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动网先锋论坛 (http://2007.hnzqw.com/index.asp) -- 靖县知青 (http://2007.hnzqw.com/list.asp?boardid=53) ---- [原创]知青琐忆(十)爸已“解放”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4570) |
-- 作者:游客晏生 -- 发布时间:2007/4/17 1:52:28 -- [原创]知青琐忆(十)爸已“解放” 一九六八年下放到金麦六队的新知青中,有一名年龄最小的知青,大家都叫他的小名“鲫鱼”。 “鲫鱼”瘦高高的个子,一张实足的娃娃脸上充满了稚气。记得他第一次串门到我们队,一进门就喊:“各位哥哥姐姐们好!” “哎呀!各扎小老弟蛮有礼貌,快进来坐”。大家异口同声说。他走上火塘朝四周望了一下,便坐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再说话。那天正好七队的彭妹子也在这里,四位女知青唧唧喳喳扯这扯那热闹翻哒。鲫鱼时而望望她,时而又望望她,总之不说一句话。我连忙劈柴烧火,正好今天我们从铺口仓库买回十斤面条,我决定留这位小弟弟在这里吃了面再回去。 水一下就烧开,黄妹子点了下人数共六个人,于是他煮了三斤面条,糊油糊菜煮了一大锅,大家准备呷餐饱地。翘妹子洗好六只“光钵”。每人分上堆堆的一光钵面。李妹子抽出六双筷子,一人手里递一双。彭妹子把从长沙带来的辣椒酱一人钵里挑上一坨。好久冒呷面哒,大家端起面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鲫鱼端起那钵面(他那钵特别多些),这家伙几口就呷光了。他把空钵子端在手上,四周望了望没做声。我是过来人,刚下放到这里来时,一餐呷过八个糍粑粑三碗饭,眼见手端空钵的鲫鱼,我估计肯定冒呷得饱。 “面不够吧?”我笑着问他。 他腼腆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见他用手抹了抹嘴巴。 于是,我又架起锅子。我又问其他的几个妹子还要面啵,她们都摇头;“各大一钵子面,足够哒。” 我又望锅里丢进一筒面,听哒翘妹子在轻轻地念叨:“你们两个未必还呷得一斤面完啊?” 面煮熟了,我舀了半光钵:“哎!小老弟,锅里的面呷得完你就都呷噶,莫港客气。” 鲫鱼望了望大家:“真的啵?” “呷呷呷,知青都不讲客气的。”几个妹子一起说。 “那我就真的呷睐”,他说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锅里的面看哒看哒冒得哒,剩下的汤也被他舀得干干净净。这时,他才直起身子,拍了拍肚皮:“我到各里来哒一个多月了,头一餐呷饱呢。” 大家见他那模样,哈哈大笑。李妹子对着他说;“你各扎细伢子,你各一餐起码呷噶一斤面呢。” 鲫鱼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他准备回去,我怕他不认识路,决定打手电送送他。他出门时,很礼貌地对着几位女知青说:“各位姐姐们再见。” 我们边走边扯谈。虽然是初次交谈,但他说话很诚恳。就象老熟人一样向我说明了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原来他爸爸是市文化局领导干部,现在被定为走资派;他最盼望的就是他父亲能早点“解放”。 从那以后,鲫鱼经常来我这里来玩,他把他们组长“光脑壳”,“柳颊里”也叫来了。原来他们三个都是高干子弟,长沙市七中的。组长“光脑壳”在长沙还有点名气。“柳颊里”能说会道,他们待人诚恳,性格也很豪爽。我们一下子玩熟了,也成为了很知心的朋友。 六九年夏天,我患重感冒,一病就是十几天。他们把我送到铺口卫生所看病,那些日子鲫鱼每天都来看我,直到我的病完全康复。我从心里很感激他。 招工运动开始了,我们大队二十几个知青中,有十几个推荐名额。我们出身不好的知青根本不作指望。安心在农村。那天,鲫鱼高兴地告诉我,他的招工名额确定了,已经过了“三关”-----生产队,大队,公社。我听了真为他高兴,衷心地祝福他。 记得那天下午,他特意请我和翘妹子到他们队上吃晚饭,他把农具,蓑衣等等一些日用品清好放在一边,只要动身走,这些东西全部送给我们。他称呼翘妹子为嫂子,叫得很亲热,也很亲切。他还承诺:到了工厂后,每月发工资一定要支援我们。我们当时听了心里好感动,也很温暖。为有这么一位知青朋友感到特别欣慰。 我们接到了大队开会通知:欢送招工知青会。等我和翘妹子赶到会场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十几名招工的青年站在一排,我一眼望去怎么没有看见鲫鱼。我正在四周寻望,忽然看见门角边有人叫我。我一看是鲫鱼,连忙上前去准备问过究竟。他苦笑着对我说:“我被唰下来了,我还是跟你们做伴靠得住些。” “这是怎么一回事?” “招工干部说我父亲还没有正式得到解放。” “你爸爸没有解放?不是说好了已经恢复了工作吗?” “招工的人说还没有解放,那就没有解放,他们说了算。” 会议刚一散,光脑壳就拉着鲫鱼走。他要到公社问个明白。可是已经全晚了,名额已经全部都定下来了,明天他们就要动身走了。 光脑壳和柳颊里招工走后,鲫鱼变得沉默寡言。我经常到他那里去走走,安慰安慰他。可是再也很难看到他那憨厚的笑容了。两个月后的一天,大队召开社员大会,我提早赶到大队代铺点买东西。鲫鱼老远就看见了我,直望我面前跑,好高兴的样子。他急急忙忙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气喘吁吁地说“我家里来电报了,我爸爸他解放了!” 我看见他那激动的样子,又听说他爸爸真的解放了。心里放心多了,也为他感到高兴。这是他来农村后日夜盼望的事。今天终于盼来了。鲫鱼笑得合不拢嘴。好久没有看见他开心地笑了。 他从代销店里买了一斤饼干,把我拉到那茶山林里坐下,说是要和我庆贺庆贺。 他们队的老队长路过,见我们吃得笑哈哒,问我们什么事这样高兴。鲫鱼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电报给老队长看:“我爸爸解放的呢。” 老队长接过电报:“我不认得字呢,你说什么我也听不蛮懂。” 鲫鱼又重复了一遍:“我爸爸现在解放。” 老队长摇摇头说:“你爸还在解放?他住在哪里?” “我爸爸当然住在长沙塞。” “长沙怎么解放得这么迟?我们靖县是50年解放地。” “哈哈哈哈.....”我和鲫鱼听了木呆了一阵,后来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鲫鱼自从接到电报后,日夜盼望第二次招工。可是盼啊盼啊,盼到第二年开春,还没有盼来。这第二次招工还真难招,一拖就是几年。鲫鱼的爸爸解放后恢复了工作,补发了工资。听鲫鱼讲:他爸爸把补发的工资全部交了党费。不幸的是他爸爸几年后便因病去世。 不久,鲫鱼转点到长沙县,后来又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长沙某中学教书,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的工作,在中学混得很不错。早些天,我在电视里见到鲫鱼带着学生搞活动,真是岁月不饶人,鲫鱼老了,见到了他,思绪也回到过去。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些成年往事,也想起几十年前的那个鲫鱼,一时感触涌上心头,特写此文。 |
-- 作者:雨晴 -- 发布时间:2007/4/17 5:31:25 -- 拜读了游客宴生越写越好的文章,勾起了我不敢回想的往事,在那个人妖颠倒的年代,鲫雨似的遭遇又何止他一人?悲矣。 |
-- 作者:pengje -- 发布时间:2007/4/17 9:20:29 -- 好文!晏生哥煮的面味道一定也不错,我记得在队上的时候吃过面,但是作为菜来呷的。 |
-- 作者:眯子 -- 发布时间:2007/4/17 9:55:36 -- 晏生兄煮的水煮面条味道不见的好,怕还是那个年代饿的吧!饥不择食啊!要不“鲫鱼”不会有:“下放一个多月,头歺吃饱了”.其实在那人妖颠倒的年代,对“鲫鱼们”的精神伤害更大. |
-- 作者:大肚子 -- 发布时间:2007/4/17 10:16:01 -- 小小年纪竞要遭受这么大的精神打击.这都怪那万恶的年代.说到吃面,塘湖大队汤家团生产队三男三女一顿吃了九斤面. |
-- 作者:雨后斜阳 -- 发布时间:2007/4/17 10:29:22 -- 三男三女一顿吃了九斤面. 那个年代不弱似于饿牢里放出来的。 |
-- 作者:呵呵 -- 发布时间:2007/4/17 16:52:21 -- 在那个时代就是会洽,急得我们8个人一起恰饭,一餐有时煮6,7斤米.现在想起来不可思议. |
-- 作者:楚人 -- 发布时间:2007/4/17 18:16:10 -- 经过人生的挫折的,鲫鱼兄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和工作的机会. 晏生兄的文笔清新,流畅,有生活。 |
-- 作者:石马 -- 发布时间:2007/4/17 18:17:55 -- 当年下到农村,没有成份包袱的人还望着长辈的解放,指望招工。而家庭成份不好的知青基本上都已对招工、招生不作指望,转而绝望。好多知青都选择向离长沙近的地方转点,有好多女同学甚至嫁给长沙附近的农民来达到离父母近的目标 。鲫魚还总算朌到了头。 |
-- 作者:哥巴 -- 发布时间:2007/4/17 21:18:04 -- 鲫魚等时运不济——撞上了文化大革命的高干子弟还可能等父母“解放”,而地富反坏右资黑的子弟当年只有死路一条! |
-- 作者:良良哥 -- 发布时间:2007/4/17 23:12:07 -- 是啊!当时是有好多知青好悲惨的! 这些故事我慢慢讲出来!比如‘象牙’他就是其中之一。。。 |
-- 作者:大肚子 -- 发布时间:2007/4/17 23:17:19 -- 应当说,当年招工时的确在知青中引起了很大的波动.出身好的和出身差的知青们各自打起了算盘.正如石马兄所说,好多知识青年都选泽向靠近长沙的地方转点.所占比重相当大. |
-- 作者:夏悸 -- 发布时间:2007/4/21 0:42:11 -- 在靖县当时还只有在过年过节或者是来客才吃面,后来种了麦子可以用麦子换面。那些小青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常吃不饱,一次吃那么多是正常的。 晏生是因为自己有切身体会才会做那么多的面给鲫鱼他们吃,当时都不容易啊。下次我回来让金麦的人都聚聚,大家都老了,见见面也是好的。 |
-- 作者:游客晏生 -- 发布时间:2007/4/21 18:58:20 -- 夏姐回来时,我一定把金麦的知青都喊来,好伸"哐"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