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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读山系列之十一《妙峰奇事之死而复“活”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id=47209)

--  作者:中和居士
--  发布时间:2007/11/29 10:08:13

--  [原创]读山系列之十一《妙峰奇事之死而复“活”

妙峰奇事之死而复"活"

        刘师傅死了,他一同进厂的老乡们全聚集在一起,等待工作组的处理意见。在一切工作秩序和规章制度全部被推倒的无政府时期,事故分析和责任查处无人过问,全由工作组替代了所有职能部门的工作。决定很快做出来,由木模车间连夜赶制棺材,尸体送医院停放,车间工会派人去礼陵同他母亲做工作。

        因感情难舍,我主动提出和几个学生崽去守刘师傅的灵,经工作组同意还安排由我们的班长带队,一位尊敬的南下干部,真正的马列主义者。

        工厂职工医院实质上是一门诊部,坐落在厂后门的围墙边,依山临路,属上世纪五十年代大跃进时干打垒结构的产物。从走廊到房间全是半圆形的顶,刷上白石灰水(那时没有装饰的概念,当然也不会贴上瓷片之类的东西)如地下陵墓,阴冷而潮湿。医院的大门庭不足十平米,供就诊人员挂号用,正对大门的一间圆顶房是外科换药室,被临时改做刘师傅停尸的地方。

    由于头了已炸去了半边,全身关节已不成形,只能用大量的棉纱把刘师傅捆扎成人形,搁在一只军用担架上。而医院老鼠成灾,怕伤害到死者又将担架再搁在一办公桌上,离地不到一米,在下放上一双鞋,点上长眠灯便成了一不规范的灵堂。

    主意是老班长出的,他说战时就这么简单,筹备方便也能寄托一点思念,我们全照办了,还不忘在房门口放下了那白色的医院特有的门帘,以防工作组找麻烦讲我们搞四旧。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几个人围在老班长的身边相对无言,刘师傅那临难前的面容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时的屋外又下起了绵绵不断的春雨,南方的阴湿天气使人打不起精神,一切都有点阴冷的感觉。

    偶有死者的几个同乡过来看,只有叹息和哭声,当然也有建议烧点冥纸,让节俭过日子的他到另一个世界保证有钱用,空气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如果不是老班长不时叫我们去照看长冥灯是否被风刮灭了,或是给灯加点油之类的工作,肯怕几个学生崽全会变成小老头。

    这时,一阵雨打油布的拍击声由远而近,接着老郭师傅打着油纸伞从雨中赶来,一进门那大嗓门儿就亮开了,搞得圆形的房顶回声很大,他说:“我说柏牙子人冒死魂魄就早跑了,你们就是不信,听车间工会刚接电话的人讲:‘去礼陵慰问家属的人一进刘师傅门,他娘就哭着喊叫着说柏牙子肯定死了,在昨晚的梦中,她梦见柏牙子的脸是一边红,一边白,身形不定,在空中飘来飘去,说要走了,要他娘找桌上的一本书,其中夹着的一个日记本。上面记有同事向他借钱和饭菜票的记录,一定找他们要回。’我才去他的宿舍,真的在桌上的书中找到了那本子,打开一看,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你们说真是神了。我把本子交给工作组,来时,他们要我莫乱讲,难怪前天晚上工作组的人在车间看到一个像柏牙子的人,以为是坏分子搞破坏,就是捉不到,只怕他们也吓着了。该死的,那是柏牙子的魂呀!魂不付体,跑了出来,还能不死?”老郭师傅的大声说道,让我们的毛孔全张了起来,感觉到连春雨中的风也是凉森森的,大气都不敢出,瞪着眼,张着嘴同宝一样望着他。

    还是老班长有经验,看在眼里马上反应过来说:“不要乱讲,我打四平时,死的人老鼻子啦!血流成河,整天在死人堆里过日子,那有什么魂呀,鬼呀的,你从农村来的,就信这一套,不要在他们年青人面前宣传迷信,你办你的事去,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

    郭师傅是没有心计之人,也没有看我们的表情,一边还嘴说:“反正你们不信,我信,我要工作组去找他们还柏牙子的钱,莫搞冒良心的路”,说着便一边跑进了那绵绵的春雨之中。

     郭师傅走后,班长怕我们情绪受影响,叫我们找来一个弃用的脸盆,把死者好友送来的冥纸放在盆内焚烧,门厅本就小,烟一时难已排出,烟雾弥漫的周围就有了点变化,加上有事做,我们几个学生崽已开始从魂鬼的迷茫中解脱出来。

     未吃晚饭,天就暗了,雨还在无休无止的下,当车间送来了可口的饭菜时,好酒的老郭师傅也赶来打牙祭,酒一入口,话又多了,围着鬼魂的话题同我们争论起来。

     我中学时在前苏联科学杂志《点点滴滴》中看过一些国外有关鬼魂的论证,并说:“郭师傅你说的没有科学依据,人在灾难时的场景同其所在环境的磁场密度有很大的关系,而重现灾难时可怕的场面必定不能少于两个基本条件,一是雷呜电闪之时,二是人的第六神经被激发了(只有个别人的第六神经可以激发,就同现在某些人具有特异功能一样),而刘师傅所发生的奇异之事都是在事故之前,那不是讲相声!”

      老郭师傅一听就来了火,“么子神经不神经,我是冒得神经,我看你们是书读到屁眼里去了,在咯里发神经,明明前天晚上,看到的人打扮是柏牙子,那个又有本事捉得人的魂到,当然是飘走了,你又不是不在场,还讲我打乱讲,真的有点宝气,”

      “你有点宝气呢,就算你讲的是真的,刘师傅是炸死的,老人讲枪打死的都冒得魂,那炸死的人魂都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何况,你是说先看到魂,后才出事,前后顺序都不对,还讲我?”

      “我讲你是死猫记硬要争出尿来,你看,如今细牙子在外面玩疯了,一落屋就讲胡话,发高烧,还不是要做娘的晚上到外面去喊魂,只要一喊就灵,魂回来了,人就自然好了,如果,当时要柏牙子娘喊喊,或是我同他说破,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你们年青人就是不信,我也冒办法,懒得同你们争。”

      在无休止的争论中时间过得很快,春雨也在争论之中停止了它的飞洒,老郭师傅突然记起他还要去接刘师傅家从礼陵来的亲属,说了声:“快十点了,该死的差点忘记接人,趁雨停了只能跑去,就怪你们这些鬼崽子。”话未说完,人早已跑出了医院。

      静静的春夜除了他的大嗓门的余音,还有猫发情的嚎叫声,让我们几个守灵的人突然中又增加了一些恐怖感。咀里争着说不信有鬼魂,心里却反复想着老郭师傅那无法解释的怪事。

      就在这时,停尸间内突然一声剧响,像重物掉地的撞击声,还接着有滑动的摩擦声,因隔着门帘,看不清楚,那门帘的后面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惊得我们面面相观,只有老班长像没事似的用他那地道的东北话对我们说:“谁去瞧瞧,谁的胆儿大,如果炸尸,就叫我。”

      他说得轻巧,我们可就难了。如果是刘师傅的魂又回到了他的尸体,如果是老鼠过路,产生炸尸坐了起来,(听父亲说故事讲湘西的法师还能赶尸)如果刘师傅不甘心,变成鬼要闹事,种种如果一时间都涌入了大脑中,信与不信交错着在心中争斗。

      老班长看着我们微笑着,就是不动声色。又起风了,而且是旋转的风,把冥纸和烧尽的灰旋起来飘散在园形的房顶上,就象每年七月鬼节我在家烧冥纸祭先人时一样,母亲说纸灰打旋是先人来了,来收钱的,其实是冷暖空气对流的结果,虽是知晓,但当时却有渲染恐怖的作用。

      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敢离开自己的位子,只是呆呆地望着老班长。他看我们草包了,熊了,也没取笑,起身走向停尸间,掀起了门帘。

      一切平静如常,只是防尸坏的冰因溶化从担架上掉了下来,并掉在地上滑行了一段,才造成了那一声剧响,真是虚惊了一场。大家松了一口气后又开始抱怨郭师傅乱讲,这肯怕是年青人的通病,明是没胆量,还要找回面子。

      那时京广复线尚未修好,沿湘江而行的铁路在工厂边设有一小站,专停靠慢车叫“猴子石”站。下站后翻过一小山就进入了工厂的宿舍区,距离不足2000米,郭师傅接人来去也就个多小时。

      接近午夜时,传来了多人的步行声,因没有老郭师傅那特有的大嗓门和人的对话声,我们也没有当回事。

      听着声音到了医院的门口,还有趟着积水的,但脚步沉重,在静夜中听的十分真实。手电筒摇动的光集中到了医院的大门,我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大门外。

      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死去的刘师傅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个活生生的刘师傅,只是面上没有往日的笑容,神情悲痛,刚刚争论的鬼魂是否存在马上被刘师傅的到来冲得一干二净,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有点像在梦中,但现实是刘师傅走得离我们越来越近,连老班长也呆住了。

      然而,跟随其后的四个男男女女都在掉眼泪,只见刘师傅一手掀起门帘冲进了停尸间,男子汉那大而粗的哭喊声传了出来,“柏哥,老弟来看你了!”顿时,我们大家一片茫然,难到是刘师傅的弟弟,但世上那有长得如此一模一样的弟弟,除非是双胞胎,为解开这一迷,我们不约而同挤进了那临时的停尸间。

      死的刘师傅尚有半边未用纱布填满的脸,和活的刘师傅一对照,真还找不出半点差别,连眼角上的小痣也是一样的,问又不好问,因同来的人的礼陵话在埸的谁也无法听懂,何况在那样悲痛的场合下,看来只能等待同刘师傅极熟的人来作解释了,反正午夜惊走的魂又开始回归到自己的躯体了。

      解迷的人是老郭师傅,同样他也是搞恶作剧的人。他在去接人的路上,对我们不尊重他所讲的奇异现象很是不满。当他在车站接到人时,也惊呆了,但他懂礼陵话,很快知道是刘师傅的双胞胎弟弟,因刘师傅平日话不多,性格内向,其弟在家照顾母亲,未到长沙来过(那时交通不便,上省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车间里一般人当然无法知道这一内情。他突然想起要报复我们几个学生崽一下,引路到医院前不远,他便抽空说有事要办,中途溜了。后又不放心,便稍后赶来看动静,也怕吓着了我们。

      经老郭师傅这一折腾,那一晚是让人无法入睡的,如果把前后几天发生在刘师傅身上的事串起来,的确有一些让人无法用科学的办法去解释的现象,因文革的破“四旧”运动过去不到两年,大家说说也不再议,如石子掉入水中,起了几个波纹后又平静如常。

      刘师傅的葬礼很一般,他没有派系,也不是文革某一时段的“英雄”,当然也够不上破坏生产的大帽子,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就20多年,带着他的技术,带着他那一份为人的厚道,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中和他的魂一同飞入了世人不争的极乐世界。留下一些至今尚未解开的迷。


--  作者:朋之
--  发布时间:2007/11/29 13:3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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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新聊斋!
--  作者:夜深人静
--  发布时间:2007/11/29 18:5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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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傅可惜了哟。
--  作者:蔡家湾
--  发布时间:2007/12/1 11: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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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一位好师傅.事过多年,难得中和兄还记得他.
--  作者:李姐
--  发布时间:2007/12/1 11: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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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新聊斋!待我网络顺畅了再一一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