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生产队的早稻、中稻已全部插完，人们正忙着插杨李垸、吴家荡的一季稻。转青后的早、中稻也要薅草了。“双抢”即将开始，又有许多准备工作，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大牛还是住在于瑞的那间草棚里，每天随着太阳出，傍着月亮归,辛勤地修理着地球。夜里大牛睡下后，于瑞总有许多问题要问大牛，有的问题于瑞已问过几次了，大牛仍然还是认真的回答。二人在一起总有话讲，于瑞跟大牛讲他放牛时的趣事，讲着讲着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大牛还不知所云，于瑞又会再讲一遍，大牛听明白后才跟着笑了起来，快乐的笑声驱走了身体的疲劳。

不久生产队的仓库修好了，要大牛搬到仓库的偏屋去住，义务看仓库。大牛搬走后，于瑞像是被谁欺负了很生气，好久都没有跟大牛讲话。大牛也不习惯，晚上听不到队里几条耕牛粗重的喘气声，早上也没有了钱师傅吆喝牛的吼叫声和耕牛轻快的脚步声，觉得冷静多了。

大牛、曹云跃、林木仨人从公社渔场沿马家吉河堤自北向南回平安大队。这是曹云跃他们第一次到平安大队来。

大牛犯难了。正是秋天，夏季蔬菜已罢园，萝卜、白菜都刚种下，正是缺菜时节。回去做点什么菜？大牛每次去他们那儿，他们都倾其所有招待，现在他们笫一次到自己那儿总不能做个“无色玻璃汤”吧。“对，回去后找几户人家买点鸡蛋，炒鸡蛋，再做个鸡蛋汤。可是炒鸡蛋太费油了，还不知家里有多少油，他们要是早点讲就好了。咱们可以不从这边走，而沿东风渠道，途经公社供销社或经过妈妈铺时买点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牛边走边想，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曹云跃回头望了望大牛，仿佛知道了他的心事，停住脚步等大牛赶上来，小声对大牛说：“我带了弹弓。”大牛没吭声，心想：大堤上又没有斑鸡，再则，刚收完了中稻，麻雀都跑到收完稻子的田里寻谷吃去了。弹弓又有何用？曹云跃对大牛诡秘地一笑：“你是不是担心没有菜招待大家？”他学着电影《列宁在十月》里的台词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匆匆走上前与林木耳语了几句，林木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男生走得快，不知不觉可以见到中路口了。堤上有几栋大瓦房，最前面的是平安大队原支部书记的家，现在他已经到公社工作去了。

天刮着北风，感觉有点凉。有一群躲避北风的鸡，挤在前面那栋屋靠南边的墙角，正好在大家的视线中。曹云跃四下张望了一下，迅速掏出弹弓，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粒早已准备好的小卵石，夹在弹弓皮上，拉开弹弓瞄准鸡群射去，“啪”一下，击中了一只大阉鸡的头，鸡应声倒下，爪子拼命挣扎了几下就不动弹了。鸡群受到惊吓四处飞蹿叫声不迭。林木飞也似的跑过去迅速拾起鸡，朝上衣里一夹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屋里的人听到鸡的叫唤声，出来位老太太，看了看以为是有人过路自家的鸡受了惊吓，没觉察有什么异样就回屋了。大牛半天没敢出声。因为这位老太太是老支书的母亲，七十多岁了，眼睛不好，可耳朵蛮灵，能分辨不少人的脚步声。有次大牛在吴家荡出工，口渴了去她家讨了一次水喝。第二次又去时，还没进屋就听到老太太在房间里说：“是上坪的青年大牛来哒吧。”大牛非常诧异，喝完了水后就问老人：“奶奶，您没看到我怎么知道是我呢？”老太太说：“你后生家走路火炮得很，像打鼓一样咚、咚的，我听得出呢！”大牛放轻了脚步，今天可要小心点，可别让老太太听出脚步声，万一她晚上关鸡笼时发现少了一只鸡，怀疑起我来就麻烦了！

几个人回到生产队，小牛与伍晓出工还没回来。大牛烧了一锅水，在地上铺垫了两张报纸，将已烫好的鸡放在报纸上，三下五除二将鸡毛钳干净，开膛破肚将鸡肝和鸡胗拿出来，摘去苦胆，把鸡毛等杂物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全部埋入灰坑，然后把鸡炖上。前后不到半小时，锅里的鸡就飘出香味了。大牛没想到自己有这么能干，得意地笑了。

林木看大牛忙完了，才把衣服一掀：“各位，请看罩衣里面！”这时才发现林木的衣服里子上沾满了鸡屎,臭不可闻！大牛想笑，又立刻做了个嘘、嘘的手势，叫林木小声点，提防墙外有耳。这生产队的人基本上是听得懂长沙话的。

曹云跃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抽烟，看见大牛的手势笑了笑，悠闲地吐出一串串烟圈……

　　　曹铜匠做事真是不露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