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印象

       乌鲁木齐，是我去过的所有地方中，异族风味最浓的地方（当然，我没去过西藏），因此，留下的印象，或多或少都与少数民族有关。

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乌鲁木齐的夜市。乌市和北京隔着好几个时区，可是计时仍旧用北京时间，所以，到晚上9点，太阳还余辉未尽，直到11点，夜市才进入高潮。我们运气好，就住在乌市最大的小吃一条街附近，端着饭盒，走20来米，就进街了。街不长，大约只两百来米，顶棚挂满了一串串的小灯，撒下一片灿烂辉煌，下边是两排摊贩，每个摊子前都挂着招牌，写着食品名，中间留了条七八米宽的走道。敲勺的、吆喝的、走的、坐的、吃的、喝的，市声喧嚣，热闹得简直无法形容。各种各样的饼，五颜六色的面、奇香四溢的汤、焦中带香的馕…………好东西如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高估了自己的肚量，在街口就开始吃，只吃了两三个摊子，肚子就饱了。今天不能吃，打算着再看看明天准备吃的东西，于是继续往下走。整条街，主打还是牛羊肉：酱褐色的、一坨一坨、两三斤一块、使你看见就恨不得去咬一口的，那是卤牛肉；专卖羊头肉的摊，面前一口大锅，羊头一层层地摞着，白白的，要吃，老板便给你剔出肉来，据说，羊眼睛是最贵的，有的人就专好这一口；前面案板上趴着一只羊，全须全尾，眼睛张着，好像在亲切地招呼你，那是烤全羊，我吃了，觉得一般，有点徒有虚名；牛杂羊杂锅前，热浪翻腾，异香扑鼻，红的是辣椒，绿的是韭菜，黄的是羊肠牛肝之类，摊前座无虚席，我最喜欢，挣扎着又吃了一碗……一街的人，一街的锅，一街的香美食，一街的好胃口，一街的热气腾腾，一街的大汗淋漓，一直到12点多我们回宾馆，小吃街上还是人头攒动，灯火通明，毫无收市的迹象。难道，乌市好吃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第二天早上6点多，我往窗外一看，整条小吃街干干净净，垃圾全无，如果不是地上的几摊油渍、天棚上不再发光的小电灯泡，真会使人怀疑昨晚是在做梦。要知道，乌市上午上班的时间是10点左右，早上6点正是人们酣睡的时候，这是什么时候收拾的呢？

留下的第二印象，是乌鲁木齐的红山公园，它是因山顶为红砂岩构成而得名，是乌市的标志。当年鸦片战争失败，朝廷认为是林则徐禁烟不力，遂委过于他，便将其发配至伊犁（当时新疆统称伊犁，林去的是当时的新疆政治中心惠远）。新疆人民为了纪念这位英雄，在红山公园的最高处为其塑了雕像，建了纪念碑。但是，使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红山公园里到处弥漫着的闲适、自然之气。一进公园，看到的就是一片片碧绿的草地，一株株高大的白杨和一种树盖很大的树。树荫下，到处是一群群席地而坐的新疆人，几张席子，甚或是几张报纸，平铺着，摆放着水瓶食物什么的，有汉人，也有少数民族的，或坐或躺，或看书或聊天，悠闲自得，恬静、自然、和谐、平淡，似乎没有什么能干扰它，也没有什么能破坏它。一处树荫下，坐着一家人，大概是维吾尔族，一父一母二女一男，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可能也就四五岁。我走上去，递了瓶矿泉水给他们，他们挪了个位置给我，我就和他们攀谈起来。父亲能听懂汉话，大女孩可能也懂一点，他听说我是湖南去的，知道是毛主席的家乡。他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们，他是杀羊的，我以为他是阿訇，他说不是，只是杀羊，每天早晨杀几只羊，卖，卖完了就回家。他说，他们几乎每天都到公园来，带上毡子、水、吃的，休息、闲聊、睡觉，天黑才回家。从他的黑红黑红的脸和孩子们的衣着上，我看出他的生活还不错，大女孩则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们，没插一句话。告辞了这家，我们爬上山，在一条水渠边歇息，一对母女引起了我的注意。母亲很胖，就像苏联电影里的经常看到的农场大婶，有50来岁吧；女儿大概20来岁，像个欧洲美女。母亲大概也看出我们不是本地人，便微笑着望着我。于是，我们就交谈起来。她很骄傲地告诉我：她女儿是医生，医学院毕业的，知识分子；她自己是艺术家，音乐家。她的汉话说得较好，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表情很夸张，我想，艺术家嘛，应该就是这样。人们都说，成都人是生活最闲适的，依我看来，乌市人的闲适之中更增添了一种自然、一种心灵的平和，更使我喜欢。

留下的第三印象，是二道桥的国际大巴扎。所谓巴扎，自由市场之谓也，那里原来就是新疆各族人民买卖东西的集市，后来发展为一个固定的市场。新疆本地的特产不必说，可说是应有尽有，很多与新疆向有贸易关系的中亚国家的进口或走私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使人看得眼花缭乱。我买了个望远镜，造型好、小巧，效果也不错，100元，自以为占了便宜，后来一个朋友买的，一模一样，只70元，所以长沙话讲，只有错买的，冒得错卖的，过硬讲死哒火！婆婆说，新疆的丝巾好，是土耳其走私进来的，漂亮、便宜，买点回去送人，最好。于是，我们就专挑围巾摊贩看。真的，丝巾花色漂亮，价格也不贵。未来二道桥之前，就有人告诉我们，跟少数民族的人做生意，不是真心想买，就不要和他讲价，如果讲了价，就一定要买了。看中了几种，问了一下价钱，一个维族的大胖子老板就很热情的拉着我的手，又是拍又是摸，一边说，“你，我，兄弟，便宜”，一边紧紧地扯住我的手不放。婆婆有点害怕，我倒觉得这不过是他表示亲切而已。价格确实还可以，纱巾也不错，结果左挑右挑，买了二十几条。婆婆还要买毛毯，买地毯，我到底不肯了，背着这些东西，那就不是玩，而是跑单帮，搞长途贩运了。二道桥街上，简直就像是个国际港口，各种打扮、各种口音、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躁动、一种狂野、一种活力。市场还在扩建，听说现在已经扩展得更大了，但是，它还会保持当年那种熙熙攘攘的活力和气氛吗？

……

过去了的都已成了回忆，乌市值得回忆的真是太多了，这里所说的，只是感觉最特别的罢了。

我们新疆好地方！