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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走三峡平湖  (http://2007.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36&id=24856)

--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3/31 16:08:32

--  [原创]走三峡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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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三峡平湖

  怎么也按捺不住,我又走上了这条从9岁起走过了几十遭的故道——长江三峡,它实在是那么让人牵挂。

  1938年,就读于中央大学的父亲,随南京沦陷后的迁校走入四川,在成都,认识了就读金陵女大同样内迁的母亲,由此,这条长河载入了我们家几十年的风雨岁月。而今年3月,我回到重庆,捧着母亲的骨灰盒,把她安葬在于文革中悲惨去世的父亲的墓地里。一个了却的心愿,结束了这个普通的中国家庭在长江边七十年生存的历史---因为,几个孩子都走了,远远地离开了这条伤心的母亲河,早就走到天涯去谋生去了。

  我知道,安葬完母亲,一旦离开,已近六旬的我,很难再来。我决心登上江轮,再走一遭三峡。

  3月19日夜,我携妻乘火车前往宜昌,计划20日踏上江轮溯江而上。返程则是乘船从重庆万州再走三峡。当我从宜昌乘汽车前往三峡大坝上游的太平溪转乘轮船,才知道,一切都变了:不再经五道船闸上行三峡,不再有浑黄而湍急的江水而变成陌生而广阔的湛蓝。码头边油菜花地,若隐若现浮着的是巍峨的大坝,这使我明白,此行归去,那些故道,还有那些几千年留下的一切痕迹,已经荡然无存地沉入江水之中,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诚如我的父母在江边创建而繁衍了两代人的小家一样。

  清碧的江水荡着微波而不再流淌,儿时就那么熟悉的江边小城一个个面目全非,汽笛带着回声震荡在峡谷中,江轮很陌生又闯进了三峡。停滞了的思维,竟不知何时过了巴东。高耸的斜拉桥纲索像竖琴一样无声地演奏着蓝色梦幻,这个过去默默无闻的山间小镇,己发展成一个洋溢着现代气息的崭新城市。巴东以上,江面愈来愈窄,夕阳穿过云层,在大江上打出几个耀眼的光斑。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船尾的沙鸥开始了追逐。阳光中是一片橙黄色的雾霭,倒是重重山影仍然封住了去路。

  但是,雾气挡不住我的视线, 我知道, 在江水下,我熟悉的一切都还在那儿。大坝蓄水前,曾不少媒体称,三峡的景观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当然,他们是习惯了向上看:几百米乃至上千米的绝壁,损失几十米又算什么呢?然而往下呢?那些古自以来的存在呢,难道真的是那么不起眼?那么微不足道?

  新三峡与往昔的对比,我们损失的,也许只是峡江水涨水落的四季而已。冬天枯水时,两岸的千姿百态岸礁,即那些页岩、砂岩、砾岩褶皱、断裂、扭曲、错位形成的,粗犷夸张而又精细万分的石层线条,我们是看不到了!岸礁上那些钎夫行走了千年的脚窝、洞穴、栈道,我们也看不到了。再高一点,“兵书宝剑”、“牛肝马肺”也都看不见了。即使我抬起头来, 峡谷中更多的几百米高的绝壁,难道不是矮了很多吗?

  巫峡中,神女的确是无恙的。她依旧高高在立在峰巅的巨石下眺望,望断归路。而归路却只是一片氤氲的虚无。比如,我曾徒步走过的那条从青石到培石的山间栈道,也沉进了江水,只有几小截的零星片断的山径,还低低贴着水面。当年行走这一段的艰险,现在望过去己如履平川。水波轻抚处,有几叶小舟靠着山壁,一步就能跨上当年险峻异常的栈道。船在巫峡中拉响汽笛,像一声告别的长叹。

  船到巫山,夜幕己经垂下了。巫峡入口的新大桥下,巳经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宽阔江面,似曾相识,一下子让人又想起了烟波浩缈的洞庭。暮色中的小三峡,敞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条又一条机动小舟满载游客出峡而来。而在我的记忆中,这里曾是层层叠叠的嵯峨群山,山谷里总是一片幽幽的苍蓝。湍急的小溪深深地切断山与山的连接,涌到一条更加湍急而清澈的小河中。而这条幽蓝的大宁河,怎么也变得如此的波澜不惊? 大宁河就是这开阔的湖口吗?

  三十年前,当我从这里“上山下乡”时,大宁河还是一条极为荒凉和沉寂的小河。我们是乘一条拉纤上行名为“两头尖”的小舟,一头扎进大山那种令人孤独的蓝色中的。我还清晰地记得大宁河是怎样在山谷里左冲右突,猴群攀着绝壁上不知什么年代修栈道留下的石孔上窜下跳,纤夫们悠长绵绵的号子带着单调的回声,和着船底磨在河槽上鹅卵石上的嚓嚓声,叠加在哗哗作响的流水浪花中。只有正午时分,阳光才能从那高高的山缝里,剑锋一般地射进深深的峡谷。而眼前的平湖,不觉之间,让我——一个不知归路的游子,心里生出几分隐痛!

  船停在巫山,停了多久,我没有查觉。举着小旗的导游把人们带上了船。人们欢天喜地述说着山里的一派清流。没有人知道,大山里是怎样曾埋葬了船舷边一段老知青的青春岁月。

  几天过去了,我们顺水东归。落日躲进云层,阴沉沉的夔门中,高耸的瞿塘峡依然锁紧了大江,仍旧是碧波荡漾,只是江水不再追着浪花向东奔流。

  过了白帝城,轮船在风箱峡中平稳地驶过,孟良梯下有新砌的朱栏壁瓦的小亭。在右岸,高峡悬岩上见不到那一线栈道了,一树夭挑还开在山径边。而左岸,题刻满壁的岩石, 己贴近了水面。175米的标尺还在其上,淹没还在明天。我记起,1966年, 我16岁时就曾乘小舟到过孟良梯下,顺着石缝爬上几十米高岩壁,亲手抚摸涂抹过那些诗句篆题。今日重来,则是一片薄雾轻掩着苔痕斑斑的石壁,我心潮起伏地面壁而问,三峡,我还会不会再来呢?如果再来,我是否会走进峡江两岸更深的大山里去呢?比如,去走一走巫峡的十二峰, 截断的“巫山云雨”,有谁,能与我共渡?

拾几幅2007年3月的三峡吧--------我走了几十遭的人生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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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师嫣
--  发布时间:2007/3/31 16:3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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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回归,在那山城,我实际上已无家可归.......我住进了宾馆,匆匆浏览我不再相识的家园

北欧风格红色尖顶的老建筑,一楼的六角形房间,是我父亲当年的办公室,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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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市让人已无法辫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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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石拱桥早就坍塌了,那些吊脚楼只存在于画作的追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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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启蒙的小学,我巳不敢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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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峡平湖,很难意识到它曾是奔流不息的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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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墓地一侧是竹丛,合葬那天,有一双小鸟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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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候不到清明节了,我借地里盛开的蜿豆花,祭扫我的父母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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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乡下,春色最浓的是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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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归林,是归于一种博大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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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姐
--  发布时间:2007/3/31 18:5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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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嫣老师完成了他的心愿,将敬爱的父母合葬在一起,师嫣老师父母的墓地一侧是竹丛,合葬那天,有一双小鸟飞来。是师嫣老师的孝心感动了上苍,伯父母在天之灵知道值得他们骄傲的儿子师嫣老师回来了。我想,伯父母在天堂一定很开心,他们在天化成了比翼鸟,双宿双栖永不分离。我衷心祝愿伯父母在天堂永远幸福,安康!


--  作者:笔架山人
--  发布时间:2007/4/1 9: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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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真意切,美景美文,真好!


--  作者:毛先生
--  发布时间:2007/4/1 22: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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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美文,情真意切!
--  作者:行者无疆
--  发布时间:2007/4/2 8:5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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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李姐在2007-3-31 18:55:34的发言:

师嫣老师完成了他的心愿,将敬爱的父母合葬在一起,师嫣老师父母的墓地一侧是竹丛,合葬那天,有一双小鸟飞来。是师嫣老师的孝心感动了上苍,伯父母在天之灵知道值得他们骄傲的儿子师嫣老师回来了。我想,伯父母在天堂一定很开心,他们在天化成了比翼鸟,双宿双栖永不分离。我衷心祝愿伯父母在天堂永远幸福,安康!

感天动地!

--  作者:乡情悠悠
--  发布时间:2007/4/3 23: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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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切感人,赏心悦目!

师嫣老师,因太喜欢已将此佳帖转载于中国乡村发现网“贴图专栏”。

http://www.zgxcfx.com/bbs/dispbbs.asp?boardid=22&id=4092


--  作者:80个知青娃
--  发布时间:2007/4/4 19: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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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嫣老师离开长沙之前,就和我说了要去重庆料理父母身后事,走前抓紧时间把“春归浏阳”摄影活动的事宜作了周到的安排。我很感谢他对网友如此负责如此过细的精神。今天读了他的“走三峡”,不禁想起我去年写的《我的父亲母亲》,而师嫣老师此文更感人,思绪更广阔而深沉。师嫣在文中说:“新三峡与往昔的对比,我们损失的,也许只是峡江水涨水落的四季而已。冬天枯水时,两岸的千姿百态岸礁,即那些页岩、砂岩、砾岩褶皱、断裂、扭曲、错位形成的,粗犷夸张而又精细万分的石层线条,我们是看不到了!岸礁上那些钎夫行走了千年的脚窝、洞穴、栈道,我们也看不到了。再高一点,“兵书宝剑”、“牛肝马肺”也都看不见了。即使我抬起头来, 峡谷中更多的几百米高的绝壁,难道不是矮了很多吗?
”。这不由使我想起我们这一代的命运,对于共和国来说,我们的命运也许就如潮涨潮落,而对于我们千万名遭遇曲折的一代青年来说,则正如文中所说“即使我抬起头来, 峡谷中更多的几百米高的绝壁,难道不是矮了很多吗? ”更何况,还要连带上我们的父母!

我说过,我决不想抱住悲哀不放,我将笑对人生,可是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过去。

愿辛酸的历史不再重演,愿共和国从此风和日丽!


--  作者:落霞孤鹜
--  发布时间:2007/4/8 3:4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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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走一走巫峡的十二峰, 截断的“巫山云雨”,有谁,能与我共渡? ”

师嫣老师,我们大家都是心驰神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