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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六 )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35269)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8/5 14:14:05

--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六 )
他一顿。”“我看行,你揍他的时候叫上我,我宁可不要百分了,被政府塞小号去也要帮他父母出出这口恶气。”“哎,说是说,你们可别惹事啊?” ……

  后来,也不知道小猪因为点什么事被李平、大耗子、唐三、范勇他们给揍了个鼻青脸肿。小猪一挨打,全监区的犯人都拍手称快,管教们好像也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打小猪的那些人当月没被押小号,也没被扣百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小猪呢,该接见还是接见,只不过态度有所收敛了,特别是有监区的同犯和他一起去接见或合餐的时候。他也知道他为啥挨揍了。

第十六章 没有女人的日子里

  在监狱里很少能见到女性,大家伙对女性的思慕也都溢于言表。最有趣的是一个叫范勇的,整天张嘴女人、闭嘴女人地神侃,像在外面处过几个女朋友啦,和几个女人上过床啦,哪个女人性感,哪个女人风骚等等。我刚听他说这些事的时候都有点脸红,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害臊?把这种事天天挂在嘴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变得越来越爱听,越来越想听了。

  范勇是犯了强奸罪进来的,判了八年,他已经减了一把刑了,再有三年多就能回家了。他好像从未对自己犯罪入狱后悔过、伤心过,整天都嘻嘻哈哈的快乐极了。因为他会修车,总给监区修那台“卡地拉壳”(监区的一台用来送货取货,破得不能再破的吉普车),又因为监区里会这种手艺的人比较少,所以他在我们监区吃得挺开,也没有人管他。

  有一次范勇谈起他想要娶个什么样的老婆时深有感慨地说:“小时候,我就想娶演黄蓉的翁美玲那样的,长大后我发现我没那能力;就想,能娶个像巩利那样的国产货也行了,等成年了我发现我的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了,我就想,娶一个长得差不多的就行了。”

  “那你现在呢?”坐在范勇旁边干活的唐三插嘴问道。

  “现在呀?”范勇眯着眼睛叭搭两下嘴说,“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

  “深山呆三年,母猪赛貂禅。”这是大家伙经常说的一句话。事实也确是如此,只要见到一个女人,不管她有多难看,大家伙的回头率都在90%以上,尤丽就属于这个范畴的。

  尤丽是与监区联营生产打火机的厂家派来指导和监督我们干活的。这位女同志长得可真没法形容,就好像刚买了一块水灵灵的豆腐,没拿住,“叭叽”掉在地上了,没等捡起来呢,那边过来一个人又在上面踩了一脚,就那样。

  尤丽不仅仅是脸蛋儿长得不好,身材也不好,要屁股没屁股,要胸脯没胸脯。

  范勇说尤丽的父亲肯家是搞建筑的,有人就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她爸把飞机场修在她胸脯上了吗?”范勇说完满车间的人都疯狂地笑了起来。

  虽然大伙都说尤丽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但尤丽一进生产车间,立即就成了焦点,那几十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总围着她转。

  尤丽应该感觉得到大家伙那种眼神,可能在法外从来没享受过这种青睐,她有点儿沾沾自喜。

  尤丽在车间总会有一个管教陪着她,想是政府怕出点啥事吧!可就连林大忠那样的人也说尤丽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不用保护,因为没看到她时裤裆里的老二还是硬的,一看到她就软下来了。

  尤丽是指导监督员,我们问她技术方面的问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有些问题到了某些人嘴里就变味了。

  范勇几乎天天都有问题要问尤丽。她也不烦,对范勇提出的每个问题都认真地回答。从这点倒是能看出她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

  有一天范勇挑了一个粗了一倍的火石问尤丽:“尤师傅,你看这个怎么插不进去呢?”范勇说完指了指打火机头上那个放火石的孔。

  尤丽走过来看了看火石说:“这个太粗了,是残次品,肯定放不进去啦,别用这个了。”

  范勇用眼睛瞄了一眼正窃笑的我们继续套着话:“哎呀,尤师傅,还是你有经验,一看就知道这个插不进去,不能用,你真厉害。”

  尤丽也没多想,谦虚地说:“你别夸我了,我干这行都三年多了,能看不出来吗?”

  “你都干三年了?”范勇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嗯,三年了。”尤丽全然没发觉范勇的话里有话,可车间里有好多人忍不住都笑出了声,其中笑得最欢的就是范勇。

  尤丽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笑蒙了,她瞪着她那双不太大的眼睛四下看着,想从我们的脸上找出答案。这样一来就更显得她傻了,周围的笑声也就更大了。

  因为没有思想教育等课要上,六点钟收工回到监舍以后,我们可以自由地到学习室和活动室下象棋、军棋、跳棋啥的了。我还是不爱下棋,也懒得去学那些玩艺。在别人都下棋、喝茶水聊天时,我在窗前找了个空坐来了个凭栏远眺。学习室和活动室在监舍朝阳的一面,从这面往外一看,除了十米之外的监狱大墙,全都是法外绿油油的庄稼地。

  紧挨着监狱大墙的是一片西瓜地,西瓜地的旁边是一大片果园。此时正有几个农家女在西瓜地里锄草。看见她们在田地里辛勤劳作,我就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父母现在一定在地里忙呢,他们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干这么累的活,也是受我这个做儿子的连累呀!我正在触景生情呢,在学习室另外两扇窗户那往外看的那些人却开始撩骚那几个干活的农家妇女了。

  “大姐,你们在那干啥呢?”一个尖尖的嗓音传了过去。

  那几个农家妇女听到了喊声,抬头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没吱声,又低下头干起活来。

  “大姐,这是你们家的地呀!”又是那个尖嗓子,他没有放弃努力,继续套着话。

  那些妇女中有一个穿着入时,体态丰满,梳着马尾辫的大姐放下了锄头,抬起头应对那个尖嗓子:“这是我家的西瓜地,她们几个是我雇来帮我锄草施肥的。”

  “大姐,你家挺有钱哪!那片果园也是你家的吧?”这次说话的是个男中音,声音挺浑厚的。我本想看看是谁在和这个女人套话,可这时窗口挤满了人,我根本就看不清。

  那位大姐傻傻地笑了笑,默认了那男中音的猜测。

  “你家我姐夫呢?”那个尖嗓子又开始喊了。他也开始往岔道上引那位好心和他聊天的大姐了。在车间我已听惯了这类人用语言撩骚尤丽,所以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出几个粪蛋儿来。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8/5 14: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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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屋睡觉呢。”那位大姐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所房子。

  那尖嗓子抓住这话题笑嘻嘻地追问:“他干啥了累成那样,大白天的还睡觉?也不帮你干点活?”

  那位大姐被一步步引了下来,她憨憨地说:“昨天晚上他加班了,挺累的,今天晚上还得加呢,所以我就不用他帮我干活了。”

  在学习室里看热闹的人们开始淫荡地笑起来,那个尖嗓子也压低了声音对屋里的人说:“听到没有?昨天晚上他男人加夜班了,至于在哪加班?加的啥班?就得你们自己去猜了。”

  许久没发话的男中音利用这间隙放出声来;“大姐,你家我姐夫老加班你能受得了吗?”他问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可笑了两声又没了动静,像是捂住了嘴。

  “我能受得了。”那位大姐刚说完,楼上这帮人就哈哈地大笑起来,拿下流当有趣的确能给人带来瞬间的欢乐。

  那位大姐听到我们不怀好意的笑声,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一改刚才那通情达理、温柔憨厚的形象,双手叉在腰上,冲我们大声地叫骂起来:“你们这帮死老改犯,想女人想疯了吧?咋不憋死你们呢?”

  她这一骂楼上的人笑得更欢了。

  “你这个泼妇、骚货……”那男中音也脱下了文明的外衣,嘴里的脏话成串地往外冒。

  “行了,别喊了。再喊把政府引来了。”在学习室里下棋的方德祥没好气的命令着。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们听孙德祥这么一喊都灰溜溜地离开了窗口,我则回到监舍找人侃大山去了。

  6月9日晚上收工以后,易春和冲床组的犯人组长刘大勇,还有缝纫机组的犯人组长大耗子一起向值班的李监区长做了请示,让全监区的犯人到学习室看了电视。

  易春坐在最前排,那台康佳牌彩色电视的遥控器由他拿着,选台换台什么的基本上由他定了。

  易春、刘大勇、大下巴他们专挑那有女人的画面来看。他们可不管演的是啥,只要有漂亮点、性感点的女人就行。

  晚上八点多,禄滨电视台开播《音乐电视》了。这个节目不错,我在家就爱看。好在易春他们也爱唱个歌啥的,也就没换台。当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女歌手辛小茹的身影时,范勇发出了一声感叹:“唷!这骚货越来越红啦!”

  “这妞的灯真他妈大!”老九一兴奋没收住声。

  “真性感。”大头嘎也整出了一句。

  “哎,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辛小茹以前是干什么的?”范勇回过头来问我们。他见大家都摇头便接着说:“她以前在市东方夜总会唱歌,不过她也是个高级卖肉的,我有很多朋友都干过她,就是贵了点。想不到三年多没见,出名出大发了。”

  易春嘴里磕着瓜子,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电视屏幕,可他听见范勇说啥了,就问:“你咋知道的呢?”

  “我呀?”范勇看着易春用手指了指自己说:“我在法外是跟天里区那个傻大海混的,辛小茹唱歌的那个地方就是傻大海看的场子。”傻大海是禄滨市有名的刀枪炮子,手下的小弟据说有一百多人。

  “我跟你说……”范勇说完后发出了淫邪的笑声。

  也许是范勇讲的别人的隐私很吸引人,在学习室看电视这帮人都把目光移向范勇,一个个耳朵都支愣起来了,生怕落下一个字。

  范勇一见大伙都爱听他讲的事就更来劲了,唾沫星子从嘴里直往外喷,易春怕崩脸上往旁边直躲。

  我不是很在意那些明星们的绯闻,因为我知道他们在歌曲中、影视剧中向人们展示的形象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怎样去做人是两码事。做为一名歌迷,一个观众,只要他们能唱出让我喜欢的歌,拍出让我感动的影视剧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那可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

  “你别管人家以前是干啥的,人家现在可红了。”易春好像看不惯范勇那猥亵的表情。

  “是啊,谁也没想到她能这么红。”范勇感叹地说。

  “人的命天注定啊!”易春说完瞅了瞅范勇调笑着说,“哎,要是你在法外,哪个爱干后门的大款看中了你,让你跟他睡一宿,然后给个二十万、三十万的,你干不干?”

  “干,我当然干了。”范勇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真那么值钱,我就开始卖了,那可真是两腿一劈,白面大米呀!我还强什么奸哪?有钱后那女人还不排着队等我上她们哪!”范勇一点都不脸红,说得理直气壮。

  “真他妈不要个脸。”我暗里骂了一句,起身回监舍睡觉了。

  因为自己是犯人,知道失去自由以后,那种爱与恨,情和仇不得渲泄的滋味很是酸楚。有时我就想,那些女犯一天到晚都做什么呢?她们的改造生活是什么样的?有时我也会淫秽地想,女犯是不是也想男人,也憋得难受,是不是也……

  第一次听别人聊女犯的事,是在5月10日,我和小兵、细狗、老贼去教改科参加歌咏比赛初赛那天。那天我们去得很早,到那才发现别的监区的选手还没有到,我们几个便在报名室里聊了起来。

  老贼大名叫闫成杰,虽说他只有四十三岁,但头发已半白了,门牙也掉了两颗。老贼这次是三进宫了,前两次事小,都是教个养什么的,这回可不同了,杀人纵火罪,一下子就被判了个满贯——二十年。老贼是个特能侃、特能唠的人,我们四个一坐在下就听他在那块儿“叭叭”了。

  老贼说现在改造形势太好了,改造压力不是那么大了。他说他在教养院改造那阵子,那改造形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爱听别人说过去如何如何,现在又如何如何,嘴长在他鼻子下面他当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尤其是有人一对我说“你现在享老福了,倒退两年你得天天挨揍”的时候,我就更烦了,我认为人应该到啥时候说啥话。你住在地球上总说火星上的事顶个屁用啊!

  老贼胡了了一阵见我们三个都心不在焉的,就换了个话题。他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一说话就露出来,老贼说他用这俩个酒窝糊弄了不少小姑娘的青春呢。“你们是第一次参加歌咏比赛这种活动吧?”老贼问我们三个。

  “嗯。”我们三个点着头。

  “我一看你们就是雏儿。”老贼的酒窝里满是嘲弄。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处男了呗?”细狗搭上了老贼的话,他的意思是指老贼以前参加过这种活动。老贼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在监区改造都快四年了的小兵看不惯老贼那倚老卖老的样,他气哄哄地说:

  “你可别跟我们吹牛逼鼓气卵子了,你投改才几天?我投改三年多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活动呢?我就不信你参加过。”小兵开始埋汰老贼了,“你说你什么时候参加过,是不是做梦的时候跑到教改科来了?”小兵说着还笑上了,他用手指着老贼的门牙,“我说你的门牙咋没了呢,闹了半天是梦游了,自己偷摸地跑到教改科参加比赛,一不小心磕门框子上磕掉的。”

  我们三个小年轻的开始开怀大笑。老贼不是好眼神地剜了小兵。

  “小兵你不懂机器别乱拧螺丝。”老贼怨小兵不懂事,“我是说我八八年在千屋教养院教养时参加过这种活动。”老贼见我们不笑了,得意之色又爬上了他的脸,“那时我们教养院和禄滨监狱,还有其他几家教养院联合办了个新飞艺术团,这几家单位各自选派了几个优秀节目,随团在禄滨市各地区、各大工厂巡回演出。我有个独唱节目被选上了,随团离离拉拉地演了三个多月,一共得有四十多场。”老贼说完后睁圆了他那对豆角眼看着我们三个的反应。

  老贼没有失望,我们三个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羡慕和崇拜的色彩。

  “外面的人愿意看吗?”细狗扬着他那张小瘦脸问老贼。

  “你太不了解外面的人了。”老贼开始嘲弄细狗的无知了,“咱里面的人想外面的事,那外面的人也特好奇,都特别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咋回事?”

  老贼说着说着突然就眉开眼笑了,晃荡着脑袋瓜子,有点显摆似的说:“和我们一起演出的还有金城劳教所马子班的二十多个女犯呢!”

  一听老贼说和女犯一起演过出,我们三个来了精神头。细狗会来事儿,急忙给老贼递上一根烟。老贼嘴里说这是报名室不让抽烟,却把烟接了过去,顺手装进上衣兜里。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8/5 14: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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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帮马子漂亮吗?”细狗盯着老贼问,他馋得都流口水了。

  “漂亮,出去演出能不挑一些长得像点样的吗?那一个个长得都跟猪八戒它二姨似的,谁还敢来看演出啊?吓也吓死了。”老贼说起兴了,脑袋一梗一梗的,也许是年龄大了的原因,他一说话嘴角就泛起白沫子。

  “那帮女的是不是都是因为干这个进去的?”小兵把摊开的左手掌往握成空心拳的右手上盖。

  老贼用手指了指小兵,没说话捂着嘴先笑了一阵:“你小子,竟往歪道上想。那女人和咱们男人一样,因为什么进去的都有。和我们演出的那些女犯严格来说不是犯人,只能叫学员。因为她们犯的都是小罪,属于人民内部的矛盾。我们这一判刑就成了敌我矛盾了。不过马子班里因为卖淫进去的还真不少。”

  “老贼,你那时候那么年轻,还有魅力,跟她们在一起演出三个多月也没找个机会和哪个干上一炮?”细狗嘴里的口水终于流了出来,为了防止再流,他往地下吐了一大口唾沫。

  老贼扁了扁嘴说:“要说干一炮那是瞎扯,再说也没那机会。不过趁着那些管教们不注意,捏一下手,拍一下屁股,还是常有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口水也流出来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几个能扛住这种话语刺激的。

  “她们能让你摸吗?”细狗刨跟问底地问。

  “你以为她们都是石头人哪?我跟你们说,咱们在这里憋得狼哇地,她们也憋得直冒烟。她们巴不得有男人能多看她两眼,摸她两下,抠她一把呢!”老贼不屑地说。

  “那可不。”小兵附和着说,“我估摸她们憋得太难受了,自己都得动手摸,动手抠。”

  “哈哈哈哈……”我们四个淫笑着。

  7月1日,也就是香港回归那天,歌咏比赛决赛在犯人食堂对全监狱全体服刑人员公开举行。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能当一名红歌星,天天在舞台上给观众们唱歌,可没想到这个愿望是在监狱里实现的。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感谢这个地方还是继续讨厌和排斥这个地方。

  轮到我上台演唱的时候,面对台下一千多名同犯和当评委的政府干部,我有点怯场了。幸好我唱的那首《忘情水》已和乐队排练了三十多遍,要不然非得跑调不可。我练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只为了台上那三分钟。这时我才真正的懂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

  经过评委的现场打分和评议,我和小兵取得了并列每三名的好成绩。

  当天晚上,李教导员特意召开了全监区犯人大会,他在会上表扬了我和小兵,说我们为监区争得了荣誉。他还宣布监区领导班子已同意将我俩当月的百分评为一等分5.5分。

  我和小兵乐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俩在鼓掌的时候拚了命拍手,完全不在乎旁人或羡慕或妒嫉的目光。

  两天后,教改科突然下通知到监区,内容是借调我和小兵去教改科继续排练,8月初参加市监狱系统服刑人员文艺汇演,8月末参加省监狱系统中部地区服刑人员文艺汇演。这下可把我和小兵乐坏了,小兵说这两个来月又不用干活了,我说我这舞台梦在监狱里彻彻底底实现了。

  不仅是我们俩,凡是前两天参加比赛获过奖的选手都被借调过来了。文艺队队长冯利告诉我们,他通过政府把我和小兵借调来是让我俩充当舞蹈演员。我一听就不干了,我俩是来唱歌的,让我俩给别人伴舞,那回到监区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呀。小兵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冲动。

  “我们俩也不会跳舞哇!”小兵找了个圆滑的借口。

  冯利早料到我们会有此一说,他笑着指了指爵士鼓手周成文,“没事儿,周老师早就把舞蹈编好了,你们和他学就成了。”

  “你安排那几个唱歌的也不见得唱得比我们好,你怎么不让他们跳舞呢?”我是指有几个在歌咏比赛中没有我和小兵名次好的人,他们被冯利安排唱合唱歌曲。

  冯利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驳他,脸就拉了下来,像长白山一样长。他不客气地对我说:“你想唱就唱,想跳就跳啊?你是不是把这当成你自己的家啦?我告诉你们,既然教改科的政府把你们借调过来了,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就乖乖地干,要不然我报告给我们科长,看谁能救得了你们。”

  冯利说的科长是教改科科长汪春风。别看汪科长名叫春风,可我都没见他笑过,天天拉拉着脸,让人一见就发悚。不用说我们,就是冯利一见到汪科长都哆嗦。他一见到汪科长平时吹得挺溜的小号就跑调,听说汪科长遇有冯利演小号独奏的节目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他看到自己,就怕他演砸喽!我5月份一来到教改科,一接触这里的人,他们就警告我,在这一定要规规矩矩的,谁要是敢惹事,让我们科长知道了他就是死货。其实我在这排练了两个来月也没看见汪科长打过谁、骂过谁,可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怕他。

  冯利的恐吓取得了良好效果,我和小兵老实儿地接受了指派,天天“一大大、二大大”的练起了舞蹈的基本动作。

  在不得不接受只能当绿叶去配红花的事实后,我们又得知这次省监狱系统中部地区服刑人员文艺汇演是在禄滨监狱举行的,我们可以离开监狱到禄监去转一转了。最让我们激动的还不是这个,是这次参加汇演的还有少管所{省少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监狱的女犯。一想到能和女犯同台演出了,说不定还能借机揩揩油,我们这些演节目的都美滋滋的乐,好像那些女犯已经倚在我们怀里了似的。

  大家伙在休息的时候总是谈论一些女犯的事。我们舞蹈队的贾志华长得又高大又英俊,他自信地说:“只要给我机会让我和哪个女犯接近一会,我三言两语就能搭上一个。”

  键盘手王琪嘲笑贾志华是吃得多,拉得多;喝得多,尿得多。气得贾志华直翻白眼,其他人乐得前仰后合。

  在一次午间吃饭的时候,冯利把家里送的香肠摆在了桌上。最爱拿冯利开漱的贝司手徐岩借着香肠展开了女犯的话题。

  “哎,你们知不知道看女犯不让送一根一根的香肠?”徐岩大声地问我们,他还顺手在冯利的桌子上拿起一根又粗又弯的香肠。冯利上去抢了一次,徐岩躲开了。

  大家伙全都明白徐岩是什么意思,想到这种香肠确实能解决某些女人性饥渴的时候,我们都开始起哄似的笑起来。冯利没笑,他坐在那气哄哄地看着徐岩。

  徐岩见大家只顾着笑,自己在那解答上了:“我告诉你们吧,看女犯你要是给她送个火腿肠、黄瓜、香肠一类的东西,都得切成一片一片的。为什么要切成一片一片的呢?”徐岩提了个疑问就不往下说了,他把那根香肠还给了冯利,然后跟着我们一起哄笑。

  也不知冯利是被徐岩气蒙了还是怎么的?他接过那根香肠擦了两把就吃上了。他咬了一口以后就醒过味来了,看到我们都在瞪着眼睛,嘴露谑笑地看着他,就把吃到嘴里的香肠吐了出来,把剩下的香肠也扔进了拉圾桶,然后一摔门,走了。

  冯利一走徐岩更来劲了,他嘴里叨着烟,拍了两下巴掌说要给我们讲一个男犯错押在女监号的事。这个话题的吸引力是可想而知的,屋里的二十来个人全都停止了各自的活动支愣起耳朵听。

  “那是在91年,我在满裕市做服装买卖的时候因为点儿小事和一个顾客打了起来,我用刀把他的大腿给捅坏了。他报了警,我被刑事拘留了,就押在满裕市第二看守所。是监号里的老人儿跟我说起的这件事,说是90年的7月份,满裕市一个我也忘记是什么乡的派出所送看守所来一个‘女’人犯。她是因为盗窃耕牛被抓住的。当时看守所的管教看这个‘女’的长得又白又嫩,头发长得过了腰,身材又挺丰满的,也没多想就把她押进了看守所里唯一的女监号。这个‘女’的一进监号肯定得挨收拾啊,那时候的改造场所可黑呢。在挨了一顿打之后,管铺的开始搜她的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违禁品。那管铺的无意中用手碰了她裤裆一下,这一碰不要紧,她的下身竟起了反应。那管铺的又特意摸了一把,她的下面就硬梆梆的了。那管铺的当时就明白她不是男的就是个两性人,不过那管铺的没有声张。到了晚上,那管铺的叫这个‘女’的给她做按摩,在那阵工夫,她就验了一下货,原来这个‘女’的真的是两性人,不仅有女人的性器官,男人那套家伙她也有。那管铺的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了,当晚就搂着这个‘女’的睡了,当然,睡之前肯定是一通折腾。她俩这一折腾那值夜班的能看不见吗?值夜班的就把这事报告给坐班的了。坐班的那位大姐有四十多岁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8/5 14: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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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把这事报告给政府,而是把这个‘女’的叫进了自己的被窝用上了。她用完后,爽了,高兴了,得赏有功之臣哪!就让那个值夜班的也来用这个‘女’的了。这下可把这个‘女’的祸害惨了,三个人轮流用她,一宿没让她消停,她要是还在那个监押几天的话,非得让这几个娘们儿把精血弄干了不可,还好的是她认识到了这一点,第二天早上政府一上班,她就扒监栏报告了。”


  徐岩讲完后,弹电吉它的赵翰抢先骂了一句:“这傻逼,多好的机会,报什么告啊?”

  小兵也附合着说:“要是我,我就不报告。”

  徐岩笑着问小兵:“那你不怕让她们给干死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兵摇头晃脑地说。

  “我看你这小子将来就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徐岩用手点了点小兵。

  我们跳舞的有六个人,一共排练了四个舞蹈,其中的一个是我们六个集体跳的现代舞,剩下的都是给那些唱歌的伴舞。当初我还为冯利不让我和小兵唱歌而耿耿于怀呢,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因为这文艺队里唱歌唱得好的太多了,美声、民族、通俗唱法样样都有专业人才。和人家一比,我那嗓子就不是嗓子,叫破锣了。另外文艺队在演奏方面的人才也很多,冯利会吹小号;周成文打爵士鼓打得特好,他还会作词作曲搞创作;王琪键盘弹得很好,他说他在法外就在一个小乐队里作键盘手;徐岩的贝司弹得也还行;像吹萨克斯、长笛、长号那帮人就更不用说了。

  文艺队里最厉害的人是钢子。钢子可是汪科长从市集训队特意挑回来的,人家可是人才,在法外时自己组建了个电声乐队在禄滨市特有名的西君夜总会驻场。钢子最善长的是电贝司,他来那天顺手弹了几下贝司就把徐岩看傻了,立马拜他为师。钢子还会弹吉它和键盘,又会编曲和配器,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汪科长就说过:“今天我要不去把李洪刚抢回来,明天他肯定被别的监狱抢走了。”

  监狱和法外一样,最重视有一技之长的人,而教改科就是监狱里人才最集中的地方,有写作能力强的;有画国画画得好的;有画油画画得好的;有美术装璜搞得好的;有电脑高手;有外语人才……有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在这个地方改造,几年以后出狱的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最起码有好几项技能在身,那可就不愁吃不愁喝了。

  8月3日,市监狱系统服刑人员文艺汇演在我们监狱召开了。这次演出共用了两天时间。参加此次活动的其他四家监狱分别是宋明江监狱、南风监狱、义沟监狱和龙泉监狱。我们和南风监狱排在第一天演出,其他监狱排在了第二天。省、市监狱系统的领导来了不少,他们有一部分是来评审我们的节目的。

  经过了激烈的决逐,我们朝阳监狱新生艺术团借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监狱的牛监狱长表扬了我们,说我们为监狱增了光,添了彩,为创建省级现代化文明监狱献了力。

  8月16日,我们一行二十三人带着乐器、带着我们自认为很精彩、很成熟的节目在管教干部和守卫队警员的押送下乘车来到了禄滨监狱。虽然去禄监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在这十几分钟里大家都饱了眼福,外面的天空、外面的道路、外面的建筑、外面的行人让我们看了个够。每当看见漂亮的女人,车厢里便会响起一阵嘘声,好在管教们都了解我们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我们看了也是白看,无非是撑死眼睛饿死屌,所以他们没制止过我们。

  我来到禄监可算是旧地重游了,有点不同的是我这次是活蹦乱跳地走进来的。我们演出的地方在禄监干警俱乐部。那俱乐部很大,和法外的电影院、音乐厅的规模差不多,供我们演出的舞台装饰得很华丽,我们进去参观的时候,禄监文艺队的犯人正在上面彩排节目。

  我们出来后就在俱乐部外面找了个背阴凉的地方席地而坐,等候下一步的安排。汪科长让邓景利干事到外面给我们买了两箱矿泉水,他说这大热的天可别把我们整中暑喽!虽然很少和汪科长对上话,但他这个人真的很好,是面冷心热的那种人。冯利平时一有管不了我们的情形,就会把汪科长抬出来压我们,有一次把我们惹恼了,我们就说不用你到汪科长那去告我们了,我们自己去。汪科长也没像别人说的那样,他非常有风度的接待了我们并听取了我们的汇报,然后他告诉我们他会找冯利谈,不会让我们这些来自外监区的犯人在教改科受欺负。有时候排练得很晚,他怕我们饿着,就到监狱去请示,让食堂给我们做小灶。我把这事回监区一说,监区里的同犯都不信,他们都说一见汪科长腿就哆嗦,我说你们还是做了亏心事了。

  禄监负责接待我们的一位领导说下午一点钟准时演出。演出的顺序是禄滨监狱、朝阳监狱、龙泉监狱、城建监狱、义沟监狱、宋明江监狱和南风监狱。他说少管所和女监的演出团体明天下午抽取节目和各监狱的优秀节目组合到一起做汇报演出,而且少管所和女监的节目不参加此次比赛的评比。

  一听说少管所和女监的节目不参加评比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是专业的演出团体,两家经常联合起来到社会上去演出。和他们一比,我们那点儿玩艺肯定拿不出手,没有了他们,我们使把劲兴许能争个第一第二呢!

  周成文眯着眼睛逗我们六个跳舞的:“哎,你们六个好好跳啊,争取被评上优秀节目,好和女犯们一起跳舞。”我们几个没好说什么,只是冲着他傻笑了一会。其实我们这些演出的都从心眼里盼着女监的犯人早点出现,也都希望着自己的节目能够被选上,这样才有可能和女犯们套上近乎,没准还能捞点实惠呢!

  盼星星,盼月亮,直到押送女监犯人的大巴车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大家伙儿的心才通了亮,眼睛大都瞪出了眼眶,直勾勾地看着从车上鱼贯而出的女犯。那些女犯长得真的很漂亮,身上各部位该鼓的地方鼓,该凹的地方凹,该肥的地方肥,该细的地方细。我看得直咽唾沫,小兵他们的喉咙也一阵翻动,看来他们和我一个味儿。

  让人失望的是那二十几个女犯身边始终有女管教看管,而且与我们这些男犯保持着十米左右的间距。这么远的距离别说套近乎了,想说句话都没机会。这时候我想起老贼了,我在心里骂他,也知道他说的那些都是瞎扯蛋。

  下午一点,我们被安排在俱乐部观众席前排偏右的位置坐着,等到各部门的领导们都来了以后,演出就正式开始了。禄监文艺队的节目很精彩,美中不足的是变魔术那小子没玩好,藏在抽屉里的鸽子还没等他变呢,自己就溜达出来了,而他还不知道呢,还在舞台另一侧瞎比划呢,台下的一千多名犯人和政府干部都快笑死了。

  禄监文艺队的演出一结束,我们就立即行动起来。按照事先的安排,我们抬乐器的抬乐器,接线的接线,安话筒的安话筒,不到五分钟,我们的演出就开始了。

  我们的节目演完后,汪科长说我们演得很成功,这次总成绩得第几他都很高兴,因为他已看出来我们都尽了力了。汪科长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我暗想:“有这几句贴心话,我们这两个月流的汗值了。”

  其他监狱的节目演得也都挺好的。尤其是龙泉监狱的节目,前些天我们已经领教过他们的厉害了。他们乐队的演奏水平、舞蹈的编排和演绎上都比我们好,不用说别的,从禄监犯人的掌声里就能听出来。我是输得心服口服的一个,可冯利他们却不甘心,他们一面看节目,一面挑人家的毛病,诅咒的言语层出不穷,这让我从心眼里鄙视他们,我最讨厌这种没理辨三分的人。

  第二天我们一到禄监就接到了通知,说我们艺术团的节目只选上一个,是肖红明的独唱歌曲《长江之歌》。这个消息彻底把我们想与女犯接触的最后机会给堵死了,除了肖红明和那些为他伴奏的乐手,剩下的人都蔫了。

  下午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和女犯同台演出了。少管和女监的节目特别精彩,一曲《新生》勾下了我思亲的泪水;一曲《霸王别姬》激发了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气。我对唱《霸王别姬》那首歌的女犯人特别留心,她长得很美,瓜子脸,眼睛很大。看到她唱歌时展现出来的那份豪迈与洒脱,我的心竟然扑通扑通地开始乱跳。后来汪科长说这个女犯是因为把男朋友杀掉后又碎尸进来的,要不是她犯罪时未成年早就判她死罪了。我心想这女的也太狠了,心里对她那种异样的感觉顿时消失殆尽,暗地里还念叨:“真是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啊!”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8/5 14: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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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监狱的路上,我问键盘手王琪:“你们刚才给肖红明伴奏的时候有没有和女监那些女犯搭上话。”

  王琪骂骂咧咧地说:“搭她妈了个蛋哪,连个人影都不让我们看到。”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竟是一阵出奇的平衡,我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看来还是没改造好。


第十七章 父亲的信

  奶奶静静地躺在我家的火炕上,身边围坐着她的子子孙孙……

  奶奶的精神好多了,眼神里也有了些色彩,她一左一右地看了又看,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没声音传出来。

  二大爷凑了过去,握住奶奶的手,轻声地问:“妈,你找谁呀?”

  奶奶无言无语,只是把目光定格在墙上粘贴的一张年画上。那上面画着一个大胖娃娃,怀里抱着一条大鲤鱼。

  “妈,你是不是想胖孩儿了?”二大爷说的小叔的儿子,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子之一。

  奶奶依旧看着年画,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妈,你想双子了吧?”二大爷说出了我的名字。

  奶奶的嘴唇动了动,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我的母亲见状捂着嘴跑出了房间。她双膝跪地,冲着天空大声地哭喊:“老天爷,你让我的双子回来吧。”

  我的父亲也跑了出来,他上前拉母亲起来,母亲却磕起了头,嘴里依旧在祈求:“老天爷,我求求你了。老天爷,我求求你了……”

  “哎,大半夜的你哭啥呀?”挨着我睡的赵士勇把我拨拉醒了以后,嗔怪地问。

  我擦了擦流了满脸的泪水,冲赵士勇满含歉意地笑了笑。

  “你看你哭得,枕头全湿了。”

  “我也不知道咋整的?这几天总做一个梦,我在梦里就哭。”

  “你不仅在梦里哭,要不怎么能把我吵醒呢,真吓人。”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的。”

  “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嗯。”我顺嘴答应着,心里却想父亲怎么还没来呢?是不是家里真的出什么事了?可别是奶奶她……

  参加完文艺汇演,我的心里总是难以平静下来。有演出结束后的那种失落和空虚,也有对前途未卜的担心。像冯利和钢子他们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们都说这次判了刑也是件好事,因为他们能静下心来练习和提高自己的技艺了,等他们出监后,会比以前好找工作,也会比以前赚到更多的钱。

  而我呢?要文化没文化,要技能没有技能,自己所学的那点东西对今后谋生根本就没什么帮助,我该怎么办呢?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为我解开这些迷茫和困惑的是冯利。那是9月4日中午,我们监区到食堂开饭的时候赶上教改科也开饭,我和冯利聚到一块聊了起来。

  冯利看着一身灰尘的我叹息着说:“双子,你就想在监区干活到解除啊?那不把你在音乐方面的天赋给浪费了吗?”

  “那也没办法,我没啥特长,也进不了你们文艺队呀!”我苦笑着说。我知道教改科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不是龙不是虎就别想到那去。

  冯利说出了一个让我振奋的消息,他说现在监狱在搞创建,特别重视丰富狱内服刑人员的文化生活,所以监狱已经决定要扩编文艺队,在文艺方面有潜质的人,只要他能买一样他想学的乐器就可以调到教改科。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我最想的就是能在教改科那样的环境里改造,如果我能和冯利或钢子学一样乐器的演奏,等过了五六年我出了监狱的门,就不怕找不到工作了,工作自己就得来找我。

  我和冯利说我回去就给我家写信,我让我父亲花一千五六百块钱给我买把电吉他,然后我就找他,让他请汪科长把我调到教改科去。冯利说只要我这面把事办妥了,教改科那头就教给他来办。我乐坏了,有一种理想要实现了的感觉,我想家里再没钱父母也会为了我的前途着想,帮我筹到这笔钱的。

  当天晚上我就给父亲写了信。我向父亲阐明了我的观点,和他讲了到教改科去改造的种种好处,让他给我送来一千五百块钱。在这封信里我对父亲一通埋怨,我怨他几个月才来看我一次,来了还不给我多拿点东西,也不给我换点监币,有时我嘴馋了想买个肉菜都没钱,我还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进了监狱就不关心我了?在信的最后我让他来看我时把我以前放在家里的,雪儿给我写的信拿来,虽然一直没有雪儿的消息了,可我还是很想念她。

  信邮出去以后我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以我的猜想,父亲收到信,很快就会赶来的。

  投改一年多了,我的思想在起着各种各样的变化,我处身的监狱也时时刻刻在变化着。因为要创建省级现代化文明监狱,监狱在各方面都作了不小的动作。

  现在的生活区院落改建得像一个体育公园,环形跑道、篮球场、足球场等体育场地和设施应有尽有,大墙内侧栽了好多丁香树,树下面又都植上了草皮。监舍楼附近建了五个大大小小的花坛,中间最大的那个花坛里还修了喷水池,水池里面又养了好多金鱼。

  监狱的监管力度也在变化着,原狱政科彭远山科长升任副监狱长了。他最擅长抓的就是监管改造,出现牢头狱霸的事他也亲自处理。他还责令狱政科在犯人食堂里设立了举报箱,只要是谁发现身边有牢头狱霸现象,违规违纪现象,都可以举报。对于一些举报监内重大违规违纪行为的举报人,经查证属实的,监狱会视情节给举报人上报立功或减刑的奖励。这招一出台我们监区里的那些手子、棍子、杂工班组长们老实多了,大排的人很少再受到盘剥和欺负了。

  9月22日,盼瞎眼睛的我没盼来父亲的接见,却盼来了一封父亲写给我的信。我急急忙忙把信打开,我想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都半个多月了也不来看我。

  可我只看完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信上的每个字都在扎我的眼睛。我的心也好痛好痛的,为我的无知;为我的愚昧;为我给家里造成的伤痛;为我对父母的无端指责。我问我自己,我真的改好了吗?我真的为我所犯下的罪行悔过了吗?我真的为我的家人着想过吗?除了我自己我还为别人考虑过吗?

  我是个犯了罪的人,我给家里写的每一封信都应该是忏悔信;每一封信都应该是安抚信;每一封信都应该是致歉信。我应该祈求父母和家人的谅解;我应该安慰他们那一颗颗因我而受伤的心;我应该让他们看出我已改过自新,我已一心向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可我却没有为他们雪中送炭,只是在雪上加霜。

  我悔恨交加的泪水打湿了那封信,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无数遍:“爸爸、妈妈,儿不孝,儿对不起你们。”

  在以后的日子里,遇有气馁,失落、彷徨、意志松懈的时候,我就会把父亲写给我的这封信拿出来看一看,每看一次我都会增加一分忏悔的力量,每看一次我都会增加一分改造灵魂、重塑自我的勇气。

  双儿:

  信已于9月10号那天收到,详情尽知。

  今天去信不为别事。你在信中说只要拿一千五百块钱买把吉它就能入教改科的文艺队,以我现在的能力已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因为我和你妈现在都有胃病,她一着急就迷糊,都无钱看病。而且你弟弟上学一个月的170元钱都得东家凑,西家借的。何况现在是久借不还,已无人肯借。

  上次你们那个组长管你借钱,我到你舅家去借,他见我去了都不出来给我开大门,还放狗出来咬我。我又去你堂姐家给你借钱,你堂姐夫在饭桌上就开始骂他家的孩子,他哪是骂孩子啊?他是在骂我呀!这些事我以前都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伤心、上火,可我看不和你讲真的不行了。

  双儿,你说你学完手艺后就能在城里找到工作,挣到钱就可以在城里扎根。可我总觉得生活在农村只要勤勤恳恳地干活,即使过得平平淡淡也没什么不好。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一家六口人的生活费用基本靠我和你妈两个人支撑,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我们活得心安理得。像你过去那样不顾自身的生活水平而去追求过高的物质享受,只能导致你走向另一个极端。

  另外你要常秋雪过去写给你的信,我看已没有必要了,随着你的处境和身份的改变,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你怎么还自己糊弄自己呢!

  你上学的时候不学无术,花钱大手大脚,就知道从亲友处弄钱;择友不分好坏,诱使你走向犯罪你还蒙在鼓里;过去你所拥有的几乎都失去了,还使家里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精神上也饱受煎熬。你妈经常有病又不去医院看,她的身体比以前差了很多,也瘦了很多。逢年过节一家人都高兴不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你所致,而你如今还不能正视现实,高不可攀的事情还在想。为什么你不能闭门思过?为什么你做什么事总想着用钱开道,不能想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双儿,爸希望你面对高墙、牢房,要想到过去错在哪里?今后该如何做人?然后你持之以恒地去改正自己,不要干什么都三分钟热血。

  另外对常秋雪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分手是早晚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你们是不合适的了,如果强求就是无知了。你要正确对待现在和过去,我希望你能健康回来,不要因为家里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不要因为女朋友的分手就意志消沉,那样的话就让我们更加失望了。你虽然会失去女朋友,但还有我和你妈,你的弟弟妹妹,我们仍一如既往地爱着你,想着你。只要有能力都可以满足你的一些要求。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8/5 14: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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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儿,你要振作起来,不要灰心,要等到刑满健康回到家来,这是我们所期望的。你要好好接受改造,不要让帮助过你的人和亲人们失望。好了,就写到这吧。

  祝你刑期平安

  这是我的父亲写给我的信,是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给我写的信,这就是我认为只知道在地垅沟里捡豆包的父亲写给我的信。父亲追求的是一种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幸福。他的思想观念冲击着我,让我从梦中醒来,在飘浮中着地生根。父脉子承,我和父亲对幸福的理解越来越趋于一个方向了。

  父亲有些担心也是多余的,因为我早就想到雪儿不会等着我了。我不会怨她,也不会恨她,更不会为此而沉沦。我要她的信无非是在想她的时候看一看解解闷,借此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因为我觉得我以后的时间会不够用,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改变我自己,需要太多的事情要去做,需要太多的时间去培养一些好的生活习惯,丢掉自身存在的全部恶习。

  去不成教改科了,可我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就凭我以前的个性,到了教改科那种优越的改造环境,我反而不会好好利用,没准又会去扯一些别的。我在监区一样能学知识,就像雷监区长说的那样,我把钢笔字练好,也是一种收获。

  从那以后,我开始努力学知识了,父亲给我拿的那些书学完以后,我就找犯人教师机器猫,他掌管着监区的图书,我把我能用得上的写作、财会、市场营销一类的书一本一本借来看,一本一本做笔记。我变了,真的变了,身边的同犯看出来了,监区的管教们也看出来了。

  97年10月3日,我代表监区参加了监狱举行的香港回归演讲比赛。我演讲的题目是《不再让母亲流泪》,内容是作为一名中华儿女,要肩负起振兴中华的责任,以自己实实在在的努力为国家的发展建设添砖加瓦,让我们的祖国不再受帝国列强的欺凌;作为一个儿子,要用改造的成绩来安慰母亲,让母亲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颜。我在台上演讲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是家中的母亲在倚门相望,在流泪期盼,这让我无比动情,演讲博得了满堂掌声。

  同犯们的掌声有两种,一种是应承式的,一种是热烈式的。我所获得的属于后面那一种。

  给我颁发一等奖奖状的是副监狱长彭远山。他说没想到你舞蹈跳得好,演讲也这么棒,你的演讲不仅仅激励了在场的每一位服刑人员,也激励着我们这些监狱人民警察,你只要按你所讲的做下去,你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第十八章 空中飞人

  为了巩固监狱的创建成果,给服刑人员创造一个稳定的改造环境,监狱狱政科又开始大力整顿杂工班组长队伍了。狱政科科长张利民和副科长龙忠孝特意把各监区的杂工班组长召集到一起,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旨在提高这一队伍的整体素质,使其能更好地服务于政府,起到传、帮、带的作用。这次整顿很见效,监区里打、骂、崩、勒、卡大排犯人的事很少了,可也绝对不是没有了。

  杜贵臣是我到缝纫机组后的第三任组长。第二任组长杨二释放前一个月就主动辞职了,杜贵臣是杨二推荐的。

  杜贵臣是96年投到监区的。我对他这个人并不是十分的了解,再加上他上任时是8月份,那时我正在教改科热火朝天排练呢,所以和他少有接触。

  听别人说杜贵臣是个老犯儿,这次是他三进宫。

  杜贵臣在楼下车间总给组里的人开个小会啥的,在会上经常说一些不痛不痒的鬼话,目的不外乎两个:崩点吃的、弄点钱花。

  到了10月份,监狱为了提高分管分押纯度,降低罪犯之间的交叉感染,把各监区收押罪犯群体的性质进行了重新的定位。我们监区由原来的收押盗窃型罪犯转变为收押暴力型罪犯,而且收押纯度要达到83%以上。

  10月14日下午,监狱在运动场进行了统一的调度,我们监区的一些非暴力型犯罪的人被调到了别的监区,而别的监区的一些暴力型犯罪的人被调了进来。监区未分管分押时只有169人,14日以后达到了198人。

  缝纫机组的老犯人只剩下十多个了,其余四十多人都是新调过来的。新来的一多,杜贵臣就抖擞起来了,他在新来的面前装起了深沉,还动手打了几个违了纪的人。当然了,他打人跟买柿子一样,专挑软的捏,陈逢春就是那软得不能再软的“柿子”。

  陈逢春原在六监区服刑,因为各监区对监区内犯人的约束力不尽相同,所以陈逢春被分押到我们监区以后,对新的环境很不适应。我们监区政府对犯人的改造可真是严格地按照《监狱法》、按照《罪犯改造行为规范》来执行的,再加上陈逢春本人也虎里叭叽的,不是见到政府干部不起立就是在监舍内吸烟……用他自己的话说——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气死公安局,难死法院。可他总是违纪还不改正终究碰到了钉子。

  10月19日早上出工以后,大家都在各自的机台上忙着各自的活计。负责剪垫片的陈逢春剪完一大口袋垫片,觉得够加工拉锁那些人用一阵了,就跑到墙角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