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旧山河
-- 发布时间:2007/6/13 22:56:18
-- [原创]你飘不出我心灵的门
你飘不出我心灵的门 其实我们并不相识,但我却对你的离去充满了感伤。你是怎么离去的哩?就象卢梭说的当那最后审判的喇叭奏响的时候,你也会认为你是无怨无悔的吗?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在困惑着你的这种选择:将自己嫁给一个并不出色的乡村青年!那么你是准备受难吗?我不知道,至少我的受难是被迫的,虽然也许会有知青准备了受难,但这点勇气很快就会被那些近乎原始的贫困的生活状态击碎。这时候回城的渴望就将让我们所有的信仰都显得无足轻重甚至滑稽起来。但是你让我们看到了你的执着!也许你确实有这种情怀,你虔诚地愿意为了一个空想的幸福而献出了自己一生。 没有人能准确地猜度出你为什么作了这样的选择?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你的先生,直白点说是我不愿意见到你的先生,我想我并非是瞧不起农民,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占有那原本不该属于他的女人!是不屑么?我不知道。但在思想上我想我比他要走得远得多,我所涉及的领域是你与他都难以理解的。 你已经离去快两年了,但是我对你的离去却是充满了感伤。 这个县里全部的长沙知青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会有个近邻就下在我的隔壁公社。我要知道我想我可能会去找你的。等到我知道你原来就是我的近邻时,世故已经冷漠了我的心。我已经没有了去找你一叙儿时记忆的情怀。 但那记忆却是不肯冷漠。 我和你就隔着一条马路,我住在平民区,你住在政治干校,政治干校有多大?我至今也不知道,只知道那里全是解放军叔叔,我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天天听着起床号和清早马路上的跑步声度过的。小时候与伙伴们好奇,沿着围墙或是铁丝网企图绕个圈,看看到底有多大。但是我们只是沿着一条直线马路走了五六里路后,就被那铁丝网外溪旁喧闹的蟋蟀吸引了,我们两腿浸在水里掏了一会儿蟋蟀,忽然就发现铁丝网内的大树全是酸枣树!于是就有勇敢的伙伴窜过铁丝网爬上树,将那青涩涩的还只苦楝子大小的酸枣儿摘下来,拼命往干校里砸,一边砸一边喊砸妖精(那时候不被我们称为妖精的女孩子恐怕只有自家的姐妹了吧)。我知道他们都是在砸小女孩,大人是不敢砸的。 我也砸过,每年酸枣快熟了的时候,我也多次爬到树上去,看见女孩子过就砸。就我的记忆而言我们没有一个砸中了的,因为树叶太浓密,一粒酸枣磕磕碰碰的砸出去后,最多不过是吓一下女孩子,胆大的就头都不抬,胆小的就跑,跑得裙子扬起的那种风情,至今还美丽着我的日渐麻木的心灵。 我砸过你吗? 你是六八年下的。过了两年我也下来了,我就下在你隔壁公社。千里之遥啊,毛爹爹的愿望让我们在异地又成了近邻。我下来不久就听人说起你的先进事迹,说你跟赤脚医生学扎针而把自己的胳膊扎得抬不起来了,说你修渠道时为受伤的社员献血(山里人忌讳献血),而最让我惊讶的是你拒绝了回城的诱惑(听说此举让你那当解放军叔叔的父亲大为伤心),也拒绝了你的同学的追求,你竟然嫁给了一个农村青年。 我一直对你的这种选择抱满好奇。因为我认为你嫁给一个山里人无异于嫁给了贫困。在那样的大山里,所有的日用品都是靠着挑夫一挑一挑的挑到小卖店去的。一个挑夫一天就能挑一个来回。等到多年后我知道你原来是我的邻居时,这好奇就更加深了。 我问过你们公社的一些知青,但他们表示并不清楚你的真实想法。有的说得直白点就说你是为了上大学才有这样决定的。不错,你是结了婚后才去读书的,但倘若真是如此那代价也太大了吧?文凭换个初夜权也许还能让人接受,但让文凭换张结婚证书,却真有点匪夷所思了。我不太相信,况且当时你就是不将自己以嫁与大山嫁与贫困的行为表示你扎根农村的坚贞,你已经是全县最红的知青了,工农兵大学的门不会向你关闭的。我又问你的先生是否非常优秀譬如英俊,因为我一直认为女人才是真正的色情动物。但是所有的人都说你的先生平凡得象一坯泥土! 但是你是优秀的。 这是唯一的一次。那一年我二十八岁吧,我去你所在的公社办点事。我熟悉你的公社,因为我在乡下时去你的公社玩过几次。那时我还不懂女人,我见到所有陌生的并且被我认为优秀的女人都会显出一种令人可笑的拘谨。 我在供销社买了一包烟,背靠着柜台看着大门,大门是两扇门的,宽约一米五吧。我望着门口想着这趟出差一点也不好玩,熟悉的人全都走了,唯一留下的一个你却又从未照过面,想去又不敢去,因为我早听说你的的丈夫一直在不停的大吃干醋,严重时这醋劲还演化成了武力行为。再说我这时候还不知道你是我在老家的近邻,要不然我那点玩世不恭的心态会主宰我的行为的。 营业员听出我的口音了,因为这里以前下过不少我的老乡,她主动告诉我说这里还有一个知青,问我是否认识,我说不认识,我说我是下在你们隔壁公社的。我说话的时候微微的扭着身子,就在这时我的眼角瞥见门口飘过一个着白衣裳的女人。是你!肯定是你!这是感觉,是男人对一个神情飘逸的女人的感觉,因为这里的大山是孕育不出步态和身姿如此轻盈的女人。你是飘过去的,如回风如雪柳,也如一段伤逝,从此就留存在我的记忆中,让我的心多了些许的裂痕。 我并没有追出去,虽然我很想追到门口去看看你,甚至在你身后唤你一声,让我们共有的乡音惊你一个回头,但是我没有。我是傲慢的,虽然现在才知道人有多么傲慢也就有多么愚蠢。 我一直不明白我的这种心态,是多情吗?是相思吗?似乎都扯不上边。然而那扇双页门,那一扇双页门前飘过的状若凌波的身影,却是怎么也飘不出我的心的天空了。 难道就是这惊鸿似的一瞥我就爱上了你吗?但是我甚至还不能很准确地描述出你的面容!我只是从这一瞥中看见你肤色白晰,面容清秀.但是我知道我并不需要记住你的具体的形象。 有谁会去构想心灵的模样哩? 再次得到你的消息时,你已经在长沙住院了。朋友说你是患的肺癌,并且告诉我他看你时没有给你买什么去,只是留了两百元在你床头。我说在哪个医院哩?我也去看看她。朋友却又说你已经出院了,住在自已父亲家里了。朋友说你在患病之际一直是快乐的,并且象没有患病一样与朋友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你还拥有很多很多的生命。倒是你的父亲知道你的病症后,于抑郁中忽然就病了,经检查竟然患了你同样的病症而且很快就离开了人世。 半年后你也走了。你是我所知晓的第一个走向那边的知青。 我无法想象你最后时刻的思想,我也无法猜度你的远去的灵魂是否还会围绕着那决定了你命运的大山。我知道会有关注着你并且为你悲痛欲绝的亲友。但是你不知道,在这么些年里,还有这样一个兄弟在默默地关注着你。只是我从来没有与人说起过我内心这种颇有点暧昧的感情。到得今天,我只有这样一个愿望,想去你的家,就站在你的照片旁边看看你,只是看看你。我想我心中唯一的遗憾是:为什么我竟不能将二十八岁时的经历从梦中幻化出来,这样我将在用我们共有的乡音呼唤你,我要看你跑动时裙子扬起的那种风情…… 你飘不出我心灵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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