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动网先锋论坛 (http://2007.hnzqw.com/index.asp) -- 靖县知青 (http://2007.hnzqw.com/list.asp?boardid=53) ---- 长篇纪实:天堂何在?(一 )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33641)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34:16 -- 长篇纪实:天堂何在?(一 ) 代序 天使一闪而过 我去过一次监狱,是去探望一个诗人朋友,很好的朋友。 我们几乎没有说什么,很多东西用眼神更能传递。握着对讲话筒,两个男人沉默着,一点也不尴尬。时间到了,朋友说了句台词,“出事的时候,天使在我身边一闪而过,我学会了敬畏。”我点点头。铁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回头望了望,有点儿伤感。 原罪和忏悔,我很喜欢的两个词。就单纯的个体而言,我不大愿意相信性本论,就个体与社会来说,他人即地狱,这个道理我懂。很多时候,天使在我们身上,但在某些特定的时空,天使与我们擦肩而过,因为我们从来就不敬畏什么。 和穆双的见面是在一个公汽站,很朴实的一个小伙子,满头是汗。我们聊了很久,,聊起改造,聊起他女友的病情,聊起他的博客,聊起重归社会的艰难。“把不光彩的过去写出来,是为了告诉人们,‘懂得满足,人间处处是天堂’的道理。”他的叙述略带点急切,我能感觉到交流的不平等,我理解他的感受。 说实话,我只是翻了翻书稿就定了下来,因为在那一叠用纸头拼起来的文件和日记中,我感觉到了爱的力量。是呀,灵魂这个东西要改变的话,要么就用真情把它唤醒,要么用什么力量把它震撼,仅此而已。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这句话我是不会用道德范畴去诠释的。每个人都有天使一闪而过的时候,都有善恶一念的时候,瞬间的选择真的没有太多的余地,敬畏生命,敬畏法律,足够了! 一个中学文化程度的服刑人员,一个和时代话语隔绝了那么久的人,在狱中写出了这样一本书,这个社会真的进步了! 编者 在我俩眼里,警察的神勇是那些无聊的作家和导演们杜撰出来的,是疯子演给傻子看的。我俩真的不信邪,警察却用实际行动击碎了我俩的幼稚和无知。 我和小战融合在众多的行人里。我俩肩并着肩,在禄滨市长乐大街的人行道上走了半个多钟头了。虽然已是数九寒冬,可我却因过度紧张全身都渗出了汗水,贴身的内衣像烂泥糊在身上,那滋味特别难受。小战则抱着膀,缩着脖,还不断地打着冷颤。 “咱们明天再干吧,反正有的是时间,”我莫名其妙地有些颤抖。 小战的眉头拧得像麻花似的,“那怎么行?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你走我自己干。” 看到小战脸上那鄙夷的表情,我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最恨别人瞧不起我了,尤其是小战,从小到大我哪儿不比他强?他竟然这么损我?我哪能受得了这个?“要干就快干,老这么走啥呀?都快他妈一个钟头了,你是恨马路长草了咋的?踩起来没完没了。”我急头歪脸地呵斥小战。 小战倒没在意我的激动,毕竟我们从小玩到大,他了解我。我的态度一硬他就变成软柿子了,他咧着嘴笑着说:“好,咱们马上就干,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计划啊。”说完他就跑到马路边上拦出租车。 也许是都已载客的缘故,先后有四辆出租车没有停,小战气得直跺脚,冲着渐渐远去的出租车大骂:“什么德性,着急投胎去咋的?” 不知为何,我的心开始乱跳了,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行,今晚不能干。”我急忙跑到小战身旁,想要阻止他拦车,谁知道一辆出租车恰在此时被他拦住了,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想: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豁出去了。 小战打开了后车门,他人往车里钻眼睛却盯着我。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进行着。 从长乐大街乘车到丰平区厨房设备厂也就十多分钟,可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真的是太漫长了。我尽量让自己放松,避免过于紧张,可我握着刀的手还是发着抖,我能感觉到潮湿的汗水,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了。 我敢肯定,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小战也一样,我都听得见他的呼吸。 该来的终于来了,车停了。 “一共是……”“别动”司机还没说完,小战嗷嗷就是一嗓子,在司机一愣神的瞬间两把刀已抵住了他。小战的刀抵住他的咽喉,我的刀抵住他的胸口。这也是我们计划好了的。 司机显然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坏了,他张大了嘴巴,眼睛都从眼眶里凸出来了,一张原本微红的脸庞变成了惨白色,衬着他那浓密的络腮胡子,一白一黑的显得阴森恐怖。 “你他妈规矩点儿,我们不想伤人。”小战恶狠狠地警告司机。接着他又吩咐我:“快点翻他,快。” 我立即用空出来的手去翻司机的口袋,被我掏出来的东西只要不是钱我就随手扔在司机的脚下。也就一分钟左右,我把司机身上的口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儿。可这司机比我还穷,我只翻出来一百多块钱。这与我和小战预想的目标相差太远了。 “看看他揣传呼没有?”小战冲我大叫。 “噢”我应了一声便去翻司机的腰间。 “哎,还真有传呼。”我一边说一边往下摘传呼。 也不知这司机从哪来了一股邪气儿,他竟然来抢我已经得手的汉字传呼,嘴里还支支吾吾的说:“大哥,你、你们拿这破传呼干、干啥?给、给我留、留下吧!”他的力气很大,我有些招架不住,眼看传呼就要被他抢回去了。我慌了,忙喊小战。 小战抬手照司机的肩膀就是一刀,嘴里骂着:“你他妈是舍命不舍财呀!” “啊。”司机惨叫了一声后老实了,也不和我抢了。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我把抢到的钱和传呼都装进了我的上衣口袋,然后把汽车钥匙拔了下来。这也是我和小战的约定,防止我们下车后司机开车撞我们。 下车时我看了一眼已失魂落魄的司机 ,忽然觉得特别内疚,还傻瓜似的和他说了声对不起。我知道这时司机早把我俩的祖宗八代给骂遍了。 下车后我用了一个极其潇洒的动作把汽车钥匙扔了。我感觉我和小战像极了电影里那凯旋而归的黑道人物。我先前的恐惧感早被胜利的喜悦替代了。我和小战相对一笑,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向相隔四五米的马路上走去。 “把刀放下”、“趴下”、“不许动”一声声炸雷般的怒吼从天而降。紧接着是“叭”“叭”的枪声,摄人心魄,撕裂长空。我和小战都傻了,枪声,真的枪声!我俩栽了! 我和小战被塞进警车前排座位和后排座位之间的狭窄空地处,小战趴在下面,我趴在他身上。抓获我们的四名干警也都挤在了后排的座位上。他们把双脚狠狠地踩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身上的八只脚像一座山似的压着我,眼前金星乱窜,喘口气都困难,。小战更是承受不住身上的重压,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开始流泪了。泪水像泄了闸的洪水,汹涌而下。那悲哀的、痛苦的、悔恨的泪水全都淌在小战的脖子上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双亲,想起了父亲那憔悴的脸庞,想起了母亲刚刚四十几岁便已佝偻的身躯。父母为了我们兄妹三人吃尽了苦、受尽了累。他们事事都为我们着想,盼望我们三个长大后能有出息,这样他们的后半生才有个依靠!可我呢?我在即将身入牢笼的时候,在我葬送他们期望的时候才想起他们。 唉!从小到大,我有过许多的愿望和理想,也曾无数次憧憬过未来。我想过要当一名医生,做一名教师或者成为一名红歌星什么的,可我从未料到有一天会成为一名罪犯。说我不懂法,那可真冤枉我了,不过我和小战真的没想到会被警察抓个现形。在我俩眼里,警察的神勇是那些无聊的作家和导演们杜撰出来的,是疯子演给傻子看的。我俩真的不信邪,警察却用实际行动击碎了我俩的幼稚和无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停了。我和小战被干警们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大直街派出所的二楼,并被迅速隔离了。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37:00 -- 有两名干警负责审我。审讯之前他们让我看了墙壁上的字,其实我一进门就看见那八个大字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他们一句一句的审问下,我陈述了我和小战策划这起抢劫出租车司机案件的整个过程。 我叫穆双,今年二十岁,家住永佳县万德乡德育村。我现在是一名学生,就读于我省青城县粮食职工学校。小战大名叫战玉坤,比我小一岁。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感情特别好。前两年他家才搬到禄滨市来的。他早早就辍学了,在禄滨市丰平区南丰路一家汽车修配厂上班。 考上这个中专学校以后,由于结交损友,我就沾染了爱花钱的毛病。尤其是95年下半年,家里给的生活费我早早就用光了。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那点学杂费他们都负担不起了,已经让他们向亲友借了好多了,我再向他们要,他们真得砸锅卖铁了。 可没钱不行啊,那么多好衣服等着我去买呢;那么多好玩的等着我去玩呢;那么多好吃的也等着我去吃呢;更何况我还得和在学校处的那个女朋友花前月下呢!没钱对于我来说能行吗?那不和断血一样吗? 为了能有钱花,我向身边的亲朋好友借了个遍,可久借不还已无人肯借了。这快到年关了,那些债主好像约好了似的,都找我要钱来了。我哪有钱哪,没办法,学校放假我在家呆了四天就求小战来了。 我是2月5日到小战家的。我是抱着希望来的,可希望的泡沫很快就破碎了。小战已失业三个多月了,和我一样,穷的叮当响。 第二天一早,小战带我进了市区,说是到他的朋友处帮我想想办法。 我和小战在市区里跑了一小天。我俩在他的一个个朋友之间来回折腾着。令人失望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钱给我们。这也难怪,小战也是个不能挣钱能花钱的人,谁敢把三千块钱借给他呀?希望的肥皂泡再一次破灭了,下午四点钟,我俩进了东岗区长乐大街一家朝鲜饭店内休息吃饭。 我和小战闷声不响地喝了半瓶白酒后又喝了八瓶啤酒。酒喝多了,话匣子也就拉开了。 我向小战倾诉了自已被债主逼门的痛苦,这令小战也跟着难过起来。我看他眼圈都红了,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心里却暖哄哄的。我握住他的手强装笑脸,“别这样,我都不愁了,你愁啥呢!再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拆车卸轱辘。” 小战闻言苦笑了一下,低头沉思不语。他面前的烟灰缸里放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头。要不是我是事主,我还真得以为需要钱的是他呢。 蓦然,小战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诡笑着看了看我,然后把身子靠过来贴近我的耳朵说:“没钱,我们可以去抢嘛!” 我“激灵”打了个冷颤,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战,好半天嘴里才吐出一个字:“啥?”当然我还看了看周围。此时毕竟不是饭口,诺大的一个饭店只有我们两个吃饭的,服务员也都离我们很远。 “咱们去抢点钱花。”小战肯定地回答。 “不行,那是犯法的事。”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犯法?犯法的人多了,那些经商的,哪个不钻法律空子,偷税漏税?那些当官的,哪个不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可谁又把他们怎么样了?”小战越说越激动,嗓门大得出奇,吓得我紧忙用手去捂他的嘴。 我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去抢呢?犯法。不去抢呢?我已求借无门,上哪整钱去还那帮王八犊子。眼瞅就要过年了,这债主逼门的日子真是难熬哇!我越想越愁,越愁心越烦,索性趴在了饭桌上。 小战见状搂着我的肩膀低声说:“现在这里的出租车生意特别火,哪个司机一晚上不挣个三头四百的,我们再弄个手机、传呼什么的就更多了。这一晚上要是干它个五六次,你的那点债算个啥呀!”我看小战说得特从容,在他眼里仿佛抢钱和拿着自己的存折去银行取钱没什么区别 . 我开玩笑似的问小战:“你是不是干过呀?” 小战耸了耸肩膀,来了个不置可否。 “万一被抓住怎么办?”我问。 “谁抓?警察吗?”小战一脸的不屑,“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干,警察哪能知道呢?你以为警察真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厉害呀!他们要真那么厉害不早把玉兰大侠抓住啦!” 小战说的玉兰大侠是我省的一个专杀警察的杀手,据说他每杀一名警察都要留下自己的标记。自87年至今他已杀了四名警察了,可到现在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更别说抓他了。 我心里已经开始赞同小战的观点了。我们今天晚上弄够了钱,然后我马上回家,警察上哪儿查去?况且我以后再也不干了,有谁会知道呢?此时的我正站在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处,一条路通往天堂,那是拥有勤劳、智慧、正义等美德的人为追求幸福生活而奋斗和跋涉的路;而另一条路是通往地狱的,那是有着懒惰、贪婪、愚昧等恶习的人为享受糜烂的生活而去投机和取巧的路。可惜的是我选择了通往地狱那条自我毁灭之路。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我按照小战的吩咐到附近商店买了两把剔骨刀,并和小战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制定了详细的抢劫计划。这包括由谁打车?在哪打车?让车开到哪?怎样威胁司机?怎样搜身?抢钱后往哪边跑?然后再按同样的计划去抢第二辆车等等。在我俩自认为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就来到了长乐大街上…… 有一名干警问了我户口所在地派出所的名字,我顺便问他能不能让我给家打个电话?他问我打电话干嘛?我说我怕时间长不回家,家人惦记。他说你早有这份孝心至于有今天吗? 审讯结束后,我和小战被带到派出所的会议室里,并被铐在了一起。我俩儿谁都没敢说话,只是用眼睛互相看了又看。我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在手铐的牵引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其间传递的是什么样的情怀我说不清。 到了后半夜一点钟的时候,我俩被送往丰平区看守所执行刑事拘留。 在被押送途中,小战问押送我们的一名干警我俩儿会被判多少年? 干警面无表情地回答:“二十年。”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38:13 -- 第二章 头三脚要踢开 人活这一辈子,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像第一次啼哭、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 可人们有着不同的生存状态,人生轨迹也就各自不同。就像找不到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每个人所经历的第一次也不会完全一样。我在2月6日晚亲身经历并制造了第一次抢劫、第一次进派出所、第一次戴手铐。而在2月7日凌晨1点多,我又第一次进了看守所。 丰平区看守所位于丰平区公安分局后院。 我和小战被四名干警押着,穿过丰平区公安分局办公楼一楼大厅,从后门直接来到看守所院里。 在看守所二楼我和小战被正式移交。 值班室里只有两名干警。给我和小战登记的叫赵克,另一个姓张。 我忐忑不安地回答着赵克的每一句问话,心想自己在怕什么呢?是被抓时警察鸣枪的巨响?还是看守所那五六米高的围墙?或者是…… 赵克开始搜我们的身了,铁衣扣腰带等物品都被扣下了,赵克说等我们出看守所的时候会还给我们。后来他又叫我们脱光衣服,说是看看身上有没有伤。我赤身裸体在他的喝叱下左转右转,一股耻辱的滋味涌上心头,就差点没掉泪了。 验身程序结束后,姓张的干警从值班室左侧的一个门口出去了,说去前面的监道溜一溜。赵克也匆匆地从抽屉里拽出一沓手纸去了厕所。 这时屋里只剩我和小战了。 小战没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呀双子,我把你给祸害了。” 我忙说:“哪的事?应该是我拖累了你才对,要不是我……”我叹了口气,接着说:“咱俩也太倒霉了,计划得那么周详却被抓了个现形,我就不明白了,那帮警察是怎么知道的呢?” “谁知道啊,我修车时认识的那些出租司机都他妈被抢七八回了,案子一次都没破过。咱俩可好,真他妈不公平。” “现在说啥都没用了,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小战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双子,你别听派出所那些警察吓唬咱们,就这小事判不了二十年。” “少也少不到哪去。” “双子,等一会进监号里,千万别装熊,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欺怕硬的,逮住一个蛤蟆能捏出尿来。你要是被他们镇住了,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记住,头三脚一定要踢开。”小战煞有其事地嘱咐我。 赵克从厕所回来见我俩站在一起说话,咧嘴一笑,连讽刺带挖苦说:“怎么?在外面没说够?省省吧,到监狱里有的是时间让你们说。” 赵克把我和小战的名字填在了两个标签上,并把它们分别挂在羁押人数揭示板的205和202监内。 赵克命令我背靠墙站好,然后他把小战从值班室右侧的门口带走了。小战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在目送着他。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我们谁也无法知晓进了监号以后会看见什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喂,过来。”赵克站在门口向我招手,他已经把小战送进了监号。我快步走了过去,他闪身跟在了我的后面。 门口里面是一条长约三十多米的监道。监道左侧每隔四五米就有一个黑漆漆的、推拉式的监门,右侧是与监门对应的焊接了铁栏的窗户。我的脚步声很清晰,伴随着空旷的脚步声,是每个门上方的方孔内阴森空洞呆滞的眼神。 到了205监,赵克让我停下并手抱头面向墙蹲下。接着我便听见了开锁的声音,然后就是“咣铛”一声响,监门应声而开。 赵克冷冷地对我说:“你进去吧。” 我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向门口,两条腿此时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异常费力。在我的眼里这扇监门就像是地狱之门,而我也将走进地狱。 这个监号有二十平方米大小,此时的我正站在监门口的水泥地上。向前两步是高出地面一尺的木板地铺,地铺和监号是等宽的,上面分两排睡满了人。在我的左侧是一个比脸盆稍大的洗漱池,紧挨着洗漱池的是发出骚臭味的厕所。地铺和厕所是用一截一米多高的水泥墙隔离开的。监号的窗口有三米见方,没有玻璃,只插着三十几根拇指粗的铁栏。在窗口上方的窗沿上有一盏两百多度的照明灯发着耀眼的强光。窗口的外面也是一条监道!监道正对着窗口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的后面又是一扇焊着铁栏的窗户。虽然说起来罗嗦,实际上我只用了三四秒钟的时间就把监号内的基本情况看清了。让我更加紧张的是地铺上有两个像是打更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蹲下。”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只有一只左眼、胖得像头猪似的人冲我吼。 虽然我现在异常地紧张和害怕,但是我没有忘记小战叮嘱我的话:“头三脚一定要踢开。” “你他妈聋啊?”那个独眼龙见我没蹲下,很是生气,提高了嗓门叫骂着,并向我走了过来。而另一个人正忙着叫醒躺在地铺上睡觉的那些人。 独眼龙走到我的身前上下打量着我,我知道我的外表给人一种书生气质。我也紧盯着他,至少不能让他看出我有丝毫的胆怯。 “你真他妈欠修理。”独眼龙骂完挥拳就打。我侧身闪过他的拳头,随即一拳直捣独眼龙的鼻子。 “哎呀。”独眼龙被打个正着,捂着鼻子叫唤起来。那些从地铺上起来的人一看独眼龙吃亏了,一拥而上,雨点般的拳脚全都招呼到我的身上。最初我还回敬了三拳两脚,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他们打倒在地。我除了双手抱头,蜷起身子,不让他们踢中要害部位以外什么都不能做了。 他们都把我打迷糊了,什么时候停的我都不知道。我的全身像散架了似的,稍稍动一动就痛彻心肺。我脖子后面湿漉漉的,有东西在往下淌,应该是血,那里肯定被他们踢坏了。 我蜷缩在地上一动都没动,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呻吟,可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我暗自奇怪这帮王八蛋怎么停手了?监号里为何这么静了?我正纳闷呢,就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慢慢地把胳膊从头上拿下来,扭头一看,有一名四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眼镜的干警正在我身边站着,此时他正低着头看我。监门也被打开了,屋内外站着好多手持警棍的武警,刚才打我的那些人此时都手抱着头蹲在地铺上。 “谁是事头?”那位戴着眼镜的干警问。 独眼龙举了一下手,嗫嚅地回答:“报告郑、郑所长,我、我是。” 郑所长狠狠地瞪了独眼龙一眼,独眼龙吓得快把脑袋塞进裤裆里了。 “还有谁?”郑所长又问。剩下那些人都紧低着头,谁都没有吭声。 “赵福奎哪?”郑所长喊道。 “到。”一个身穿秋衣秋裤、干净利落的中年人站起来回应。 “你怎么坐的班?打架了你也不管管?”郑所长气呼呼地质问。 “报告郑所长,我睡觉了。你们进来后,他们才叫醒我。”赵福奎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看到郑所长不是好眼神看自己,赵福奎才停止了肢体语言,规矩地背起了双手成立正姿势站好。 郑所长用手指着赵福奎的鼻子说:“你给我看好了,再出毛病,我拿你开刀。” “是,是。”赵福奎一个劲儿地点头。 “小赵。”郑所长转过身对站在窗口监栏处的一名干警吩咐,“你盘问盘问他们,拿出个处理意见后报上来。”郑所长说完便走了,武警们也撤了。 “把那个挨打的抬过来。”那名姓赵的干警吩咐赵福奎。赵福奎冲那些蹲在地上的人使了个眼色,有两个人站起来把我拖拖拉拉地抬到了监栏处。这时我才看清原来那名干警是赵克。 “原来是你呀!”赵克也认出了我,“你还真是个战士呢,一进门就开铲。”我听不出赵克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怎么样?你没事吧。”赵克接着问。 “没事,只不过脖子上出了点血。” “谁先动的手?” 我用手指了指独眼龙。 “你过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39:11 -- 来。”赵克用手着独眼龙,“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赵管教,我叫周玉昆。” “你为什么动手打人?” “他骂我。”独眼龙撒谎眼睛都没眨。 “我没骂过他。”我急忙申辩。 “你骂了。”独眼龙咄咄逼人。 “好了好了。”赵克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俩的争辨。“这不是你们家,不是你们打闹争论的地方。你们俩个无视监规打架斗殴,严重影响了监号内的正常秩序,按照规定你们将受到戴戒具反省的惩罚。我现在去向郑所长汇报情况。”赵克说着又吩咐赵福奎,“你看好他们。” “这是什么他妈规定啊?被打的和打人的都要挨罚。”我心里极度愤懑。本来我还想对赵克说还有好多人打我了,可转念一想:“算了,法不责众,罪都犯了,还哪有那些公平的事了。” 过了十来分钟,赵克拎着两副脚镣回来了,他把镣铐从监栏空隙处扔进了监号,吩咐赵福奎:“把12斤的给周继昆戴上,把8斤的给穆双戴上。” “你们要戴三天戒具反省,希望你们有个好的表现,否则……”赵克用手指着我和独眼龙,顿了顿后接着说,“你们被惩戒的时间会无限期延长。听到没有?”赵克铁青着脸紧盯着我和独眼龙,他可不是在恐吓我们。 “知道了。”我和独眼龙异口同声地回答。 “头三脚一定要踢开。”我戴着冰凉刺骨的脚镣不断地琢磨着小战说的这句话。我不知道我这头三脚有没有踢开,我更想知道小战进了监号有没有遇到像我一样的遭遇? “小战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呀!”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 戴着脚镣反省这三天,是我有生以来最为难捱的三天。无论是精神上的压力,还是肉体上的疼痛都在要命似地折磨着我。 我身上除了头和裤裆里那个东西之外,到处是青紫色的瘀痕,稍稍动一下身子,就会惹来一阵疼痛。因为着急上火,我的嘴角边起了三个大水泡。这三天来我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点每天中午供应的白开水。 我一直在观察着、熟悉着周围的环境。那黑漆漆的监门、粗壮的监栏如同屏障一样隔绝了自由的阳光、自由的空气。我心明镜似的,我已经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了,可是我有时还自己糊弄自己,想着这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并急切地盼望这噩梦快些醒来。 “人生最大的无奈莫过于失去自由。”这句话是从一首歌里听来的,当时只是觉得很酷,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这其中的凄惨和悲凉只有失去过亲人和自由的人才会真正地体会到。也只有失去了,才会发现和体会那曾经孰视无睹的幸福;才会知道拥有时的可贵;才会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珍惜。要是我爸、我妈、我奶、我的弟弟妹妹知道我被捕入狱该会多么伤心和失望啊!为了供我和弟弟妹妹上学,爸爸妈妈省吃俭用的,他们有十几年没有做过一件新衣服,甚至一双新袜子都没有买过,他们吃了多少苦哇!他们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场景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了爸爸妈妈那黝黑的皮肤、瘦弱的身躯;看见了他们脸上流淌的汗水,当一滴滴汗珠掉在地上摔成八瓣的时候,我的心也摔碎了。 雪儿——我那骄艳如花的女友,如果她知道我进了牢房还会爱我吗?她会等我吗?不会的了,有谁会瞧得起一个蹲过笆篱子的人呢?就算她有心等待,她的母亲也会横加阻挡的。她老妈本来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这再一出事,唉! 小战现在怎么样了?只要身上挨打的地方一痛我就会想起小战。真希望小战不会像我一样遭罪。是我连累了他,我找他借什么钱哪?我干嘛要听他的话去抢劫呢?人家在家好好呆着不愁吃不愁喝的,唉!都怪我呀!我都快把肠子给悔青了。 外面的世界多美呀!每当我透过监栏往监道外的窗口看的时候都会这么想。虽然透过那个窗口只能看见丰平区公安分局的办公大楼,但是窗外面是自由的世界,那里有温暖的阳光,有新鲜的空气,有爽朗的欢笑,有一个自由人所拥有的一切。外面的人多幸福啊!可为什么我从前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时时刻刻生活在幸福中呢?与这里的生活相比,外边那些流浪汉都特别幸福,他们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自己能支配自己多好啊!可我呢?对自己过去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我要削尖了脑袋去追求玩乐和享受呢?如果我平时就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至于有今天吗? 我想起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天堂有路不去走;下联是:地狱无门闯进来;横批:你可来了。 “你可来了。”我自嘲地笑了。我想这也许就是命吧!怨天怨地没有用,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要不然怎么那么倒霉,刚做完案就碰见警察了呢?小战也真是的,动手的地点怎么选那么惹人注意的地方呢?如果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动手不就没这回事了吗?小战也是一个傻逼,还他妈说自己在这方面有经验。 就这样懵懵懂过了三天,矛矛盾盾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我思前想后、忧心如焚。白天我胡思,晚上睡不着觉我就乱想。在失去了自由的时候,也许只能靠空想来打发日子了。 赵福奎大清早就告诉我今天是新入监的人犯登记照相的日子,让我早上好好洗洗脸。赵福奎是这个监号里的坐班员,他手底下有两个管铺的,两个值夜班的,还有一个负责打饭的和一个打扫厕所卫生的,这六个人靠拉拢、利诱、威胁和恐吓管着大铺上这些人,而赵福奎只需管好他们就行。 这也是我第一次和赵福奎近距离说话,他长得挺帅的,就是声音沙哑,还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人情味。 老太太也趁机告诉我照相的时候别忘了向管教要几张照全身的彩照。我不懂老太太为何让我要彩照,但从老太太狡黠的眼神里猜到他在逗我。“叫花子操腚——还穷欢乐呢!”我暗骂他,“我愁都愁不过来呢,你还拿我开漱。”他是一名五十多岁,满嘴没有一颗牙的老年人。这几天吃饭的时候他都坐在我的对面,我把发放的食粮都给了他,把他乐得够呛。我有不明白的就会偷着问他,他也能做到有问必答。“毕竟我己在看守所羁押四个多月了,经历过的事比你见过的还要多。”这是他牛逼哄哄的对我说的。我把吃的给了他,也获得了最实惠的回报——一把旧牙刷和半管牙膏,不然每天早上洗脸时,我只能接着水龙头的水漱一漱口。 以前我觉得上学时的三点一线生活枯燥无味,可和这里天天反省背监规、背监规反省相比,那时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反省时我们要盘腿坐在地铺上,所以也叫笃坐,腰板要拨得溜直,和其他人横竖成排,谁要是斜了歪了,就会遭到散坐在后面的李武、小安子等人的喝骂,有时他们还会过来踢上两脚。我是真尝够笃坐的痛苦了,一天下来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哎,看这是什么?”在我左侧坐着的瘸子指着地板对我轻声的说。 我斜眼一看,原来是一只潮虫。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跑到地铺上来了?兴许是向往地面上的光明吧!可是它落在了瘸子的手里,不管它往哪一个方向爬,瘸子都用手指阻挡住去路,所以它不断地改变着出逃的方向,跑过来跑过去的。 “这回有得玩了。”瘸子嘀咕着,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因这只潮虫而陡增乐趣。 我看着还在穷折腾的潮虫,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怜悯。“小潮虫,你在你的世界里好好呆着多好啊?你跑出来做什么?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好吗?你在人类的眼中是害虫,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我也不知为何对一只潮虫生出诸多的感慨,不过在感伤了它的命运之余,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我跑到省城来干什么?借什么钱呀?抢什么劫呀?现在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这都是我自找的,我又开始诅咒自己了。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40:00 -- 第三章 天使一闪而过 老太太教了我一套顺口溜:一等人是坐班,吃喝东西用车搬;二等人是散仙,离拉歪斜叨着烟;三等人是管铺,手握拳头心没数;四等人是夜班,稀里糊涂混一天;五等人伺候槽,上漂下捞饿不着;六等人看厕所,谁的关系都敢挫;七等人是扫地,拿着条帚捡烟屁;八等人是瞭高,抻着脖子猫着腰;九等人是顶星,出了事情他来顶;十等人是大铺,笃在沟里不敢怒。这套话是这里平日生活的鲜明写照,也让我从心底里羡慕李武、小安子他们了。羡慕他们在监号内的散漫和随意;羡慕他们吃得好、睡得暖;羡慕他们不会被人喝骂…… 负责打饭的于四这几天和我走得很近。他在不笃坐的时候总找我聊天,那几个管事的对此也视而不见,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不过这个疑团慢慢的还是解开了,就在我进看守所的第六天。 那天晚上照例背完监规后大家都靠着两边的墙休息,这时于四笑呵呵的来到我面前,挤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于四今年才三十五岁,可从他的面相上看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脸上皱纹密布,头发半数雪白。 “双子,想什么呢?”我早把我的小名告诉了于四,于四也一直这么叫我。 “没啥。”我摸着脖子懒懒地说,这几天我脖子被踢破皮的地方已经结痂了,有些痒。 “天天笃坐,挺遭罪吧?”于四明知故问。 “你说呢?”我反问他,“我哪有你们享福啊,政府进来溜监道时装模作样坐一会儿,政府一走你们又横躺竖卧的了,多潇洒呀!” “那你是不是也想像我们一样啊?”于四的态度极其认真,一双泛黄的眼睛紧盯着我。 “当然了。”我有些诧异,于四为何如此叫真? 于四听了我的话后咬了咬嘴唇,然后拉着我的手问:“双子,你看四哥我这个人咋样?”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挺好啊。”其实于四挺混蛋的,他在打饭、打菜的时候克扣了好多,他和小舅子他们吃不完就倒到大便器里。 “那你能不能听四哥说几句贴心话?” “四哥你说吧。” 于四贴近我的耳朵小声说:“你要真想在这里过得好一点,就得拿这个。”说着他用手做了个点钱的动作,“拿了这个给赵哥,他才能照顾你呀,才能给你方便哪。”于四一直叫赵福奎为赵哥,事实上整个205监的人不管是老的少的当面都这样叫他,至于背后都叫他什么那就无从所知了。 于四见我有点迷惑又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你想吃好的,不得拿钱来买吗?赵哥又不是印钱的,你不拿钱他拿啥来照顾你呀?再说你拿钱给他,就等于放在他那保管,而且你想吃啥赵哥给你买啥,你还不用笃坐了,睡的地方也好了,还能抽上烟,这多好啊!” “你也拿钱了吗?”于四的话我有些不太相信。 “那可不,不光是我,小安子,李武他们也都是拿了钱的,这就叫花钱买福享,花钱买方便,不花钱就要受罪。”于四示意我看看那些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大铺的。 “可我现在也挺好哇!”我耸了耸肩膀不无骄傲地对他说。 “切!”于四轻蔑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刚进来就能靠着墙笃坐,也和我们一样在右铺睡觉是因为啥?” 我想说是我一进门就开铲换来的,可没好意思开口。 “那是因为赵哥看你这小孩穿得挺干净的,人也挺机灵才特殊照顾你。你可不要以为是你进门后铲了一把大家就怕你了、敬你了,那你可错了。说句老实话,这屋里的刀枪炮子(社会上有名气、有势力的流氓或地痞)有的是,他们也都一进屋就开铲,那还不是铲了一脑袋包,现在都乖乖地笃在大铺里了!” 听了于四的话我把大铺的人个挨个打量了一遍,却没看出哪个像刀枪炮子。 “人这辈子,得享福就得享享福啊!”说完于四拍了拍我的肩膀扔下一句“机不可失,你可别等赵哥烦你时脑袋才开窍”就起身到厕所撒尿去了。 于四的一番话解开了我心中许多谜团。我曾经以为自己进监门就猛铲、猛踢,日后在监号里就会过上太平日子。现在看来,那想法太幼稚了,这里面的一些事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简单。那曾经让我陷入迷途的万恶金钱在这里又显得那么高尚、那么神通。 我的心里乱糟糟的,晚上睡觉以后梦见自己被赵福奎、小安子他们吊起来打,痛得我嗷嗷大叫。值夜班的小明把我拨拉醒了以后我才知道是自己在做梦,我擦着脑门子上的汗,再也睡不着了。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别总是瞎琢磨,可是我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监号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我就成了老人儿,我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混熟了,和他们说过话、聊过天、侃过大山。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彼此的过去和所涉及的案子。谈话中有吹嘘、有调侃、也有实实在在的人和事。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是不认罪的,也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没有清醒的认识,对此种行为所产生的后果也少有考虑,他们都是十足的法盲——他们当中也包括我。 赵福奎很少说话,能和他说上话的就那么几个人。他是不可能和大铺上的人说话的,当然骂人除外。他这样做也许是为了维护他的权威,增加威慑力吧。“这里关的都是些啥人哪,最差的在外面也得是一个小片长吧,不拿恶招来治他们,他们能闹翻天。”这是李武对我说的。 也许是为了和赵福奎套套近乎吧,我主动找他唠了几回,他听我讲了我的犯罪经过后说我太傻了(为小战顶罪的事),现在哪有像我这样的人了?往外推还推不掉呢?在我问起他为啥进来的?又为什么被关押了两年多案子还没了结时,赵福奎一改往日的矜持,愤愤不平地向我叙述了他的犯罪经过。 我在法外时是禄滨市宏盛建材有限公司销售部的部门经理。我没什么文化,熬到这个位置不知道比别人多付出多少倍的努力。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好朋友,而朋友之间处事也讲究诚信这两个字,可有的人却偏偏利用朋友对他的信任坑朋友、骗朋友,而且还靠这发了家。吴庆礼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我俩相交有十五六多年了,我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待,可是他却拿我当二逼。 吴庆礼高考落榜后没像我似的,天天夹着饭盒去上班,他南下广州去打工了。92年他回来开了个装饰材料店,自己做起了老板。因为业务正对口,我没少帮他的忙,他店里卖的大部分材料都是从我这批发过去的。他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我还赊过几次货给他,不过那都是小数额的。他也非常守信用,每一次都能在约定之期把货款还给我,我们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深厚了,我对他也更加的信任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哪!93年3月12号,吴庆礼来找我,开口就要赊价值十五万元的货,说句实在的,以前吴庆礼在我这最多也就赊三万来块钱的货,真出了点差错也没太大的风险。这回他一下就要赊这么多,我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可我转念一想,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又是铁哥们,他是不会坑我的。就这样在他出具了一系列的手续后,我把他订的那些材料赊给了他。 一个月后就到了该吴庆礼还钱的期限了,可是他人影都不见一个,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这两天就给送来,然而他根本就不来。这时候公司的领导也向我发出了最后的通碟,要我在一个月之内务必把货款追回来,否则我不仅要垫付货款还将被公司开除。 情急之下我马上去吴庆礼的店里找他,当时他正在办公室里和他的女秘书打情骂俏呢!他一见我特别的热情,嘴里大哥长大哥短的,又是端茶,又是点烟的忙的团团转。我直截了当地向他说明了我来此的目的,要求他把货款立即还我。 吴庆庆礼在我面前一通苦穷,说那个装饰公司到现在也没给他结款,闹得他也很被动。我说我不管你是怎么一回事,你当初答应的是一个月还我钱,现在早都过期了,公司往死里催我,还要撤我的职开除我呢。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41:05 -- 最后吴庆礼说五天之后一定会把钱给我筹到,让我安心再等五天,并指着头顶的日光灯发了毒誓。我一看也只能这样了,就答应了他。哪想五天后他就打电话给我说钱还没凑齐,让我再宽限他几天。就这样他一拖拖了十几天。 我一想:“不行啊,再过几天公司给我定的期限就到了,这个吴庆礼这么拖我,还不得把我给拖得家破人亡啊?”于是我再一次来到了他的店铺找他。 这次吴庆礼给我来了个大变脸,也不叫我哥了,也没有烟酒糖茶了。他黑着脸对我说:“钱现在没有,你再等几天。”我一听就急了,对他说:“当初你来赊货,我是看在咱们是哥们的份上才把货赊给你的,现在公司催我还钱,可我上哪去拿这十五万块钱去?”我越说越气就一拍桌子:“你既然这么不讲究,我也没必要再跟你装仁义大哥了。你要是再不还钱,我就到法院去告你。” 吴庆礼一听我说要去告他,竟然把我从他办公室里推了出来,还让我爱上哪告上哪告去,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差点没把我气死。 回到家后我就冷静下来了,我想到法院去告吴庆礼也不是办法,那要拖好长时间才能把钱要回来,我还是去找他好好谈谈吧。当天晚上我去了他家,还给他儿子买了好多吃的、玩的。他不在,我就在他家等着。好在他媳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把这件事和她说了以后,她也很气愤,她说等吴庆礼回来一定让他把钱给我凑上。 快到半夜十二点了,吴庆礼喝得醉熏熏地回来了,他一看见我就问我是不是来要钱来了?我说不是来要钱是大哥来求你来了,求你借大哥十五万块钱,好让大哥我应应急。 吴庆礼一见我软弱的态度竟然戏弄地对我说:“你他妈是谁大哥,我大哥是王八。” 他媳妇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就说了他两句,没想到他把她一顿臭骂,后来她哭着走了。 我又给吴庆礼说了好多好话,求他把钱还我,可他就是不松口,说现在没钱让我回家去等。我看真的没什么希望了,就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我是越想越憋气,我一片热情热心换回来了什么?他吴庆礼能有今天还不是我不断地帮他,他不感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来祸害我。不行,我得想办法把钱要回来。 现在外面有专门为别人收账的要账公司,无非就是费用高一点。可那也比我自己卖房子赔钱强啊!情急之下,我当天晚上就给一个在道上混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把我和吴庆礼的事和他说了,请他帮我联系一个要账公司。没过十分钟这个叫林方的朋友就给我回电话说找到了,对方开出的费用是应收债务总额的10%,我一想花一万五千块钱也行,就把吴庆礼的详细情况告诉了林方。 要不怎么说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呢!没过三天林方就把十三万五千元现金送到了我家。当时我的心都乐开花了,我问林方那钱是怎么要回来的?林方说这是人家行业的秘密。我见他不愿说也就没细问。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5月16日,我把凑齐了的十五元钱给公司财务送去了,当初逼我去追货款的那位领导知道我把钱还上了,马上喜笑颜开,看见我比见他亲爹还亲呢,这都是金钱的魅力呀! 本来以为一场灾祸就这样躲过去了,哪想到当天下午两点多丰平区刑警队的人到公司来找我,他们问我认不认识吴庆礼?我说认识。他们又问我是不是从吴庆礼那拿来十五万元钱?我说那是我的钱。他们说那你就和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吧。我说为什么?他们说你到那就知道了。 在丰平区公安局刑警一中队的审讯室里,我见到了吴庆礼。可是是他先认出来的我,我没认出来是他,他都被打变形了。他像疯子一样冲向我,打我,骂我,后来被两个干警给拉开了。于是我明白了是要账公司的人把他整成这样的,那时我还说活该呢。我曾天真地想不就是让他受了点伤吗?大不了罚点钱,赔他点医药费就完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被定性为绑架勒索罪。 当时审问我的干警问了我和吴庆礼的结怨经过,我把我们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他们问我是怎么找的人去找吴庆礼要钱?我也如实地说了;他们又问我给了那些要账的多少钱?我说一万五千块。 后来我问他们:“吴庆礼欠我钱,我朝他要他不给,我找别人帮我要,这有错吗?” 有个干警丢下一句话:“这事你问法官去。” 尽管我一再喊冤,可当晚我还是被刑事拘留了。 后来每一次预审科来提审我,我都申明冤屈,可咱是罪人,说的话没人相信,人家只相信被害人的证词。等到95年8月下起诉书,我才完完全全明白林方他们是怎么从吴庆礼那要回来的钱。 林方其实就是要账公司的一员,5月12号那天晚上我们通的电话,第二天下午他就叫了四个人开着一辆金杯面包车去了吴庆礼的店铺。 林方他们把吴庆礼绑到了丰平区建北乡101国道旁的一个空房子里,当即对他一顿毒打。还问他能不能借他们十五万元钱来花花?吴庆礼那小子多鬼呀,当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连声说能能能,只要不为难他就行。 5月14日上午,吴庆礼的媳妇接到了吴庆礼本人打的电话,让她到银行取十五万元钱,并把钱转到林方他们告诉他的银行账户里。吴庆礼她媳妇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没报案,照着吴庆礼说的做了。钱到手后,林方他们在严厉地警告了吴庆礼不许报警之后就把他放了,可谁想吴庆礼回到家就报案了,说他被绑架了。 林方他们五个在我被拘留后的第四天被抓住了。要说老铁坑老铁——不知不觉,林方他们一被抓住就一口咬住我不放,说是我主使他们去做的,我说实话,他们五个说假话,那办案人员就信了他们。就这样我被定为这起绑架勒索案的主犯了,我可真是冤深似海呀。 每次提审我我都拒不认罪,我的家人也都在外面四处上访、鸣冤,就这样我的案子是一拖再拖,两年多了还没有彻底解决。 赵福奎向我陈述时的情绪起伏不定,他那颤抖的声音,愁苦的神情,幽怨的眼神都像是在表达他的冤枉。他真的是冤枉的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懂法,我还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曾经问过赵福奎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就恨尽了天下人,他说也不全是,他只是恨那些在社会上混的人,是他们坑了他,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他还不如卖房子还上那笔钱呢! 我没有在社会上混过,所以对这其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是似懂非懂,不过现在我却看见了在无情的法律面前人们都撕下了虚伪的面孔,露出了一张张真实的面容。我曾经渴求过世间人不要弄虚作假,都能以真心真面孔示人,可现如今我却想:如果人人都露出了真面目,这个世界得乱成什么样子啊? 我在了解了赵福奎过去的为人之后,曾经想过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恃强凌弱、飞横拔扈,他从一个受害人变成了一个害人的人,他由量到质来了一个彻底地转变,只不过是越变越坏了。是环境逼迫他如此?还是他本性就是如此? 有人说人是天使和魔鬼的综合体,我也觉得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既正义又邪恶。在邪恶因素没被调动、激发出来之前,正义在这个人的形象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人们会被他一系列正直的行为所引导,会认为这个人是个好人;一旦这个人因为某些特定的事件所触动,他的邪恶因素便会迅速澎胀并主导了他的思想时,他就会做出一些别人看来错误,甚至是丑恶的行为,于是就有人说这个人是个大大的坏人。 好人与坏人很难有个区分的界限。好人有时会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坏人也会做些值得赞赏的事。好人和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42:20 -- 坏人做了与之称谓相反的事就容易让人们改变对他的看法,就像我,出事前在亲友和乡亲们的眼里是个好孩子,可当他们知道我因抢劫出租司机被抓起来以后呢?我想肯定会有人说:“那小子,从小我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我脖后面长了个类似于疖子的东西,就在原来的伤口处。因为它的到来,我每天都不能洗脸了,脖子只能僵直地立着,一次轻微地扭头或歪头都会引来剧烈的痛楚。 老太太看了看我脖子后面鼓起来的大包说那是砍头痈。砍头痈可是痈中最厉害的一种,它长在脖子的最中间处,一面向脖子里面烂,一面向外鼓胀,那鼓起来的大肉包里蓄满了脓血。还说他见过一个长砍头痈的人把大脖筋都烂断了,耷拉着脑袋死掉了。我说你别吓唬我,他说这是真事。 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砍头痈的厉害,因为我的姥姥就是长了砍头痈后医治无效去世的。我亲眼见到过姥姥脖子后面那个乒乓球大小的痈,也曾经见过姥姥手术后那个部位已经烂成了一个深深的洞。姥姥是在医生的奋力抢救下,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不治去世的;而我现在脖子后面的痈已经长到鸡蛋大小了,就我当前所处的环境,又缺乏必要的医疗条件,那我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你的砍头痈冒脓了。”放便的时候老太太站在我的身后说。我也感觉到有水一样的东西顺着脖子在往下淌。我紧忙用手一摸,再抽出手来一看,整个手都沾满了淡绿色的脓液,散发着腐臭味。 “快拿点纸巾来。”闻声赶来的小安子吩咐于四。 于四麻溜地从裤兜里拿出来十几张叠得整整齐齐地面巾纸。我接过来后马上把脖子周围擦得干干净净。那原本像鹅蛋一样大的砍头痈此时已萎缩得如鸡蛋一样大小了。我轻轻地转了一下脖子,“嘿,竟然不痛了。难道这玩艺能自己痊愈?”我开心地想。 我撕了块手指肚大小的纸,用它把淌脓血的伤口沾上了。 令我感动的是监号里的大多数人都以不同内容的言语安慰我,鼓励我树立信心。尤其是赵福奎说的那句话:“没有爬不过去的山,也没有趟不过去的河。现在你不是好点了吗?再忍耐一下,想办法通知你家,只要家里一来,你到禄监医院动个手术把它切了,就没事了。” 老太太在吃完早饭后的休息时间里凑到了我的身边。他朝我努了一下嘴,眼睛向监门处扫了一下。 我转头一看,见于四正在那涮碗,就知道老太太要和我说的事与于四有关。 不出我所料,老太太一开口便说:“你看他累得跟个孙子似的,为了点吃的还要像伺候亲爹一样服侍赵福奎,连最起码的人格都不要了。”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又阴阳怪气地说:“希望有的人不要向他看齐呀!” 我听出老太太话里有话,便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白了我一眼,轻声地问:“于四这两天是不是跟你套近乎了?”见我点头他又接着问:“是不是让你向家里要钱,好在这里买个方便?” 我心里特纳闷,老太太知道于四和我套近乎并不奇怪,可他怎么知道于四和我讲什么了呢?老太太又看穿了我的心思 ,笑了,然后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我们就接着说开了:“不只是我知道,全监号的人谁不知道他们那套哇!靠着政府给那点儿职权就想从别人身上捞些好处。从你的穿着来看,绝对是条大鲨鱼,他们还能放过你?” 听了老太太的话我的心越发沉重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住了我,我想要是赵福奎他们不放过我也是我自己害了自己,明确地说是我的虚荣心害了我自己。他们哪会相信我身上穿的名牌服装是我到处借钱买来的,我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虚有其表。可是这些事我只能对自己说了,只有我自己相信自己了。 老太太见我沉默不语便扯着我的胳膊问:“你是怎么想的,真想拿父母的血汗钱来换取那所谓的幸福?” “当然不会了,我家根本就没钱。再说了,罪都犯了,还怕吃点苦,遭点罪吗?” “那你不怕他们算计你?” 我胸膛一挺,涌上来一股豪气,“眼珠子都没有了,我还要眼眶干什么?” “好样的。”老太太轻拍我的肩膀,可他接着又不无担心地说,“ 你也别正面拒绝他们,跟他们生整对你没啥好处。你可以按他们说的去做,但你把家庭住址改一下,明白吗?”老太太换了个狡黠的眼神。 “只好如此了。”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快到中午时新投进来一个人,他一进监门,大家就闻到一股酒糟味。恰好赵福奎在门口的水泥地上铺了被子休息,他用手捂着鼻子问:“你他妈身上怎么这么大的味?” 那个新来的站在监门口发着抖,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在我们屯子酒坊干活。” 李武站起身,背着双手对那新来的说:“快把鞋脱了,然后洗个澡。” 那新来的还真没有我刚来时那种魄力,他也不懂李武是什么意思,只顾着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李武,身体抖动的频率也在不断地加大。 “操你妈的,滚到铺上去。”赵福奎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腿踹了那新来的一下。 那新来的连声说是,脱了鞋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从赵福奎身边绕了过来,走上了地铺。小安子喊了一声蹲下,那新来的就老老实实地蹲那了。 “洗个澡吧,去去味。”李武又向那新来的下了一遍命令。 那新来的猛然双膝跪地,冲着李武磕起了头,带着哭腔哀求着:“大哥,你饶了我吧。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李武为那新来的曲解了他的意思大为恼火,抬起脚就踹了那新来的三下。那新来的没敢躲,像不知道痛似的,“梆梆梆”一个劲儿地磕头,我看见他的额头已渗出了血,便把头扭了过去不忍再看了。 这时小舅子来到那新来的身边扯住了他,说:“叫你洗澡,就是让你用水洗洗澡,把你身上的酒糟味去掉,你怎么跟个傻逼似的呢?” 那新来的听小舅子这么一说才安静下来。他忸忸捏捏、满面羞怯地脱光了衣服,然后按小舅子的指示蹲在厕所里的大便器上面,小舅子用水瓢一瓢接一瓢地从洗漱池舀水住他身上倒。毕竟是数九寒冬,那新来的被冷水泼的直打哆嗦。 李武用脚踢了踢那新来的脱下来的、仍散发着酒糟味的衣服。他让于四把那些衣服从打饭口扔出去,然后再给那新来的找点衣服穿。我对李武一会儿魔鬼,一会儿救世主的表现迷惑不解,我也发现他的良知还没有完全泯灭,或许他是为了维持在大铺中的威信才不得不干些野蛮霸道的事。 晚上于四又来问我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行,并问他怎么和家里联系?他说写信。我向他要纸和笔,他让我等一等,然后跑到赵福奎那一阵耳语,我看见赵福奎冲我点了点头,嘴角还露出了点笑容。我向他还以微笑,心里却在骂他娘。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1:44:01 -- 于四并没有立即拿到纸和笔。他先是让小舅子到监栏处瞭高,然后他让坐在靠右墙中间处的两个人闪开,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根筷子,并把它插在一块长约半米的地板缝里,轻轻一撬,那块地板竟被他撬了起来。只见于四把手伸进地板下面的空格里一阵摸索,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钢笔和一本稿纸。我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没想到在我们栖身的地铺下面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那里面还装着什么我猜测不到,不过我却很想知道。 于四把地板按原位装好,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他打开后我看见那里面包的是烟灰。于四把烟灰均匀地洒在那块地板周围的缝隙里,并用手一通勾抹,那缝隙就和其他地板周围的缝隙一样了,外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在于四的授意下我给父母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我和小战在禄滨市抢出租车司机被警察给抓住了,现在押在丰平区看守所205监。 爸爸妈妈,这里的生活非常苦,就像地狱一样,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你们接到信后给我送一床棉被来,你们把棉被拆开,把棉被四个角处的棉花揭开在中间放点钱,最少得1000元。你们要把钱用水浸湿了后再放到里面去,这样看守所的管教就检查不出来了。 爸爸妈妈,你们把钱送来后我就能吃上细粮了,就不用天天盘腿笃坐了,求求你们一定要把钱快点送来。 另外,看守所每个星期五是家属给我们送份(食品和日用品)的日子,你们可以买些吃的和用的给我送来。 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一定不要忘了钱的事。 儿子:双子敬上 1996年2月13日 于四把我写的信给赵福奎和小安子他们看了。赵福奎还惺忪作态地夸我的字写得好呢!他让我把家庭地址写在信纸的后面,我把预先想好的假地址写了上去。 我问于四这种信让谁给邮出去,他得意地说了句陈年老词:“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四章 理解另一个世界的方式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有它的秩序,有它的规则,有它的价值观,当然,和外面一样,这也是一个圆的世界,椭圆。 强奸犯的待遇 2月13号那天我剃了光头。 “马上过年了,早点把头发收拾了,要是赶上个大正月剃头,不太吉利。”这是我被羁押以来赵福奎说的最有人味,听起来最舒服、最受用的一句话。大多数头发长的人都把头剃了,只有少数几个有希望判缓刑回家的人没剃。 给大家伙剃头的叫老银,有四十七八岁了,一米七的个头,脸色有些发紫,鼻梁的右边有个黑痦子,嘴唇又宽又厚,说话时有点瓮声瓮气的。这些天晚上睡觉时我们俩挨着,有睡不着的时候就小声地交流。他说他是和邻居打架时用斧子把对方胳膊砍断了进来的,我对此深信不疑,还说他是个火力人呢。我曾问他在哪工作?他说在省结核病医院。 “你是大夫吗?”我问。 “当然了,我还是主治医师呢。”老银挺了挺胸脯说。 雪儿来看我了。我们俩激动地抱在了一起,泪水在彼此的脸颊上恣意奔流。我们都感受到了对方那热烈的心跳,那岩浆般沸腾的热情烧得我们全身滚烫滚烫的。我扳过雪儿的脸,在她诱人的嘴唇上重重的吻着,雪儿也疯狂地回吻着我。我又吸吮到雪儿那软滑的香舌了,又品味到雪儿口内那绵甜的津液了,我闭起了眼睛,用心去感受,用心去品味。我的身体飘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流遍了我的全身。阳光温暖着我的脸,微风吹拂着我的头发,云朵在我的身旁飞速飘过……突然,我发现雪儿不见了,她一定是被关在哪个屋子里了,我要回去救她,我要回去救她。我急燥的情绪阻碍了自己飘飘上升的势头,稍作停顿我便大头朝下俯冲下来,我又看见雪儿了,我的手马上就要抓到她了,我也从梦中惊醒了。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有点意犹未尽也有点惊慌,这是我天天都要做的,内容各异的梦。 “咦。”我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而且极具淫秽意图,我急忙掀起被子,原来是老银。他还在那闭着眼睛享受着,没有看见我愤怒的眼神和随之而来的拳头。 “啊。”老银被我一拳打在了脸上,尖叫着从被窝里蹿了起来,当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惭愧地把头低下了。 值夜班的独眼龙见状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我气急败坏地说这老犊子摸我。 独眼龙扯住老银就是一通打,老银不敢抵挡,只是嘴里告着饶。 独眼龙也是怕把管教引来,就住了手,他把老银安排到左面铺去睡了。 独眼龙见我余怒气未消,就劝我:“你也睡吧,等明天赵哥醒了再收拾他。别往心里去了,这种事这里常有。” “去你妈的吧。”我在心里骂独眼龙,这个王八犊子说两句人话就开始说畜牲话了。 第二天赵福奎一起床,独眼龙就把老银摸我的事汇报给他了。 赵福奎把老银叫了过去,在他脸上练了几下拳掌。看着老银鼻青脸肿的样子,我总算解了心头之恨。 老太太不失时机地跟我打趣:“你挺有魅力呀,以后可得小心点了。”我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一切不快随之消散…… “下起诉书了。”趴在监栏处瞭高的小舅子向正在打扑克的赵福奎报告。赵福奎他们迅速把扑克牌藏了起来,然后像我们一样规规矩矩地在地铺上坐下来。 过了十来分钟,两名检察院的工作人员来到了我们监的监栏处。他们手里拿着好多份起诉书。 “张小明”、“银国军”、“于洪波”,工作人员念着,张小明他们大声地应着并跑到监栏处去认领。老银也过去了,原来他大名叫银国军。 检察院的工作人员把手续弄完后就往206监那面去了,赵福奎他们也就放松了。 “把起诉书拿过来给我看看。”赵福奎对张小明他们几个下了命令。 张小明和于洪波乖乖的把起诉书送了过去,而老银却显得有些迟疑,他的脸也涨得红红的。 在老银身旁乱转的于四趁他不注意伸手就把起诉书抢了过去,嘴里还骂道:“赵哥要看看,你他妈没听见哪?”骂完后于四就把起诉书递到了赵福奎的手里。 “李武。”赵福奎突然喊了一嗓子。李武正躲藏在叠好的被垛后面闭目养神,听了赵福奎的呼喊他立即跑了过去。 “老银刚进来时说他犯的是什么事?”赵福奎扬了扬手里起诉书问。 李武想了想答道:“伤害,他说和邻居打架把人家的胳膊剁下来了。” “我记着他也是这么说的。”赵福奎点了点头后脸色一变,手指着老银骂道,“可这老犊子糊弄咱们,他犯的是强奸罪。” “是吗?”李武的声音里透着愤怒。 “你看。”赵福奎把起诉书递给了李武,然后又冲着老银说,“你这老逼养的,胆子也太大了。” 老银的脸色儿由红转紫了,汗珠顺着鬃角往下淌,身体也在颤抖着。 李武看完起诉书对老银下了狠茬子:“看晚上怎么收拾你。” 原来,老银对我们都撒了谎。他根本就不是结核病院的医师,只是医院的一个监时工,负责打扫病房的卫生。他在95年10月份先后四次采用语言威胁等手段强奸了一名女肺结核病患者。老银是怕丢人,也是怕说出自己的罪行会挨收拾,所以一进监门就对所有人说他是因为伤害罪进来的。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引火烧身了。 一直到晚上就寝我都没干别的,一门心思盯着老银看。他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绝望无助地坐在地铺上发着抖,脸色就像调色板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黄、一会紫儿的。 老银曾几次起身要找赵福奎谈话,但都被于四他们给挡了回来。一天下来他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我与他有过几次对视,捕捉到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悲哀、悔恨和无助。说句实在的,如果我曾经为他是个强奸犯而不齿;为他非礼过我而恼怒;为他因撒谎将受到打骂而幸灾乐祸的话,那么现在我心里只有对他的同情了,毕竟呆在这里的没有一个好人,好人谁会来到这呢,又何苦计较谁犯的是啥罪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 老银被叫到了监门处,那时老银只穿着一条短裤。 “说,你为什么祸害人家女病人?”赵福奎边抽烟边问。此时那两个值夜班的正在监门和监栏处瞭高。 “她是自愿的。”老银蹲了下来低着头回答。 “操你妈的。”小安子在老银背后踹了他一脚,“你不看看你那德性,母猪都不会主动跟你。” 老银没敢动,因为他是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不过表情肯定很难看。 “赵大哥,虽然我在医院只是个打杂的,可我能弄到便宜药,再加上得了肺结核的人都好干,所以那个女的主动跟的我。”老银详细地解释着。 “那她为什么告你强奸?”赵福奎问。 “她要和我结婚,可我有老婆孩子,就没同意。” 赵福奎乐了,嘻笑着说:“那你把裤头脱了,我看看你那老二有什么特殊的,让一个大姑娘对你这么着迷?” 老银好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一动不动。 李武见状骂道:“你他妈装聋哪,是不是让我给你上上刑啊?” 老银吓得一哆嗦,慌忙把裤头脱了下来,我看见他那些黑不溜湫的大屁股了。 “坐下。”李武向老银下着命令,接着他又喊在窗口瞭高的独眼龙,“老周,把绳儿拿来。” 独眼龙马上从裤兜里掏出一根一米多长的细绳递给了李武。 李武眼睛看着老银嘴里叨咕着:“你以为你撒谎就万事大吉了?改造场所你少来这套,挨操跑不出高梁地。” 老银已吓得缩成了一团,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李武。 李武两只手拿着绳子的两端,笑吟吟地对老银说:“以前你那老二净享福了,今个就让它也遭遭罪吧!”说着他把绳扔给老银,“把它一圈一圈地缠在老二上。” 老银突然之间来了一股勇气,站起身来就往监门处跑,应该是想撞监门报告政府。小安子想是料到老银有此一着,他伸腿绊了老银一下,老银“扑通”一声栽倒赵福奎的被褥上。 李武上前用膝盖压住老银的脖子,嘴里骂道:“还他妈想报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要命你就老实点,否则,”李武把手指放在老银的眼睛处晃了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在旁边半躺半坐的赵福奎也说:“让你他妈坐着警车来,坐着灵车走,营养不良,导致死亡。” 老银哀求道:“我不敢了,求求几位大哥饶了我吧!” “谁是你大哥?你大哥是王八。”赵福奎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再说了,你干人家大姑娘的时候怎么没喊饶了你呀?”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2:00:14 -- 老银咬着牙回到原地坐了下来,捡起了那根细绳依李武的吩咐把它缠在了老二上。李武待老银缠好后,上前用手扯住绳子剩余的一头,对正在看热闹的我们说:“起车喽。”说完他用力一拽绳头,那缠在老银老二上的绳子就被他扯了下来。老银痛得脑袋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他用手捂着老二在地上打起了滚。 李武可私毫没动恻隐之心,在接下来的七八分钟里,他又起了两次车,每一次都把老银痛得死去活来的。 最后是赵福奎阻止了李武想再来一次的动机,他对坐在铺上的老银说:“外面卖肉的小姐多的是,吃一只烧鸡的钱能操好几回,你祸害人家大姑娘干啥?你一时的快乐有可能就毁了人家一辈子。要是你妹子让人家给收拾了,你会怎么想?” “赵哥,我错了。”老银带着哭腔说,他的眼角还流出了眼泪,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真的悔恨。 “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你还是对被害人认错去吧。”赵福奎没吃老银那一套,他说完用手指了指老银睡觉的铺位。 老银明白这是放了他了,点头作揖地道谢,然后连滚带爬地回到了他睡觉的铺位。 “老银,你姓啥来的?”兴许是监里的人叫外号叫绰号叫惯了,赵福奎都不知道老银姓什么。 “报告赵哥,我姓银。” “姓淫?”赵福奎乐了,“你瞅你这姓。” 人 体 抽 子 中午开过饭后监号里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笑料是小舅子在大家伙面前做了一次人体抽子表演。监号里的人大部分都乐得前仰后合的,我是在心里笑的,因为我用嘴笑会牵动砍头痈,那会引来一阵剧烈的头痛,会痛得我头晕目眩,意识模糊。我已吃过了几次这样的苦了,所以我经常抑制我的面部表情和行为,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扭头、不能使劲撒尿、不能用力拉屎、不能…… 所谓抽子就是疏通大便器堵塞的用具。应该声明的是监号里是没有抽子这类用具的。小舅子是看管厕所的所长,发生了大便器堵塞这类事当然要找他了。 于四涮完碗后告诉小舅子便器堵了。小舅子听了急忙跑到厕所一通查看,之后他劈头盖脑地骂于四:“妈了个逼的,你怎么什么都往里倒呢?” 于四委屈地申辩:“我没倒啥呀?那菜汤啥的也不能堵哇。” “那你说咋堵了呢?”小舅子已经认定是于四乱倒东西把便器给堵了。 在一旁抽烟的小安子不耐烦地催促小舅子:“别狗咬狗了,赶紧整通它,路哥还等着要上厕所呢。” 小舅子闻言看了看坐在监门口的王路,王路果然拿着一卷手纸在那等着。应该是怕王路着急收拾自己,所以小舅子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上身衣服,趴在便器上用手往外抠那些堵塞物。 小舅子忙活了好半天,也抠出来不少东西,可便器还是不通,监号里的臭味倒是越来越大了。王路他们紧忙跑到监栏这边换气来了,着急上厕所的王路此时也失去了耐心,他开始催促小舅子了。 “路哥你放心,我马上就使我的绝招了。”小舅子向王路献着媚笑。 我不知道小舅子能有啥绝招,却见监号里那些老人儿都笑了起来。 小舅子没有洗胳膊上的脏东西就把下半身的衣服全脱了。嘿!别看他脸长得挺黑,身上可是又肥又白,尤其是屁股,又白又大又圆。小舅子没有理会众人的哄笑,他拿起水瓢不断地舀水倒在便器里,等水满了的时候,他就一屁股坐在便器上。他不断地用力往下坐着,似乎要把整个屁股都塞进便器里头。等到实在坐不进去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猛地往上一窜,只听“嘭”地一声响,随着小舅子窜起来的身形从便器里迸出来一股污水,并不偏不倚地溅在小舅子的屁股上。 监号里的臭味更浓了,大伙的笑声了也更大了。 小舅子没理会大伙,他敬业地查看着便器,嘴里还叨咕着:“怎么没通呢?”他又忙不迭地往便器里舀水了,然后又是拼了命的把大屁股往便器里坐,再后来又猛地窜起来,依然是“澎”地一声,依然是溅了他一屁股脏东西。可这次小舅子成功了,他高兴地对王路说:“姐夫,通了,通了!” 王路捏着鼻子笑着催他:“你快点收拾一下吧,我快憋不住了。”小舅子像接了圣旨一样在厕所里撅着大腚一通忙活。我看见小舅子的屁股上被便器勒出了一圈红印,心里在想老太太曾说过于四和小舅子他们为了多点方便和吃的,连最起码的人格都不要了。这也许就是环境所迫吧,如果这是在法外,我估计今天拿刀砍小舅子,拿枪崩他,他也不会这么干的。他那满不在乎的表情下,分明有一份苦涩和无奈。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其实谁也无需去指责谁、指点谁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谁能肯定地说自己做的事是完全对的,而别人做的就是错的?不能。最起码的一点,我们都是犯了罪进来的,没有一个是戴着光荣花进来的。 邮 刚入监那会儿,我一直以为监号是很闭塞的,也就和别的监喊喊话算是沟通了。可是十来天过去后我又有了新的发现,监号与监号之间的交往是多种多样的,这里的人虽然被限制在了特定的环境里,但他们会想尽办法与自身空间外的人或事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2:02:10 -- 虽然赵福奎他们除了自己家里能经常送份外,还能从大铺身上榨点儿,但他们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有时实在没吃的了,他们与别的监的交往便开始了。 通常,在前面监道里没有管教的时候,赵福奎他们会与相处的不错的其他监里的头头们喊喊话,他们喊话的内容大多是问一下各自的案情以及监内的情况。有时听到对方监里有不服管的人,这头就会说:“把他整我们监来,看我们怎么收拾他。”我想他们这么说无非是给大铺的施加压力,给人一种他们的势力遍天下的感觉。 有时自己这边吃的、用的供不上了,就会和对方说一下,假若对方在这方面挺宽敞就会说,:“等一会哥们给你邮过去点儿,应下急。” 他们所说的邮过去一般是指相邻的监与监之间把东西从监栏处甩过去,像我们205监和206监。邮只有一种方法但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方式是用纸把东西包好捆好,然后把长约两米的绳子系在上面,负责邮东西的人站在监栏最靠近对方监栏的位置,把东西从监栏空隙塞出去,然后扯起绳子像荡钟摆一样向对方处来回的荡起来,而对方则通过监栏对面窗户上玻璃的反射看着东西荡过来的角度,然后伸手抓绳或东西就行了。 另一种方式和第一种是一样的只不过用的是衣服。通常是系死上衣的一个衣袖或裤子的一个裤腿,把包好的东西放进去后抓住另一头给另一个监邮过去。 劳 动 号 劳动号因为每天早晨、中午、晚上都要到前后两个监道和政府办公室去打扫卫生,所以他也是监号之间传递物品和信息的工具之一。 能干上劳动号的必须是已经被法院判了刑的,剩余刑期大都在二三个月以下的犯人。他们全都是由看守所的管教精心挑选出来的,条件一是要绝对的思想稳定,没有逃跑可能的;二是身体好,没长疥疮、穿得干净利索,让人看着就顺眼的。 劳动号每天在监道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很少受到监控,做点什么事也方便。因此各个监都会极力向管教推荐自己监的已判决的人去当劳动号。没有推荐上的就极力讨好已经上任的劳动号,以求其为自己办一点私事。 给离自己监较远的监号邮东西或传个纸条啥的就得靠劳动号了,而劳动号也会恃才而骄,不给点好处他是不会给办事的。所以用劳动号传递东西是万不得已才用的,权力滋生腐败呀! 能让劳动号给办事的,都是各监号的头头脑脑的。他根本就瞧不起大铺的人,尽管他也可能来自大铺,可奴才当了主子后眼里只有奴才了。说句实在的,大铺也没那能耐和别的监搭上话。 记得有一次香格看见监栏外的监道地上有一截烟头,便低声下气的求在那扫地的劳动号:“大哥,你把那半截烟给弟儿捡起来,让弟儿过过瘾呗?” 那劳动号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他抬头看了看比他大十几岁的香格轻蔑地说:“哥,往哪搁呀,嘴可挺甜。我老二硬了,你说往哪搁?” 要不说香格也是贱,人家这么骂他,他还是嬉皮笑脸央求劳动号给他捡那烟头。 劳动号见香格比他还奴才呢,就把那截烟头捡起来扔给了香格。 香格接过烟头紧忙说谢谢,哪想那劳动号直盯着香格问:“谢谢?你是卸我胳膊还是卸我腿呀?”噎得香格脸红脖子粗的。 赵福奎也许是气不公,他这次没骂香格,而是冲着劳动号的背影骂道:“小狗卵子,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他妈折磨死你。”可说是说,在有求劳动号的时候,赵福奎他们也得和他低三下四的,只不过他不敢这么嚣张而已。 鬼 于四曾经对我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我总琢磨到底谁是那个鬼,有多少个鬼。背完监规后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准吸烟的,送份的时候也不让送烟,可赵福奎他们抽的烟都是从哪来的呢?看守所不准私邮信件,监号里更不准私藏现金,那将会埋下太大的安全隐患了。 每一次赵福奎、小安子他们与管教搭话的时候我都偷偷地用眼睛瞄着,用耳朵听着,但是我一无所获,于是我暂时把管教员这条线给排除了,也把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搬了下来,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认为这些身着橄榄绿衣服的人们和方叔叔一样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们在我心里的形象是庄重的、威严的、高大的。 不过我的一片苦心还是没有白费,2月14日的早晨我知道于四嘴里的鬼是谁了。 那天早晨还没到起床时间呢,监号里的人大部分都睡得正香。我由于刚上了趟厕所,一时还没睡着。正当我闭着眼睛数着数催眠自己的当口忽然听见监门口有人喊了声:“值夜班的,你叫一声赵福奎。” 正在监栏处晃悠的独眼龙闻声马上跑到赵福奎那把他推醒了。赵福奎显然是正做着美梦呢,他揉着眼睛,心有不甘地骂了独眼龙一句。 “叶哥叫你呢。”独眼龙红着脸说。 赵福奎一听立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衣服都没穿就跑到了监门处,对着监门外露出那半张脸说:“这么早,叶哥。” “操,不早点啥能拿进来呀?” “哎呀!谢谢叶哥。” “快点把东西拿进去吧。”接着我就看见从监门下面那个方孔递进来好多用塑料袋包好的食物,还有两袋禄滨白酒。 赵福奎示意独眼龙把那些东西全都藏了起来。 “不用了,麻烦你了叶哥。”赵福奎语调非常地客气,只不过他那公鸭嗓子说出什么来都不好听。 那个叫叶哥的人走了,我也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每天开饭的时候,看守所食堂的师傅都把食物摆在监门下面的方孔处,他们时不时的就和于四,赵福奎聊上几句,这其中就有一个被称为叶哥的人。原来这个姓叶的被赵福奎他们给拿下了,他每天一大早就来做饭,再加上他的身份,往里面拿食品肯定不会受到检查了,于是他就开始赚外快了。 后来我和于四聊过姓叶的这个人。于四见我知道这姓叶的就是他所说的鬼了,也就不再隐瞒了。他说这个人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狼,心特别的黑,外面卖两块钱一袋的禄滨白酒到他手就变成二十元了。通常给他拿一百块钱他就给对付四个小毛菜糊弄糊弄。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2:06:20 -- “他赚得太多了。”我说。 “可不是,咱们监一个月下来,他就得赚二三百块,而且他还给别的监买东西呢!”于四嗫嚅着,“可是没有他,咱们这里的信就送不出去,钱也就进不来了。从别的渠道进来的钱没有他也花不出去。唉!吃点亏就吃点亏吧!”于四又开始安慰自己了,好像他是受益者似的。 “非得找他呀?”我问。 于四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惊讶我的无知:“不找他,找谁?找管教?那不是耗子给猫拜年——找死吗!” 其实于四哪知道我是在试探他,看有没有别的鬼为赵福奎他们推磨,见他那样我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从大铺身上崩、勒、卡、骗,这回轮到你们受压榨了。活鸡巴该!” 大 鲨鱼 大鲨鱼是挨牢头宰的人。他们能为牢头提供资金,继而被拉到槽子上吃饭,还能被给予一定的方便。大鲨鱼大多是经济犯,也有个别的是家里条件好因为犯别的事进来的。他们这些人都有钱,吃不惯改造饭,也受不了苦,再加上为人胆小怕事,让牢头一吓唬或者一忽悠他们就纷纷写信向家里要钱了。而他们的家人也不在乎那点小钱,只要能让他们在里面少受点罪便会慷慨解囊。 2月13号那天下午我们监新投来两个经济犯,一个叫刘庆舟,一个叫陈松滨。他们俩儿都是因为贪污和受贿罪进来的,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的,那腐败的肚子像倒扣的铁锅一样向前挺着。李武把他们一通审以后就把他们笃在天门里了。他们俩只笃了半个多小时就受不了了,纷纷要求和坐班的谈话,而擅长欲擒故纵的赵福奎没给他们机会,在李武的喝叱下他俩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吃晚饭的时候,赵福奎他们整的特别丰盛,主食是锅烙,还有四样小菜大模大样地摆着。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俩儿腐败分子,只见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赵福奎他们吃,而自己盆里的大楂子粥一口都没动。也是,对于他们那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来说,让他们吃这黄橙橙的大楂子,估计和吃屎差不多。看到他们俩馋的直咽唾沫就知道赵福奎成功了。 晚上就寝后于四就和那俩腐败分子详谈了,内容可想而知。 三天后,那俩腐败分子的家属就给送来衣服和被褥了。于四和小舅子把那些衣服和棉被拆开后,我看见了一张张用水沾湿了的百元大钞,保守估计也得有两千多块。于四用毛巾把钱都擦干后递给了赵福奎,赵福奎细细的数了几遍就叫小舅子把那些钱藏到地板下面的暗格里了。那天赵福奎太兴奋了,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又溜溜达达地,一直折腾到晚上睡觉,真他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第二天那俩腐败分子的待遇就上来了。他们上了赵福奎的槽子吃饭,笃坐也靠边了,监规守则也不用着急背了,睡觉时的铺位远离了埋汰堆、疥堆挨着于四他们了。那俩个家伙的脸上不再是乌云密布的了,一股高傲的、盛气凌人的气势糊在了上面。我心里极度不平衡,心想:“你们俩别臭美了,那是个无底洞,你们钞票断了那天就是你们的受难日了。”可我转念一想,人家是以前是当官的,早都搂够了,这点钱也就是人家身上的汗毛一根。看来还是有钱人好哇! 第五章 老大王路 谁更坏,谁更精,谁更虚伪,谁就是老大。是狼到哪里都吃肉,是狗到哪里都吃屎! 2月17日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距除夕夜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这天没有笃铺,大家都在各忙各的。监号里面该装饰的地方装饰了,该擦的地方擦了,所有的被罩和床单也都洗了,屋子里拴满了绳子,上面满挂着洗了的衣物。我们请值班的管教把监栏对面窗户上的的气窗打开了,一阵阵凉风吹了进来,久违了,自由的新鲜空气!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206监有个人冲这边喊起话来了,又是那个叫王路的,他总和小安子、李武喊话。这次他喊的又是小安子。 “有事吗?路哥?”小安子手把着监栏,脚蹬着监栏台问。 “没事,你那忙啥呢?” “我也没事,号里打扫卫生呢,快过年了,得干净干净啊。” “安子,你告诉大奎和李武,我晚上就调回205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举双手欢迎你。” “我知道。”接着他们俩又瞎聊了一会,话题也是换了又换。 小安子和王路喊完话,就把正睡觉的赵福奎和李武叫醒了,对他们说王路晚上就调回来了。 李武没有小安子那么兴高采烈,只是淡淡笑了笑。赵福奎的脸色却悠地沉了下来,似乎很讨厌这则消息,小安子肯定也看出来赵福奎脸上的变化了,知趣地站起身走开了。 我从赵福奎的表情上能看出来他是不欢迎那个叫王路的回来的,他们是仇人吗?还是他们有过节?王路说他要调回来了,这说明他在205监呆过,那他怎么调到206监去了呢? 我凑到老太太跟前还没说话,他就知道我是为王路要调回来这事来向他讨教来了,事实上大铺的人都听到小安子和王路的对话了。 “王路要是回来,这个监可有遭罪的了,也有享福的了。”老太太翻动着没有牙齿拱托的双唇,大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理。 “谁享福?谁遭罪呢?”我问。 “我也说不清,到时候你们就看吧。”老太太有点故弄玄虚,“王路这个人进来都三年多了,他在整个丰平区看守所都吃得开,心狠着呢,手黑着呢!” 我问老太太王路是干啥的?老太太说王路以前是这个监坐班的,因为总打人,被郑所长给调到206监去了。 “那又把他整回来干啥?”发问的是那个被叫做酒糟的人。 “那我哪知道啊,也许是正常的人员调动,也许是王路支了门子,206坐班的是马升东,这个人也是叫得响的人物,人又黑又毒,把他们俩关一起,早晚得出事。” “王路对咱们大铺的人好吗?”我问。 “还算过得去,你不惹事,他不拨拉你。” 事实上我并不欢迎王路回来,因为我刚刚和赵福奎他们搞好关系。王路这一回来,肯定要带来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应该对我没什么好处。 我观察到赵福奎一直都没有说话,干坐在那一根接一根抽烟,这说明他的心里也很不平静。听于四说,王路在这个监坐班的时候赵福奎是个管铺的,是受王路指挥和使唤的,王路走以后他才坐上的班,王路这一回来,他能压住王路吗?还是甘心情愿让位于王路?我想他正在考虑这些问题。 下午三点多钟监门被打开了,可是进来的不是王路,也不是新投来的。赵福奎、小安子他们叫他锉子。 锉子这个人人如其名,个特矮,也就一米五左右,挺膀的,只可惜两只眼睛是三角形的,听老人们讲长三角眼的人都特坏。 于四和我说锉子以前就押在这个监,是个管铺的,今年一月份的时候因为得了肾炎,所里的犯医又无法医治,就把他送到禄滨监狱医院住院去了,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就回来了。 锉子回来肯定要睡在右侧铺,那一侧的铺又不能太挤,于是我理所当然的,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调到左侧铺靠窗的位置睡了。看出我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李武哄我说过几天那边有空位就把我调回去。我嘴里说不用不用,心里却想:“你可快点把我给调回去吧,左侧的这些人太埋汰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挨着老太太睡,原来他是一铺,现在我是一铺,我还和他开玩笑说我来铲他来了。 老太太安慰我说调到左侧来也好,改造场所一定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他说我要是总在右侧那堆人里混,万一换一个坐班的,还不认为我是条大鲨鱼猛宰我呀!我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心中那份不快的情绪也就消失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路还没有调过来,我想是不是他觉得在206监呆得挺好,不愿来回折腾就不过来了。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免得担忧自己的命运了。 在监号里的每一天,不管是欢乐时也好,愁苦时也好,我的心头都背负着沉重的压力,神经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紧紧的绷起来,不敢稍有松懈。我已明白这里的生活是变化无常的,谁也无法预料明天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我有心安慰自己别想太多,明天毕竟还没到呢,想那么多干嘛?可一旦一个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前途生死未卜的时候,他能不担心,能不害怕吗? 我是在睡梦中被值夜班的张小明叫醒的,我在梦里再一次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个不需要成天提心吊胆的地方。 “全都坐起来。”小安子催促着刚刚被叫醒的我们。我揉了揉眼睛,见赵福奎他们正围在一个人周围寒喧着。不用猜,那个人就是王路。 王路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梳成中分状。这和他在看守所已呆了三年的时间有点冲突。据我所知,凡在看守所羁押一个月以上的都要剃光头,赵福奎也才留了个板寸。而王路能把头发留成这样,足见此人的身板有多结实,铲地有多硬了。 王路一双豆角荚似的眼睛,嘴唇有点薄,和那他棱角分明的脸盘不太应衬。我听清他在讲什么的时候,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才调回来了。 “马升东他们非得给我摆个送行宴,我也是盛情难却呀!这一吃一喝的就到十一点多了。”王路的声音很响亮。 “路路,你说我们啥呢?”这是从206监传过来的声音。 王路一听206监有人和自己搭话,“蹭蹭”两大步就跑到监栏处冲206监方向喊:“我说你们太热情了,一顿饭咱们吃了四个多小时。” “说啥呢路路?咱们不是铁子吗?”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7/21 12:07:12 -- “升东。” “哎。” “说实在的,我是真舍不得你啊!” “我也一样,那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吱个声,我们热烈欢迎你。” “好,好。” “哎,路路,一会我给你邮过去点吃的和用的啊!” “行,刚过来确实缺不少东西。” “以后缺啥尽管言语。” “谢了铁子。” “操,太客气了。”这边王路和马升东刚聊完,204监的坐班员小士又和王路对上话了。 “路路,啥时候回来的?” “刚进监。你还没睡呢?” “睡啥睡,你和升东整的这么热情,我还能睡着吗?” “哈哈,升东那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够哥们。” “路路,你刚回来,又快过年了,等会我给你邮过去一些东西,你可别嫌少啊!” “说啥呢铁子,谢你还来不及呢。” “喂,王路。”听声音是从201监或202监那边传过来的…… 在短短的十来分钟里,共有五个监的头头们和王路喊话并说给他邮东西。挨得近的直接就邮过来了,离得远的说明天让在监道打扫卫生的劳动号捎过来。 王路这一调监,就有这么多头头脑脑的捧场、送东西,足见这个人的交际能力和威望了,他也当着我们这些不认识他的人的面着实眼了赵福奎一把。因为从我进来以后,赵福奎只和204监和206监的人互相邮过东西。 王路喊完话后两手插在棉袄兜里,在地铺中间来回走了两趟,他把穿好衣服的我们个挨个地看了一遍,他的目光犀利,让人不敢正眼看他。 “有不少新人哪?”王路对赵福奎说。 “啊,对。”赵福奎像是陪着领导视察的秘书。 “坐好了,坐好了,路哥要给大家讲两句话。”锉子张牙舞爪地对监号里的人喊。我和大铺的所有人都把身体转向王路所在的方向,等着他训话。 王路站在监门口的水泥地上,两手还是插在棉袄兜里,他对我们说:“今天我回到205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好好呆着,把案子了结了,早点判刑早回家。刚才大奎说让我坐班,他不干了。那不行,大奎是政府选出来的,咱不能坏了规矩。”说话间王路又看着赵福奎说,“大奎,你继续坐你的班,你把大铺管好了我在这呆着也省心。”接着王路又把头转向了我们:“你们这些大铺的也听着,快过年了,你们消消停停给我呆着,我不想拨拉你们,也不指望你们能给我拿多少钱。政府给你们什么?你们就用什么。给你们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如果有人敢找刺,是棍我撅折儿你,是手儿我掰断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今天挺高兴的,见到了故人,也认识了几个新人,没啥送你们的。”王路说着用手指点了点于四,“四,你把那几盒‘吉庆’烟拿出来给大铺的一人分两根。” 这下大铺的可炸了营了,特别是那些烟鬼,不住嘴的向王路道谢。我可见过他们馋烟时那副鬼样。王路现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我估计比他们的亲爹都高了。 这时监道里传来了管教的声音:“205监,快点睡觉,有啥好唠的?” 王路一听管教喊就向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睡觉。这时小舅子已经把赵福奎的铺位给挪到二铺了,王路占据了赵福奎原来的住置。而我也从一铺变成了二铺,因为讷江从右面搬过来了。 虽然王路没有当坐班员,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是这个监的老大了,赵福奎成了典型的傀儡。 谁更坏,谁更精,谁更虚伪,谁就是老大。是狼到哪里都吃肉,是狗到哪里都吃屎!王路马上就为我们上了精彩的一课。 第二天中午开完饭,值班的韩管教来到监栏处喊赵福奎,他告诉赵福奎一楼有四个监的坐班员因为勒、卡监内大铺的人被郑所长给拿下了,并且要调到二楼来进行严格管理。其中有一个叫吴德荣、绰号叫吴三的一会要安排在205监。他要求监号里的人,尤其是管事的人不许拨拉事和吴德荣打架。赵福奎应承着韩管教,嘴里一个劲说是。 韩管教一走王路就对赵福奎说:“吴三是一楼107监坐班的,这小子挺有马力。一会他进来八成要开铲。我认识他,不好意思和他动手,一会我装睡觉。你指挥大铺的起来打他,啥时候把他打服了啥时候拉倒。” 赵福奎稍微犹豫了一下问:“路哥,刚才韩管教下过令了不许打架,我也向他保证了,这要是打起来,我这不是顶风上吗?” “你傻呀?等一会你自己千万别上,你在旁边喊住手,等管教来了你还要上去拉架。你得给他造成一种吴三激起了大铺的公愤,与你啥关系都没有的感觉。这改造场所法不责众,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福奎听王路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的火候太差了,太缺乏锻炼了。接下来他和李武、小安子就分别告诉大伙:一会儿吴三来要是开铲,大伙就一起上去揍他。但要注意路哥在被垛后面睡觉,大家别踩到他。 有好多大铺的人应和着,他们显得特别兴奋,一个个嗓子眼里都要伸出个小拳头来参加这场战斗。 我想他们一定都抱着不打白不打,白打谁不打的思想,可能其中也会有发泄一下内心郁闷的成份。我要是没病也会加入的。 大铺的人喧嚣了一阵又慢慢静下来了。于四把王路的被褥搬到了被垛旁边。王路蒙起头躺那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整出呼噜声了。 “真他们能装。”我在心里是又骂他又佩服他。 一个多小时后,吴三调过来了,监门一拉开我就盯着吴三看。我想看看别的监坐班的是个啥模样。 吴三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一米七左右的个头,体格特棒,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货。他留着板寸,脸上有三道刀疤,看上去特像刀枪炮子。 吴三鞋都没脱就走上了地铺,大铺的这帮人呼啦啦地站了起来。小舅子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他张嘴便骂:“操你妈的,谁让你穿鞋上的铺?蹲下。” 此时我仍据守在我倚靠的的墙角处,我怕他们打起来刮拉着我。不过我也没放弃看热闹的机会,紧盯着吴三的一举一动。 吴三有些恼怒地地看着小舅子,可他接下来却做了一个让我失望的动作——蹲下了。大家伙一看他那熊样就知道没架可打了,“哄”的一声散了。香格嘴里还叨咕着:“还他妈坐班的呢,一点钢都没有。” “你从哪来的?”李武耀武扬威地问。赵福奎也站在吴三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啊,我原来在一楼107监坐班。”吴三抬头回答着。 “你叫什么?”赵福奎问。 “我叫吴三。” 赵福奎又想问点什么,可从其他监传过来的打斗声打断了他。赵福奎、小安子、李武立即跑到了监栏处,他们往四下看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在前面那几个监开铲的是谁呀?”赵福奎点了一根烟边抽边问。 “啊,是102、105、108监 |
-- 作者:爷孙组合 -- 发布时间:2007/7/26 22:22:09 -- 好长,下了慢慢看 |
-- 作者:良良哥 -- 发布时间:2007/7/27 0:09:56 -- 啊?好长啊…… 难道版主要我们大家看长篇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