实现‘三无’了。”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或是胆怯,那个犯人是哭着喊的话。 牛监狱长对那个犯人的威胁似乎没放在心上,他仍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你们的要求,我会认真考虑,只要你们现在听我们政府的话,从岗楼上下来,政府一定会对你们宽大处理的。”牛监狱长的话有点模棱两可,毕竟给不给他们加刑,不是他个人能说了算的。 那个犯人好半晌没吱声,他应该是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肯定心明镜似的,往外头跳,是脱逃成功了,监狱破了‘三无’了,可他俩会有好下场吗?还不得当场就被击毙呀!他们逃跑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可不是为了早点死,要是他们想死,早就往下跳了。毕竟他们俩没跑成,就是加刑也加不了多少。我猜想他们俩肯定会屈服的。 也就过了七八分钟,那个犯人和牛监狱长说他俩同意政府的要求,主动从岗楼上下来。牛狱长对他们又是一通安抚,岗楼上的武警立即把梯子搭到了楼盖上。也就在那一瞬间,已经有两个武警战士上了楼盖,接着又陆续上去了四个。这些武警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躺着的传递了下去,又把那个喊话的搀扶下来。那个躺着的犯人似乎受伤不轻,挪动他的时候他大声地呻吟着,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是不是被枪打的? 热闹看完了,可谜团仍很多,这两个犯人是哪个监区的?他们怎么上的岗楼盖?怎么受的伤?好在高墙里这种消息传播的很快,第二天我们就知道了谜底。 那两个犯人是住在那栋监舍顶楼——五楼,十一监区的。他们一个叫罗春明,一个叫高金宝,他们俩犯的都是是盗窃罪,罗春明判了十四年,高金宝判了十二年。他们俩早就预谋好要逃跑了,并准备好了逃跑用的一切工具。那天晚上他们俩在别人放便都出了厕所后,用木棍把监栏撬弯,再把带钩子的绳索甩到楼顶上,然后扯着绳索就上了楼顶。 那栋监舍楼的楼顶距旁边的大墙也就四米多远,而岗楼又往里面突出了一块,所以他们俩能轻松的从楼顶跳到岗楼盖上。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楼顶比岗楼盖要高出三米多,再加上他们助跑时的惯力特别大,他们一跳下去就受了伤。高金宝还好,只是肚子撞到岗楼盖上的护栏上。罗春明就不走运了,他在落地的时候把右脚趾骨挫断了,内脏因受震动挪了位。他们俩先后往岗楼盖上一跳,就惊动了在楼上站岗的武警战士。那个武警战士当时就按下了警铃,然后就鸣枪示警。罗春明和高金宝当时就傻了,也不敢动了,事实上他们想动也动不了了。也就是两三分钟的功夫,驻守监狱的武警和监狱守卫队的警察就里外三层地围住了那个岗楼。牛监狱长为大局考虑,没有让武警强行抓捕而是对他们俩人进行劝解,给了他们自主选择怎样往前走的机会。 监区里的人都骂这俩小子太傻逼,你们又不是蜻蜓,能落地无声;那岗楼子上有人站岗难道他们不知道?再说就算他们跳到岗楼上没受伤,也没人知道,那岗楼顶距地面少说也得十一二米,下面又是水泥地面,他们会轻功,跳下去也得摔死呀!他们不是想提前新生,那是想提前到阎罗王那报到去。 这次事件以后,监狱对所有监区下达了加强监管力度的通知。我们监区的学习室、储藏室、洗漱室、活动室全都安排专人看管了;我们上厕所要定时定点,任何人都不许在洗漱室里逗留;除了年节,晚上九点钟以后学习室、活动室停止一切活动,清理完毕后就要上锁;你下棋下得再难分难解,电视节目再丰富,也得停了,关了。晚上想上厕所借放便机会抽根烟的方便条件一下子就没了,各个监舍都备了个大尿桶,九点以后谁要是有个大小便什么的,就在自己监舍里解决了,那股味真的是难闻又难闻哪! 所有的人都骂罗春明和高金宝,都恨不得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就是因为他们的个人行为,侵害了监狱大多数犯人的利益。我倒没觉得什么,因为我不吸烟,晚上也不起夜,我居住的杂工二监舍只有八个人,尿桶也没那么大臊臭味,不过我对这俩个人的行为也十分鄙夷,我想我是不会像他们一样的。逃跑是改造不起了的表现,也只有安心改造才能换来真正的自由。那些靠非法手段获得的自由不会给自己带来丝毫的快乐,只会给自己和他人造成永无止境的伤害。 到了98年的1月份,监狱召开了对罗春明和高金宝实施加刑的警示教育大会。在此前犯人中一直盛传他们俩在小号里得病死了,看来是过于恨他们的同犯们造的谣。 开大会那天我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我要做记录,回到监区还要组织同犯们讨论。罗春明和高金宝年纪都很小,长得也挺帅气的。罗春明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的时候还瘸瘸的。 他们俩一样的垂头丧气,一样灰败的脸色。因为是主谋,高金宝被加了一年刑,从犯罗春明被加了半年。罗春明还当场念了他的忏悔书,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脱逃的危害,劝告在坐的同犯们千万不要学他们俩,应以他们的下场为鉴,吸取反面的教训,踏踏实实走好改造的路。罗小明讲完后台下传出来稀稀拉拉的掌声,看来下面的坐着的同犯们对他们仍余怒未消。 我想起我的同学如烟写给我的信中有一句话:“人一定要面对现实,只有面对现实才会有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一味的逃避现实,只会引导人走向极端,走向灭亡。” 1998年3月初,朝阳监狱被省监狱管理局正式命名为省级现代化文明监狱。监狱党委审时度势,发出了巩固现有成果,向部级现代化文明监狱迈进的号召。 在实际工作中,监狱党委一方面狠抓干警队伍的素质建设,提高干警队伍的政治素质、执法水平,使其能够自觉地遵守各项规章制度和省监狱管理局颁发的《监狱人民警察十条禁令》。另一方面,狠抓了犯人队伍素质建设,提高服刑人员的认罪悔罪意识,遵纪守法意识,促使在监服刑人员走上积极改造的道路。 特别要说的是在犯人的生活卫生工作方面大有改善,现在我们每名犯人都发了一个暖水瓶,每天都能喝上两瓶开水;每个月还能到监狱新建的犯人浴池洗上两次热水澡;食堂开办了生日餐,过生日那天,可到监狱食堂领一份生日蛋糕和鸡蛋长寿面;监狱还特意设立了一个回民灶,为那些少数民族的犯人单做饭菜,尊重其民族生活习惯。 干警队伍素质的不断提高带动了监狱工作的全面发展。无论是犯人还是犯人家属,对干警们的满意和信任程度越来越高。这些被人们誉为“特殊园丁”的监狱人民警察,默默地从事着天下间最为神圣和艰巨的事业。他们把自身的痛苦与欢笑深深地埋藏在那金光闪闪的盾牌下面,为了犯人的利益,他们跋山涉水、饱受冷眼、流血流汗、在所不惜。 我所在的监区发生了这样一件感人肺腑的事情,虽然结局未能得人所愿,但它的过程却闪耀着神圣的光辉。 我们监区有两个老年犯人,一个叫孙成,一个叫胡世福。他们都是九六年末投改的,又是同龄人,都六十多岁了。孙成因为诈骗罪被判了十三年;胡世福因为伤害致死罪被判了十年。这两个老头因为年事已高,投改以后就受到了监区政府的照顾,天冷了,他俩就在监舍里猫冬;天气暖和了,他俩就到车间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孙成是个病篓子,什么心脏病,高血压、胃病,他都有,而且还总犯病,每犯一次病监区政府都要把他送到医院静养一段时间,等好的差不多了再把他接回来。胡世福有可能是来自农村的原因,虽然他体质差了点,但却没什么毛病,一天到晚能吃能喝,能说能唠的。 因为他们俩一直在老弱病残队伍里猫着,所以我平时很少与他们接触。等我上楼任犯人教师了,他们俩也天天在楼上呆着,我们才有了接触和沟通。他俩白天就和我在学习室呆着,所以有事没事的我们就搭上几句话,对他们的了解也就逐渐加深了。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9/1 12:13:10 -- 孙成是北京人,92年他在禄滨市与人合伙开了一家电器用品销售公司。94年他们因为诈骗市电缆厂五百多万元的货款被市公安机关逮捕,最后判了这十三年的刑。胡世福的案子却很是离奇。 因为我总觉得玩诈骗的人嘴皮子厉害,说话不老实,所以我和胡世福走得相对近了些。 胡世福家住本省的延年县建设乡。在90年的时候,他的妻子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胡世福和三十多岁的儿子胡东天南地北地找了大半年也没获得半点线索。 本来胡世福已死了心了,哪想到峰回路转,92年他的妻子自己回来了,她说被人贩子拐到河南省去了,在那她被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人对她看管很严,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找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跑了回来。 一家人团聚本来应该喜气洋洋的,可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睡了两年,胡世福心里非常别扭,连续好多个晚上都不能安然入睡,他还拒绝了妻子的多次温存。 从那以后,胡世福对妻子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妻子做什么他都觉得不对,总找茬打骂妻子。而他的妻子也是个火爆脾气,和胡世福吵嘴、打架的时候不让半步。就这样,两个人的架打得越来越凶,感情也一天不如一天。 胡世福的儿子胡东和媳妇多次劝解他们老俩口无效后,一气之下就与他们分家另过了。胡世福和妻子都把儿子不孝敬自己的责任归罪于对方,他们动不动就开始谈论离婚了。 93年5月7日下午,胡世福和妻子在他种植和承包的二十三亩果园里锄草时又发生了争吵。妻子顺嘴说出来一句“早知道你对我这样,我还不如和河南那小伙子过一辈子”的话语把他气得失去了理智,在和她对骂了几句后,他拿起锄头朝她的脑袋上就打了一下,就这一锄头就要了她的命。 当时胡世福也没理会,他以为妻子还和以前一样趴在地上放赖呢!他继续在果园里锄着草。等到了晚上该妻子回家做饭的时候,他见她还在那放赖就走到她身边用脚踢了一下她的屁股说:“哎,太阳都下山了,你就别在那装了。” 可妻子竟丝毫没动。胡世福看出来不对劲了,他慌忙蹲下身来把她翻了过来。 “完了,这不出人命了吗?”胡世福一看妻子那毫无血色的脸就知道闯了大祸了。他还不死心地去探了探她的气息,趴在她的胸前听了听心跳,可这只能更加证明她被自己失手打死了。 胡世福吓傻了,他瘫坐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身来。等他缓过来这股劲的时候,就在果树园子里转起了圈,他在盘算着自己是去投案自首还是把妻子找个地方掩埋了事。已对妻子没有了半点感情的他,认为为了妻子的死偿命不值得。他四下看了看,觉得偌大的一个果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自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干脆把妻子埋在这里算了,大不了每年多给她烧点纸钱,不让她来找后帐就行了。 胡世福说干就干,他取来铁锹等工具在果树林里挖了一个坑,把妻子埋在了里面。 过了一个多星期,胡东回家来串门时问母亲上哪去了? 胡世福装作很气愤地说:“上河南找她老相好去了。” 胡东回敬了一句,“我妈跑也是让你给打跑的。” 胡世福见胡东这样顶撞自己,上前就给了他两个嘴巴。 胡东捂着红肿的脸发誓说以后再也不登这个家门,不认胡世福这个爹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下就跌入了低谷。 到了95年,胡世福年纪越来越大了,身子骨已不行了,火气也没以前那么冲了。5月份,胡世福到胡东家把他找了过来,让他和自己共同经营那个果园。 起初胡东死也不同意,后来在妻子和儿子的劝说下才勉强应了下来。 要说这事也是该着发生。胡东第一天到果树园里干活,就来到了胡世福掩埋妻子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两棵果树死掉了,胡东要把这两棵死树锯掉,把树根挖出来好栽上新树苗。 胡东和他十六岁的儿子开始忙活开了。这爷俩把树根挖出来以后,开始挖树须子,挖着挖着就把胡东母亲的尸体给挖出来了。 胡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虽然那只是一堆白骨,可他从尸体的衣着就能看出是他的母亲。胡东坐在地上抱着吓得哇哇哭的儿子也是一通哭,他边哭边想:“一定是父亲那老犊子把我妈给杀了以后埋在这了,我一来这果园就挖到了她老人家的尸体,肯定是她对我显了灵,我一定要为她报仇,让那老犊子去坐牢,让警察枪毙他。 结果可想而知,在派出所里,胡世福如实供述了他将妻子失手打死并掩埋的全部经过。96年3月,他被禄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伤害致死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胡世福入监以后,胡东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这不免让他更加地怨恨自己的儿子了:“你把你老子关进了监狱,又不来看我。你是存心想把老子整死啊!你下了这么狠的茬子,那我也就没必要再顾及什么情义了,我什么东西也不能留给你这畜牲了。” 胡世福带着这种恨意下了决心要在监狱里把属于自己的果树园卖掉。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二十三亩果园少说也能卖十四五万元。于是他求监区里会写字的同犯代他给儿子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胡东接到父亲的信后仔细地盘算了一下,这果园子一年卖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