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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德格三日(1)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36&id=33194)

--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7/10 23:04:21

--  [原创]德格三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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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段去年的旅行日记,两车八人从成都走了七天,走到了川藏之间的金沙江峡谷......

7月11日 晴  白玉—德格

  昨晚和谢老、浅草说起关于这座高高在上的白玉寺,大伙都判断,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到金顶时,一定会很好看。于是都起了个大早。没想到,两个司机可能昨日驾车走200多公里土路太累,还没起床。赶紧叫醒他们,但天空上云层很厚,不会有日出的辉煌一刻去照耀着白玉寺了,心中有些失落感。但无论如何,还得上去看看。

  吃过早饭,上山途中,驱车在狭窄的楼群中乱窜,两台车竟然在途中失散。当丰日4500开上了白玉寺山门外的公路观景长廊,我发现从这里望白玉寺,比昨日的所有视角都好。它的金顶不再以大山为依托,而飞到了白云间。如若有晨雾飘在下方的山腰,无疑将再现出天上人间琼楼玉宇的迷人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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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浅草和丫三人从这里下了车,徒步走向白玉寺。虽是清晨,上山朝拜和转塔转寺的藏族乡亲们还是不少。他们是从山下走那陡峭的石阶爬上来的,一些老人艰难地爬上来,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就推着转经筒,开始了她们一天里说不尽的喃喃倾诉。那些白色的土坯房并没有山下看起来那么华丽,有不少残破的老屋。当我从公路上跨到坎下老屋的平顶上去拍摄时,丫突然大声惊叫起来,原来一条小蛇居然出现在那屋顶上,飞快地从我脚边溜走。

  但是,走到寺前广场,却发现谢老他们那台车先到,正在广场上溜达,没人拍片。原来,周围的建筑是全新的,甚至三层小楼的正立面全用铝合金和绿色玻璃装饰,上面顶着个琉璃瓦顶。这种看上去很现代的“金碧辉煌”,让一行人失去了进寺看看的兴趣。“走吧”,谢老对我说,“还是尽早走金沙江峡谷去”!哈哈,好,好!其实,我早就按捺不住了啊!

  从白玉走金沙江峡谷去德格,是我几年的筹划中最期待的一段。不知有多少次,我翻开不同版本的地图,顺着那南北流向、没有水网也没有支流的蓝线去寻找沿江公路,但多数地图并未标记,这更增加了这一江段的神秘。江边有路吗?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制定行走功略时,我作了如走不通就折返甘孜的思想准备。而谢老,也频频打电话向德格的朋友们寻问。我的判断是,如下了大雨,这条类似机耕道的简易公路肯定是不能通行的。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走就走,两台车开下山,顺着欧曲河谷钻进森森的大山里,一路向下很快驶过这七公里。当车昂头爬上一道土坎时,那条不动声色稳沉流动的金沙江就出现在我们脚下。下流,它仿佛被奔流而来的欧曲河水一撞,立刻折弯过对岸的山嘴不见踪影了。而上游,逼仄的大山则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峡谷,浑浊汹涌的江水卷着漩渦直扑到脚下的山岩,发出低沉的涛声。这里,就是所谓金沙江第一湾了吧?

  也许过分贴近这个V形的大拐弯,它远不如我们在德钦奔子栏后山头上望见的那个U形的大拐弯那样令人震撼!但是,作为一个在长江边出生成大的孩子,呼息到熟习的母亲河的气息,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两年前,我曾在奔子栏山头大声呼喊着,“我爱你,长江”!“你的儿子一定会再来”,而今天我终于又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江的涛声涌进我心头轰然回响!

  在峡口没有过多停留,车顺着绝壁上开凿的沙石公路溯江而上。走进峡谷的第一印象、感觉这是一个呈封闲甬道形状的完整峡谷,两岸高山并不像长江三峡那样千姿百态,但同样壁立千仞地紧锁着大江。向上游远望过去,青山茫茫,石门开处,金沙江急流泛动着金属般的光泽直奔而来。捡起一块碎石奋力一掷,只见一道弧线直落下去,只在岸边不远处无声地溅起水花,看来,江面并不狭窄。只是峡谷两岸山太高,才显得它如此纤细。一嗓子喊出去,波荡的回声若有若无,又感到它的宽阔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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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里开,峡谷越深,俯瞰下去,静水深流的江面上并没有波涛汹涌的逼人气势,但江水拍打着岸边赤红色裸岩激起的浪花,才把人们的视线引到那一股股的急流的闪亮波纹上。这里是否就是叶巴滩大峡谷呢?空无一人的山谷路边没有任何标示。1986年中美发起联合长江漂流探险,装备精良的美国人就是在这个金沙江叶巴滩大峡谷遭遇失败的,这里也是洛阳长漂队翻舟而死亡了两人的地方。越野车走在壁立的悬崖边,是绝不允许“一不小心”的。要是一头扎下去,无论你有多好的水性,掉下江水中连泡也不会冒一下的。可偏偏在怪石嶙峋的深谷绝壁上,居然还有一群羊贴着石缝窜上跳下。当我用500mm长焦镜头拉近对岸山壁上那三三两两的小白点时,从镜头里望到的是几个昂着长角,悠闲站在峭壁边东张西望的家伙,它们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牧人又在何方呢? 丫、谢老和我一起大喊,但对岸的那些正忙着弄险扮酷的羊们置若罔闻,不加理睬。

  一个多小时里,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走在金沙江边,我们只碰到一辆货箱邮车从德格方向开过来。静静的峡谷中只有我们两台车,八个人,在沿着这条4000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形成的断裂带向北前进。这是全长6800多公里的长江沿岸人烟最稀少,风情最隐密的一段:即德格、白玉、巴塘、德荣之间横断山脉遮掩着的金沙江秘景。饱览着大峡谷风光,我心中洋溢着作为一只老驴的自豪,也暗自打算,如有机会,我会在我的有生之年,继续走完白玉至巴塘,巴塘至德荣的江段,为一江流水的南北通道留下生命的精彩记忆。

  走过这段峡谷,前方变得开阔了不少。一条小河从大山里钻出,冲到金沙江里。我们开过了小桥,车头一扭,也向山里钻去。

  这条更崎岖的山路,通向白玉的河坡乡。河坡素以产全藏最精致的白玉藏刀而声名在外,曾有“格萨尔王的兵器库”的美誉。一路上,小陈司机都在念叨着。我呢,也有收藏民族刀具的爱好,极想去那里买上几把。听说,过去并不是家家都可以打制藏刀,全乡也只有两个家族有资格。但是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打制藏刀和其他精制的手工艺品。我非常希望在那里还能看到制作过程的古老工艺。

  但是,安排走这条路,却不是为了买藏刀,而是冲着嘎拖寺而去的。

  嘎拖寺不同于崭新的或只有3百多年历史的白玉寺,它建于南宋年间,是康区藏传佛教宁玛派(红教)最大的朝拜圣地。寺内有大铜塔、释迦牟尼像、经典刻版等价值很高的精美文物,据说还保存着格萨尔王留下的宝剑,是甘孜州重点开放的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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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沿着小溪前行,河边出现了零星的青稞田。那种方形的木头“白塔”又开始排列在河岸边——如果它还能叫“白塔”的话。那是一种由原木垒成再复以夯土的,从大到小的正方形叠高的塔形建筑。这种样式的方塔,也许是白玉特有的。我还注意到,进入白玉,白塔似乎不再孤单的孑然傲立,在寺院、在山野,它们通常是成组地列队。在欧曲河边,我也曾见到过这种木头方塔与真正的两座白塔列队站立在河岸上。但这种很另类又神迷的奇特造型,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与身边的白塔又有什么不同的意蕴呢?我无从知晓,此途中又有这样的塔影,更衬出深谷有一种远古蛮荒的意味。

  车沿着河边开了近一个小时吧?冲上一个高坡,就驶进了河坡乡所在的小镇。那是一个只有一条土路小街十来拣房舍非常冷清的地方,没有任何能看到制造精美藏刀的作坊。到唯一一家杂货店从半开的小窗伸头往里望望,除了酒、可乐等饮料和香烟外则一无所有,连藏刀的影子也没有。

  听说藏刀的制作都在小镇后的村子里,小陈司机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开上了只有汽车一双轮对宽的小路往村子里驶去。不期,却听到脚下那河滩里传来不停的汽车喇叭声,原来,谢老乘的那辆三菱吉普已驶下河边,正沿着一座小寺院钻进一条更隐密的山谷。他们是急着去嘎拖寺吧?

  只好慢慢倒车,到路口再折向河边追上去。但驶到谷口一看,三菱已不见踪影。一边追一边用对讲呼叫,不见回声。这条幽林荒草覆盖的山谷里,居然还有人家,还有青稞田,甚至还有道孚那种原木砌成的“崩科”式藏家小楼,只是见不到一个人。车向前开了很久,两边的山愈来愈高,路也愈来愈窄,仍见不到三菱吉普,只好停下来分辩沙土路上的车辙印。山谷中的小路上有不少岔路口,他们会不会开进另一条山沟里去了呢?

  正踌躇间,那辆三菱车突然从前方伸出头来。小刘司机笑着指向山头的白云间说,嘎拖寺在那里呢!前面路断了,得返回去从一条新开的陡峭山路爬上去。

  于是,两台车一前一后折回去,找到那条路,我吓了一跳:这哪里是路?也就是刚刨出个路模样,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黄土路。目力所及,它以好几十个之字形的急弯伸进云端里,让人望而生畏。但两个开车的家伙没有怯场,一推加力档就乐呵呵地向上闯,显然是要越野一把、扮一回酷!我赶紧抓紧扶手,在东倒西歪的车里看了一眼SUUNTO表,指示为海拔3200米

  车吼叫着拐过一个又一个急弯,拉出两道黄尘越爬越高。苍鹰己在车窗外翱翔,云雾间,冷杉雪松在路边伸出了秀美的虬枝迎接我们,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起伏的群山开始出现。抬头望去,远远的山顶云中出现了几个小红屋,那里就是嘎拖寺?

  由于SUUNTO表定位在海拔上,也不知开了多久了,骨架都抖散了,终于开上了一片台地。可没想到,前方草坪上,居然有一大群欢天喜地的人群,还搭了几顶白帐篷,在煨桑蓝烟缭绕中。有一位姑娘正在埋锅造饭呢?下车前我瞅了一眼,表盘数字已跳到3900米

  拎着相机跑上前一看,那姑娘在煮一大锅羊肉呢!这样的海拔高度,没高压锅羊肉能煮烂吗?但浓浓的肉香味都却生生地飘进帐篷,掀开门帘一看,两位喇嘛拿着羊腿正微笑着望着我,我赶紧双手合什退了出来。

  草地上的老乡们都围过来,大把抓起炒熟的花生、碗豆塞到我手中,一时闹得我手忙脚乱。谢老他们都走进了人群,我立刻举起相机,先把那个欢笑着挤进人群的姑娘摄入镜头!我一边继续搜寻着能入镜的画面,心中一边在纳闷:显然,这里还不是嘎拖寺,只是一片可眺望群山的旷野,老乡们请了喇嘛来,在这里干什么呢?是“耍坝子”那的聚会?还是做一场祈愿的法会?

  我没有去打听,只是问问老乡,嘎拖寺究竟在何处?他们乐呵呵地向上一指,还在上面呐?望上去与天上云层衔接处,被轻云半掩着的山巅更加荒凉。嗨!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古寺啊,能够在金沙江峡谷一侧这沓无人烟的深山里存在千年?

  心里越发急迫地想前往一探究竟,跟乡亲们挥手作别开车就走。在山路边开始出现华丽的经幡群,和散罗在山梁山谷间的白塔群。当车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再驶过一座山梁,一片雄伟的庞大寺院建筑群,立刻出现在山谷那边的峭壁边。空寂世界的深山古寺,终于以遴此栉比的棕红色大殿和一排八座玲胧白塔,露出了她远离凡尘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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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7/10 23:3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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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草在山门外下了车。路边脚下的深谷中,有几十、上百座小白塔从谷底直排到山顶,又从山梁上横向拉开,隐没在寺院后,显然是没有寺墙的寺院圣地的地域界定,这使嘎拖寺愈加神迷。我没下车,坐在丰田4500中一鼓作气冲上寺院措钦大殿殿前广场。一下车,又感觉始终被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定睛对视,才发现那是寺中一座巨大的木质方塔上,四方都画了一双巨大的明眸在看着这个山中的世界,这更显得相当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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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梁画栋的亭阁,气势非凡的大殿,从依山而围的三方包围着这一行来客,但是,所有的大门都紧闭着,使我们不得入内。而另一方则是一个可以眺望风景的大平台,一些老人,孩子和喇叭坐在石坎上,完全没有在意我们的闯入。那种悠闲的自在,构成了一幅难得一见的天上人间图。

  由于不能进殿,一时间,使我们有些不知所措。午间而不是午后,寺院里是没有诸如讲经之类的法会的。大群的喇嘛帅哥们,都围在平台一侧的小卖部的窗口。谢老和丫,正饶有兴趣地在那儿拍摄。

  我在平台上转悠着,看不到盛大法会、年代久远的释迦牟尼像、经典刻版,包括那把传奇的宝剑又有什么关系呢?心里完全没有失落感,平静得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对于这样的寺院,我更乐意保持着一段时空距离远远地注视,就像这会儿我正呆呆地望着危崖高处那一座精巧的高僧扎仓一样。“距离产生美”是因为有想象的驰骋,而想象无疑需要一个辽阔的空间,而不是精确地实物注释。泰戈尔那“远离着,你会拥有”的哲理,在藏地的行旅中再次获得了印证,也许只能远远地仰望着那些雄伟的寺院,圣洁的白塔,才能感受到那种博大精神的传导。

  因此,我们没有在这艰险寻觅而来的嘎拖寺待多久,就匆匆离去。更为彻底的是浅草,他连寺院山门都没进,一直在那些扎仓小屋里乱窜。下山途中,我记起上山时曾见到的经幡群,一定要在那儿好好拍上几幅作品。

  那堆经幡,就在路边山坳里的草地花丛中。老天,这是一堆怎样的经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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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有的用橙黄、粉红和白色弄成手风琴竖褶那样的造型,大大小小地围成一团。有的则用浅绿、白色和玫瑰红搭成一圈圈横条波纹的裙状,大大小小地构圈成一组……那种令人惊艳的色彩,那种奇特精致的造型,美得让人瞠目结舌,完全超脱了一般意义上经幢经幡的内涵,而以一种极致之美的韵致夺人心魄。

  一行人站在路边平拍,伏在山坡花丛中俯拍……尽兴从不同视角收录眼前的奇景。我不明白,在金沙江左岸苍茫大山的深处,是何方高人,能设计出如此精美绝伦的丝绸布艺的创意作品,来承载上苍恩赐于这片蛮荒之地神圣的精神引领?

  在藏地行走多年,我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经幡——“藏地符号”四个字,此刻再一次跳上心头。就在这里,我有了将此行中拍摄的图片以“藏地符号集”为名归类整理的想法。这不是仅仅出于符号学的审美思考与美学追求,而是非常清楚的意识到,此行的前程,一定还有诸多关于白塔群落、关于民居村寨、关于经幢经幡等等更多更令人眼花缭乱的场景和个性特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名目能够突破县区脉络的狭碍,来收拢这博大而多彩的体系?

  下山途中,竟没查觉地哼起歌来了。山口台地上,那群聚会的藏族乡亲们还在那里,挥手之间,仿佛听到无边的青山里也飘起他们的歌唱。他们从何处来?又归于何处去呢? 这是不是同样作为一种符号,一种藏地文化的主导符号,给了嘎拖寺、给了白塔和经幡群、乃至给了金沙江畔的莽莽山川一种生命所指的意义?



--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7/10 23:3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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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头路返回金沙江边感觉很快,本来想在河坡乡找一家小店吃午餐,但那里还真是“一无所有”,好在车上并不缺乏食品,有烤饼、牛奶什么的,对付着充饥没有问题。显然,一行人都还在整理关于嘎拖寺散乱的印象,而且有理由期望,在金沙江峡谷中一定还藏着更多的旖旎风光。

  逆流上溯了几公里,又闯进高山夹岸的深峡中。公路离开江岸,前方是一堵挂着如线飞瀑的千仞绝壁,山崖下的一个小山岗上出现了藏家木楼,路边则是一排八座白塔,极像一幅构图精妙的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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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走金沙江峡谷第一次发现的岸边人家,我们又停了车。刚拎着相机跳下来,就看见一个人卷成一团坐在路边。他﹙她﹚穿着一身镶着红边的黑色僧衣,戴着一顶同样色泽折叠软布的宽大僧帽,完全遮住了低垂的面孔。这是黑帽系噶举派的僧人?还是苯教密宗的苦行僧?我俯下身从镜头里看到了一小块眉眼清秀的脸庞,我感觉这个黑衣僧是个年轻女孩,但她坐在这儿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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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金沙江峡谷,我不知已对自己提出了多少个诸如此类的问题,“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对我而言,虽同饮长江水,却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往车窗外望去,江对岸就是西藏的青黛色的山川,看过去它比我正行走的四川这边的江岸更加寂寞苍凉,走了上百公里了吧?没有看到一个人,一栋房或一条路,金沙江两岸原德格土司的属地,高耸的群山实际上封闭着一个我无从深入又极难解读的世界。

  车弯过山嘴,又重新回到金沙江边。前方同样出现了一座小桥,桥头有路标指向奔流而来的小溪,上书:八邦寺。

  啊!跟嘎拖寺一样,八邦寺也隐藏在深山里啊!从资料上得知,八邦寺是噶举派寺庙,也建于海拔3900米的山岗上。三山环侍,背靠郁郁苍苍之森林,建筑雄伟、气势恢宏、规模庞大,与西藏当雄的楚布寺同为噶玛噶举派的上下主寺。还去不去呢?无论被称为“八邦一绝”的上万幅古老唐卡是多么诱人,但不知往里要纵深多远,显然今日的时间是不够了。

  我突然想到了路边那个黑衣喇嘛,他﹙她﹚该是八邦寺僧侣吧?与白玉寺一样,藏于金沙江峡谷中的嘎拖寺、八邦寺,还有更庆寺、竹庆寺也是当年德格土司的五大家庙。德格土司家族是以萨伽派、宁玛派、噶举派等寺院组合起强大的宗教势力,来与卫藏黄教的格鲁派相抗衡,从而巩固其统治地域的权威,这就是说,即使在这金沙江两岸的蛮荒之地,深山里的隐士们其实并没有寻找到一方净土!

  车还在江边蹒跚前行,远方小山头上又出现了一座寺院。我们停了车,爬到土坎上的青稞田,拍下了它远远的倩影。我默默的感慨是,在它圈定的天地中,还有多少像路边黑衣喇嘛那样的年轻生命,在守护着一种圣洁的虚无?为了信仰,人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再往前走,三菱吉普又开得没影了。我们的车驶进了一个路边小镇,也只有十多间房,但杂货店旁有几个女人和孩子。让人心中一跳的是,居然有一座悬索桥横跨金沙江!

  赶紧停了车,丫和浅草立刻向桥上跑去。呵呵,我知他们是从未到过西藏啊!索桥看起来新建不久,铁链和铺上的木板涂上了黑色的沥青,走上去脚下粘乎乎的。桥那头是一条芳草萋萋的小路,弯上山梁不知所终。第一次踏上西藏土地的丫兴奋极了,在桥上挥头双臂又笑又叫的,还掏出她的700型小佳能为笑容可掬的浅草拍照。走在晃晃悠悠的桥上,一下就感觉金沙江那逼人的气势了。往脚下的江水望去,急流让人有些晕眩。可丫不管,一路飞跑着来来去去。

  而离这桥不远,上游还有一座真正的大桥,那就是317国道川藏北线著名的岗托大桥了。

  车开了十多公里到达岗托大桥时,正是傍晚阳光明媚的一刻。湛蓝得纤尘不染的天空下,是两岸巍峨的青山和金黄的江水。一头白脑门儿的耗牛站在河岸上,正呆呆地眺望着那灰白色的跨江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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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车开上平坦的桥面,立刻让人一爽,这蹦跳着前行的漫长路程终于结束了。除了我之外,一行人都是今日的“二次进藏”,大伙儿先是地溜达着放松震得麻木了的全身,而后以西藏一侧石壁上彩绘的六字真言为背景,笑呵呵地拍下了一幅又一幅合影。




--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7/10 23:4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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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岗托大桥,吉普车撒开性子在317国道上飞驰起来。刚使上劲儿,又被叫停了,原来,江对岸出现了那块被屡屡纪录在驴行作业中的“西藏石”。阳光下,那块斑斓的巨石上用行书写下“西藏”两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一天来,这是第一次看到江对岸如画般的青稞田和藏家小楼,余兴未尽的同伴们再一次在这儿留影纪念,连两个司机也微笑着地加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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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没有察觉,什么时候,路边的金沙江被清澈的色曲河所取代。而当我把目光投向这条快活的小溪时,河滩上那些彩色的“大蘑菇”立刻让我怔住了。老天,那也是经幡啊!

  彩绸带从色曲对岸的峭壁顶上拉过河来,牵挂着淡红、洁白、淡蓝色等的五朵圆形的经幡群,它们由一色印满经文的波状绸带环绕而成,在河边的青草地上排列成弧形,还有更多小朵的圆形经幡堆点缀其间。从公路边望下去,是一个极为淡雅的造型旗阵铺陈在青山碧水间。两台车都停在路边,没有人还能再说出一句赞美的话来,都在压抑着兴奋屏着气息疯狂地拍摄。

  我的心中,再也不想问是怎样的大师,才有这样灵动的构思这样的问题了,我只想静静地看,。只想默默地拍摄,再默默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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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出现了磕着等身长头进藏的朝拜者。先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康巴汉子,两公里外,又遇见了一个女人带着的四个孩子。他们都戴着小木板的护手,腿上还捆着牛皮缝制的护膝,就那样一尺一尺地下跪,向前五体投地地伸展,丈量着千里迢迢的漫漫长路。尤其是那几个只有5、6岁的孩子,在我泪花朦胧的眼中,弱小的身躯像一条虫子那样在向前蠕动,那个关于信仰追求的问题,还是抑制不住地又浮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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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公路上的景色还不止于此。沿色曲而上的这一段路,两旁的村庄开始多起来。此时夕阳西下,正是放学时分。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孩子跑着蹦着迎面而来。她们看见一前一后两台车驶过,都在路边站住了,然后把手高高地举过头顶,行了一个少年先锋队的队礼。那一刻,让我心潮起伏,这是几十年来在喧嚣尘世中差不多已淡忘了的纯真礼节,孩子们的敬礼,在两年前我去稻城时也曾途中相遇过。她们的老师是谁?是甘孜州的学校教育她们这样做的吧?谢谢了啊,孩子们!我问自己,这是不是另一种同样崇高的精神引领呢?两种反差极大的场景几乎在同时同地上演,一下子让我陷于不能比较也无法解读的浑沌和混乱中,我只能继续着沉默前往德格了。

  在突如其来的细雨中,汽车终于开进了德格县城更庆镇。几次寻住房未果,谢老打电话找了县委。立刻被安排到县里最好的雀儿山宾馆。晚间,高显银副县长代表德格县人民政府,设盛宴款待人大代表谢老及随行人员。一大帮吃蹭饭的家伙们没理由不笑逐颜开:高县长在一一祝酒时,安排县旅游小刘局长将陪同我们一起,北上翻雀儿山赴阿须草原,精彩的行程还将得以延续。

  入夜,又到高原听雨时。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回顾这几天行程,大香格里拉北线的精彩绝伦,远远地超越了几年来积累的预期。我想着明天有些兴奋,又有些迷糊。唯一清晰的思维告诉我,你是在德格,在梦境中才能到达的遥远的德格。我仿佛抱着一朵温柔洁白的云朵上沉入梦乡——那云,将把我带上另一方高高的圣地:雀儿山!



--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7/11 0: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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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后,我又要出行去读书了,这本书将在川藏线一个月的途中大地上逐页翻开.当然,不是沿公路走走,我会深入到类乌齐,丁青,巴青,派乡雅鲁藏布江大拐弯这些艰难凶险的旅程,这是我六十岁前往大西南最后一次探险.

我从来认为,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更重要.我不是日进斗金的富人,也许一生的积蓄,没有去买股票,炒房产,而都耗在路上了.我甚至有过向曹夫子借七百元去走山西的经历.为什么呢?我要读书.

有了途中的陌生,也许才有一种认识自我的比较和参照,也许才会培植海纳百川的胸怀,也许才能把生活场景的复杂归于简单,比起苍茫的大自然,比起那些贫困而快乐的乡亲,再不会放大自我从而归于平静.



--  作者:没有忘记
--  发布时间:2007/7/11 0: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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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游记。谢谢让我们也能分享。
--  作者:老灯火
--  发布时间:2007/7/11 0:5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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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万里路,读无字书是人生一大乐事。6年前由青藏路进拉萨,同车的四川民工都说他们怕走艰险的川藏路,宁愿火车绕道宝鸡、格尔木转青藏路。可也应了“无限风光在险峰”那句话,帖中川藏路上那么多美丽PP为证。
--  作者:80个知青娃
--  发布时间:2007/7/11 1: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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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一个小孩对大人的问话:“山的后面是什么呢?山的后面的山的后面又有什么呢?”

又突然想起郭老的诗句:“我想那天上的街市,必定有人间没有的珍奇”!

真希望师嫣老师能到中央台做一组关于上述人间极地的详细报道,我想那一定是一组引人入胜的节目。


--  作者:哥巴
--  发布时间:2007/7/11 16: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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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了藏地美景,谢谢将这美记录下来,提供给我们的大师!
--  作者:笔架山人
--  发布时间:2007/7/11 16: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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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途中的陌生,也许才有一种认识自我的比较和参照,也许才会培植海纳百川的胸怀,也许才能把生活场景的复杂归于简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