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易山
-- 发布时间:2007/9/23 19:41:51
-- [原创]一个小友
它从我的小露台振翅向后山的丛林距离现在有五年了,但它别我时依惜的眼光还如在昨。 这是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我夹在争先恐后向操场涌去的学生中出了教室。我靠边停下来,打算干脆让学生先走。这时,像一枚石子一样砸在我端着的一摞作业本上,发出“咚”的声响,使我吃了一惊的就是我的这位小友。 它是从一个学生的抛撒中坠向我的,这个学生跑过来对我讲了它的由来:“我早晨进校门时,就见这小麻雀在地上躺着,像死了一样,我仔细才看见它眼睛没闭。我用手捧起时它颤个不停,我放在胸口里两节课,它才缓过劲来。我以为它能飞了,没想到放出去又掉了下来。”学生看了看我手上的小东西,又说,“我早上见到时就是这副样子。” 我也仔细的查看起来,这是一只羽翼刚满的雏,应该还没试飞过。大概是清早的大风将它从窝里刮出来的,如果不是这个男孩的搭救,恐怕不被猫儿叼走,也被深秋早晨清冷的寒气冻死了。现在,它在我的手中又开始瑟瑟的抖起来,许是因为刚才的摔打,又许是受了惊吓,两只小黑豆子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瞪着。 “你做的不错!你该是它的救命恩人了”我夸了这个男孩,又问他是不是打算继续收留它。“我想,但不行,因为它叫,这两节课我都没听好,所以我才想放了它。”我摩挲着这小雏儿的微温的羽毛,跟男孩商量:“我替你照顾它一天,下午放学时你来接它?”“行!可以!谢谢老师!”男孩摸了摸我手中的鸟儿,说:“你听老师的话,我放学来接你。”又说了句谢谢老师,就跑向操场去了。 在办公室里,我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小东西的全身,确认它的确没有受伤。我腾出一个纸盒,将撕碎的卫生纸垫出一个形如摇篮的小窝,将小鸟放了进去。然后将小窝移到台灯下照着,一分钟都没有,这雏儿就活了过来,开始叫唤。那“啾啾”的叫声果然清脆,我想象在课堂上肯定非常有效果。我心里暗笑,那两位老师算有爱心、有修养的,没把这扰乱课堂纪律的不速之客逐出课堂。那个学生做完操又跑来看了一回,走时对我报了个很肯定的笑脸,像是表扬我。 在我看作业时,它一直在叫着。一个年轻同事把它的叫声翻译给我听:“老师哎!你做点好事罗!把点吃的罗!我饿死了咧!”这个翻译家马上就弄来了一些碎米和菜叶,这小东西也不择食,还真的吃了起来。到下了第三节课,男孩送来小虫子时,这小雀儿已经有力气在办公室里扑通扑通的试飞了。 它停留在我批过的作业上,用那精致的小爪去踩踏那些或工整或潦草的字迹,在我划出的红勾上跳来跳去。当我给它喂水时,它用尖尖的微黄色的小嘴来轻啄我的手,还时不时用那小黑豆似的眼睛来试探我。它一点不怕我了,好象熟人了。 中午我去吃饭,按照男孩子的嘱咐,我把门窗关好,让它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学习飞翔。待我回来,却不见了它。里间外间我都细细的找了一遍,我猜它躲在哪个角落里了,因为门窗都还好好的关着。我打算先休息一下,横竖它要叫的。果然,我刚躺下,就听到它在跟我“啾啾”的打招呼了,这声音从上头传来。我一抬头,嗨!这小东西正站在吊风扇的叶片上打量我呢! 我想起我刚才到处找它,它一直看着不作声,我要睡下了它就出声了,实在有趣。于是起来逗它玩,并把我带回的炒鸡蛋喂它。它一边吃一边这里蹦一下、那里看一下,还过来啄我的手,活脱一个恃宠撒娇的小孩子。 我睡下,任它在房间里玩耍。它时不时发出的“啾啾”声没有了上午的急切,加进了滴溜溜的感觉,满圆润的,我听着渐渐入睡。 我又被“咚”的一声惊醒,马上的反应就是这小东西出状况了。果然,我又一次看到了它与前两次一样的狼狈相,躺倒在靠窗的茶几上。我俯下身看时,它平静得很,好像有意要休息一下。我这回没有去捧它起来,而是静静的看它怎么办。我坐在它旁边看报纸,过了十分钟左右,它站了起来,“啾啾”的念了几声便开始在屋子里飞起来,从里间飞到外间,又飞向里间。然后停在朝窗子的书柜顶上,盯着玻璃窗愣起神来。 不到一分钟,这愣神的小鸟儿仿佛作出了个毅然的抉择,奋翅朝玻璃窗扑去……当然,结果是这鸟儿的又一次跌坠。我明白了,放下报纸来到窗前,开始怀着一种异样的情感等待它的恢复。这一回,我居然在那小黑豆似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坚毅,我有些惊骇了! 十分钟过去了,我的小友没有如上回那样的恢复,又过了不止十分钟,它才用“啾啾”的吟唱给自己又一次吹响冲锋的号角。我将门窗打开,打算给我的这位小友壮壮行。这小东西飞上我的案头,站在台灯上盯着我。我心念一动,从包里掏出相机按下快门。 鸟儿飞进里间,再飞出时径直从打开的门飞了出去。 我追到门口,以为只能看到远去的鸟影了,但我马上定在了门里。我的小友,它停在了露台的栏杆上,那两只小黑豆般的眼睛正朝着我。我又飞快地按了一下快门,而后看着这灵雀儿飞上不远处的电线上,虽然它还在回望我,但我再看不清它小黑豆似的眼睛了。这回,这鸟儿停留的时间长一些,像在积攒什么一样。 突然,它展开双翅,朝着后山茂密的丛林箭一样的飞去了。这回,它完全没有犹豫,飞得跟一只普通的飞鸟没有一点区别了。 我一直看到眼睛发涩,其实早就什么也没有了。 后来,我常常留意电线上停留的鸟儿,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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