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艾木地
-- 发布时间:2007/10/26 22:50:23
-- [原创] 劣行记略 之 关乎性
《游泳》中提到塑料袋,是用来装脱下的衣裤的。封严实,也能浮在水上救生用。有次一个同学带来的大塑料袋,竟然装下了十几个人的衣裤。只是漏水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在岸边戏水,那太小儿科,要知道,我们是去横渡湘江的。衣服无处“寄存”,更不会有人愿意“留守”。塑料袋终归希罕,只好最大限度地精简机构:赤膊,赤脚,短裤穿两条,到江边,脱下一条,塞进塑料袋,游过江去,找个隐蔽处,脱下湿的,穿上干的(常因塑料袋漏水而半湿了),把湿的发狠拧干,套在头上,儿时腰细,腰围头围相差无几。回来,一路暴晒,到家,焦干的了。想想,也蛮酷呢。 那年头,西装短裤算是奢侈品,但男孩没有一条球裤是绝对不行的。穿条“米袋子裤”,在街上溜达勉强还说得过去,踢足球,打比赛,那就太有失身份了。 我直到初三,在高人的指点下,才明白球裤里面还应该有一条内裤。我没有,被称为“打单”,或曰“没挂胆”。 有次上体育课,恰好“打单”的我,被老师指派上单杠演示一个翻转动作,我不想事,说上就上。后果可想而知。半空中头朝下脚朝天的那一瞬,我顿感不妙,下来已满脸涨红。女生们都垂着眼,男生们则一脸坏笑。 其实从初一开始,男生们在一起,就热中于性的话题了。 我们偷偷摸摸嘻嘻哈哈地谈论各自身体的变化,无师自通鬼鬼祟祟地交流感受和体验。也谈“跑马”,后来才知道学名叫“梦遗”。好象从没提到过“自慰”,亦即“手淫”,光是这个“淫”字,也足以使我们避之千里了,万恶之首啊!我直到过了“不惑”之年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感困惑的是,远不止我一个男孩的乳头也在膨大!涨得生痛,幸亏几个月后消了肿。不知是生理变化之必然,还是我们几个内分泌失调? 班上有一个医学院子弟,谈起性来,一串一串的专业术语,他不脸红,我们心跳。 爱看小说的同学居多,对里面时不时出现的性描写,我们倒是一本正经地讨论过,最后达成共识:性既然是生活中的正常现象,文学作品反映也就是正常的了。 寄宿生的性教育大多是在寝室里完成的,这倒有点像国外现在比较提倡的“同伴性教育”,不过缺乏权威的、科学的指导,必然滑入淫秽、下流一类。 我没寄宿,所以懵懂好多。 学生自然也有成双成对的,我们班在同年级里分“男女界线”最坚决。看到外班的男生女生打打闹闹,我们总是嗤之以鼻,俨然一群少年卫道士。可惜那时不评什么“德育示范班”啊。 卫道的结果,是我们班男生直到初中毕业,还几乎全体缺失初恋的经历。现在同学聚会,当然已无男女界线,回首当年,常有“也许……”,“可能……”,“要是……”一类的玩笑和唏嘘,终觉不无遗憾。 那个时候,没有人来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向谁寻求帮助。父母?老师?求助者,更可能是被求助者,会感到难于、羞于启齿。 要是我们有足够的性科学知识,有对自己和异性的充分了解,知青时期的苦闷与焦虑将会化解多少啊。 有这样的段子:讲真话,领导不高兴;讲假话,群众不高兴;讲痞话,大家都高兴。可见,性,永远是人们的最佳话题。在很多场合,能够抖出一串串“荤段子”的人,绝对最受欢迎。 与此同时,爱的纯真和浪漫,性的激越和愉悦,不再被人提起。仿佛那都是少年强说愁的矫情。都说,开放了。是开放了,但这绝不是对一种生命科学的开放。我们已经昂首阔步轻松愉快地进入了痞的时代。权势痞得,道德就痞不得? 更荒唐的是,同一件事,既是大人们的欢乐源泉,又是孩子们的严厉禁区。在这两个反差巨大的区域之间,没有桥梁,没有过渡。 要长大成人,我们该怎样跨过这断裂的沟壑?跨得过,跨不过,我们都可能遇到没有丝毫准备的、超出想像的慌乱、失措、难堪,还有伤痛,甚至愤怒。 我想,那一刻,最多的感觉可能是,我们被欺骗了! 可怕的是,被欺骗的同时,我们还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欺骗我们的孩子,孩子又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欺骗他们的孩子。 是啊,瞒和骗,不正是我们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吗。 到了该“知天命”的年纪,我才读到了海特、金赛的性学报告。联想以前读的弗洛依德,对那些每一孩子都免不了的、最初始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这样?等等,才算得到了比较明确、全面、令人信服的解答。 我从来不指望“知天命”,但我必须知道我自己。或许,这比“天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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